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支出
叶回了侯府,开始思考在浣月居听到那些惊人的对话。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已经能确定那个声音嘶哑的人是鬼面人无疑,只是,她知道那鬼面人是安远兮,而月娘竟然认为鬼面人是楚殇,是因为像她说的,鬼面人会楚殇的武功,知晓无极门的内部情况,还对蔚蓝雪有情?如果说,他对蔚蓝雪有情这个原因才让月娘怀疑鬼面人是楚殇,叶倒可以因为这个原因否定掉她的怀疑,因为月娘不知道安远兮和叶之间的旧情。但是月娘所说的前两个原因,他会楚殇的武功,知晓无极门的内部情况,又怎么说得通呢?叶嫁给云峥的时候,安远兮还根本不会武功,他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沧都,他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可是,他真的是普通人吗?如果这一切,只是他想让别人认识的一面呢?
叶打了个寒噤,她亲耳听到他说是受人所托帮助月娘,又通过月娘的口证明了拜托他的那个人是楚殇,除非,他在楚殇死之前就认得他,不但认得他,而且交情还非比寻常,楚殇肯把自己的武功教给他,肯把无极门的内幕告诉他,甚至他的身份隐秘得连月娘都不知道……难道安当初面对叶的呆和傻,都是装出来的吗?从他以云家二公子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叶面前的时候,叶分明已经看不懂他了,他不再是叶所熟悉的那个傻傻的书呆子,可是,不管是从前和现在,叶的心分明感受到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呵护是发自真心的,但为什么,她心里那棵怀疑的种子,还是开始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是因为当初他没有缘由、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的时候,已经在她的心里割出了裂痕,让她不能再全然地信任他么?
怀疑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叶的心,折腾得她彻夜难眠,安隐瞒这些事,就是不想她知道,可是她若不能把这件事搞清楚,以后又怎能相信他?如果在云家,连安远兮都是不能信任的,那她还能再相信谁?叶决定一定要查清这件事,但不想惊动安远兮。所以不能让隐势力来查这个消息,好在她曾听玉蝶儿说过,江湖上有一个专为人打探消息的“晓情楼”。叶去了晓情楼,想查安成长的经历,想知道是他平凡的经历背后,有没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晓情楼的掌柜七姑娘收了一万两,答应十日后给叶消息。
叶回府,惊闻老爷子犯病,原来二房的堂叔公与老爷子为外支出的事发生争执,老爷子气晕了。冥焰道老爷子这次是真的很凶险,他的五脏功能已经衰弱了,经不过大的刺激,再来一次真的会要他的命,便是这次缓过来,也要好好静养,不然不用多久就……老爷子醒后,深感自己的病随时有可能醒不过来,留下叶、安,修叔和云德,告诉了他们一个大秘密。原来之前叶和安都问过的云家那笔神秘的外支出,二房的人一直以为是开支云家隐势力的支出,事实上,对,也不对。外支出占了云家收入的七成,云家隐势力的支出的确包含在外支出里,但只占了其中一成。二房就是发现了外支出不是完全用于隐势力的支出,怀疑长房吞了这笔钱,又查不出什么实据,所以来找老爷子闹,要查外支出的账。随后老爷子让云修告诉了几人详情。
原来二十年前,老爷子带云修去红日国做生意,结果商船在海上遇到暴风雨,结果到了一些他们从未去过的大陆,名叫新大陆。他们用船上的丝绸、茶叶和瓷器,和那里的人换了宝石和黄金回来,这一趟误打误撞的,收获居然比在红日国大出许多。准备回国时却发现他们的船在海上行了很久,就是无法找到正确的回程的航线。逼不得已,又返回了新大陆,问了很多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天?国这样的国家,后来便有人带他们去救女巫帮忙,女巫收了很多钱,告诉他们,新大陆和天?国是互不相属的两片大陆,正常情况下永远不可能相互抵达,就像隔了无形的墙,只有在特定的时候,那道墙才会打开,他们之所以去了新大陆,就是因为那次海上的暴风雨,将墙打开了。如果他们想回去,必须等到海上再有暴风雨的时候。
后来他们等到海上再起暴风雨的时候,果然顺利回了天?国。回来之后,老爷子着人仔细研究了发生暴风雨那片海域,什么月份、什么季节、什么天气,最容易发生类似的暴风雨,研究了几年,终于找出了规律。后来几年间,老爷子和云修按这个规律试了几次,每次都能成功通过海上的墙,到达新大陆,侯爷每年出海的做生意的收入,占了云家生意的四成。侯爷见海上的生意这么好做,渐渐动了心思,不想只做贩卖货物的买卖,想把生意做到新大陆本土上去,便让云修以海外寻仙,为峥少爷和侯爷的病寻灵药之名,让他到新大陆去负责这件事。后来几年,他们在新大陆陆续开了云裳纺、食府、茶园、客栈、当铺、钱庄,生意越做越大,侯爷每年那笔外支出,就是用在拓展新大陆的生意上,现在云家不仅是天?国的首富,在新大陆也是鼎鼎大名首屈一指的贵族富豪。
