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的巷弄里,有一间布置得温馨可爱的意大利餐厅,店面不大,却时常座
无虚席,得要用预约的方式才有座位。
为了帮段勤心庆生,白婕玉早在半个月前便已事先打电话来预约,超有人情
味的老板得知他们是想替朋友办庆生会后,还主动提议为他们设计菜单与准备蛋
糕,真是超级贴心的。
大伙约定准时六点半在餐厅大门前碰面,结果除了寿星之外,大家都很准时。
“六点四十了,柴霓,你打电话给勤心,问她在哪里,是不是找不到地方迷
路了?”白婕玉看了下手表,担心的说。
柴霓点点头,从皮包里拿出手机打电话,结果电话是通了,却没有人接。
“怎么了?”等了半天不见她开口说话,白婕玉忍不住问。
“没人接。”柴霓无奈的回答。
白婕玉猛然吸了一大口气,再大口吐出。她决定,“我们先进去吧。”也许
她正在骑车,没听见电话在响,一会儿她到了之后,没见到我们自然会进去找我
们,或打电话给我们。“
点点头,三男三女三对夫妻一起转身,进餐厅等人。
“仇敬?你……是仇敬吗?”
六个人随侍者走向他们预定的桌位途中,一个带着惊讶与犹豫的男声突然间
响起,止住了一干人的步伐。
仇敬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张多年不见的脸孔蓦然出现在他眼前。“常……
峰?”他讶然的脱口叫道。
“就是我。”对方嘴角微扬,眼睛灿灿的点头应道。
“你朋友?”柴霓感兴趣的问老公。
仇敬对老婆点点头,脸上有着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光芒。“你和岳姗他们先过
去,我一会儿就去。”
柴霓虽然有点好奇,还是点了点头,和岳姗等人先走向他们的座位。
“你女朋友吗?”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常峰好奇的问老友。
他们是一起在国外读书的好朋友,虽不同科系,却一见如故。学校毕业后,
因志向与领域不同而各奔东西,几年前还有连络,后来因为工作太过忙碌而逐渐
失联,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巧遇。
“老婆。”仇敬勾唇回答。
“你结婚了”常峰惊讶的瞠大双眼。
仇敬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又更灿烂得意了一些。
“你这到台湾来不通知一声也就算了,竟然连结婚也不说,会不会太过
份了?”常峰瞪着他不满的蹙眉道。
“这么久没连络,你要我上哪儿找人?”
“我老家的住址始终没变。”好友的借口太烂了。
“问题在于我的变了,我爸妈在搬家时又丢了不少东西,你台湾的住址正是
其一。”仇敬叹道。
“难怪这几年我总是连络不到你,问几个还有连络的朋友,也都没有你的消
息。”常峰恍然大悟。“你是什么时候到台湾来的?”
“快四年了。”
“看样子我们需要另外找时间好好的聊一聊。”常峰点头道,没忘记好友的
老婆和朋友还在等他,暂且先放过他。
“给我你的电话。”仇敬同意的拿出手机道。
常峰念出一串号码给他。
“我再打给你。”仇敬看了下不断往这方向望来的老婆,只得对老友说。
“OK.快回你老婆身边吧。”常峰笑着揶揄。
“改天再介绍你认识。”仇敬允诺,对他点了点头后,转身回到老婆身旁,
拉开她身边的座位坐下。
“他是谁呀?客户吗?”一等他坐妥,柴霓立刻好奇的开口问。
“同学。”
柴霓讶然的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同学都在美国。他也是ABC?到台湾来工
作的吗?”
“不是,他是留学生,道地的台湾人。”
“我从没听你提过他。”
“那是因为我和他失联了很多年,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见他。”仇敬有些小
感触。
“他结婚了吗?”突然丢出这个问题的人是白婕玉。
“我没问。”仇敬轻愣了下,若有所思的看向她,“可以请问一下你在打什
么主意吗,欧太太?”
