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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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深秋,阳光透过山腰淡淡地照在后山的山崖上,虽是午后不久,但空山笼罩的寂寞却让这里有着黄昏的迹象了,秋风就像一声声苍凉的叹息,将满地的斑黄的落叶扬起又任其飘落。

  在这如诗如画的场面里,王绝之就站在山崖的悬边上,他一袭青色长衣,年约二十岁,低头微锁的眉头为他凭添了几分忧郁。

  他早已把地图熟记在心里,此刻正计算着脚下的落点,虽然悬崖底下云雾缭缭,深不可见底,但十丈范围内的事物还是可见的,他清楚看见左下边二丈多处有一块突起的岩石,刚好能够他一人容身,在这岩石的右下边三丈多远处,有一横长着不知年月的苍劲古松。古松的再右边,又有一蜿蜒而下的长藤。虽不知此藤究竟有多长,但借着这条长藤,应该足够到达他想要去的地方了。毕竟,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崖底。

  他一边计算着,脑中不由又浮现起几天前在洛阳他师傅家中的对话。

  “绝之,你也满二十了吧,以师门的规矩,你应该出师修行了,你选好了什么行业了吗?”微有发福的洛阳第一富商陈金良此刻正座在花厅上,品着上等碧螺春,不紧不慢地对前面垂手而立的王绝之道。

  “我想当大侠。”王绝之道。

  “大侠好像不是什么行业吧?我们师门几十代以来,也没听过谁以这个为生的。”陈金良有些奇怪,放下茶碗。看着眼前的弟子。

  “况且,当得大侠的,武功必须高强才行,除了我门必得修练的轻功,你的武功好像有些……”陈金良似乎不想打击自己的徒弟,没把话说尽。

  “这有什么,我还可提高的嘛。”王绝之抗辩道。

  “可你已经二十岁了,是不是晚了点?……”陈金良露出一丝笑意道。

  “可我天资过人,岂是一般人可比?”王绝之微红着脸道。

  “你是很聪明,但你练武的根骨似乎不太好吧?”陈金良极力掩着笑意,故作犹豫着道。

  “勤能补绌嘛。”王绝之死不认输地继续抗辩道。

  “好像也不见你有多勤呀。”陈金良继续无情的揭露。

  “师傅!”王绝之有些恼羞成怒,“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当然可以,不过我总不能掩盖事实吧。”陈金良又拿起茶碗,悠然地喝了一口。

  王绝之无言以对,只得作出沉默状向陈金良作出无言的抗议。

  陈金良微微一笑,又不紧不慢地道,“你为什么想要做大侠?其实你经商很有天份,我的那些老朋友都说,你都快比得上我了,为什么不跟在师父的路子后面走下去呢?”

  王绝之争辩道,“那师傅又跟在师公的路子后走下去了吗?”

  陈金良闻言失笑了一下道,“不错,我们师门除了出师之前要选定一个为生的正当行业外,对这个行业倒没什么具体的要求,所以我也没跟你师公做那走方的郎中,那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选做大侠?”

  王绝之迟疑了一下道,“因为这种生活是我没经历过的。”

  陈金良讶然微微一笑,“没经历过的?我还以为你会说为了除暴安良呢。”

  王绝之微摇一摇头,神情有些忧郁,“我不知道,只不过我找不到我感兴趣的,而江湖恰是我了解得最少的东西,而我对于它亦没什么反感就是了。”

  陈金良看着他,皱眉道,“想不到你如此年纪,心态倒是这般苍凉,也罢,你就去江湖经历一番罢,不过你要记住,江湖人多耳杂,师门的修行你得在隐蔽的情况下进行才行,否则宁可放弃,知道吗?”

  王绝之点点头,陈金良看着他,不由摇摇头,一叹道,“以你心性,江湖实不适合你呀。不过,‘人情练达即文章’,江湖倒是对你人生的历练很有帮助的,希望你悲喜过后能知道回头就是了。”陈金良眼中闪着一种洞察世事的光芒。

  王绝之低头受教,陈金良看着他,继续道,“师门修行的第一行你到泰山去吧,那里较为容易进去,放在那里的东西对你也帮助较大,知道吗?”

  王绝之又点点头,有些迟疑地方道,“师傅,我们‘跳崖派’也算是一个门派吧,接触的又是江湖里的先辈高人,为什么你说得好像我们跟江湖全无关系那样呢?”