老爷子道他用二十年的时间,在新大陆苦心经营起另一片天地,又将云家在天?国七成的资产转移到了新大陆,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朝廷终于要对付云家,而云家再也撑不住的时候,可以有条退路。这件事,他没让二房知道,是怕走漏风声,而且也存了一点儿私心,二房若是有什么对不起本侯的,老爷子也管不了他们了。这个病榻上的老人,一生都在为家族打算。老爷子握着和安远兮的手,慎重地道,他将这件事告诉你们,若以后云家有变,他们便随云修去新大陆避祸。云修云德父子,是他们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又道当今天子励精图治,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君主,云家风光得太久,威胁到皇权,必不容于君。现今他们长房人丁凋零,二房虎视眈眈,安远兮才归宗两年,根基不稳,诺儿太小,叶到底是个女人,他若是不在了,云家必乱,皇帝一定会向云家动手。并言叶那天跟他说的化整为零的法子,觉得合适的时候就用吧,云家剩下这三成产业归于二房,他们也该知足了。叶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老爷子就像是在交待遗言似的。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为什么只叫他们走?老爷子想得这么通透,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老爷子闭上眼睛,悠然长叹,天?国才是云家的根,他不能抛掉这个根,待他百年之后,还要到沧都云氏墓园,去见列祖列宗。
——2007-8-21-01:25
第72章茶壶
叶初时对云修所说的神奇的新大陆,是真的起了一丝好奇心,但后来听到老爷子的交代,心里莫名地堵得慌,也提不起心思找云修细问详情了。其实她对老爷子说的避祸什么的,不是很在意,如果云家真的用了化整为零的法子,云家对皇帝的威胁尽除,还有什么祸事可言?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就真的好么?至少在天?国,还可以就近地守着云峥。
叶对安说已经给他定下了金家千金,他早些娶亲,老爷子才会安心。安脸上冷得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她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道一切但凭大嫂做主。晚膳后,叶带着诺儿又去看老爷子,见安远兮也过来了。老爷子的司茶小僮锦儿奉了茶,叶夸锦儿泡的茶好。锦儿道是老爷子的茶具好。老爷子那把茶壶是他的心头之爱。据说是当世闻名的制壶大家诸石竹最得意的作品。那诸石竹晚年已经甚少亲自制壶,每年仅制一把,所以他制的壶曾经哄抬到千两银子的高价。老爷子手中这把壶更是价值非凡,是诸石竹制作的最后一把壶,制成不久就去世了,留下遗言是准备拿这把壶给他陪葬的,老爷子用了千两黄金向他的家人买下来。叶看那壶也没什么特别,不过是制技精审一点儿,实在看不出这样能值千两黄金,自嘲不是善茶之人。
次日天色刚亮,已听到房外一阵喧闹,叶翻身下床,小红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脸色苍白地道,姐姐,侯爷去了……
(这章没完,很困了,睡觉去了,明天补完。嗯,看到一些朋友对楚是第一男主,楚安合体的设定有些疑问,解释一下吧,这个设定不是我心血来潮弄的,写第一章的时候我的确没有决定他是第一男主,因为最初我是准备写成美男任女猪泡的,但是在跟朋友聊天之后,就已经定下了楚是第一男猪的大方向,一个从第一章起就决定定成第一男主的角色。因为做了前三章的坏事得让他在后面两百章里不断弥补自己犯下错误,嗯嗯。让他死,也是情节需要,以女主恨他的程度,他不死两个人基本上就没戏,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再世为人,楚的人生观爱情观会和以前有很大的变化,算是大澈大悟了吧,不会再纠结在前世的仇恨当中。至于与安合体,是让楚死,就已经决定了让他生,所以楚安合体绝不是迎合部分读者的要求胡乱写的。这些情节是定下楚是第一男主,差不多就是第一章,就已经决定好的主线,我不会写到快收尾的时候才突然来做改变,那样我根本就无法写下去了。这个故事虽然情节是每天来现想的,但主线却是一早就定好的。再有新大陆这条钱,我在第二卷开始时已经想好结局了,当然还是主线,不是具体情节,但新大陆的伏笔是第三卷第一章才开始埋的,到现在第四卷快结尾时来抖出来,也应该不存在突然冒出来这样的感觉,新大陆的设定是一早有的,名字也不是为了搞笑,汗,这是我很久以前写的一篇奇幻小说里的大陆名字。嗯,带给大家突兀的感觉,大概还是因为看的概要的关系,还有其它一些细节,比如云峥的蛊毒怎么又变成了降毒等等,我在文中其实都有解释,但是不可能每个细节都能在梗要中体现出来,毕竟梗要不是全文。)
