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罗已经下了飞毯,站在威震天身后。看了这个情形,他那刚刚恢复的眼瞳,又泛起一层幽绿。手里的骨杖也悄悄举起,开始低声吟唱。
显然,他想给法滚来个镇静术,寻机救出长老。可就在这时,威震天转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还露出貌似鼓励却又莫测的笑容……
蒙罗的吟唱戛然而止,威震天的笑容可能说不清道不明。但那看似淡然的目光中却隐含冷厉,不让他出手的意思表达得足够清楚!同一时刻,始终注意观察威震天一举一动的何长老,也深深垂下头。
“部落的长老是我身边的这位,姓何。”威震天冲着法滚,满不在乎的摊开手。他道:“你想找人质,也应该是何长老。那几位根本不鸟我,所以……”
“贱民,别想蒙我!”法滚的匕首顶在李长老的咽喉,狞笑道:“你就是贱民先祖的接班人,部落领袖。这些长老都是你的属下,我拿谁当人质都一样。除非,你不顾他们的死活!”
“唉,我确实是先祖接班人,也确实是部落领袖。”威震天貌似无奈的叹口气,道:“可你当人质的家伙,前一刻还想要我的命,从来就没当我是领袖。不信,你问问他们。”
“好,我就问问。”法滚先是喊了一嗓子,匕首稍稍用力一顶,李长老的脖子就多出一串血珠。他低声道:“你敢说他不是领袖、不是先祖接班人,我立马杀了你!”
然后,他又用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说,威震天是不是部落领袖?”
“是,威震天是部落领袖,先祖接班人。”李长老的尖嚎,响彻云霄。别说台子周围,就是地里的蚯蚓都能震出来。
被踩在地上的王长老感觉法滚的脚越来越重,也跟着嚎道:“没错,威震天是先祖接班人,部落领袖……”
整个浪人营地的贱民,头一次听长老认可威震天的身份,不由响起一阵喧哗。看着威震天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单纯畏惧,变得复杂起来。
刚才被孙长老踹在一边的袁长老,一直装死。这会也福灵心至,连着几个驴打滚就往威震天那跑。距离七八步,又变成跪着往前爬。
“领袖,救我!领袖,救我呀……他们几个怕失去长老之位,才诬蔑你是冒牌货。当初,我也是受他们蛊惑,鬼迷心窍……”袁长老爬到威震天身前,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哭带喊的忏悔。
袁长老总算想明白了,现在除了威震天没人能救他。就算他一直装死装到空骑老爷逃走,还是活不下去。因为,威震天不会放过他。至于以后怎么办,他已经顾不得了……王长老和李长老见袁长老把罪过全推到自己身上,又是一阵破口大骂,狗咬狗剧目再度上演。若不是两人动弹不得,非把袁大通的秃瓢打裂纹不可。
威震天看着三个长老丑陋的演出,突然一脚把抱着自己大腿的袁长老踹了出去。他暴喝道:“你们都已经死了!”
这声霹雳般的大喝,震得整个场面鸦雀无声。三个长老大气都不敢喘,就连法滚也身形一颤,差点把匕首扔了求饶。
“你看看你们,像特么什么样子?”威震天冲着仨长老一个个指过去,失望的道:“你们身居高位,享受族人贡奉。部落生活如此凄惨困苦,可你们却丝服华袍。族人一天能吃一顿饱饭都是奢望,还有几万不能干活的孤儿寡母,只能等着活活饿死。而你们却一天三顿,吃得红光满面……
对族人,你们这些部落长老巧|取|豪|夺,刻薄至极。那些用命换来的物产,全被你们克扣盘剥。对外,你们却只知阿谀奉承。不但不能保护用全部收入贡奉你们的族人,还任凭帝国对他们奴役屠杀,甚至充当那些贵族的帮凶。
你们明知三国联合,最终会覆灭部落。可你们干了什么?你们就特么知道,给屠杀奴役族人的贵族老爷舔菊。你们算麻痹的长老,你们凭什么享受族人贡奉。部落一天不如一天,族人活得还不如狗。时时刻刻都生不如死,就是你们这帮狗|屎不作为……”
一开始,威震天还有些惺惺作态,可越骂越怒,也不知哪来的火气。骂到最后,他把刚爬回来的袁长老,又踹了个四脚朝天。这脚踢得够狠,袁长老门牙都掉出好几颗……
台下的贱民听了威震天的怒骂,依然没人出声。可从他们逐渐粗重起来的呼吸,就知道他们心里并不平静。而第一军和第二军的战士,则神情激动。威震天身后的玲珑和何长老,都面色愧然。蒙罗眼中的幽绿之色再起,跟猫女对视一眼,好像在示意什么。虽然猫女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却微微点了下头。那条缠在腰间的尾巴,又伸进怀中,卷出一块透明的珠子,看起来像是水晶。
