第五章 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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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就是以石头为原料所建造的屋子。

  远在数千年前,还没有砖瓦水泥的时候,就流行用石板、石条、石块建造屋子。但显然这种粗拙的建筑被日益智慧的人类所弃殆,渐渐的消失了。

  但数百年前也有不少石砌成的建筑,不过都是以帝王将相的陵墓居多。

  至今,估计只有亚马逊流域附近的贝亚米人,还仍然居住在纯重粗石建造的屋内。

  开化的文明处,就绝少有人住在这种石屋内了。

  地球另一端的茫茫大洋中,有一个叫做“塞晡迩苦”的孤岛。

  在这个中年笼罩在绿色汁液般浓郁雾气的岛中央,埋藏着一座在历史中死亡了千年的古代王城。

  在这座废墟般王城深深地下,隐藏着一座庞大更胜古代王城十倍的巨大地宫。

  便就在这座地宫的尽头,存在着一个墓穴一般的石室。

  但它至少要阴暗、寒冷更胜于墓穴十倍。

  黑黝黝的空间,阴森森的地方,暗漆漆的屋里、湿漉漉的房中,暗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霉味、腥味、臭味和一种说不出来的腐味。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这石屋里也亦然燃着灯。

  一炳看起来至少已经熬了一百年的油灯。

  灯光如豆。

  但是在这一丝的光亮,却似乎比纯黑的黑夜,更暗、更黑一般。

  这灯光里,映出两张脸来。

  一张脸甚是和善可爱,面容和蔼可亲,脸上的皮肤的确保养得非常好,连一根皱纹都看不见,根本不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实际年龄。初次见到他的人都不禁会惊诧于他那如同婴儿般粉嫩红润的肌肤。但是仍能推断得出他以年过中年,因为那一头原本乌黑茂密的头发,已经脱落到屈指可数。发根处斑驳不一,但黑白却分得很明。

  可以想象得到,数十年前,他肯定也是一个貌如玉刻、玉树临风的美少男。

  但是随着年华的逝去,这棵临风玉树渐渐长至两个人才能勉强合抱的腰围。玉刻般的面貌到没有怎么改变,只不过又在脸上多加增了十斤肥肉。致使他的下巴和脖子完全融合成一体,然后几乎把自己的肩膀都淹没了。

  从远处看去,他坐下的时候,完全像是一个超重量级的弥勒佛像。站立着的时候,他的体型更可爱————像是一个超级大的剥壳鸡蛋。

  另一个面孔在石室的另一个角落里,那是一张无比苍老干枯的脸,像是经历过千年雨打风吹得枯树一般。皱纹紧密的叠积在一起,所以大部分的时候,根本分不出哪里是眼睛,哪里是嘴唇。

  但通过这张脸同样也已经看不出他的年龄。不过应该可以想得出来,如果一个人活了七八百岁没有死的话,应该很可能就是他这副样子了。

  可是这张如同树皮般不引人注目的脸上,却有一个极其显眼的鼻子。

  一个像波斯宝刀般锐利和弯曲的鼻子,本就嚣扬着无比残,和冷的感觉,却长在这样一张苍老的脸上,更显得突兀。

  这是一个老人。

  像树枝般的躯干上,松松的挂着一件已经看不出质地的灰色长袍,呆呆的坐在油灯面前。被皱纹淹没的毫无光泽脸上,燃着两颗如幽明鬼火一般的蓝色火星,在黑暗中昏昏欲熄。

  那正是他似睁似闭的双眼。

  这个看似腐朽的灰衣老人正是一力支撑弑神组织最重要的基石。

  甚至还有人说,他就是弑神的缔造者。

  据说他是暗生者世界里学识最渊博的人,并且还通晓暗生者的一切密法禁术。已经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生存了多久,活了多少岁,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所有的人都尊称他为———长老。

  这里是他的住所。

  却简陋得让人难以置信。

  因为这件石屋里,一具石桌,一张石床,一个石凳,已经是所有的摆设。

  此刻,如豆的光火如妖精般的不停的晃扭着、跳动着,发出吱吱的轻响,像是活转了一般。

  丰臃的男人在长老面前低头立着,不时偷眼瞥视着,一面拿着一幅洁白无比却已然浸透了的方巾,偷偷抹掉那些从他那发亮的额头不停涌出的汗。

  长老却端坐在昏暗之极的油灯对面的粗糙、宽大的轮椅上,双目微闭,一动不动,已经一个时辰之久了,苍老到这种程度的一个老人,这般不闻不觉般的不动,让人不禁感到他是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尸体了。

  突然,那跳动着的火焰蓦的一静,向被冻结了一样,但随即便恢复了常态,那暗影中尸体一般的老人突然动了动身子,说出一句话:“我很高兴,高兴得很。”————然而他的话语中有了几分少有的起伏,但他的脸上仍像是历经千年的枯树皮一般,看不出有任何高兴之处。

  法缇恩慌忙站得笔直,慌忙道:“是是是,属下也很高兴!高兴得很!”两条粗短的腿也似火焰烧到屁股一样绷得很紧,以至于他看起来更是恭敬异常。

  长老仍闭着眼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的功劳,我会记着的。”

  法缇恩便忙不迭道:“不不不不,这都在长老您所预料之中的事情,也是属下的运气,也是他的福气,嘿嘿……嘿嘿……”

  长老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一瞬:“你说的没错,这是福气,但是这种福气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受得。”

  法缇恩用力点头道:“长老说的是,这‘阿尔法原石’在几十年中,经了成千上万的人的试验却无一人能完全承受,想不到这个小子竟然……嘿……他真是太有运气了!”他唉的出了声叹气,即像是出于感慨又像是嫉妒。

  长老微微睁开一只眼:“运气?却也不光是运气罢。”

  法缇恩奇道:“不光是运气?莫非,除了还有其他的成因?”

