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娘子答应着要往外走,正好撞上苹果笑吟吟的捧着个匣子进来,“王爷派人送东西回来了。”
顾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快拿过来快拿过来!”
齐娘子赶紧按住她,“王妃您慢点儿。”
顾琰打开匣子,里头还是些当地的特产小玩意儿什么的。只是一张有字的纸都没看到。
“他就这么忙啊,连写几个字的时间都没有?”
齐娘子笑,“许是赈灾的事儿的确分身乏术吧,再说写来写去,还不就是安好勿念,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然后汇报行程之类的。”其实不是不想找个人模仿小爷笔迹的,可是王妃太聪明了,而且本身就是对书法比较有造诣的人。要是让她看出不对来,那就成了画蛇添足了。
顾琰瞪齐娘子一眼,不过想想还真是啊。从前就没有给她写过什么声情并茂的情书。如今都哄到手了,肯定更不会写了。
“王妃,还要去打听么?”
“当然要啊,这些东西只能说明他这会儿人在哪儿。赶紧去打听一下,几时才得回来。我怎么觉得事情有变,多半不能按时回返呢?”按说这会儿来信应该预报归期了才是。
“好,我这就去。”
得到的消息自然是事情不太顺利,要延期。顾琰自然不大高兴,“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识大体。”这会儿别跟她说什么灾民有多惨,萧允在那里能起多大作用。大道理不是不懂,只是心头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她都要生了啊。到了这个时候,其实身体已经很难受了,却是连个可以撒娇的人都没有。
所以这天明晖又抽空过来,听到那声娇娇的‘师傅——’,那是浑身一颤啊!他用衣袖拂了拂手臂,做出扫鸡皮疙瘩的样子。这丫头,现在怎么越变越娇。难道真的是生存危机解除,骨子里的娇气都冒出来了不成。
“很难受啊?”
“那当然咯!所以以后你一定要对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好一点。”
明晖微微有点囧,过来坐下道:“哪儿难受啊?”
顾琰立即扳着指头说给他听:晚上睡觉腿老抽筋,抽醒了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要是不小心睡成了仰卧的姿势,一会儿就会头晕、心慌、出汗的。鼻子也总感觉不太通气……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好像好过点了。
明晖静静听着,等她说完笑着将茶水递了过来,“喝茶。”
顾琰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端娘从外头走进来,“王妃,五老爷要一千两。”
这个数额超过顾琰订的上限了,所以账房没有直接就给。顾琰给订的是一个月两百两,不赌不嫖怎么都该够了。至于想买古董什么的,她坚决不惯着。另外,她还每月给顾珲和顾琇一人五十两。总之作为长女和长姐,没有人能说她什么不是了。顾琇的是她自己收着,给窈娘吃药,打点下人等等。余下的窈娘给她攒着将来出嫁好压箱底。顾珲的是太夫人代为收下了。至于钱氏的小儿子,为了不落人口实也依次办理。
“他这是中了仙人跳了,还是真当我是冤大头啊?”
“据王管事传回来的话,是五夫人撺掇着多要一些。今天干旱,田里的收成不好。”
顾琰没好气道:“竟混到就靠着收租过日子了不成,让人去查查他们是不是真给佃户减租子了。还有那些铺子,派人去查帐。”按说出嫁女没资格回去查账,可既然顾询每月都管顾琰要零花,那她就查得。本来想着每月给出几百两省事省心,如今想要涨价,那她可得好好过问一下五房的财政了。还有钱氏,得让人提点提点她,少出些幺蛾子。要不是如今她做了这个王妃,才懒得管那一家子呢。最多就是适当的帮顾琇一下。
“是。”
事情的结果就是发现渣爹的确给受灾的佃户减了三成的租子,好吧这说出去秦王妃的父亲是个怜贫惜老的对她也有好处。适当补贴他一点儿没问题,但不能由着他要。至于查账的结果,他名下的铺子就算没在亏损,盈利也有限。有这么个无能不管事的主子,下头的人还不大捞特捞啊。看来钱氏也没有精明到哪里去嘛。顾琰便分别派了几个人进驻那几间铺子监督。当然,出嫁女手伸太长不好听,自然是在给银子的时候让王管事和渣爹沟通,以他求助的名义派去的人。顾询听说什么都不要他的,帮他管铺子,保准比现在收益多自然同意了。当然,等到以后收益多了,她也就不会贴补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谁能说她什么。
至于钱氏,顾琰派去的人同太夫人说了一声,她就被叫道京郊宅子里侍疾去了。太夫人说她侍候的比其他媳妇好,喜欢她侍候。免了旁的三个儿媳轮值,就单要她在身边侍候。这下她就没功夫做别的了。太夫人出手还收拾不了她。
那天明晖略坐了坐就走了,他是这么同顾琰说的:“赈灾那边出了点意外,事情比较棘手。秦王怕是要耽搁一阵子才能回来。”
“我猜到了。”顾琰吸吸鼻子。季太医说鼻子不太通气是正常的,有些严重的还要流鼻血。他解释的原因,顾琰想着大概相当于后世说的内分泌变化导致。
“你别太挂心了,有什么需要就出声。”
“嗯。”她啥都不缺,就缺个在旁边体贴关怀嘘寒问暖的自家男人。
这段时日,除了明晖,朝华女史也是秦王府的常客。她自然是代表皇后来的。明晖是自己来,但同时也代表了皇帝的态度。来自公婆的关心,顾琰坦然接受。倒是没想到生下晋王第一个儿子的王庶妃也开始隔三差五的登门了。
她是代表晋王妃来的,作为监国王妃,尤其萧允又是被晋王打发出去办差的。这种时刻晋王府有人时不时来探望倒也是正常的。大概是因为欧允那个古怪的门禁,或者晋王妃自己也不愿意登门,于是派了这个人来。听她说,顾瑾从这里回去就病了,不然就会一起来了。
“不严重吧?”是心病还是身病?