“有什么办法,这是我们贱民的命……”袁长老好像被踢迷糊了,竟然不服气的分辨。他瘪着漏风的嘴,含糊道:“帝国法典早就定好了,贱民祖祖辈辈就得这么活,不能违逆……”
“就得这么活,还特么的法典。身为一个长老,你能再操|蛋点吗?”威震天骂了一句,不再理会袁长老。他大步走到中央,缓缓转了一圈,眼光扫过所有的贱民。蒙罗看威震天要说话,忽然举起骨杖,一道绿光照在他身上。
威震天再一开口,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浪人营地。他对蒙罗挑了下大拇指,表示感谢。然后,他又迎着几万贱民的目光,道:“我在火梨堡和玲珑相见,答应她回部落找先祖手记。那本手记,有先祖留给我的信息。
于是,我们一起回来了。
可回来的路上,我见到一辈子都没看过的情景。从火梨堡而来光明圣骑,还有他的随从随随便便就把阿猫凌迟了。我还目睹张叔,被吊在火堆上的烧成焦炭。而他们的同伴就跪成排,一个接一个被砍头。没被砍的就在那等着,动都不动一下。
没人敢反抗,甚至不愿意反抗。
我和火梨堡结识的朋友,都出手救人了。而我们部落的人在干什么?你们可能猜得到……没错,就是在那等死。好像光明圣骑那帮杂碎,杀的不是他们而是别人。
当我和朋友跟那帮杂碎死战的时候,我从族人的眼里看到了恐惧。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看到了迷茫。你们在迷茫,为什么要反抗?开玩笑,面对屠杀竟然迷茫为什么反抗……
第一军和第二军的战士,想起当时的表现,一个个羞愧的低下头。
威震天冷冷一笑,接着道:“现在,我很想问问你们。张叔和阿猫到底犯了什么罪,才让他们受那么残酷的刑罚。他们是小偷吗?还是因为他们杀了人?或者只因为他们是所谓的贱民?还有那些被无辜砍头的族人,他们结婚了吗?他们的妻子是不是在家中翘首以盼,等着永远都回不来的丈夫?他们有孩子吗?他们死了以后,孩子能熬过艰难的生活吗?
可这些,你们在乎吗?”
贱民被触动心事了,越来越多的人低下头。有人面色悲苦,甚至抽噎起来。
“这是我一直非常好奇的事,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有答案了。你们不在乎,也不能在乎。因为你们有面对成了阶下囚的空骑兵,还在讨论如何哀求这些手拎着屠刀的人,少砍你们几颗人头的长老。”威震天说到这,又逼视着袁长老,森然道:“你告诉我,这都是法典规定好的事,不能违逆,是吧?你们对族人唯一的恩惠,就是在自己不受影响的情况下,跟贵族老爷哀求几句,是吧?
那好,现在我告诉你。那狗娘养的法典对我来说,连擦屁股都嫌硬。**典,不是当我们被叫做贱民的时候,不是被拒绝居住,被勒索,被赶出庄园的时候,更不是在我们被凌迟、被烧烤、被屠杀的时候。我告诉你,不公正的法典相当于没有法典。也就是说,我们有权利,甚至有义务进行反抗。无论是用暴力还是逃跑的方式。现在,你应该庆幸我选择了前者……袁长老,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袁长老抖得像片风中瑟缩的落叶,嘴里光往外冒血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威震天又对台下的贱民一挥手,道:“告诉我,告诉先祖的接班人,告诉你们的领袖,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一军和第二军的战士高举手中的武器,齐声怒吼:“明白!”
可除了威震天一手缔造的军队,其他人应者寥寥。尽管有人神情激动,依然不敢说什么。更多的人,还是那副悲苦的样子,麻木沉重。
袁长老好像有点回魂,又不敢出声,但神情却什么都显露出来了。好像在说,就是这样。没人敢反抗,我们就是贱民……
玲珑咬着嘴唇,很想出来鼓舞族人。可最终,只是无奈地叹息。她知道,若是威震天都无法激起族人反抗的勇气,自己也无能为力。
“你们被奴役得太久,屠杀得太久,麻木和怯懦已深入骨髓,病入膏肓了。”威震天好像早有预料,也不气馁。他道:“不过,没关系。因为,我准备了一副特效药,也是猛药。你们吃了以后,保证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