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挠了挠头,最后小心地出了门,问巧九要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巧九听他问起衣柜的事情道:“她说不喜欢原来那柜子的样式,让人移出去了,新柜子正打造着,这两天就能送来。”
楚淮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又想不到什么,就拿着药回到房间,力道轻柔地替她涂药,涂到最后发现她睫毛在微微颤动,才知道她已经醒了,楚淮笑道:“装什么睡?还怕你醒着我不帮你涂了?从今天开始我得盯着你涂药,要不再严重可糟了。”
现在已经入夏,天气热得很,余欢的伤口包在衣服里本来就不爱好,要是再发炎溃烂就麻烦了。楚淮这会知道后悔了,早知道这么严重他就不咬了,不过那时候也的确是气昏了头,哪能忍得别的男人的牙印烙在余欢身上。
余欢是当天晚上听说丁艾已经不在王府了的,刘淑艳向来是开口就闭不上的性子,没留意余欢平静得过份的神色,径自道:“早说你不要随便乱认亲戚,新来的那个不男不女的,是什么东西?见了我竟然不理不睬的,一点教养都没有,走了才好,不然大老远的投奔过来,说她没什么目的我都不信。”
楚淮简直头疼死了,怎么余欢摊上的亲戚都是火眼金睛?敢不敢不戳人伤疤?可眼前这人是余欢的亲小姨,在余欢表态之前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瞄着余欢的脸色,假装没听着。
吴羽诗拉了拉刘淑艳。刘淑艳一拧身子。“你拉我干嘛?我说得不对?整天跟陈管家你追我跑的。成什么样子?真把成王府当自家后院了?”最后一句话还特地提高了音量,说给外面守着的陈明听的。
余欢放下银箸,“小姨也是投奔我而来的,你又有什么目的?”
刘淑艳张了张嘴,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不太相信从余欢嘴里能听到这样的话。
余欢却郑重得很,一直等着她的回答。
“我……我怎么一样!我是你亲小姨!”刘淑艳突然恼羞成怒,“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把我跟外头认来的野亲戚相提并论?你别忘了我是你娘的亲妹妹!连我都不认是不是也不想认你娘了!”
“娘!”
吴羽诗猛然起身拖着刘淑艳就往外走。刘淑艳挣扎得厉害,“别拉我!我今天就要跟她说明白!亲疏不分里外不分,一双眼睛白长了!这个家早晚要败在她的手上!”
刘淑艳到底是被吴羽诗拉走了,巧九紧紧地盯着余欢,担心她受到什么刺激,岂料余欢坐了一会,重新拿起银箸挟菜吃饭,就像没这事一样。
巧九看看楚淮,楚淮也看看巧九,心惊胆战地陪余欢把这顿饭吃完。
就寝之前。余欢跟楚淮说:“你知道苦丁去哪了吗?”
楚淮早查到了,“在大营里。去找瘦猴了,你不用担心。”
余欢垂着头坐在床沿,“你让人去把她找回来吧,她一个女孩子,整天在大营里待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楚淮应了一声,就来哄余欢睡觉。
过了两天,余欢又问起这事,“苦丁怎么还不回来?”
楚淮也不知道怎么说,其实他早就让苦丁回来,可苦丁态度坚定,说以后就当个男的了,不招人烦。听听,还不招人烦,这话他敢和余欢说嘛!
想了想,楚淮决定撒个小谎,他努力表现得自在,自在中还带着一捏捏的随意,就好像一点也不心虚似地,“我这两天事忙没顾得上,早上想起来让人回大营找她,结果侯将军说她走了——回关北了,你还不知道呢,大熊订亲了,才来的信,说秋天就成亲,她回去帮着张罗婚事。”
余欢定定地看着楚淮,忽然哑着嗓子说:“你不能骗我。”
楚淮僵在那里,清了半天的嗓子,觉得还是自保为上。“其实她还在大营,不过大熊要成亲的事是真的,你看我还有信呢!”他连忙把侯将军托人带过来的信摸出来递过去。
余欢把信打开看了看,字迹歪歪扭扭的粗粗壮壮的,一看就是出自大熊的手笔,信是写给她和瘦猴的,先问了问苦丁有没有到沧州,然后才说了自己的订亲的事情,订亲的对象就是他之前说过的他们家隔壁卖豆花家的二丫头。
余欢把信看完,问:“她不想回来是吗?”