第72章茶壶(下)
叶大恸,冥焰和云修劝道侯爷这是喜丧,应该好好送他上路,叶还要主持操办后事,要做的事可多了,可不能伤了身子。叶看着老爷子安祥的面容似乎还带着一丝放心的笑容,知道不能让老爷子走得不安心,她要让他知道,她能撑起云家,能照顾好诺儿。叶忍着悲痛,部署老爷子的身后事,老爷子是不会葬在京城的,他的灵柩会运回沧都,葬到云家祖坟,这也是老爷子的心愿。但循例会先在京城侯府布置灵堂,给朝廷官员祭拜,然后才会扶灵归乡。
灵堂设在了老爷子的寝室,取寿终正寝之意。叶守在灵堂,看着正前方那巨大的棺椁,思考着云家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就像老爷子预料的一样,他一走,云家必乱。二房的男人女人都涌了过来,那哀伤的表相下面,有几分真?几分假?泽云府的夫人们,一个个哭得像死了亲爹似的,可谁又知道,她们心里不是在暗自欣喜?叶被她们震天的哭声吵得头疼欲裂,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到灵堂外透气。无意中听到梓儿在跟云德禀报,老爷子那把束竹紫砂壶不见了,叶心里装着事儿,也没在意,让他们好好找找。
皇帝来颁圣旨,极尽哀荣地表达了对老爷子身亡的哀痛之情,又大力赞扬了老爷子为朝廷做的贡献,追封老爷子一品公爵位,赐匾“益笃忠贞”。世子云诺即刻承袭侯爵,丧礼之后举行仪式,金册记名。二公子云崎封翰林院侍读,丧礼之后即刻任职。叶听双喜念着冗长的圣旨,心中百味杂陈。皇帝竟然封了安远兮做翰林院侍读,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衔,可谁都知道,翰林院侍读是没什么实权的文职京官,若她以后长居沧都,身边便缺了最大的助力。这算是……皇帝开始向云家动手了么?叶心中冰冷。动作还真快啊!
晚上等外人都走了,叶才有时间回房用晚膳,刚吃了几口素面,小红进来说云德求见,叶云德欲言又止,让叶去灵堂那边,叶知道他必是不方便在这里说的事儿,跟着他去了灵堂,进了院子,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下人们个个战战兢兢、面色惊惶。云德没有往灵堂走,反而带她穿过院子,转到了下人住的厢房,叶一看门口守着四个铁卫,心中一惊,进了房,更是吃了一惊,脚步不由一顿。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儿,安远兮坐在椅子上,云修云乾立于一侧,地上跪着哀哭的锦儿,但这些都不是她惊讶的原因,令她惊讶的是,地上还用白布盖着两具人体状的东西,只一眼叶就知道那白布下面盖着的是什么,那是人的尸身。
——2007、8、22、23:24
第73章谋杀
那死去的两人是老爷子司茶小僮梓儿和小厮云竹。叶询问发生何事。锦儿哭道,之前梓儿发现侯爷的束竹紫砂壶不见了,德管事让他俩仔细找,后来梓儿发现是云竹偷走了束竹壶,怕被人搜出来,就藏到了锦儿的房间,梓儿很生气,说要告诉德管事,结果云竹就抓了刀子,将梓儿杀死了。锦儿听到他们两人在房里争吵,云竹求梓儿不要告诉德管事,梓儿不听,她推门进去,正好见云竹从梓儿胸口上拔出刀来,云竹见事情败露,想杀锦儿灭口,锦儿害怕得叫起来,跟他扭打起来,然后云乾听到屋里有响动,问什么人在里面?云竹听到云乾的声音,吓了一跳,锦儿赶紧推开他往外跑,云竹见云乾他们过来了,就自杀了。云乾证实道他听到屋内有响动,出声询问,锦儿跑出来说云竹要杀她,他进去的时候,云竹刚刚断了气。叶道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安远兮却突然出声让等一下。他目光锐利地看着锦儿,还未等叶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他已经身形一晃,一掌击向锦儿的天灵盖。
纵是叶不会武功,也看得出安远兮这一掌绝对是货真价实,不由失声惊叫,不知道安远兮为什么会攻击锦儿,眼见那孩子就要毙命于安远兮掌下,电光火石之间,跪在地上的锦儿却翻身一滚,身形蓦地跃起,与之缠斗,没过多久,安远兮一掌击在锦儿肩头,锦儿踉跄退步之间,安远兮已经迅速制住他全身几处大穴,锦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这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完成。纵是叶再迟钝,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锦儿竟然会武功,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学来的功夫?
