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尊者这番话,将二人都不露痕迹地捧了一通。
李时方闻言心下自然高兴,不禁露出笑意来。
但查尔沁一听,却急了,道:“你不要乱说,我对姐姐她是真心实意的,绝不是只看重她的外表。即使到了父王那里,我也仍要这样说,反正我是非她不娶的!”
这一下却是拂了血魔尊者的脸面,好似当场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这样的鬼道枭雄,在没有投靠万神殿前便是一呼百应,如今更是趾高气扬,哪里容得一个晚辈对自己如此无礼。
他不禁心下恼怒,皮笑肉不笑道:“查尔沁王子,我也想成全你,不过这陈娇娇如今已陷入这空间异宝碎梦甬道中。这碎梦甬道乃上位者赐予我们万神殿的,端的是神妙无比,一旦陷入其中,便断无出来的可能,只怕一辈子都得呆在其中了。原本我们只是想用这碎梦甬道困住孙慕云这条泥鳅。孙慕云有一个空间法宝,我们是杀不死他的。但若是不杀死他,对上位者不好交代,便只有想办法将他困住。若是困他一辈子,也就和杀死他无异了。却不想又搭进一个陈娇娇来,而且还失手将孙慕云杀掉了,倒实在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查尔沁闻言面色一黯,嘴角抽了抽,忽对血魔尊者哀求道:“仙师,你救救我姐姐,救救她吧。我求求你了,若是你能救她出来,等我继位成了草原王之后,一定会尽力报答您的恩情!”
血魔尊者一听,便打了个哈哈,道:“王子殿下,不是我不愿成全你,实在是我也无能为力。”
却听身旁张玉成忽然开口道:“尊者,你便救救她吧。”
却是张玉成听了查尔沁王子的这番言语,看他痴心一片,不由得想起自己来。他对赵文也算是痴心一片,可是赵文却惦念着孙慕云那个混蛋,不愿跟其一道离开百炼堂。如今更是音讯全无,不知身在何处。张玉成虽然冒险潜入了百炼堂几次,但都未曾见着她,想来是赵文不愿见到自己,所以才故意避而不见。此时听到查尔沁的话语,他不由得感叹这孩子倒真是个情种,心下也好生不是滋味,便想帮其一把。
血魔尊者心下一惊,便抬眼朝张玉成望去,却见后者一脸郑重之色,浑不似在说笑一般。他沉吟片刻道:“张道友,这极西陈家原本依附我们万神殿,倒也有些功劳,但如今却已叛出我万神殿。虽然大长老宽宏大量,不予追究,但想必对陈家还是很有一些看法的。她陈娇娇若是好生待在那极西沙漠中,我们自然也不会去为难她。但她却不安分,硬要跟着孙慕云这条泥鳅来辽东搅这个局,如今身陷这碎梦甬道中,也算是活该。我们现在放她出来,若是日后大长老怪罪下来,只怕你我二人担当不起吧?”
张玉成却不依不饶道:“尊者,我们此次能够如愿将孙慕云除去,主要是得益于查尔沁王子相助,如若不然,只怕着实需要费上一些手脚。他既然立此大功,我们自该成人之美,想来大长老得知了此事,定然不会怪罪我们的。若是他真要怪罪,便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血魔尊者方才这一问,不过是为了试探张玉成罢了,眼见他如此坚决,便也就借着台阶下坡道:“既然如此,我便试试吧。”
查尔沁一听,心下一喜,眼巴巴地望着他。
血魔尊者抬起右手,顿时带起一片血雾来,手举到半空中,迟疑了一下,却又突然垂了下来,道:“不能救,不能救。”
他便仿若自言自语道:“大长老想要煽动极西马帮叛乱,却被陈家那个老东西阻着,一直迟迟不能动手。陈家不比杨家和杜家,根基深厚,和正道修士、我鬼道修士以及帝国修士均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实在是不能轻易动它。而陈家那个老东西又软硬不吃,实在是让大长老伤透了脑筋。现在陈娇娇落在我们手里,陈家那个老东西对他这个宝贝孙女是极其看重的。我们若以此为要挟,便大事可成,到时候这天大功劳,自然要落在我们头上,所以实在是不能放她出来。”
查尔沁一听,虽然不甚明白,但也知此事无望,便沮丧地低下头去。无意中正瞥见张玉成那充满歉意的目光,他心下很是感激,便努力地扬了扬嘴角,想要挤出一丝笑意来,但终究只得作罢。
正在血魔尊者这一干人侃侃而谈的时候,那漆黑的山洞中,罡蓝之焰渐渐熄灭。此时却突然产生了异变,陈娇娇早已哭得昏死过去,所以并未察觉到。
孙慕云的身体早已被焚毁,但那余烬之中,却剩下三件事物来。
