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警来得很快,只比萧雄他们慢了不到十分钟。
考虑到他们是忽然接到卫无双的报案,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现在是下班时间,需要临时召集人手,而且来了七八个人之多,所以这个效率实在算得非常之高了。
这或许和报案人的身份有关。
卫无双虽然是派出所的警长,不在市局刑警支队上班,但在卫周公安系统,目前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毕竟像这样战斗在第一线的警花不多见,而且卫无双的业务能力确实很强。她亲自报的案,被绑架的又是卫周名人萧雄的儿子,刑警支队予以高度重视也就理所当然。
带队的市局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茅先锋,一名四十来岁的高大汉子。
严格来说,茅先锋只是骨架粗大,实际上很瘦,警服穿在身上,轻飘飘的,一点不贴肉,眼窝深陷,显见得操劳过度。
刑警支队副支队长,与其说是个领导,不如说是个兵头,冲锋在前,享乐在后。
茅先锋率先进了平房,双眼四下一抡,在刀疤的尸体上略略停留一下,眼睛微微一眯,便即扭头望向卫无双,说道:“小卫,你下的手?”
这一竿子正中太阳穴,极其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积年老手。一般来说,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不会轻易将敌人的头部当作袭击目标,而是会自然而然地选择躯干部分。这是因为,躯干比头部的面积要大得多,一击而中的几率也要高得多。
况且从现场情形来看,竹竿应该是先击破了玻璃窗,再准确无误地插进刀疤的太阳穴。
看得出来,出手的人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一击毙命,不让敌人有丝毫挣扎还手的余地。毕竟刺中躯干部位,不一定能够一击必杀。
足以证明,出手的人对自己非常自信。
故而茅先锋理所当然地认定是卫无双的杰作。
不过听他的语气,也不是那么肯定,卫无双到底是个女孩子,又那么年轻,经历还是略少,应该不至于如此“心狠手辣”。
卫无双轻轻摇头,目光在一旁的燕飞扬脸上一掠而过。
“是我杀的,茅支队。”
燕飞扬很坦然地说道。
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听到萧雄和卫无双给茅先锋打招呼,称呼的就是“茅支队”。
“你?你是哪个单位的?开元所的?”
茅先锋顿时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卫无双所在的派出所,管辖范围是卫周市开元区开元街道办事处所属的区域。
此人既然和卫无双在一起,茅先锋自然便将他当成了开元派出所的人,估计是新来的联防队员,看上去可真年轻,应该刚刚高中毕业,也不知有没有二十岁。
年纪轻轻,下手还真狠!
“茅支队,他是学生,卫周一中高二奥赛一班的学生,叫燕飞扬。”
“啊?学生?学生来这里干什么?”
饶是茅支队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一听这话也有些犯愣怔,边说边再次扫了刀疤倒伏的尸体一眼。这里可是荒郊野外,又不是闹市区,就算是误打误撞也没道理啊。
卫无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要在卫警官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是真的不容易。
“茅支队,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待会去了局里,再详细向你汇报吧。总之这案子是他们破的,人也是他们救的。两个绑匪,一死一伤,也是他们的杰作。”
卫无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低声说道。
“他们?还有谁?”
茅支队很敏锐,追问道。
“还有我,茅支队。”
李无归在不远处笑嘻嘻地举起了手。
“你也是学生?”
见到李无归那同样年轻的脸,茅支队忍不住问道。
“对,我叫李无归,和燕飞扬是同班同学。”
李无归笑着说道,在刑警支队副支队长面前,周边是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这家伙也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贱贱的,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抽他。
茅支队顿时撮了撮牙花子。
虽然他还没搞清楚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遇到了两个妖孽!
“卧槽,你们真是学生?”
这一下,连躺在地上直哼哼的绿军装也忍不住了,嚷嚷起来,满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原先还以为输在警察手里,现在才知道,这俩小哥都还是学生。
这输得,那可就丢人了!
李无归朝他咧嘴一笑,说道:“不服气啊?不服气等你骨头长好了,咱们再较量一次?”
绿军装瞪大眼,死死盯住了他,再说不出话来。
“干活!”
