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为难之事,与潜龙山庄有关,而潜龙山庄,又是许恒与龙啸天结不共戴天大仇之根源所在,要许恒为潜龙山庄的事业添薪加火,这娘们儿不是在强人所难,文雅点说,是痴人说梦,直白些讲,简直是自己作死啊!我觉得许恒更愿意一把火将潜龙山庄烧了干净——丫当初在潜龙庄园里埋了威力足以掀翻整座山头的炸药,恨不能将与龙啸天和潜龙山庄开发项目有关系的所有人一窝端上天去,由此便不难揣测他是否会答应三小姐的请求...根本没得商量!
三小姐若有胆,现在去对门告诉天佑,她就是龙氏开发潜龙山庄的幕后投资人,别说与许恒谈条件了,恐怕面都见不着,就被假小子一把小快刀捅成了马蜂窝...三小姐应该也有这自知之明,所以我问他,将许恒交给他,能否保证许恒去自首,她说不能,敢情是指望我说服许恒呢!
不可否认,她的条件很诱人,如果所有人都认为她才是促使许恒自首的‘罪魁祸首’,而我不过任她摆布、听她行事的一枚棋子,那么,我将不必再担心那些来自受到许恒案和龙啸天案波及者的迁怒与报复,同样,有了三小姐这块金字招牌的庇护,许恒亦无需忧虑天佑今后的生活——一如三小姐所言,是个三赢的结果。
但我没答应,也不可能答应。
首先,许恒是一个人,他不是筹码,他有他活着的意义,他有他的存在的价值,无论世人最终对他如何评价,其意义和价值,也绝不该沦落为被某些人用来换取商业利益或者政治利益的道具,这有违我‘惹祸上身’的初衷,我不知我是依然叛逆,还是热血未冷,但我执拗的渴望,许恒的结局,可以成为一种反思,一种不掺任何杂质的反思。
如果说第一个理由太过理想,那么其次的理由,又太过现实了——我为三小姐做说客,焉知到了许恒眼中,是不是助纣为孽?倘若许恒先入为主的认定三小姐与龙啸天属一丘之貉,且不说他的复仇火焰会不会因为三小姐而重燃,万一因此不再信我,带着天佑跑路,我岂非真成了助纣为孽的罪人?我放走过许恒一次,但我绝不会放走他第二次!他罪该伏法,这毋庸置疑,无论我多么同情他的过往,也改变不了他触犯了法律、他是个危险人物的事实!第一次我尚能自圆其说,是力所不及,这一次,我可没了自欺欺人的底气。
许恒若再有报复社会之举,我纵容有责,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我紧蹙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正努力掩饰紧张并观察着我表情的三小姐见状,或许是以为我有把握说服许恒,登时有一抹喜色浮于眉梢,却听我问了一个八竿子搭不着边的问题,“萝卜切丝,这么细,黄瓜切片,这么薄...你打算做什么菜?”
“啊?”她没反应过来。
我指着砧板上那因为太薄太细已经开始水分流失变成湿塌塌两坨的萝卜丝和黄瓜片,道:“你刀工很好,可为了秀刀工,使切出来的东西都失去了口感,未免本末倒置了吧?”
三小姐凝着一双美眸,若有所思,忽然反问我道:“你是说我太想当然了?自以为是的觉得这是对谁都好的结果,其实不然,我将复杂的事情理解的太简单了?”
我被她问得一怔,对视她虚心求证的目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只是想转移话题,她却以为我话里暗藏玄机。
我不禁失笑,也不晓得这妞是智商太高故而想的太多了,还是意外暴露了她也有迟钝的一面,竟让我在某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她也不是那么可恶,多少还有一些可爱的错觉...
我摇摇头,趁机将脑袋里的错觉驱散,说道:“你是将简单的事情理解复杂了——我想说的只是你萝卜丝切的太细,黄瓜片切的太薄,别说下锅了,凉拌都没嚼劲儿,而且会烂的没卖相。”
“是吗?”她仿佛才发现这个问题似的,微微露出的惊慌之色,“那怎么办?”
