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里的人都睡了,篝火也已经熄灭,只剩下些青烟丝丝缕缕的飘荡。林中一片寂静,林外的空地,已经分赃完毕的斧枪兵,打着瞌睡保护幽暗沼泽的物产。
反正狮鹫空骑和光明圣骑就在不远处,军营里还有一千强弩和两千斧枪。闲杂人等五百米外就不能通行,贱民也老实的缩在树林里不敢出来。除了他们自己,不论是谁想偷东西都只能明抢。那结果一定是有命过来没命走,用不着紧张。
玲珑和可爱,不出声的坐着。良久,可爱才道:“玲珑姐,要不是他和我们一样都是黑发黑眼。我真怀疑,他不是贱民!”
玲珑低声自语:“也许,他就是先祖派来的领袖,带我们贱民脱离苦海……”
可爱不可置信的道:“玲珑姐,你……你说什么?”
玲珑卷起帐篷的布幔,看着天上的弦月,满腹心事。不知为什么,往常柔和的紫色弦月,今夜显得格外神秘。她答非所问的道:“早点睡吧,明天等马龙把赋税运走,我们还要去市集换东西。”
政务厅内,珍妮正在看卷宗。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肩上搭着衣服的老醉汉,晃晃悠悠的站在门口道:“我的乖妮妮,难道不请你父亲喝一杯吗?”
老醉汉就是男爵的父亲,狮鹫帝国已经退役的嘉德骑士,老罗伯特骑士。
珍妮无奈的放下卷宗,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她道:“父亲,作为一个贵族,你就不能注意一下仪表吗?”
老罗伯特哦了一声,貌似恍然大悟。他将堆得满是褶子的裤子塞进过膝皮靴,搭在肩上的燕尾外套也穿上了,还特意掸了掸象征身份的貉皮毛边。等忙活完了,他指着自己胡子拉碴的脸道:“我这老脸收拾不收拾,都这么难看。”
珍妮没好气的瞪了父亲一眼,起身去酒柜倒酒。她道:“只能喝半杯。”
老罗伯特关上门,歪歪斜斜的晃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他打着酒嗝道:“半杯就半杯,但年份不能低于三十年。”
珍妮把酒杯重重往罗伯特面前一放,又回去看自己的卷宗。
老罗伯特端起酒杯,对着烛火微微一晃。棕色的酒液在光线的折射下,呈现出火焰般的色泽。他珍惜的呷了一口,闭目陶醉许久,才满足的吐了口气:“五十年的火梨原浆,这是你爷爷亲手酿造的贡酒。入口甘美醇厚,回味有延绵焦香。就像黑夜里在熊熊篝火旁安眠,整个人都暖和了。这感觉……真是太鸡掰好了!”
“父亲,如果你再污言秽语,我就把酒窖的锁换了。”珍妮威胁道。
老罗伯特赶紧捂住腰间的钥匙,又想起换锁了捂着钥匙也没用。他赔笑道:“乖女儿,我在你面前吐两个脏字你就生气。有人在背后嚼你的舌头,你怎么不在乎?”
“我真怀疑马龙获封嘉德骑士,凭的不是武勇而是愚蠢。”珍妮慢慢的抬起头,想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她道:“刚刺激他一下,就忍不住到处宣扬。这种蠢货,还真是蠢得无以复加……”
说着,她对老罗伯特道:“父亲,你这么晚从酒窖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事吧?”
“乖女儿,能当上贵族的有不少疯子,但不会有蠢货。”老罗伯特见女儿凭着片言只语,就分析出自己的目的,对女儿的精明也大感满意。他摇晃着酒杯,看着酒液在杯中晃荡,语重心长的道:“尤其是飞翔城里那些家伙,更是如此……”
“那擎天柱亲王呢?”珍妮问道。
“我很高兴,你能猜到马龙的背景。”老罗伯特那双总是醉醺醺的浑浊老眼,闪着与往日绝不相称的睿智。他道:“擎天柱亲王不一样,他是个有点蠢的疯子。”
“那我们的鹫心王陛下呢?”珍妮又问道。
老罗伯特撇了撇嘴,道:“我们的国王,倒是个有点疯的蠢货。”
珍妮来了兴趣,她把卷宗扔在桌上也给自己倒了杯酒,道:“那王子呢?”
“呃,他不一样……”老罗伯特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道:“飞翔城里的正常人不多,他绝对是其中一个。”
“你让我嫁给他,就因为他是正常人?”珍妮的话里,明显带了点揶揄。
“这个嘛……”老罗伯特有些尴尬,用酒杯挡住了脸。他道:“乖妮妮,你总要嫁人嘛!再说,王子总比亲王那个疯子强吧?”