当下茅支队手一挥,喝道。
刑警们顿时就忙碌起来,照相的照相,现场勘察的现场勘察,各司其责,丝毫不乱。
当大部队浩浩荡荡开回市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所有人都不能回家,得先做笔录。
绿军装直接送进了医院。
在路上,他就痛得晕死过去了,冷汗完全将内衣湿透。
茅先锋亲自给卫无双燕飞扬李无归做笔录,当然,这个所谓的“亲自”,只是他“主审”,真正做记录的另有其人。
因为燕飞扬和李无归只是当事人而不是犯罪嫌疑人,所以他们是坐在一起做笔录,没有被分开来单独询问。
案情很简单,卫无双一说,就捋清了。
但所有参与讯问的刑警,包括茅先锋在内,都面面相觑,只觉得“疑云重重”。
“燕飞扬,我就是不明白,你们怎么找到那地儿的?那可是荒郊野外。”
茅先锋满怀疑虑地问道。
燕飞扬双眉微微蹙了起来,不吭声。他就知道会面临这样的疑问。倒不是他不肯说,关键是他说了,别人未必会信。他得好好考虑一下措辞。
“卜卦,算的。你信不信,茅支队?”
李无归先开口了,还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卜卦?”
茅支队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疑虑更加明显了。
“这也能算得到?”
“能。”
这回说话的是燕飞扬,永远那么言简意赅,惜言如金。
“好啊,没想到我遇上神算子了?那你倒是给我算算看,先说服我了,我就信了。”
茅先锋本是个很严肃的人,这当儿也忍不住带上了戏谑的表情,其他几个刑警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看得出来,没有一个人相信燕飞扬的话。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相信“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那一套?
最要命的是,这还能算到罪犯的藏身之处?
“可以。你很小的时候,你父亲就过世了,是横死,哦,就是非正常的,意外死亡。你有一个女儿。根据你的面相显示,你中年以后会单身……应该,你已经离婚了,就在前不久……是这样吧,茅支队?”
大家笑声未停,燕飞扬就已经开口了,语气平淡,语速平缓,就好像在“背书”一样,没有丝毫激越和波澜起伏。
但他还没说完,茅支队就已经脸色大变,参与笔录的几名刑警也一个个目瞪口呆,包括卫无双在内,几乎所有警察都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像是看一个怪物似的,打死都不相信。
“谁跟你说的?”
稍顷,茅先锋忽然一声断喝,将大伙都吓得一愣一愣的。
“小卫,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卫无双便露出了极其无辜的表情,双手一摊,说道:“茅支队,你觉得我会无缘无故和一个学生谈到你的情况吗?而且,我还真不知道你小时候的事……还有啊,你真的离婚了?啥时候离的?”
其实茅先锋也是情急之下胡乱怪人,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得很离谱。
这些情况,不要说卫无双一个派出所的年轻警长,就算是刑警队这些日日夜夜在一起摸爬打滚的兄弟们,也未必知道得那么清楚。
“小子,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谁跟你说的?”
茅先锋死死盯住燕飞扬,一双眼睛瞪得比牛蛋还大。
燕飞扬微微一笑,说道:“茅支队,我说了你不会信的。但这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东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是存在的。”
“你……”
一时间,茅先锋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就喝,却发现茶杯早就喝干了,他身边一位年轻警察便赶忙起身,拿起他的茶杯去给他续水。
“张警官,小心些。”
燕飞扬微笑说道。
这名年轻警察姓张。
“什么?”
张警官猛地顿住了脚步,诧异地问道。
“也没什么,你脸上刚刚起了一道纹路,直冲中府,主你眼下有意外冲撞,要小心点。”
“胡说八道……”
张警官四下一看,自己就在刑警支队的大办公室内,四周都是自己的同事和熟得不得了的同事,会有什么意外冲撞?
简直就是莫名奇妙。
当下张警官不再理他,径直为茅先锋的茶杯里续满茶水,举步走了回来。谁知就在他走到门边的时候,意外陡生。
“哐当”一声,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张警官暗叫不妙,还没来得及有任何闪避动作,房门就直接撞上了他,顿时被撞了个趔趄,手中水杯掉在地上,打得粉碎,热水,茶叶溅了一地。
茅先锋,卫无双等人看到这一幕,都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半晌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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