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慕云追了过去,片刻后便又看到那些纵马扬蹄远去的骑士了。
此时距离甚远,那些骑士看起来如同一些模糊不清的小黑点一般。
他心下一动,施展出地之眼,远远地吊在后面。
只见那些骑士浑没有因为陈娇娇截走那孩子,而显出任何仄悚难安的神情,反而有说有笑地纵马往前奔驰着。
孙慕云心下一阵狐疑,但那些骑士只是一个劲地赶路。他吊在后面许久,并未曾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便终于失去了耐心,放开速度如同浮光掠影一般赶了上去。
超过那些骑士后,孙慕云便从空中落了下来,正挡在那些骑士途经的路上。
那些骑士行了片刻,忽然看到前面挡着一个面色平和的年轻男子。
那领头的骑士便厉声道:“快滚开,你不要命了吗?”
但他却丝毫没有绕道或者停马的意思,反而将手搭到了鞍侧的马刀上面。
见孙慕云仍旧挡着那里,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他心下一凛,将马刀拔了出来,同时厉声道:“准备迎战!”
便立时响起一阵马刀出鞘的声音。
以绝对优势迎战仍然不掉以轻心,实在是难能可贵。孙慕云心下不免赞道。
那些骑士挥舞着马刀开始冲锋,阳光照在那数百马刀的刀刃上,反射出一片让人心悸的光亮。
寒光,似雪。
孙慕云自然不惧,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数百骑冲锋而来。等那些骑士到了近前,他心念一动,鼠儿峰便出现在身前,幻化成山岳般大小,直朝对面轰去。
那些骑士一见,俱都惊骇地大叫起来。鼠儿峰虽然来得不快,怎奈何他们冲锋的速度实在太快,眼见鼠儿峰撞来,已然收不住手。但这数百骑着实是精锐之师,那领头骑士瞬间便制定出了作战的方针,大叫道:“前军进,中军止,后军退!”
竟带头朝鼠儿峰迎去,速度甚至比方才还要快上一些,和他一起的便有数十骑,都跃马直前,毫无退缩之意;而中军的近百骑,猛然勒马止步,俱都静立当场,竟无一人拨转马头朝后逃跑;后军的百余骑,也勒马止步,然后后军变前军,毫不迟疑地风驰电掣一般朝远处逃窜而去。
孙慕云一见,心下一惊,不由叹道:“好魄力!”
他心念一动,便在那领头的骑士将要撞上鼠儿峰的时候,将之收了回来。
便又响起一阵惊呼声来,那些朝鼠儿峰迎来的前军突然失了目标,便立时有数人从马上跌了出来。顿时数十马匹撞作一团,人仰马翻。
那领头的骑士便呵斥着将手下分开来。那些骑士着实训练有素,翻倒在地的十数骑士都飞快地爬起身来,寻了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很快便又重新摆好阵型,井然有序地勒马站在那里。
孙慕云缓步走到那领头的骑士面前,指了指远处逃窜而去的后军道:“你这变阵之法倒真是机变异常,既免去了全军覆没之虞,又可趁机通风报信。但若是不想让他们死的话,便让他们都回来。”
那骑士嘴角抽了抽,便对身畔一名扈从道:“让他们回来。”
“得令,李将军。”那扈从便掏出一只竹哨,按照一定的规律吹了起来,那哨音尖细刺耳,传出很远。正在逃跑的后军骑士听到哨音,竟全都拨转马头,又跑了回来。
“李将军?”孙慕云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坐不改姓,行不更名,鄙人李时方。”领头的骑士顿了顿,忽又开口问道,“阁下拦住我们,意欲何为?”
孙慕云便眯着眼瞧了他一阵,却见他铁青着脸,脸上的神情毫无变化。
“我本欲来送诸位一程,但见你军事才能出众,且麾下多忠诚勇敢,所以便临时改变心意。”孙慕云忽提高声音道,“我们便赌上一把,若你赢了,我自会放你们离开。”
“怎么个赌法?”李时方道。
孙慕云朝他身后扫了一眼,道:“李将军此次一共带来了多少人?”
“共二百四十人。”李时方生硬道,“怎么?”
孙慕云闻言笑道:“好,既如此,我便也出二百四十人,而且我所出的都是步卒。我赌的便是以我这二百四十步卒与将军麾下的骑士对阵,看看究竟谁更胜一筹。李将军意下如何?”
“好!”李时方道,“我便应了这个赌约。”
他又拿眼瞟了孙慕云一阵,道:“只是阁下孤身一人,又哪里来的二百四十兵士?”
孙慕云道:“这个不用你管,我既然开了这个口,自然是有这二百四十步卒的。只是李将军好像忘了问一个问题了。”
李时方疑惑道:“什么问题?”