其一便是由三瓣般若菩提莲铸成的心脏,此时蓦然发出粲然的七色光芒来,那三瓣光莲花瓣也猛然涨大开来,将整颗心脏都包裹在其中,免去了被罡蓝之焰焚毁的下场;第二件事物却是生长在孙慕云魂魄里的那四瓣般若菩提莲,罡蓝之焰烧到,这四瓣莲花便如同受到了惊吓,将他的整个魂魄都卷起来护在其中,也得以逃过一劫;最后一件事物便是孙慕云脑中的那个土黄色的漩涡,被罡蓝之焰包裹着,苦苦地支撑了片刻,便发出了一声哀鸣,倒没有在蓝焰中化为飞灰,却碎裂开来,又变成了一个个土黄色的光点。
而原本悬于孙慕云头顶的兽神古卷,也好似不甘寂寞,偏要来凑上这一场热闹。就在那土黄色漩涡受到罡蓝之焰的炙烤,彻底地碎裂开来的时候,兽神古卷猛然发出炫目无比的七彩光芒,一瞬间将整个漆黑的山洞都照亮了。那圣莲所铸的心脏、被四瓣般若菩提莲死死护着的魂魄和土黄色漩涡碎裂生出的光点,都宛若受到了极大的吸引力一般,直往悬于半空的那兽神古卷中投去。
当这些事物都被吸入兽神古卷后,那弥漫着整个山洞的炫目的七彩光芒也渐渐黯淡下来,接着便又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中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娇娇已然从昏迷中醒转过来。
只一醒来,心中顿时又痛成了一片。
她就这般静静地坐在这漆黑的甬道中,不言不语,好似一个活死人一般。
悔恨和痛苦死死地揪着她的心,不愿意放过她,不愿让其得到哪怕片刻的安宁和平静。
陈娇娇曾想,自己这么快就嫁给孙慕云,是不是有些莽撞了。遇到穆脱欢的时候,她对于这个孩子的苦苦追求,甚至几乎有了那么一点让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心动。
他可比孙慕云长得要好看很多呢,他近乎盲目而不顾一切的热情便像一剂裹着蜜的**,甜得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这真是一个胆大的孩子,他的话是不是就会真挚许多呢?
但此刻,经历生离死别后,陈娇娇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
原来自己是如此地深爱着他,虽然偶尔也会恼恨他对自己的冷淡,而他也不常夸奖自己的美貌。但在这山洞外,面对着未知的危险,他却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留在了外面。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人,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呢?
情执难渡,自古如此。
而如今这一切,正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陈娇娇在恍然中回过神来,忽恨声道:“慕云,贼老天让我们不得长相厮守,我陈娇娇偏不能遂它的愿!”
她缓缓站起身来,摸到方才孙慕云所站的位置,心念一动,身上便腾起一道蓝焰来。
借着蓝焰微弱的光芒,她看到了地上一堆散乱的灰烬。陈娇娇便蹲下身来,喃喃道:“夫君,让我再摸摸你。”
伸出手去,在那一堆散乱的灰烬里触碰了一下,她的中指上沾了一些灰烬,便用大拇指和中指轻轻地捻动着。
借着蓝焰的微弱火光,陈娇娇痴痴地望着那些碎末从并着的两指之间洒落下来,忽然展颜笑道:“夫君,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心下也就无甚遗憾了。”
她蓦然抬起头来,目光投进远处那弥天亘地的深重黑暗中,幽幽道:“一想到我们在这里相拥而卧,千载万载,我便感到有些高兴,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陈娇娇站起身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将垂落下来的鬓发细心地拢到耳后,笑道:“我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呢。”
说完,她便将身周翻腾的蓝焰凝成剑形,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脖颈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