安远兮道,听闻昔日江湖上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头百变童子,练的邪功可以使人返老还童,功力越高,身子越会缩小如几岁孩童。叶道难道锦儿是百变童子?安远兮摇头说不是。百变童子是成名江湖数十载的人物,二十年前已经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岂会被他几招之内就拿下?所以他很好奇,锦儿到底是谁?与百变童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潜伏在云家?梓儿和云竹是否被她所杀?锦儿辩解道她跟了老爷子六年,没有犯过错,安一上来就要夺她性命,她不得已才躲开。安问她为何会武功,十一岁的孩子身上怎么会有十五年的内力?锦儿道她家乡尚武,武功是跟乡邻学的。又哀哭道她有难言之隐。原来这锦儿是个侏儒,现年已经二十一岁,她不是寻常那种头大身矮的畸形侏儒,只是长得像孩童。她从小受人歧视,怕被人看不起才没说出实情。她言辞恳切,叶无从分辩真伪,只得求助安远兮。但心中却硌了一下,即使对安远兮存有疑虑,她在遇到困难无计可施时,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倚重于他,这是为什么?
安远兮冷声道锦儿这么短的时间编出这番鬼话,也算急智。锦儿道可派人到她家乡查她的身世。安远兮问她知否为什么怀疑她?让云乾揭开盖尸布,道死人才不会说谎。两个死者都是被刀刺中心脏,伤口在同一个位置,凶手的力度掌握得恰到好处,准确地躲过肋骨,刺入之后用力下划一寸,加大心脏破裂的创口,让其迅速失血,力道要狠、要准,才能一刀致命,让遇害者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凶手是经过长时间训练才会练出这样的熟练的杀人技法。锦儿说云竹是自杀,若是自杀,他用那么大力握住刀柄,断气时手也会紧紧握住刀柄,可是云竹的手握在刀柄上却松软无力,显见是死后被人摆成这样的形状的。叶怔怔地看着安远兮,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那种成竹在竹、镇定自若的风度,是那样陌生,这是安远兮吗?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傻傻的书呆子吗?安远兮继续道,事实的真相是,是锦儿将梓儿杀死,刚好被云竹撞破你行凶,于是她索性将云竹也杀了,这时候偏偏遇到云乾跑过来,她打不过云乾,又逃不走,只好装成撞破凶案的样子,编出这套谎言来企图瞒天过海!然后厉声喝问锦儿他说得可对?