“我觉得他长得挺不错的,既然是完美仇副总的朋友,人格应该也不错,我
刚好有个好朋友缺了个男朋友。”热!书%吧&独#家*制^作白婕玉也不拐弯
抹角,微笑直接回答。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独自一人来这间餐厅用餐的常峰,
并与今天的寿星在心里配对了一下︱
哇!出乎意料之外,感觉好像还挺搭的。
此刻餐厅大门“叮铃叮铃”的被推开,姗姗来迟的女主角终于现身。
“勤心来了。”岳姗发现的开口。
“老公,我们去你的朋友过来一起坐。”双眼发亮的柴霓,当机立断的
拉着仇敬起身道。
白婕玉笑容满面的朝她竖起大拇指。
“交给我。”柴霓回以微笑与大拇指,颇有狼狈为奸的态势。
在场三个男人看到这画面,不由自主的全都露出一脸怪异的表情,但随即脸
上却是漾出纵容的微笑。只要老婆大人高兴就好,随便她们吧。这是他貌同的
心声。
餐厅不大,放眼望去,迟到的段勤心一下子便找到好友的所在位置,大步朝
他们走去,怎知却见仇敬夫妻俩竟朝她走了过来。三人在走道上相遇,停了下来。
“你们俩该不会特地走过来迎接我的吧?”她开玩笑。
“想得美!我老公遇到朋友,我谬去打声招呼。”柴霓朝她扮了个鬼脸,
伸手指了下常峰所在的方向。
段勤心转头看了一下,在看清楚座位上的那个人,她不由自主的轻皱了下眉
头。是他
“怎么了?”柴霓注意到她表情改变了。
“没什么。我先过去了。”段勤心迅速地恢复正常,说完后即走向岳姗
他们。
柴霓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怎么了?”察觉老婆有异,仇敬开口问。
“勤心好像认识你朋友的样子。”
仇敬挑了挑眉头。
“不管如何,计划不变。”把疑惑丢一旁,柴霓抬头说:“老公,你一定要
帮我把你同学拉到我们那桌去坐喔,待会儿就看你的了。”
面对老婆仰着头,一脸粲笑如花的表情,仇敬回以一笑,心甘情愿接下了这
出卖好友讨老婆欢心的任务。
“知道了,老婆。”
拒绝不了仇敬老婆的热情,常峰只好移坐到他们那桌。
三对夫妻加上一位被介绍为“至今仍小姑独处”的寿星,和不知是有意或无
意的被安排坐在寿星身旁的他,这感觉还真是有点奇怪。
可最怪的是,在大伙吃饭聊天了一阵子之后,不知为何话题竟然全转到他身
上来,而且问的问题大多集中在他的事业、与感情上头。例如,现在在哪儿
上班、结婚没、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之类的。
说真的,若不是坐在他身边那个“至今仍小姑独处”的寿星始终一副不太爱
搭理他的模样,他会以为这是场相亲宴。
今天的寿星名叫段勤心,蛋糕上插了二与八的数字,说明了今天是她二十八
岁的生日。
可是说真格的,如果不是蛋糕上的数字,他会猜她大概三十出头,与他差个
一两岁。
不过千万别误会他这样猜,是因为她长得老气。
事实上正好相反,寿星的外表白净、高瘦,短发利落,浑身发散着一种冷艳
的迷人气息,很吸睛。如果再除去她脸上稍嫌成熟的彩妆,他相信,她看起来应
该会比实际年龄再年轻个几岁。
既然如此,为何他还会猜她与自个儿年纪相仿呢?
其实他会这样猜,并不是因为她的外在,而在于她成熟的眼神、疲惫的笑容,
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种淡泊感与苍凉感,就好像她早已看尽人间百态似的,让
他直觉便从三十做为起跳点来猜测她的年龄。
二十八岁呀,真是吓了他一跳。
二十八岁的女人虽已不能再用“天真”两个字来形容,但是也不该像她这么
淡漠、萧索、疲惫才对呀,不是吗?
搞不懂拥有这么多好朋友,而且每个朋友看起来既幸福又快乐的她,怎么会
这么与众不同?不是都说物以类聚吗?
