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流云的梦、梦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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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柔一听柳眉一竖又要拔刀。

  白愁飞忙道:“这次来的是官衙方面的人。”

  温柔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抓我们的?”

  白愁飞笑道:“你犯了法不成?”

  温柔又怔了怔:“是来抓你们的?”

  王小石解释道:“这想必赵铁冷原先安排好的不过这班衙差官兵一来此地是不能再留了。”

  白愁飞道:“所以还是走为上着。”

  只听一阵阵吠声、马蹄声和嘈杂的人声这次连温柔也听得分明了。

  白愁飞笑道:“此时不走尚待何时?”

  三人互望一眼王小石自屋瓦破洞拔起温柔越出窗外白愁飞则往门外掠去就在这瞬间白愁飞陡然用手指在酒杯底弹了一弹。

  白愁飞这一弹酒杯立即碎了。

  碎成两半。

  这两块瓷片一射向厉单、一射向厉蕉红去势之疾快逾电光。

  王小石人已明明升上了屋顶陡听风声身形骤沉急坠至厉氏兄妹所伏之处头下脚上伸手一抄竟抄住一片碎瓷!

  另一片却“啸”地一声直射了过去王小石出手无及衣袂还被瓷片划破一道口子钉入厉单的额上!

  厉单闷哼一声登时死去。

  王小石忍不住心头一阵忿怒:“你为什么非要斩尽杀绝不可?”

  白愁飞悠然道:“你的心肠太软。”

  王小石听了更:“这不是心肠软不软的问题而是没有必要何苦要杀人!”

  白愁飞依然没有生:“放了这儿其中任何一个他日这件事传了出去雷损、苏梦枕都不会放过咱们你想你这妇人之仁划得来么?”

  王小石仍悻悻然。

  只听温柔在外面嚷道:“你们两个在里面干什么还不出来?!”

  白愁飞似乎并不想王小石再起冲突只道:“这女子在外面这般大呼小叫的大概非要把全城的捕快都引到这儿来不可。”

  王小石看看地上的厉蕉红。

  厉蕉红也吃力地抬两眼闪着强烈的忿恨。

  白愁飞摊摊手道:“也罢这女人我留着不杀希望她能不枉了你的出手相救。”说罢飞身出去。

  王小石再看看地上的厉蕉红在看看地上东倒西仆的死人长长的叹了一口。这时汹涌杂沓的人声马嘶已逼近了王小石抛下一句话:“你不要再作伤天害理的事了。”一脚把厉蕉红身上被封的穴道踢活飞身掠出窗外。

  月光下三道身影正在疾行。

  白衣的是王小石。他衣着随便长衫的颜色就像月色一般柔和得就跟月色一样。

  锦衣的是白愁飞。他身上的布料高贵而华丽纵在月色下也能衬托出一股逼人的华贵。

  枣红衣的是温柔。枣红的紧身衣装镶着细秀的绣金蝴蝶边子玫瑰花色的护边贴在柔肩上一双水灵的眼一对坠金耳垂珠子晃漾在白花瓣也似的耳上闪来晃去还有一道清楚而秀的眉毛。

  王小石忍不住要望她。

  白愁飞也向她望去嘴角旁似有一丝傲然不屑的笑意。

  温柔知道他们在偷看她。

  就算她的武功不比他两人高但对于判别“是不是有人在看她”这一点她自信是无敌的。

  这一点比起女人来男人都像蠢才。

  温柔特别高兴。她秀长含笑的眼睛故意只看前面的路仰着脸、微蹙着眉尽可能多吸、再徐徐吐出来这样更可以把她秀的隼头、笑中含愁的秀色以及高挑个子的美好身段让这些点都特别突出来。这点很重要要不然温柔总嫌自己鼻梁不够隆样子好象也不够庄重而且她自觉长手长脚的但胸部育总跟嫂子、姨娘她们不怎么一样。

  她心知这同行的两个男子禁不住要看她不禁得意起来脚下也利落得多了。刚才她追这两个男子觉得十分吃力现在倒似是这两个男子在追她了。

  她当然没察觉这两个男子是放慢了脚步在等她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承认。

  才掠出店外在灌林旁踏到了一具尸:那是赵铁冷把所有在外放哨的“六分半堂”的人都杀掉的其中之一温柔一时不慎踩上一脚得叫了一声一时间箭啊火光啊吆喝啊都往这儿包抄要不是白愁飞和王小石一人一边挟着温柔一连十七、八个起落很可能就要和官兵缠在一起了。

  温柔被拖着走一口都换不过来了却还是嘴硬:“怕什么?我们既没杀人又没放火追上来我还要跟他们讨奖赏呢。”

  王小石和白愁飞都不管她照样搀着她飞掠。

  此刻官兵已远三人才放缓下来慢行。

  温柔掠掠云鬓她知道自己这个姿势很温柔可爱。

  白愁飞忽道:“你鬓边别的是不是月桂花?”