锦儿听安远兮说话时,脸色已经渐渐有些僵硬起来,抬眼死死地盯着他,半晌,才冷声道,原来崎少爷还有这身本事,她倒是失算了。她这样说,等于承认梓儿和云竹都是她杀的了,叶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只得六七岁的“小女孩儿”,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锦儿也不装可怜,怪笑道没啥好说的。安远兮拿起那摔破的紫砂壶,说她杀人的原因,是为了它吧?这个茶壶有什么秘密?为了它竟然连取两条人命?锦儿嘴硬道要杀便杀,她没什么好说的?安远兮冷酷地道,他不杀她,要让一个人说实话,有很多种方法,比如烹煮、灌铅、梳洗。他详尽地解释着每种刑罚的细节,仿佛那些酷刑活生生展现在众人面前,叶都听出一身冷汗。锦儿的眼中涌出惧色,半晌不语,片刻之间,脸已经隐隐泛青。安远兮吃了一惊,冲上前去,一把捏开她的嘴,那锦儿口鼻之间已经流出污血,脸上的青色已经迅速转浓,两眼一翻,已经没了气息。原来她嘴里竟然藏了毒丸。
云修问此事当如何处理,叶看了一眼安远兮,见他不出声,道报官。并让他们只说是锦儿起了贪念,偷了老爷子的财物,被梓儿和云竹撞见,情急之下杀了他们,然后服毒自杀。束竹紫砂壶的事,先不要张扬出去。云修连连点头,一个束竹紫砂壶牵涉了三条人命,这当中有什么玄机,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可能会打草惊蛇。那锦儿潜伏在云家这么多年,必有所谋,背后说不定还有什么势力指使。叶看了一眼屋里的三个死人,我觉得胸口烦闷得透不气,让他们把三人的后事打点一下,梓儿和云竹死得冤,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并让安拿着茶壶跟她到书房。
——2007、8、24、01:03
第74章分家
叶问安如何看这件事,安道要搞清楚这把壶有什么玄机,才能知道锦儿为什么要偷这把壶。又言这件事他会查的,让叶放心。叶问他刚刚所言的那些东西是从哪里知道的,安道那不重要,总之无论如何,他不会害她。叶无言,安或许的确不会害她,可他隐瞒叶的那些秘密,若超过了她能承受的底线,会在他们之间生生挖开一条鸿沟。她不想用别的方式、从别人的口中,知道那些事,不想打破她对他的信任。
官府很快来结了茶壶命案。之后为老爷子举行了大殓,漆棺、立铭旌、苫次,然后等着祭奠,老爷子在朝廷混了一辈子,前来拜祭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按官衔高低由高到低分成多批,竟生生排过了三七。而其中最显赫的祭拜者,自是大殓当日携新封的云贵嫔归省吊唁的皇帝了。
永乐侯云崇山,生前稳控朝堂,身后极尽哀荣。追封晋爵,丧葬规格一律等级按一品公操办;长曾孙云诺,稚子封侯;次孙云崎,封官从五品;未几,宫中一直未见皇帝册封的云想容,被皇帝封为云贵嫔,其一支的数位堂兄弟也通通封了五品以下官职,云贵嫔更是深受眷宠,不仅求得归省吊唁,连皇帝都纡尊降贵,亲自陪同前往。一时云家风头无二,二房子侄咸鱼翻身,一个个扬眉吐气,一朝得志,轻狂无状,满朝百姓纷纷猜测,云贵嫔是竞争后位的热门人选。而叶却因云家这一连串的“圣眷”心惊胆颤,老爷子在生时,一直把握着云家和朝廷的平衡,不准云家子弟涉足官场。云家已为巨贾,若再在朝堂上出头,只怕先帝再懦弱,也会拼死把云家除了。此际皇帝一反常态,大肆给云家子弟封官晋爵,把其推至极盛,更像是这个百年世家即将衰败的先兆,那一道道恩旨,一顶顶官帽,在叶看来,仿佛一道道催命符。
老爷子的预感何其准确。一切仿佛都在某人的掌握之中,叶控制不了那只将云家推到风口浪尖的黑手,也无法控制二房子侄在得意之时谨言慎行。仿佛一个不懂炒股的股民,面对一支疯狂上涨的股票,她不知道是谁在推动它涨跌,更不知道它在明天或是后天,会不会突然崩盘狂跌,令人血本无归。她唯一能够掌握的,是在那支股票以血淋淋的方式跌至谷底之前,将它卖掉,抽身退出股市,保本就是赢。于是,在接到皇上要陪云贵嫔来侯府吊唁的圣旨之后,叶立即召了安远兮和云修商议,一至决定,立即实施那个化整为零的方案。所以,在皇帝陪云贵嫔归省吊唁之际,叶请皇帝作见证,道老爷子留下遗言,云家能有今天这份家业,全赖这么多年泽云府各位执事任劳任怨、各地掌柜齐心协力打创出来的,他们为云家做了这么多事,理由得到更丰厚的回报,也应该开创自己的事业,所以决定将云家在全国所有的产业,分割转移给云家的功臣。由永乐侯府占三成,泽云府占五次,云家各地的掌柜、管理事占两成,泽云府堂叔公可自行决定分配产业。二房的人神情各异,有惊喜、有讶异、有激动、有狐疑、有不可置信。