口中问着怎么办,手里却没闲着,苦瓜、茄子、西红柿,在她熟练的刀工下,顷刻间又变成了三盘薄片,所以我怀疑她是装的,故意嘲讽我,便没好气道:“你要做什么菜我哪知道,你问我怎么办,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哪知道该怎么办?”这妞下巴扬起,小嘴一撇,很是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让我忍不住想刮她一大耳瓜子的话,“我又不会做饭。”
“你不会做饭?”我不信。
“不会。”她很肯定。
“刀工这么好,你说你不会做饭?”我杀气腾腾。
她两眼一翻就化于无形,“昨晚过来的那位玩刀比我熟练多了,我这两下子还是她教的呢,你问她会不会做饭。”
这娘们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天晓得是不是故意在我伤口上撒盐,“她应该会做饭吧...”
三小姐一怔,“你怎么知道?”
“因为东方很擅长做饭啊,”我脱口而出道:“女儿厨艺那么好,不是妈妈教的,难道是自学成才?那我更多了一个恼她的理由。”
“恼...恼谁?”
“冉亦白。”提到这个名字,我就不自觉的咬牙切齿,论容貌气质,她与我面前这位可谓是同级别的祸水,论起在我心目中的反感程度,这二位也是不相上下的——固然有她伤了虎姐的缘故,但更让我厌恶的,还是她对东方漠不关心的态度。
“恼她...恼她什么?”一整晚都没怎么外露情绪的三小姐竟异常紧张起来,小心试探道。
我倒释然,那个女人是她的朋友,她自是不希望我记恨报复的,更何况那女人昨晚也算为她而来,虽无恶意,但玩笑开过了火,以至于逼得虎姐受伤,也是不争的事实,三小姐多多少少会心中有愧。
“和你无关...”我鬼使神差般没有故意迁怒于她,摆摆手,却是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我是觉得,姓冉的太过疏忽对东方的关心了,十六岁的小丫头,正是贪玩又叛逆的年龄,不可能真的对厨房这么有兴趣,她却苦练厨艺,是为了什么?倘若不是迎合她妈妈的兴趣,那无非是想得到她妈妈的夸奖,可我从来没听她炫耀过,这又证明什么?”
我问三小姐,三小姐没做声,我暗觉好笑,问她作甚?她一个二十七岁还没谈过恋爱的奇葩剩女,哪里会懂母女亲情?便继续道:“只能证明冉亦白从没夸奖过东方,这样一个连女儿努力讨好都视若无睹、连女儿的小小渴望都吝啬满足的女人,也好意思腆着脸擅自决定女儿的将来,她凭什么?”
三小姐冷笑道:“再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人家女儿的将来,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干预吧?你又凭什么?”
“就凭我一个外人都比她更了解东方!就凭我一个外人都知道,去了法国的东方,不会比留在北天的东方过得更开心!”我怒道:“她在法国有朋友吗?法国有缘缘?有她的**姐,还是她的小夜姐?”最后又在心里颇为自恋且自私的补了一句:法国有我吗...但咱脸上却正气凛然,没有一丝龌龊。
“你怎么知道她不能在法国交到新朋友?”
“人这一生,总有一些珍贵的东西是无法被取代的,有些回忆,有些朋友...作为母亲,她拥有守护的义务,却没有剥夺的权力!做出选择的人,不应该是我,也不应该是她,而是东方自己,十六岁,已经不再是无知孩童了。”
智商高,不等于口才也一定好,三小姐不再言语,要么是不懂故而慎言,要么就是斗不过我的两片嘴皮子,她又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蹂躏篮子里的蔬菜,展示着她精湛的刀工,沉默了良久,突兀问道:“你不答应帮我说服许恒,是吗?”
太跳跃,我反应了一会,才淡淡道:“我说过了,许恒不是筹码。”
三小姐不语。
我好奇道:“你不强求?虽然我不接受你的人情,但你好像还是拥有很多要挟我的手段,例如,月之谷与风畅的合作项目什么的...”
她问道:“有用吗?”
“没用,”我道:“但你之前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今天吗?这么容易就放弃,不像你死缠烂打的风格啊。”
“你错了,”她摇头说道:“我做那些,可不是为了要你帮我说服许恒,摆平潜龙山庄这点小麻烦,甚至今天出现在这里,也不完全为此,严格说来,这不过是顺便的请求罢了,你答应最好,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顺便?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惊异道:“什么目的?你到底为什么而来?”一时都忘了吐槽,这妞并未否认自己死缠烂打了。
“做饭,”气质娴雅高贵的她,虽双颊浮起一抹桃红,却没有一丝反省的诚意,眼中闪过的恶趣味,与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倒颇有几分如楚缘般不失孩子气的狡狯,让我忍不住想侧身去看她屁股后边是不是也长了九条狐狸尾巴,“虽然我不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