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外:杨天觉(一)
日夜兼程的杨天觉终于回到京城,他一会儿也没有休息便直接到太子府,太子府他不常来,这里他自然不是很熟,在管家的带领下终于他到了后宅,进了“落凤楼”文君居住的别院。
太子杨天恩见杨天觉终于来了,他马上迎去,一把手抓住他的胳膊,“三弟啊!你快快去看看文君,你大嫂吧!她……!”
杨天觉看着杨天恩那悲痛欲绝的脸,还有那双能红的眼睛,他就知道文君的病肯定不轻,他鼓励地拍拍大哥,让大哥镇作镇作,平时稳重如泰山的大哥,在面临文君的生死时,他竟这么的失态,而他此刻的心里也不平静,一直在惦记着那个歇斯底里的丫头,这是为什么?难道他现在……。
“快去吧!”杨天恩拉着杨天觉的手向内室走去。
躺着那个面容憔悴得他都不认识的人是文君,杨天觉心里一惊,依希间十多年前那个倾国倾城,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与躺着的人怎么也不会联想到一起去。
干枯的头发散乱地倾在枕间被间,以前柳叶弯眉现今已脱得所剩不多,塌陷的眼眶大得惊人,她以前的鼻子,如今看上去却好像变大了不少,微微鼻翼的扇动显得是那样的无力,那样的轻弱,印象中红润的小口,现在却如涂了白粥后干了样,苍白而又全都起了皮……。
“文君,文君,三弟来了,三弟来了,文君……”杨天恩小声地在文君的耳边一遍遍地喊着她,温柔地轻抚着她的长发,看起来是那么的溺爱,那么的娇宠着的人儿。
的文君半天才慢慢睁开眼睛,迷离的眼睛四处的找了找,但这时的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的事物对于她来说是一片的模糊。
“觉来了嘛?觉来了吗?”
她微弱的声音却带着几分的兴奋。在一旁杨天恩紧握她的手因她的轻呼,而微微一抖,她在叫他‘觉’,她又曾几何时这样叫自己啊?十多年他对她是一如既往地溺爱着,可是她呢?是否付出她的全部呢?
“太子妃!太……”
恨她绝情这么多年,她不就是为了这个‘太子妃’的称号?这对称呼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讽刺。不知为什么当杨天觉看着一旁对文君如此溺爱的大哥,他心却又平静几分,大哥对她的关心、痛爱、照顾……,不知如果现在换作是他,他是否也能如此?这样的表情,这样的举动,好像已经远离他太久太久,久得他都已经忘记该如果去做!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冷漠,冷血得到这种地步。
不知为何现在他竟没有往常的霸道之气,如若往常他便会直叫她的名讳,可现在他竟有所顾及了!是大哥在的原故吗?他在乎过他这位大哥感受吗?他傲物得连太子之位他都弃之,这大哥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称文君大嫂,这是十二年未相见所换来的生疏嘛?他对文君爱与恨是从来都没有使他忘箭,只是没有想再见面的时候他竟会如此的有所故及!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刚刚看到大哥对文君的一瞬,他似曾有过?脑子时又浮出一个令他心痛的画面。
此时此地他这一声‘大嫂’出口后,将他们这十多年来的恩恩怨怨、爱恨情愁叫得灰飞烟灭了!自从大哥与文君成亲后,这是他第一次见文君,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文君,一想到这里,酸楚的心使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叫我……文君吧!……十多年不见,你现在却如此的意气风发,而我……,你还在恨我对吗?”
文君落了一行行的清泪,他比当年成熟了不少,魁梧健壮了不少,而且比当初的他更加刚毅了,棱角的脸上可以看到他的霸气,他的傲骨,他的威猛……,如果当初自己嫁的是他,也许她现在会是另一种情形。
十二年,整整的十二年过去了,他依如当初,是那个霸道、刚傲、固执的三王爷,而她却成了太子妃——他大哥的妻子,太多的无奈,太多的不能,太多的太多……,如果时间能倒流,让她重新选择她会选择他,而非太子妃。
“文君……”杨天觉看到她串串泪花闪过她苍白的脸旁时,看到大哥那双求助的眼神时,他再也不能控制了,她是文君,是那个当年自己深爱的女人,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刚愎自用,也许她现在是他的妃,是他的妻了!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开始在埋怨起自己来。
“你现在还恨我吗?”文君的眼神里闪出企求的目光。
“恨?”
杨天觉自己也在扪心自问,他现在还恨她吗?这十二年里他没有一天不想她,而想到她时,他又不时时恨她!恨她如此狠心!他对她的心难道就不如一个太子妃的称号!他对她的情,难道就比不上权力与地位,在她的心中,她把他当做什么?当做什么?她将他对她那颗真挚的心抛向空中,随风而逝;扔到地上,弃之不理!……
‘恨’这个字对他来说已经太深太久了,深得他已经无法测量,久得已经被他遗忘在哪里他都不知道了,那么说他现在他还在恨她吗?
“我已经不恨了!呵!”杨天觉轻笑一下,是的,他现在确实不恨她,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对她突然有种不恨的感觉了呢?他说不清楚,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吗?……好像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她,没有想对过她的恨了!