这个三五二的财产的分割比例,是叶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云家如今总资产有七成在新大陆,那是爷爷秘密经营一生的心血,叶不会让二房的人知晓染指,目前拿来分割的,是云家剩在天?国的三成产业。这三成产业中,永乐侯府不能占得太多,否则达不到叶散财避祸的目的,但又不能占得太少,叫人把侯府看轻了去;泽云府一定要占到一半,泽云府人多不说,就算是按两房平均分配的原则,二房占一半也是合理的,否则二房的人不会服气;让那些为云家做事的掌柜和管事们分得两成,是考虑到一旦云家有什么变故,好歹可保住这些人不会为云家所累。其次是减去二房成为刀俎之肉的风险,若二房独得七成产业,再加上宫中得宠的云贵嫔,朝堂上封官的二房子侄,那叶在退出旋涡中心的同时,无异于把二房推到了刀尖之上。这并不是叶所乐意见到的,叶既是云家的当家主母,在职一日,就理当尽量上的偷懒没改。)
第75章出殡
七姑娘递给叶一个蓝布包裹,里面是一本装订好的书册,叶越看心中越凉,那书里并没有多少对叶来说有用的东西。当然,不能说那些资料是不详尽的,从安远兮出生到现在的资料都按时间顺序像大事记一样记录在里面,不仅有他棺中出生,安大娘坟中抱子的内容,还有两年前在沧都叶与他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这资料上也简明扼要地记录着,一件不落。他回云家之后的事情也一一记录在案,就仿佛专人给他写的生平。叶不满意这个结果,这里面甚至没有提到他是鬼面人,还有安远兮当初与她分手到回云家认祖之间,有一段空白,这上面也根本没有提供。叶回想如果安远兮真的认识楚殇的话,应该是她到达沧都之前,再拿起册子想查找出一点端倪,可那上面的内容简直乏善可陈,那些信息显示,在叶到达沧都之前,他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呆头呆脑的书呆子,生活波澜不惊,最波折的一次,也不过是被年少荣打破了头。叶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把晓情楼想得太了不起了,连美国的FBI都有查不到的事情,何况这侦查条件落后的古代情报机关了。
晓情楼查到的资料如果是真的,那安远兮怎么会认识楚殇,难道他不是在那之前认识他的,而是在叶嫁入云家之后吗?可那时候楚殇不是已经死了……难道,难道他没有死?手中的书册掉到桌上,叶一阵失神。不,楚殇怎么可能没有死?她亲眼看到他的人头悬在城门上,那头还是被月娘取走的……可万一,那城门上的头不是他的呢?月娘不是也怀疑了吗?她亲手帮楚殇缝的人头,都怀疑他没有死,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又凭什么认定他真的死了?死的人会不会只是他的替身呢?难道安远兮是在那段时间里认识的楚殇吗?段知仪说他的武功是从平遥散人那里学来的,是真的吗?会不会,就是楚殇教给他的呢?如果楚殇没有死,那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出现呢?他为什么要接近安远兮?他还想找我报仇吗?他……
叶心烦意乱,匆匆回府。本想偷偷溜回房,结果还是撞到安远兮,安远兮有些生气地道,大嫂为什么又穿成这样?还不带铁卫出门,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么怕人知道?叶自知理亏,本来在爷爷守七之间就不该随便出门的,于礼不合,若是被人知道恐怕会惹来非议。安远兮却提都不提这个,只担心她不带铁卫出门会发生意外,若是他以前的性子,只怕会被他批一阵的。叶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懂安远兮了,他的改变,是因为谁?叶迟疑了一下,道她有件事想请他帮她查。安让她讲。叶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无极门的门主楚殇。又道安知道他是谁吧?她上次跟安提过他的。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安问为什么要查他?叶心里又是一颤,她以前让安查资料,他从来不问原因的。为什么,当她要他查楚殇的生死时,他却要问为什么?难道他真的和楚殇有什么关系吗?是了,上次他问她怎么会认识楚殇这样的人,表情和语气都显得那么奇怪,她当时完全没有往心去,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他那天的每一句问话,每一个表情,都别有用意,是她太多心,还是因为她太多心,越看越心疑?当你以为对方是一个贼的时候,即使是没有丝毫证据证明他偷过东西,你也会觉得他越看越像一个贼。安答应查这件事。叶道这些日子忙,等爷爷的七七过了再查也不晚,她多给你一点儿时间,要他查清楚。潜台词是:她多给安一点儿时间,让安想清楚。想清楚怎么把楚殇的事告诉她,不要骗她。