楚淮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谁,“她啊……还是孩子心性,看见侯将军就玩疯了,什么都忘了,让她先玩着吧,什么时候想回来再回来。”
余欢把手里的信折好,低声说了句:“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然后再没问过这事。
这件事楚淮只当是她们闹的小别扭,没怎么当回事,在家里陪了余欢几天,看着她能吃能喝能睡的没什么事了,便把精力重新集中到军务上。这段时间因为商讨如何攻打台州一事各路将军吵成一团,有主张联合桂南王一起出兵的,有主张布奇袭偷了丰临大营的,有主张坐地招兵扩充兵力的,还有的提议用老办法,策反!关北军这一路走来墨客们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开了,虽然他们潜伏在民间,但谁都知道楚淮手里有一支奇兵,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鼓动人替成王卖命。
这么一复一日的吵,始终商量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楚淮这日刚回到大营就见到数日未见的袁振,他嘴边上起了一圈的泡,看着都疼。
“王爷你可回来了!”袁振现在说话都不敢动嘴,“王爷不在那帮兔崽子都来找我聒噪,我能做个屁决定!还不是得听王爷的!”
楚淮看他捧着嘴不敢碰的模样笑话了他半天,“那有结果了吗?”
“有个毛的结果!”袁振愤愤地,“一个个就会异想天开,竟然还有说要向桂南王借兵的,说什么汾春通海,让他们征民船从海上绕过来,这不是扯蛋么?”
楚淮挑了挑眉,“这是谁说的?”
“张乐英呗。”袁振一副跟我可没关系的样子。
张乐英是墨离亲手带出来的先锋官,人年轻,敢拼杀,缺点是对敌经验稍有不足,楚淮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可他在沙场上连番立功风头太盛,以致于许多老将军不大看得上他。
“那龚奇呢?什么意见?”龚奇原是袁振的家奴,小时候袁振对兵书避而远之,所有抄写的兵书都是由龚奇代笔的,后来袁老爷子发现龚奇有些天赋,就把他带到了战场上,亲自调教几年,解了奴籍送到袁振身边,短短几年,果然成为袁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龚奇不同意,他私下和我说王爷可能信不着桂南王。”
楚淮颇有些意外,再看袁振捂着嘴贼眉鼠眼地盯着自己的反应,抬腿踹他一脚失笑道:“跟我还玩起试探这出了,有什么就说吧。”
袁振立时睁了睁眼睛,“不会吧?他说中了?那可是王爷自家外公,从咱们出关起就发兵北上,要是没有他的牵制,咱们进军也不会这么顺利。”
楚淮唇边带着浅浅的弧度,朝着大营校场那边望,一边点头一边说:“是啊,是我外公……”
可也是楚安的。
桂南王为何盘踞汾春止步不前?是因为前敌太多?是因为要等他们两相呼应?或许是,也不尽然。
汾春素来是北上的紧要之地,临江通海,又修了直通京畿的运河,各式交通十分便利发达,张乐英的提议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相反,楚淮早在关内就考虑过这个办法,让桂南王通过海路带兵北上,由津今登陆,奇袭丰临大营,可最终楚淮也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供将士们参考,因为桂南王的兵由海路抄来,袭的可以是丰临大营,也有可能是近在咫尺的关北大军!
楚淮太了解他的外公,因为了解,所以他敢肯定桂南王出兵北上驻守汾春不过是寻一个更近的地方观望,两边都是他的外孙,谁也没比谁更亲近,更何况楚安如今占据正统之位,桂南王支持楚安那便是护国擒贼的功臣,反过来便是叛臣!这一决定关乎着整个陈家的名声与未来,桂南王怎能不慎而慎之!
“其实这不也好解决么……”袁振随着楚淮看向校场内迅速围起的圈子,哈哈一笑,“这帮兔崽子,又摆上擂台了。”插了这一句才状似无意地道:“老郡王在汾春观望,无非是想给陈家留一条好退路,要是咱们能先一步把这退路给断了,那老郡王不想出兵也得出兵,不想支持咱们,他在楚安那头也绝讨不到好去!”
楚淮收回目光,“怎么断?”
袁振闪避着他的视线,“亲上加亲呐!要是陈家和王爷联姻,许诺陈家女为将来的皇后,其子立为太子,这消息传到京城去我就不信楚安还坐得住!”
楚淮看了他一会,垂下眼去,“同样的条件,楚安一样许得,又是天命正统,我外公何必选我?”
袁振这回转过脸来,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的视线,“王爷这么说可就是明知故问了,谁不知道楚安被燕清芳迷得神魂颠倒,国事一半掌握在燕家手里,另一半掌握在他往日近侍彭顺那帮人的手里?桂南王虽说有兵权在手,重回京城也未必能在这两方夹击下占到什么便宜,所以他才至今观望,这些王爷明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是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