  温柔摸了摸鬓边把月桂花拧正了一下嗔瞟了白愁飞一眼道:“是呀怎的啦?”白愁飞“哈”地一笑跟隔了个温柔的王小石张扬道:“我说呢果然是月桂花。”

  王小石不明所以:“月桂花?”

  白愁飞喜洋洋道:“上次月仙和鸾喜头上也戴着这个我问过那些小妮子都抿嘴光笑不说现在一问才知道是月桂花。”

  王小石仍不明白白愁飞的意思:“月仙?鸾喜?”

  “对呀!”白愁飞道:“秦淮河上迎春轩、凤香阁大大小小的婊子十个中有七八人头上都戴着这么一朵便宜又时兴的玩意儿没想道……”

  话未说完温柔已嘟着嘴抢在王小石和白愁飞的前面身后留下一缕香风。

  白愁飞向王小石挤挤眼笑笑。

  王小石摇了摇头。

  白愁飞问:“你要上哪儿去?”

  王小石道:“京城。”

  白愁飞又问:“去做什么?”

  王小石道:“碰运。”

  白愁飞笑了:“你可有朋友?亲戚?”

  王小石道:“没有。”

  白愁飞笑着问:“你去京城想做什么?想财?要出名?”

  王小石道:“我不知道我有一身本领而且心大志总不能就这样白白虚度一生。”他想想又补充道:“不过万一真要虚度那也无所谓啦。”

  白愁飞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也象你一样有志但仍郁郁不欢地过了一辈子?”

  王小石没有立即回话好半晌才道:“我总要试试。”

  白愁飞笑道:“那很好。”

  王小石反问:“那你呢?”

  白愁飞道:“我?我什么?”

  王小石认真凳:“你也有一身好本事要到哪里去?去做什么?”

  “我跟你同路、同道。”白愁飞倦乏中带有一说不出的孤傲“我也是去京城碰碰运。因为我不想在‘六分半堂’的分堂主外围势力下讨饭吃所以才干了一票结实的捞了把银子到京城去再试一试可有容人之处。”

  他顿了顿才道:“人要想表现自己一定要站在有光亮的地方。在黑暗里的鲜花不如一支火镰。”

  王小石喜道:“那我们可以一道走路上不愁寂寞了。”

  白愁飞笑道:“你当然不愁寂寞只愁我在你有难的时侯就会飞掉了。”

  王小石倒当真了起来:“哦?真的?”

  白愁飞笑道:“我不是叫白愁飞么?如果我叫白饿飞的话就会在你闹肚子饿的时侯飞走。”

  王小石才明白自己太认真了说:“你在什么时候飞掉我都不怨你你只是不能再骗我象刚才说过不杀人却又──”白愁飞笑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王小石端详着他忍不住道:“你笑起来的时侯倒不那么傲慢不可亲近。”

  白愁飞也没想到王小石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口里却道:“谁要是整天都在脸上笑着想傲也傲不起来。”

  忽然一阵风袭来温柔似一朵玫瑰般的脸靥冲着他们面前就是一笑:“两个男人谈什么谈得这般卿卿我我、咕咕哝哝的?”她见两个男人没有过来向她赔不是但她又不想独自一人在月下的郊野走夜路于是决定以阔大的胸襟原谅他们倒了回来又问:“你们猜本姑娘要到什么地方去?猜到请你们吃糖。”

  她对王小石道:“你先说。”

  王小石只好道:“蒙古。”

  温柔只好问白愁飞:“轮到你了。”

  白愁飞认真地想了想道:“秦淮河畔迎春轩。”

  他们是到了河畔不过当然不是秦淮河而是滔滔汉水。

  他们要乘舟一段水路再上6路直驱京城那少说也要十天半月的路程。

  三人结伴而行到了次日下午来到南渡头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相互调侃倒是亲近了许多。王小石和温柔觉得白愁飞其实并非傲岸难近但作事手腕非常有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六亲不认。白愁飞和王小石却觉得温柔天真烂漫任性妄为但心底善良好奇心强性子倔得可以。温柔和白愁飞认为王小石平实诚挚修成见无可无不可但有时认真得可畏固执得难缠。三人无形中似了解了许多。

  但也有一感觉:三个人都觉得只了解对方一部分还有一些难以摸索的层面好象月的背面是难以观察的。

  ──究竟那是什么?

  ──善?

  ──恶?

  人生里有一些朋友可能因志趣相投、时势所促结为知交但在重要关头对方真正性情的流露可能令人错愕可能令人疑可能令你无法接受!