但最让他搞不懂的是,她对他的冷漠与距离感,那是一种接近敌意的感觉。
他们两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没错吧?他在桌面下的脚应该没有不小心踢到她
吧?他在桌面上的手好像也没有碍到过她,或打翻什么东西惹人厌吧?既然如此,
她对他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呢?
“你们不觉得常教授和勤心坐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我们一样,像对夫妻吗?”
岳珊突如其来的微笑道。
“的确很像。”白婕玉咧嘴点头附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常教授,既
然你和勤心两个人都没有男女朋友,要不要凑合凑合?”她双眼发亮的建议。
“婕玉,他们俩看起来是那么的相配,你不要用凑合两个字啦。”柴霓很配
合的敲边鼓。
她们三个自从听说他的职业是老师,现在正在T大教书之后,便开始唤他
“常教授”,怎么请她们直接叫他常峰都没用。
“那要用什么?”白婕玉问。
“你可以说,要不要试着交往看看?”柴霓温婉的说。
“也可以说,要不要直接配成对?因为你们俩坐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像天
生一对。”岳姗接着笑说。
“说的好,天生一对!不知道的人,一定会猜我们这桌八个人绝对是四对情
侣或夫妻。”白婕玉哈哈笑道。
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像在说相声一样的说个不停,终于惹恼了寿星。
“你们三个够了没?”段勤心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语调开口道,让与她拥有
十几年交情的白婕玉等三人,顿时明白她的忍耐极限已经快达顶点了。
“只是开玩笑。”岳姗浑身一僵,率先干笑缓和气氛。
“对呀,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干么这么认真?”柴霓也跟着安抚。
“看在大伙全员到齐帮你庆生的份上,让我们开开玩笑也不行喔?哪有这么
小气的寿星?”白婕玉状似抱怨般的说,却也巧妙的说明了自己的无辜。
一切都是开玩笑。虽然她们三人都这样说,但是就像她们了解她一样,段勤
心又怎会分辨不出她们是在开玩笑或是别有用心呢?
她们分明是想将她和“常教授”送作堆,而她讨厌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尤其
讨厌被和身旁这个配成对,真的非常讨厌!
“谢谢你们帮我庆生,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散会了?”她语音微霁的说。
“现在还不到十点耶,况且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当然还要续摊,散什么会?”
白婕玉瞠大双眼,以一副你在说什么笑话的表情瞪着她。
“我明天早上还有工作。”
简单一句话,就把白婕玉打败了。
“勤心,生日一年才一次,难道你就不能好好的放自己一天假,让我们这些
好朋友帮你庆祝吗?”白婕玉蹙眉,实在很不喜欢她天天工作,这般劳自己。
“你们现在不是已经在帮我庆祝了?”
“只是吃顿饭算什么庆祝?不能玩通宵,至少也要续个两摊才算庆祝!”
“你们待会儿可以去续摊呀。”寿星回得理所当然。
“寿星都要闪了,还续什么摊?”白婕玉不满的撇嘴道。
“你们人这么多,又不差我一个。”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而且还是用略带苦涩的语气,让白婕玉顿时只觉得怒不
可遏。
“你说这是什么话?今天我们到底是为谁聚在一起的,段勤心”她发火的大
声道。
这女人自从她们几个先后结婚后,就有意无意的逐渐与她们拉开距离,每回
找她出来聚会,十之八九都会用有工作来搪塞。
以前她也忙,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相反的,只要偷到一点空闲,即使是一起
吃个二、三十分钟的午餐,她也会主动找上门,发泄她在工作上或家里所累积的
郁抑之气。因为她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了解她的苦楚,能听她诉苦的也只有她们
三个。
十几年来,她们几个相视莫逆、甘苦同受,这情感绝对不会因为她们三个先
她一步结婚生子而改变,她应该知道这一点才对,怎能因此就疏离她们?搞得好
像她们三个背叛了她,这样真的很让人火大!