“秦王妃放心,就是一些时疾,看着人有些蔫蔫的。我家王妃派了太医给诊治。开始还想着是不是要传出什么好消息呢。”
“不严重就好。至于好消息嘛,早早晚晚的事了。”
“谁说不是呢。”
这位王庶妃看起来很是和善的样子,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家世一般就是个知府的女儿,但胜在知书识礼。而且生下晋王长子也不见半点张狂。这一点倒是比齐王的母妃像样多了。
未几,王庶妃告辞。顾琰便打发端娘带上礼物药品随她一起去晋王府探望顾瑾。
王庶妃回到晋王府,安排了够分量的人带端娘去顾瑾的院子,自己去向晋王妃复命。后者没听她说两句就打发她出去了。
当晚王庶妃早早的就让乳母将儿子带了出去,自己泡在香汤里沐浴。既然王爷肯定会过来,当然要以最完美的一面迎候。她的儿子已经四岁了,府里都呼之大公子。因为,王爷并没有给他请封。一则是还小,二则是谁也说不好王妃还会不会生儿子,世子的位置自然是得空着。当然后头这个原因最重要。
顾琰她其实早就见过,早在她还只是侍妾的时候,就见过顾琰到王府走动。不过那会儿她还小,没怎么长开。如今再看,又多了一些惊心动魄的美丽。难怪王爷一直念念不忘,王妃一直耿耿于怀了。
顾瑾让碧梧打听了一下,知道晋王果然去了王庶妃处,便是冷冷一笑。那天她从秦王府回来,他也过来了。不过顾瑾称病,并没有留他过夜。
端娘回来说顾瑾没什么事儿,就是人还有些消沉。这个倒是不奇怪,有些事情就是想通了也不可能马上就变成另一个人。不过看了这个王庶妃,顾琰觉得要在晋王府后院杀出一条血路来怕是不那么容易。不过这是别人家内宅的事儿了,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顾琰就此便将此事放下了。她如今最在意的当然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和他爹了。
这会儿齐娘子也收到了何山传回来的消息,言及萧允性命已然无碍,只是腿到底会不会跛,还得看恢复得情况。总之如今是万万不能挪动,更不要说长途归来。
皇帝这边也得到消息了,听说性命已经无碍这才松了口气。这个时候,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什么的实在是太残酷了。尤其还是这个最心爱的小儿子。至于腿,当然是不留下残疾最好了。
明晖也觉得那么一个天之骄子,完美得就跟造物的神奇一般,如果留下瑕疵的确是有碍观瞻。不过如果死丫头知道,说不得其实不介意,而且还会有那么几分庆幸。如今的僵局也就自然而然的解开了。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出口。皇帝派去的人没有查到任何人为的痕迹,似乎就真的是名驹难驯一场意外。
“皇上,那秦王妃那里,还要继续瞒下去么?臣看她似乎已经有些起疑了。”
“徐徐告诉她也行,说和缓些,别把人吓着了。她好像也不是一听说这种事就要花容失色的小女人。”
“是。”
查到的结果是非人为,只是皇帝心头不得不思量一番。而且事情难道真的就这么简单么?听说皇祖父当年为了择定储君也是劳心费神,还是父皇好啊,统共就生了他一个儿子。
告诉顾琰的时机是王太医归来,这会儿顾琰其实已经很怀疑了。她二十多天没有收到小允只言片语了。再是忙也不该如此才是。而且她这都八个多月,再有半个月就到预产期了还没听说他就要动身回来了。三夫人前几天过来的时候她问起灾情,听说已经控制住了。而且还大大的夸赞萧允这次的差事办得好。从前国库拨出的赈灾银两,能有十之一二用在灾民身上就不错了。这一次至少有六成。灾民得到有效的救助,都十分的感激秦王殿下。
顾琰盯着王太医,“王太医,听说你没有回乡啊。”在王太医延假的时候,她就让过来探望的小菊回去告诉小豆到他老家走一趟,结果前天传来消息,王太医根本就没有返乡。
王太医噗通跪下,“是臣欺瞒了王妃,只是实在是情非得已。”
顾琰的目光在身旁齐娘子、廖永等人面前扫过,“你们瞒了我什么?是不是阿允出了什么意外?难道……”她一下子站起来,脸色大变,“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是他?”怎么会呢,他驯马的技术相当的高明。当时在三家马场就连乌大少都自愧不如呢。