珍妮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唉……不管怎么说,我是嘉德骑士,对陛下忠诚也理所应当,总不能让你给亲王当情妇。更别说,这疯子比我年纪都大。他就是敢叫我爹,我也不敢答应。”老罗伯沉沉的叹了口气,有些萧索的道:“王子虽然懦弱了点,但他是真心喜欢你。呆在皇宫的老汤姆曾给我来信,说王子自从见过你一面,就念念不忘。甚至找魔法师专门拓印了你的画像,挂在床头。而且,他对你确实不错。你用母亲去世的借口,把婚期推迟了两年。
他不但不怪罪,还为你要来男爵的封号,掌管幽暗沼泽的税赋。亲王几次反对,陛下也颇有微词。处事一项唯唯诺诺的他,这事却异常坚决。可见,他对你是真……”
“好啦,我知道王子对我不错……”珍妮打断老罗伯特的话,烦躁的道:“可我对王子,真的没有感觉。他就像没熟的火梨,看着就涩口。”
“感情这种事,可以慢慢的培养。父亲是过来人,当初你妈也烦我烦得要命,恨不得一天骂我三遍。最后,还不是给我生下了你。”老罗伯特苦口婆心的劝道:“就算王子是没熟的火梨,也一样娇嫩多汁。时间长了,等他熟透了,你就会喜欢上他。”
“好吧……”珍妮端起酒一饮而尽,略有些自暴自弃的道:“至少,我会让他以为我喜欢他。”
老罗伯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苦恼地摇了摇头。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老罗伯特知道女儿能力极强,封地事务不论军政,都管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人也漂亮,魔法武技都有很高的造诣。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贵族子弟,不知有多少。只是女儿心高气傲,从来没有看上眼的。哪怕是王子,女儿也没放在心上。
可不嫁给王子,又该怎么办呢?
当初,擎天柱亲王在宴会上见过女儿一面,惊为天人。这个老色鬼居然暗示自己,想让女儿做他的情妇。他怎么可能同意,自然是一口回绝。亲王怀恨在心,竟然借故陷害。好在陛下为王子提婚,他顺水推舟答应了,才保住老命。
女儿和皇家联姻,亲王也知难而退。至少明面上,不找他和女儿的麻烦了。可女儿一直对自己没和她商量,就答应这门婚事而生气。
珍妮看父亲满脸苦色,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国王亲自提婚对于父亲来说,确实很难拒绝。而自己这个小骑士的女儿能嫁给王子,身份和地位也随之变得尊贵。再说,王子也真心真意的喜欢自己。除了她不喜欢王子之外,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也许,感情真像父亲说的那样,可以慢慢的培养……
想到这,珍妮换了个话题。她笑着道:“父亲,今天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个贱民。名字起得很有意思,叫威震天。你说,我要是当面把这个贱民介绍给擎天柱亲王。他会把这个贱民大卸八块,还是五马分尸?”
威震天又做怪梦了……他梦见自己漂浮在虚空中,所见之处是一座座喷发的火山,大地全是沸腾的岩浆。烟雾缭绕,还咕嘟嘟的冒着气泡。一头身形巨大的怪兽头顶天脚踏地,额头独角仿若刺破苍穹,身后长着骨板的尾巴每次抽打地面,都会掀起岩浆巨浪。
远处十二道蓝色流星飞射而来,怪兽周身紫黑色的光芒闪烁。一个个六角星光环刚一浮现,就荡漾着磅礴的冲击波,向蓝色流星扫去。
蓝色流星和紫黑色的六角星光环撞在一起,激起一连串的爆炸,整个空间都在剧烈波动。爆炸过后,六角星光环瞬间崩裂,大部分流星也四散弹飞。
威震天也被爆炸波及,在虚空连翻了几十个筋斗。转得七晕八素的他,听到有人大喊:“卧槽,魔头的龟壳太硬,冲不进去……袁大头,你试试用动力元素爆他菊花……江泥鳅你再叫我袁大头,老子跟你没完……林妹妹,你推我一把……你们让开,我先给这魔头一炮……”
喊声嘈杂,有男有女。虽然听起来南腔北调,但都听得懂。威震天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流星实际是闪着蓝色光晕的飞人。他强忍着恶心,想要远离战场。可怪兽那双血红的眼珠子,忽然看向他所在的位置。
“老大,你别误会!”威震天心头,浮起危险的感觉。他连忙大喊:“我和他们不是一路,咱们冤有头债有主……”
威震天的话还没喊完,怪兽已经张开大嘴。他急急想躲,怪兽伸出爪子随便一捞,就把他捏在手心,动弹不得。接着,炽热的岩浆就像消防车的高压水炮,狂喷过来。
“草,烫死我了……”威震天大叫一声,猛然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