叶是选择坐船回沧都。出殡之日,船行出数里,叶突然听到江岸上传来悠远的琴音。江岸的一块石岩上,端坐着一位飘然若仙的白衣男子。他颔首弹着放在他膝上的瑶琴,弹的是一曲《倦鸟还》,竟是凤歌前来相送。直到再也看不到那谪仙般的男子。叶转头,见安远兮不知何时也站到了船头,目光与她看向同一个方向,眼中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脸上露出几分怅然之色。
——2007、8、28、03:33
第76章
船行近三月,终于抵达沧都。时日已临近春节。司天台监正测算的下葬期是来年正月十九,所以老爷子的灵柩迎回来,也得停在府中,等过完春节,到了日子才能下葬。因为有丧事要准备,今年春节倒可以一切从简。葬礼完了,就是一年丁忧期。紧锣密鼓地累了半年,叶也不能趁守丧的时候好好歇歇,又要理清“云裳坊”的发展思路了。这事儿整一年,又要准备归京给诺儿受封和安远兮赴职的事了,如此算来,这连续两年的工作,都排得满满当当。如果不是诺儿要受封,叶是不愿意回京的,可圣旨摆在那里,又不能抗命不遵。好在现在侯府对皇帝终于不存在什么威胁,叶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一提起回京就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等回了京师,差不多是清明时节,正好去玉雪山给云峥扫墓,还可以在傲雪山庄住一段时间。
之前在路上叶已经收到皇帝大婚的消息,听说皇上立了汝南周家的千金周婉韵为后,倒是出人意料,这位周小姐是与想容同届的秀女,与她一样是被皇帝上记名留牌迟迟未晋封,没想到一晋就是皇后。再一想也属意料之中,皇帝刚刚才把权力收回来,自是不愿意再培养出像凤家那样手握兵权的外戚和景王那样结党营私的权臣。汝南周家虽也是百年世家,却是世代书香,家族先后出过五位宰相,每一位都是善始善终,无一人因朋党被皇帝搞下课,极懂中庸之道。这样的家族教出的女儿,做皇后最恰当不过了。皇帝大婚,普天同庆,后宫也大肆晋封,原先大热门的后位竞争者云贵嫔虽然落选,不过听说皇帝对她圣眷不衰,还被晋为昭仪,现下宠冠六宫。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当初叶在太后面前毁了想容的前程,也许她未必不能坐上皇后的宝座。
天马行金家答应了侯府的提亲,等安远兮丁忧期满,便可准备办理喜事。本来遇到老爷子突然辞世和云家分家这些事,对安远兮的婚事会稍有影响的,好在安远兮又得了个官职,金家把女儿嫁过来,也不算亏。自从对安远兮心存疑虑之后,叶与安之间又隔起一道隐形的墙,叶不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但他似乎很忙,在船上的日子,他经常关在自己的舱房里,叶请他调查楚殇的生死,似乎真的难住了他,叶知道他还一直在查那只束竹紫砂壶的事,没有催逼他太紧,再加上她自己也忙着清算“云裳坊”的账务,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与安远兮交谈的机会。
侯府有云德提前回来打理,入住得倒也顺当。安顿好老爷子的灵柩,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叶唤来云德,问云峥的母亲白玉瑾是不是还住在那进院子?让他带她去看她。云德道她那病比起以前要松缓些了。温和多了,不过还是会常常认错人,老把年少爷认成云峥。叶蹙眉道,年少荣经常去看老夫人吗?那对母子一直住在沧都侯府,当年云峥虽然惩戒了年少荣,但并没有让他母子二人搬走。叶嫁给云峥后到赴京前一直住在“篱芳别院”,跟这对母子根本见不着面,也没多作纠缠,这会儿云德不提,叶都快把他给忘了。
(未完,昨天写到太晚了,困得来不起了,睡觉了。)
第76章婆婆(下)