  长老闭上眼睛道:“莫忘了,他可是一个‘继生人’。”

  法缇恩点头道:“这个属下知道。莫非他的身体能完全容纳‘阿尔法原石’,与身为‘继生人’有所关联么?”

  长老如同睡着一般的一动不动,只听他那毫无起伏的苍老声音道:“当然有莫大的关联。他以一个普通人类的濒死身体,接受体外施加的生命力而成为‘继生人’,这本就足以说明他的体质本就具有超强同化的特质。”缓了一缓,他才接着说道,“因为不但他的身体所容纳的生命力不但大大超越自身的容量,更是因为他所接受的生命生体中,本就含有‘原石’的因子。而他的身体非但完全吸收,而且还没有任何排斥现象产生,这不能足以说明他身体有这种特质么?”

  法缇恩点头道:“是是,经您这般点播属下茅塞顿开。原来这小子有这样的不凡之处,难怪在短短时日内,他的身体竟然达到需五十年积累才能成为的绿瞳水准。”

  长老苍老的声音道:“这个我早已经料到。因为‘阿尔法原石’能使组成他的身体因子结构发生变化,从而相互融合,以至于每个细胞都会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这样,他的身体就不再是单独的个体的生命,而是有无数细微生命组成的复合生命体。只要他的身体稍有损伤,他体内的因子细胞便能迅速复制再生。”顿了顿他睁开眼睛,缓缓的道,“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因子还在存活,他的身体便永远不会死亡。”

  法缇恩愣了愣,恭笑道:“这么说,

  法缇大校似是嫉妒,又似是忿忿的一皱眉,嘿声道:“是!是!不过听您这样说来,这个小子还真是捡到大便宜了。”

  苍老的喉咙中似是被痰堵了般闷闷哼了声道:“便宜?你跟随着我几十年了难道还不知道么?这些年里,先后将不加任何药物抑制的‘原石’原体,埋在用于试验的数万个人类、数千个暗生者的身体中,却有哪一个能存活下来?那些人不是因子排斥立即死亡,就是抑控不住原石的因子分裂,而变成一团不停生长的肉堆————你也应该知道,弑神全军都植入的那种‘原石’,只是‘阿尔法原石’的变体。而用于试验的‘原石’,才真正是‘阿尔法原石’的原始体。”顿了顿,长老睁开一只眼睛漠然的盯着法缇恩的脸,阴声道:“如果你觉得这是便宜的话,我也可以考虑在你体内植入‘阿尔法原石’的原始体。”

  法缇恩浑身一抖,连手中的方巾都差点掉落,忙挤出笑脸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我是担心那小子一直以这样惊人的速度成长下去,若是……若是有一天不受控制的话……可就……可就……”

  长老扬起头,像垂死的夜魈在咳一般的桀桀笑了起来,笑声陡停后,他才一字一顿的道:“这个,到不用你操心了。同样的错误,我不允许再犯第二次。”他沉默下来,像是回忆什么往事一般,好久才疲惫的道:“你,退下罢。”

  法缇恩应了声,躬身一步步后退出门。这时才能看到,他双足下的石板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了。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长老的面前。

  “长老。”一个声音乍然出现,同这声音一同突然出现在长老面前的是个男子,粗看轮廓长得很秀气,但是第二眼看上去就会有种汗毛痉挛的感觉。

  因为他长得和死人完全一样。

  冰冷、僵硬的动作,被药液浸的微带着青灰色的肌肤,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球,干裂得犹如千百刀划过一般的白灰色嘴唇,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具尸体。

  最诡异的是他身上所有的毛发,头发、眉毛、甚至睫毛,都是一种极淡的、惨黄的金色,像在尸池中浸得退色了一般。

  虽然他的话语中透着尊敬,但却使人不由自主地毛孔紧缩。因为说话的人完全不带有任何生命气息,甚至连说话都漫出一股尸臭似的。

  “长老。”这个怪异的男子看老人丝毫没有动作,不由又轻声喊道。

  长老似一个垂暮已久的老人从梦里惊醒一般,没有什么动作,但却很疲劳的张开双眼,瞥了暗中突然出现的男子一下,又倦倦缓缓的闭上眼睛,只阴沉沉地道:“是海德?什么事?”

  叫做海德的男子低下了头,道:“据报,洪荒率军已经完全包围开阳军的总部,开阳军派出去求援的人都早已到达目的地,但是正如长老所料,天枢、天璇、天权三人没有一个应援。”

  长老喉间嗯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道:“开阳军那里,还剩下多少人?”

  海德道:“月余前,洪荒依照长老所说,放慢速度,每日只杀足百人便就停手,到了现今开阳军只剩下不足五百人了。”

  长老又是嗯了声,道:“剩下的,可有降的么?”

  海德摇了摇头道:“虽只剩下不足五百人,但却仍是顽抗,仍是没有肯降的。而且……”

  长老道:“而且什么?”

  海德道:“而且洪荒也使人以各种方式表现出,剿灭开阳军是元帅的旨意,开阳军剩下的那些军士每日都大骂元帅不止。”

  长老嗯了一声,便不出声了。

  缓了一缓,海德才道:“却有一件事很是奇怪————元帅明明知道对他最是忠心的开阳军,正在遭此屠杀,却没有任何异动,却不知为何?”

  长老道:“因为他是百里太一,所以他就不会有所异动————他的心里有着太多的顾忌,这些顾忌虽然能使他获得很多人的拥戴,却也变成一张网,一张将他越束越紧的网。”

  海德道:“若是他不顾一切,要拼一个网破鱼死呢?”

  长老缓缓睁开眼睛道:“那,不等他的网破,我就会让他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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