齐娘子和廖永在王太医身旁跪下,“请王妃饶恕属下欺瞒之罪。”
顾琰看看他们几个的脸色,慢慢镇定了下来,“看起来,事情已经有了好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的手在旁边小几上猛地一拍,震得上面的小碟小盏小摆件都跳了一跳又落回原位。
齐娘子看她面容不怒自威,心道果然和我想得不错。她认得顾琰有些年头了,一直觉得她外柔内刚,不过真的看到她这一面还是头回。
王太医道:“启禀王妃,摔伤的的确是王爷。他看到名驹一时心动,谁料不慎摔了下来。不过此事性命已然无碍。臣是坐马车归来,王爷会在臣出发数日后乘船绕行返京。他很希望能赶得上王妃临盆。”
顾琰想了一下书房那张舆图,这可绕得有点远了。不一定能赶得上啊!
“他真的没事了?性命无碍,那旁的呢?休得再欺瞒我!”
王太医犹豫了下,“其实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只是静待恢复。不过,小爷让对外散布的伤情比这略严重些。”
“这么说,不是意外咯?”顾琰不关注萧允是怎么瞒过皇帝派去的两个太医的,她就关注这事儿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王爷说不是意外,但是没有证据。皇上派去的人也没有找到。那匹马被剖尸检验,的确是吃了会导致狂躁的毒草。可到底是有人喂的,还是马儿自己误吃的,说不好。至于马儿的来历,那就是一匹还未经人驯服的野马。不然王爷也不会一见之下怦然心动了。”
知道事情已经过去挺久,而且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顾琰的面色和缓了下来。她正怀着孩子,知情人都会选择瞒着她的,就连明晖都参与了呢。那再怪罪眼前几人又有什么意义。
“王太医辛苦了,下去歇着吧。你们也起来吧。齐娘子,我要每日知道阿允伤情的进展。”
“是。”
待到王太医退了下去,廖永也出了这一重殿的殿门在外按剑守卫,顾琰用手摸了下自己刚长出不久的双下巴。难道,晋王在皇帝还在的时候就要对兄弟下毒手了?不应该呀!
倒不是说皇家兄弟争夺储位用上杀招有什么奇怪的。不用才怪了呢!而是,晋王真的这个时候就要对阿允下毒手?他就是不知道皇帝到底还能撑多久,急也不至于急成这样的。顾琰是有明晖透了个底,知道皇帝无论如何三年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候下手就算得手,的确是除掉了一个最有力的劲敌。可是就如同顾琰从前分析过得,此时还有一只力量那就是魏王以及他收罗的齐王旧部。就算不是鼎足三分,但是也是一个前置。三分天下本来实力也有差距的。
还有,皇帝九个儿子,二十多个孙子。最大的孙子都十四了。他的选择真的是有很多。就算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要找到一个次好的并不难。晋王就这么有把握,没有了阿允一定是他么?那难道如今他真的已经暗地里集所有大权于一身了?
而且,阿允是皇帝最爱的小儿子。当年为了云夫人的死他曾经消沉了好些年。但那是找不到明确的仇人。这一次如果阿允真的死了,难保他真的还会那么理智的选择最适合即位却嫌疑最大的晋王啊?
最后一个原因,顾琰始终不愿意相信当年陌上那少年,已经变得如此人面兽心。当年他出事,第一个找来的不是晋王府的人,却是时年才十三的阿允。那样的兄弟情谊啊,连皇帝都准备将爱子托付的,怎么会就变得欲除之而后快了?就撇开情谊,当年如果不是阿允作证,晋王和贵妃早就骨头敲鼓了。这冲这个,他也不能下毒手啊。如果真的如此心狠手辣,那他手下的人不会人人自危么?
再有,如果真的是晋王下手,他该斩草除根才是。那个时候自己被瞒得好好儿的,只要让人透点风声再夸张一番,自己着急之下他再动点手脚,这腹中胎儿就很可能不保啊。晋王应该知道阿允驯马的技术高明,而且他在战场*年,生死一线间也经历过几回。选择用惊马下手谁说不是网开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