“什么?……你不恨了……”文君吃惊地看着一脸坦然的杨天觉,他说他不恨她了,她应该高兴才是啊!在自己临终前听到她一直深爱的男人说他不恨自己了,应该是种解脱,为何看到他一脸坦然地说他不恨她时,她的心却是痛痛的!
“原来……,原来……你已经有心……爱的女人了!”
是的,如果他不恨她了,那么他的心里就已经没有她了,他又怎么会恨起自己呢!他的心现在里面已经没有自己了!没有了!……,文君那深陷的眼睛里闪出失望的神情,而泪水将那失望的神情又全数浸收,然后再滴滴流下,她伤痛的气息在一点点的慢延扩大!
“心爱的女人?我的心已经在十多年前便已经死了,因为它已经被誓言封存在那一年里了……!”杨天觉听到文君的话,他的心颤了一颤,她怎么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啊!她可以不信守那份被她弃之的誓言,但他不会忘的!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所以这十多年来,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别的女人,他的心里只有那个让他痛恨一生的她!
此时这个女人竟说他已经有心爱的女人了,他的心早在她嫁给大哥那天便已经死了,这颗已经死的心又怎么会为谁而动呢?
“你现在……已经不恨我了,……那么你的心里就已经没有我了,既然你已经没有再想我,那么……我们的誓言,……我们的誓言就让它留在我们年少轻狂的时代吧!……而你……咳!咳!”
文君由于激动,她又咳了起来,她激动的抓住他的手。是的,自己当初因为种种的误解,自己而没有抓紧他,现在抓紧她时,她已经没有能力了!既然她现已经不能给他幸福与快乐,那么就放手让他去找他的幸福与快乐吧!他们已经为他们的情感付出太多的代价了!她不希望她离开后,他的生活还像以前那样的死灰,她要他快乐!那么她在地下也会感到幸福!
“觉,你……你去追你的幸福吧!……要……要好好地对她!……你不要再轻狂、自傲而……,而……失去一个你爱的人……人啦!……我很后悔……后悔当初与……你斗……气,……如……如果有……有来……世,我……我不会……再……选择爱你……爱你啦!爱你太累太累……”
文君抓他的那双纤细得不再细的手,突然没有力气!
“文君!文君!你不要太激动!不要太激动!”一旁的杨天恩此时一手轻轻为文君顺气,一边轻拍着她的小脸,他不能让她睡着,她是他一生所追求的幸福,如果她没有了,那么他的幸福也就没了!
“文君!文君……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看着气色越来越差的文君,杨天觉此时的心如刀割般痛。
文君说得也不无她的道理,如果他当初他不是那么轻傲地将太子一位让给大哥的话,也许现在文君便是自己的妻。
十五年前在中周国只有隶王爷和当初还是明王王爷的杨天恩立太子呼声最脯而杨天觉又是皇后所生的谪子,自然他的呼声更高些,当时文君便是全国上下闻名的才女,而且又是丞相之女,自然太子妃便已经内定为她,只要选出太子,那么她便是太子妃。文君自知朝堂内选太子之事,而且她也有信心他会荣登太子之位,于是便有了“两小无猜绢帕诗,只为君痴君可知;盼君登上梧桐枝,愿与君享一世痴”
也是因为这首小诗,杨天觉竟轻傲地将太子之位让给大哥,他当时只是想试一下文君对他是否是真心实意,在名誉、地位、权利与他之间选择其一,当时的他真是太目空一切!他一直都坚信文君是爱他的,最终是他抱得美人归的!他对她是那么有信心,那么的笃定!垂柳下的海誓山盟;湖畔边的生死与共;多少次的花前月下,他们誓下爱的诺言……。
只是他不知道文君是父皇和母后虽然没有确实最后谁为太子,但太子妃他们却早已立定钦点了丞相之女文君!他当时的轻举换来的便是三日后大哥与文君的大婚。当时他便后悔他当初的轻举,而当他找到丞相府,想质问文君是否真的不选他时,没有想到文君竟绝情的不与他相见。难道她真的在乎这太子妃的称号,她最终还是选的名利,而非他!……
可当时的文君从她的父亲口中得知,是三王子故意将太子之位让给明王爷时,她便伤起心来,文君则误会他的心里基本没有她了,她的已经写信给他,便是让他全力以赴,然而他却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便表明,他对她是虚情假意!当杨天觉上府找她时,她以为他是上门来羞臊于她的,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对她!她的一片真心,换来的却他无情的践踏!于是她选择了闭门不见!
世间的事往往会有偶然出现,他们之间的误会却是随时间的流逝而增长着。杨天觉因为当初的文君对他的绝情,他的心从那一刻便已经死,爱对于他来说便是谎言,是欺骗!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件物品罢了!什么叫爱,什么叫情,这些东西早在一个叫文君的女人的大婚那天被他击得粉碎粉碎!从那天起他便不再有情,也不再有爱了!对于女人的冷血与冷情是他一惯的作风,没有女人再可以让他心伤!他也不允许再有这样的女人出现!
而后知后觉,聪慧如她的文君知道事情的真象后,却在太子府里郁郁而忧,抱憾而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