叶去看白玉瑾,见年少荣母子也在,云母还拉着年少荣的手叫云峥。其实换个人,让她这样错认成云峥,叶也会由着她的,不过那个人是年少荣,叶心里就格外不舒服。他因为企图强暴叶被云峥阉了,就算是被错认也是不配的。年少荣心里肯定对叶极恨,叶注意到他离开时,眼里那一丝仇恨怨毒。与这样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恐怕日后难免会生出是非,当下心中决定,待寻个机会,将他母子二人请出侯府单住比较好。叶见云母疯疯颠颠的样子还一直念叨着云峥,心中黯然。她其实是很爱云峥的吧?可惜云峥在生的时候,他们母子没能打开心结,好好相处。在知道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之后,叶对她一点儿也怨恨不起来,没有做过母亲的人,永远不知道孩子对母亲意味着什么,不会明白当一个母亲被人逼到绝路时会有多么狠。当初白玉瑾看到云峥被人伤害时,会气到杀人,跟叶看到诺儿被人羞辱时,气到杀人,没有什么不同,她如今亦能深刻地体会云母当时的心情。叶让人好好照顾云母,她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现在还不益让诺儿见她,过段时间看看再说。
安定下来之后,叶带了小红巡了一下“天锦绣”和火锅店的生意。小红走之前提拔的几个掌柜看上去还不错,精明强干,把几家店子打理得有条不紊。叶让小红把精力放到了绣庄和火锅店上,每日让她带冥焰去绣庄学习怎么经营,安远兮以后要留在京中为官,她得再培养一个助手,正好冥焰每日无所事事,可以让他学点东西。此外还去看过福爷爷,老福头见到叶,高兴得眼圈儿都红了,自是一番欢喜摆谈不表。言谈间提到安远兮,福爷爷感叹不已,想是没想到他竟有这么离奇的身世,叶知道安大娘已经不住在福爷爷家附近,好像是老爷子以前另外购了宅子给她住,后来问过安远兮,要不要考虑把安大娘接过来和他一起住?安大娘辛苦把他养大,现在理应由侯府为她颐养天年。他却只是看了叶一眼,淡淡地道不用了,说安大娘不习惯侯府的规矩。他每日有去看她,她现在住得挺好的。
宁儿匆匆忙忙跑进来,说云母冲出院子抱走了诺儿,叶大惊。匆忙赶去,只见到云母温柔地抱着诺儿唱歌。叶有点懵,直到在云屋里呆到晚膳时分,和她谈了几个时辰的话,才终于肯相信,云母的疯症竟然不药而愈了。原来云母今日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声音,鬼使神差地想出去看看,守门的仆人自是不准,她发了疯地硬冲,看到奶娘怀里的诺儿,实在和云峥幼时一模一样,就冲过去把诺儿抢了过来。仆人们怕伤着诺儿,不敢硬抢,只得守在一边,谁知道老夫人抱着诺儿这一会儿时间,头脑竟然渐渐清明起来,记起了以前的事儿。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奇力量,这几个时辰里,云母问了叶很多问题,叶瞒不住老爷子和云峥的死讯,本来怕她承受不住爱子丧生的消息,可她知道云峥不在了,只是含着眼泪怔怔地说了一句,这都是命。想来因为云峥常年受着死亡的威胁,她心中明了这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值得欣慰的是,她接受叶了,不管是因为诺儿还是别的原因,还跟叶说了很多云峥小时候的事。想到云母已经清醒了,不可能再把她关在院子里,她日后必然无可避免地会见到安远兮,为了怕再次刺激她,叶思索了一下,把当年云峥中降的真相和安远兮认祖归宗的事告诉了她。云母沉默地听我说完,道她发疯之后又清醒,只当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不会一直记着以前那些事儿?说到底,当年也是她太冲动了些,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安远兮到底也是云弈的骨肉,让叶明天带来他来见她。
没想到她居然肯接纳安远兮,这倒是叶意料之外的事。这场虚惊虽然把叶吓得不轻,可是竟然让老夫人清醒了,倒是新年前的好兆头。这以后云母自然是疼诺儿如珠如宝,她不管府里的事儿,每天都围着诺儿团团转,就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开始几日叶还有些担心云母的病情是不是真的稳定了,一直让铁卫暗中盯着她,保护诺儿。后来看到每日铁卫汇报的资料,才算是完完全全放下心来。云母对安远兮不是很亲近,但也客客气气,不刻意疏远,她与安远兮之间能这样相处,已经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了。能化解老夫人的心结,眼见着这个家渐渐和睦,叶心里十分高兴,觉得没有辜负老爷子和云峥的信任。然后,平平静静地过了除夕和元宵,老爷子也落了葬,沧都的生活,开始渐渐进入正常的轨道。
——2007、8、2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