  这说不定才是他们的真正本性。

  一路榴花似火槐柳成荫远山近水漠漠如烟。

  到了渡口他们租下一艘船准备明早出白愁飞说:“我们从水路去较舒一些反正我们并不路。行船的惯例是:顺风则行逆风则泊。一般而言只要不遇到风对江酌月倒惬意得很。”

  温柔却道:“本姑娘不赞成。”

  白愁飞道:“那你走6路咱们走水路。”

  温柔了金耳坠镶的小珠子在耳下乱摆她手腕上的金镯子也叮当响着:”白愁飞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小石忙道:“姑娘是怕床上不便么?”这一句话本想替温柔找台阶下但心里一急便把“船”字说成“床”字这可更惹祸了。

  温柔把足一顿鼓鼓地戟指道:“你们这些油嘴滑舌的狗鸭蛋你少得意本姑娘自会收拾你!”一路上白愁飞惯于挖苦调侃她她以为王小石这一句也同一调子而且说得更是张狂。

  王小石可更情急结巴起来了:“温姑娘我可可可不不是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跟跟你圆圆圆床……”

  这一个“床”字原本是“场”王小石心头一慌却偏又说错了这一来温柔怒以为对方占便宜占出了面皓腕一扬就是一巴掌“啪”地给了王小石一个清脆。

  本来以王小石的武功是没有理由避不开去的。

  但王小石就是避不开去。

  他被这一记耳光掴得怔了一阵子。

  白愁飞也不劝解只是哈哈大笑。

  温柔得一甩黑挑腿扭腰地就蹿上了岸咕咕地说:“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欺负我!”

  王小石想上岸去追白愁飞却拦阻道:“别急她一过没处热闹准会回来。”

  王小石觉得脸颊上还是**辣的:“她……她误会我了我怎会说这些轻薄的话呢。”白愁飞笑道:“就算说了又如何?她那么娇美可人不想起床才不是男人。”

  王小石着实吃了一大老半天才说得出话来:“不过……我是没有说这这这话呀!”

  “说了也没啥大不了”白愁飞好整以暇地道“大姑娘脾更没啥大不了怎么难道你光说说又没真的对她怎么样她已动手打了人她还要计较么!放心放心入夜她没处投宿包准回来!”

  王小石觉得很有些委屈望着江心怔怔地道:“希望没走她就好。”

  白愁飞从旁观察王小石心中料着了几分道:“不走的……”突然住口用肘部顶王小石的肩膀王小石一愣只听白愁飞以严肃的语低声说了一个字:“看!”

  王小石远远看去只见一班仆婢奶娘之类的人簇拥着一个穿水葱绿衫裙的女子上了左近一艘华美的船鲂。

  王小石只看了一眼忽然间所有的人仿佛都不见了。他只看见一个水绿衣饰的丽人婀娜多姿地上了船远远只依稀见着那女子修眉美目姗姗毓秀一动便是一风姿千动便是千风姿王小石就只看了一眼心里就觉得一阵牵痛再看那杨柳含烟、青山似黛的美景处处都是这一见的风情。

  那船上的橹手已经开始把船撑开泊到避风的塘口专觅了一处僻静之处停舟这几下拢舷撑篙船上七八条大汉倒是吆喝连连忙了个团团转。

  白愁飞道:“可瞧出来了?”

  王小石喃喃地道:“想不到这世间竟有这么些个美丽女子温女侠是一位这一位……啊”说到这里才想起自己未免失态。

  白愁飞忍俊不禁道:“嘿你倒是会看光看绝代佳人不看──”语音一沉神态又傲决了起来:“我看那一艘船有些不对劲。”

  王小石吃了一心里有些担心起那弱不禁风的女子起来了:“怎么?”又有些不相信疑白愁飞是故作人之语。

  白愁飞眼睛像雕一般盯着远泊的船仿佛他的眼光是两柄断金碎石的利刃:

  “大凡在江上撑了几年篙的人篙落水上不溅水花掌橹的更不会不懂借水力撑这官船的人更加是这行的老手才敢领航。刚才这船上的几个摇橹撑篙的一则双目炯炯有神臂肌贲凸马步沉稳一看便知是会家子;二则这干人不懂就应水势下篙溅起老高的水花一望便知是生手;三则这几人皮肤太白跟行船的日晒雨淋完全不同而且互换眼色泊在僻处必有图谋。”

  他一字一句地道:“看来今晚这船要遭殃了。”

  王小石还在想着那风华绝代的女子禁不住道:“我们要不要过去示警……”

  白愁飞脸上慢慢升起一深山中野狼在伏伺猎物的眼神有力地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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