“婕玉。”坐在她身边的柴霓迅速地扯了下她的衣袖,阻止她继续爆发下去。
“既然有工作,那就没办法了,续摊的事改天再补好了。”岳姗适时的开口,
缓和现场急冻的气氛。
“就这么办吧。”柴霓迅速的接口,拍板定案,免得徒生枝节。
“老公,你去结帐好吗?”岳姗转头对老公说。
裴名竞点点头,起身离席去结帐。
“勤心,你刚才有喝酒对不对?待会儿坐我老公的车,我们送你回去。”不
想让气氛太过冷清,柴霓对坐在对面的段勤心说。
“不用了,我自己骑车回去,明天早上我还要用车。”感谢好友的贴心,但
为了明天方便上工,她只能婉拒了。
寿星都这么说了,柴霓也无话可说,只好看向今晚的新朋友问:“常教授,
你是怎么来的?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我自己搭出租车回去就行了。”常峰不好意思麻烦他们。
“有现成的车干么不坐,要花钱搭出租车?”柴霓说。
“我送你。”仇敬也接口道。
常峰看了老同学一眼,不再拒绝的点点头,接受了他们夫妻俩的好意。
裴名竞结帐回来,大伙刚好收拾好随身物品。
“走吧。”
一句话,散了会,大伙在餐厅门前道再见,然后各自回家。白婕玉和段勤心
两人,始终没再开口和对方说上任何一句话,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
“抱歉了,嫂子。”
上车后,常峰立即向仇敬的老婆开口道歉,他总觉得刚才的生日宴会之所以
会不欢而散,他得负绝大部份的责任。
寿星摆明了不喜欢他这个外人加入,心情自然受到影响,进而才会导致刚才
那不快的场面。所以追根究底,罪魁祸首肯定是他,不会有别人。
“怎么突然这么说?”柴霓讶然的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他问。
“如果我没有加入你们的话,也许刚才的冲突就不会发生了。”他深感歉然。
“跟你无关。”仇敬开口解释,“我老婆那位姓白的同学,个性本来就比较
直冲,对于今天寿星的不满情绪早累积了不少,只是凑巧今天爆发,跟你加不加
入我们完全无关。”
“没错,况且是我们夫妻俩硬要你加入我们的,就算有错,也是我们俩
的错,你别想太多。”柴霓也忙着安抚。
常峰点点头,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说真的……”柴霓欲言又止的再度开口。
“嫂子有话直说无妨。”
“真的可以吗?”她有些犹豫。
正所谓知妻莫若夫。仇敬干脆直接替老婆把说不出口的唐突说出来。
“我老婆想问你对今天的寿星有什么感觉,有没有一点好感,有没有意愿想
把她追来当女朋友,甚至是老婆?”
常峰怔愣了下,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怕说错话伤到人,只好选择沉默。
他的沉默让柴霓有些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跟着沉默了
起来。
老公伸手过来,握住她的。
“常峰,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了解老婆的想法,仇敬好奇的开口问老友。
这虽然从以前开始就有点闷,聪明的脑袋永远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挺拔的身形加上温文儒雅的气质和淡定的气息,依然还是让许多女同学们对
他倾了心。
现在的他较以前更加沉着稳重,人也开朗许多,还是知名学府的教授,条件
这样优的他说没有女朋友,实在让人有些怀疑。
“真的。”常峰嘴角微勾。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的样子不像是个没有女朋友的人。还是,”仇敬犹豫的停顿了下,“虽
然你没有女朋友,但是有男朋友?”
常峰闻言呆愣,而坐在副驾驶座上仇敬的老婆似乎倒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同性恋,仇敬。”他回神,失笑的开口。
“那为什么你会没有女朋友?以你的条件,应该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才对。”
“也许是缘份未到。”
“也许你的缘份已经来了。”
常峰忍不住笑出来。
“仇敬,说真的,”他笑了一会儿,缓慢地开口问:“你现在是不是在婚友
联谊社上班?”
仇敬听了脸黑一半,差点没吐血。他在心里狂骂一字诀,但碍于想笑又不敢
笑的老婆大人在身爆再不满也只能强忍下来,等有机会再报这一箭之仇。
婚友联谊社?
这厮真的是……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