  陈金良嗤鼻冷笑道,“跟江湖有关系又有什么好了?‘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吃喝拐骗,勾心斗角,打打杀杀的地方!我们跟这些可没关系,跟我们有关系的只是山水悬崖,和在那里死去的人罢了。”

  王绝之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师傅,方小声地道,“我听说江湖上有个‘古墓派’的,她们好像也跟我们差不多。”

  陈金良听到“古墓派”这名称后,脸色更难看了,沉默半晌方道,“我们跟她们不是不一样的,她们看起来虽避世,但却是隐而不退,在江湖上的名头并不弱于武当少林几大派,时不时会出来呼风唤雨一番,跟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别无两样。”

  看着陈金良那深恶痛绝的样子,王绝之倒不敢多言了。

  过了半会,陈金良抬头叹了口气对王绝之道,“这世上,能知道有我们这一派人存在的恐怕只有这个‘古墓派’了,遇上她们,你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不过此派也与我们一样,一向人数不多,每一代也就是比我们多上两三个而已,所以你遇上她们的机会倒是很微的,这倒不用担心。”

  王绝之点点头。

  陈金良脸色有些黯淡,像是丧失力气般,道,“你要到江湖去,我也不阻你,但你也别将师门牵扯到江湖上,知道吗?我们派一向单传,你去后我可没精力再教一个徒弟,所以,你修行过后,记得将我门的香火传下去,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王绝之忙跪下,“弟子一定谨尊师命。”

  陈金良这才脸色好些,挥手让他站了起来,“明天你就去吧,也不用来跟我道别了,你师母,玲儿那里你等会去跟她们说一声,不用告诉她们原因,我会说让你帮我到外边行商去了。”

  王绝之恭应了声,见师傅的神色,便告辞退出。

  陈金良点点头,待王绝之走到门口,张开微闭的双目,“记住,多看,少说,少做。”

  王绝之转身弯腰恭应了。

  …………

  五天后,一身寻常少年装扮的王绝之来到泰山脚下。时已深秋,道旁两边树木的枝叶已落得差不多了,秋风起,卷起黄叶的萧瑟让官道亦跟着苍凉起来。

  路上的行商甚是不多,行人更是稀少,傍晚时分,当王绝之进入泰山脚下官道旁的一间小酒家时,里边的行商脚夫俱往王绝之看来。

  王绝之对此倒不在意,他寻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上,便有小二上前招呼了,王绝之随意点了几个小菜,便开始思索上山的行程。

  晚饭的时间渐渐接近,人忽然多了起来,后来的人开始找不到位子了。

  “这位兄台,在下能在你这里占个位子吗?”王绝之听到有人在旁边问道。声音很是娇嫩,一听就知道是个女孩子。

  王绝之点点头,虽然他并不愿与女人同桌,但人家开了口,他也不好拒绝。

  待身边的人坐下后,他才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子。好美!王绝之心里为之惊叹。

  她年约十六七岁,虽作一身白色书生装扮,但因为她那娇俏的身形,美丽可爱的脸庞,绝不会让人误以为她是男子。不过见她对自己娇嫩的声音亦不多加掩饰,可见她并不在意这一点。

  “真是多谢兄台了,不知兄台来自哪里,出门在外,交得一个就一个朋友。”那女孩子闪着大眼睛,同样看着王绝之,口里却故作老气地道。

  王绝之微微一笑,简单道,“我来自洛阳。”

  女孩子感兴趣地“哦”了一声,也道,“我来自武林。”

  王绝之讶然抬头,疑惑地打量着她,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吗?她身上看不出会武功的样子呀,难道武林中人都是这么直接的?

  “你是江湖人?”

  见到王绝之那愕然的模样,女孩子“扑哧”一笑,“哎呀呀,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江湖人了,你怎么这么笨,你没听过‘杭州’又叫‘武林’么,人家是杭州人啦。”

  王绝之这才恍然,自嘲地向眼前的女子笑道,“不是没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罢了。”

  那女孩子不屑地“哼”了一声,模样甚是可爱。

  王绝之见这女孩子似乎对自己的家乡颇引以为傲,便顺意奉承道,“在下一向听得‘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句,对杭州早已是向往已久了。如今见得姑娘,便知那里人杰地灵名不虚传。”

  那女孩子闻言甚是欢喜,打量了一眼王绝之,那他身寻常的衣衫,并不充足的行囊,很快便作出一付豪情万丈的样子道,“兄台过奖了,相逢即有缘,兄台这顿我请了。”

  可惜女孩子过于娇小美丽,作出这付样子实在不伦不类,只能更添可爱而已,王绝之差点笑出声来。

  那女孩子尤然不觉,转头寻找那店小二,小手大力地往桌上一拍,“来……哎哟!”

  王绝之被吓了一跳,只见女孩子急甩着小手,放到嘴边“呼呼”地吹着,美丽的大眼睛里泪花都似乎要闪出来了。原来她用力过度,那小手被拍得生疼。

  王绝之不觉抓过她的小手,仔细观察起来,“你没事吧?”

  女孩子脸倏地红了,快速抽出纤纤小手,“我,我……没事。”

  王绝之这才醒觉,不好意思笑笑。

  这时小二走到他们身旁,女孩子开始拼命点菜起来,“‘糖醋鲤鱼’、‘三鲜豆腐’、‘扒鲍鱼芦笋’、‘油爆双脆’……”

  没待她说完,小二便面有难色地道,“小客官,小店里没这么多的材料……”

  女孩子一挥手,“没关系,拣你们有的做就是了。”

  那小二才恭应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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