“便是赌约。若是将军你输了,又待如何?”孙慕云道,“李将军你是不是该先问上一问。”
李时方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身后的数百骑士也一起大笑起来。
末了,李时方盯着孙慕云道:“不用了,虽然阁下神通惊人,但若是以我麾下二百四十骑士对抗你那二百四十步卒,我绝无输掉的可能。若是步卒,莫说二百,就是八百,也不是我的对手。”
“好。”孙慕云沉声道,“李将军有如此信心自然是好的,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输了,以后便得听我差遣。”
李时方怔了一下,朗声道:“我不会输的。”
他忽又补充道:“若我输了,悉听尊便。”
孙慕云一听,便去麒麟古城中,挑了二百四十步卒。其中长枪兵八十、长戟兵四十、刀盾兵六十,最后便是六十弓弩手,战锤兵、滚刀手和长矛兵弃而不用。
鬼将问起缘由,孙慕云便将赌约说了一遍。
鬼将听罢,看了看孙慕云所挑的兵士,便道:“弓弩手多了些。一共只有八十名长枪兵,你最多只能布下长枪阵抵挡正面。若他从侧面迂回,发动冲锋,只怕你要吃个大亏。”
“无妨。”孙慕云道,“我若正面布下长枪阵阻他,他必定不敢从正面发动冲锋,一定会选择从侧面迂回。但我若以弓弩手置于中军作为诱饵,他见有机可趁必定会率领麾下骑士直捣中军,到时我便在中军布下一个口袋,将阵内变成阵外,便是他骑兵的葬身之地了。”
鬼将道:“草原骑兵皆是弓马娴熟,若他在马上以强弓攒射,你便输定了。”
孙慕云冷哼了一声,道:“我见他有个难得的将才,便想收服他为我效力,以对抗妖兽。我看他临危不乱、悍不畏死的模样,该是个大丈夫无疑。但他若果真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鬼将欲言又止,终于道:“统领此去还是小心一些吧,若是能够将兵阵布于高地,俯冲而下,胜算定然会大上很多。怎奈此地是草原,旷野千里,倒是骑兵最好的战场了。”
孙慕云点点头,便带着那二百四十步卒去了。
鬼将自言自语道:“统领此去,必定惨败,我却不好多说什么。”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孙慕云带着百余步卒回来了,那些步卒浑身挂彩,俱都鲜血淋淋。
“我败了。”他忿忿不平道,“没想到朵颜雄狮如此厉害,直捣中军的一轮集群冲锋,我布下的口袋尚未来得及收拢,整个兵阵就完全崩溃了。”
鬼将问道:“双方各折损多少?”
孙慕云道:“我方折损过半,而对方估计四五十人吧。”
鬼将闻言却没有再说什么,只将那百余负伤的步卒引了回去。这麒麟古城中备有大量的伤药,那些受伤的士兵涂了些,性命便算暂时保住了,只是仍然会时不时地发出阵阵**来。
鬼将回到孙慕云身旁,见他正用手指在地上划着什么,细看时正是兵阵的变阵之法。
孙慕云见他来了,便收回手指来,有些丧气道:“将军,莫不是我们这兵阵只是个花架子?今日对阵简直是溃不成军,唉……”
鬼将道:“这不是兵阵的问题。朵颜雄狮成名已久,在这草原旷野之中打冲锋,简直是家常便饭一般。我们这兵阵原本就是用来对付妖兽的,兼之我们虽操练数年,这些兵卒们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第一次上阵对阵的便是朵颜雄狮这样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输上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以后多打上一些仗,多磨合磨合,我们兵阵的威力便出来了。”
孙慕云便点了点头,脸色稍霁道:“我们兵阵的主要杀伤力来自于弓弩手,此番弓弩手的数目少了些,若是在高地布下几百强弓劲弩,前面再有兵阵阻住骑兵部队,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鬼将想了一阵,忽道:“统领,那数百骑士你是如何处置的?”
“自然是按赌约所说,放他们走了。”
“那李将军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既不能为您所用……”鬼将稍微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便该将他除去,以绝后患啊!”
孙慕云便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但人才难得,我的确是想招揽他。若不放他回去,即使强行将他掳来,他不是真心服我,还是没有用的。”
鬼将道:“放他回去自然可以,但只怕打草惊蛇,此来平叛便要多上许多变数了。”
孙慕云笑道:“将军果然所谋深远,但我此来抓了个朵颜部的王子,借他之手便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平叛了。”
鬼将点点头,道:“但凭统领做主。如若不行,我便率麾下军鬼部队,荡平整个辽东草原,好叫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我倒着实——想会会那位李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