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别的同学,恐怕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朱砂。
好在这个肯定难不住燕飞扬。
很快,朱砂就调好了,送到公孙兰的面前。
公孙兰一手持笔,一手端着朱砂,轻轻蹲下来,在小圆镜的镜面上,绘制符咒。运笔如飞,片刻间一个十分复杂的符咒,就已经绘制好了。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公孙兰在六面小圆镜的镜面上,都绘制好了符咒,却站在最后一面大圆镜的面前犹豫起来,迟迟不肯下笔。
“燕飞扬,你来吧。破他的七箭法,需要阴阳交会。”
稍顷,公孙兰站起身来,将朱砂笔交到了燕飞扬的手里。
应该说,破法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公孙兰也想看看燕飞扬在占卜符咒阵法这方面的造诣。风水阵法,历来是大风水师必修的课程。而风水阵法,又和符咒之学密切相关。
燕飞扬也不推辞,接过朱砂笔,在公孙兰身边蹲下,一挥而就。
这个符咒,和公孙兰绘制的六个符咒都有所不同,虽然在外人看来,一样是鬼画符,完全看不懂,却透出一股磅礴的大气。
公孙兰看得暗暗点头。
以她的符咒造诣而言,燕飞扬绘就的这个符咒,谈不上多么的精巧,甚至还略显粗糙,但这股磅礴大气却是天生,非胸中有大志向者,不能臻此。
陈涉曾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符咒绘制完毕,公孙兰又取出七支蜡烛,一一立在七面圆镜之上。
看上去。都是普通的蜡烛,却不用滴蜡。直接就在平滑的镜面上立得稳稳当当。
公孙兰随即在大圆镜前盘膝坐下,双手掌心朝天。交叉叠于小腹部,双目微闭,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入定。
燕飞扬和李无归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站立,一声不吭。
屋子里灯光明亮,却让人自然而然浮起一股诡异之感。
忽然间,屋子里灯光一暗,原本明亮的电灯,一下子变得昏黄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公孙兰轻轻一哼,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只听得“嗤”地一声轻响,身前立着的蜡烛,突然就被点燃了,烛火跳跃,渐渐变得明亮。
公孙兰屈指轻弹,一朵火花从她面前的蜡烛顶上直飞出去,点燃了身边不远处的第二支蜡烛……
李无归脸色微微一变。低呼道:“弹指神通……”
弹指神通,在术师江湖不算十分神秘的功夫,不少门派都有这个传承,但每一个门派的传承。又有着明显的区别。显然,公孙兰使了些小小的障眼法,令得她施展弹指神通之时。显得极其神秘莫测。
关键是,连李无归都看不出来。这障眼法堪称高明无比了。
须知一个练妙手空空之技的人,最要紧的不是手快。而是!
你看都不看不清楚,又怎能偷得到手?
公孙兰施展的小障眼法能瞒得过别人,也就罢了,居然连李无归都被瞒了过去,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水平高了。
李无归不由得暗暗乍舌,将心中的傲气,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几分。
到目前为止,燕飞扬也好,李无归也好,骨子里头都是很傲气的,别看他们表面上对谁都彬彬有礼,不亢不卑,教养非常好,但发自内心的那股傲气,却总也难以完全掩饰。
也确实有傲气的本钱。
但见到公孙兰的手段之后,两人都由衷地生出“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感叹。术师江湖,藏龙卧虎,高手辈出,他们想要傲啸天下,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公孙兰屈指连谈,七面圆镜上的蜡烛,次第被点燃,刹那间屋子里烛光点点。
缱绻浪漫自然是谈不上的,反倒益发增加了几分诡异之气。
公孙兰捏了个诀,嘴里喃喃有声,似乎正在念诵一篇古老的咒语。
燕飞扬看得目不转睛,全神贯注。
李无归却撇了撇嘴。
他不是相师,也不是风水堪舆师,对咒语符箓这些,从来都不是很感兴趣,在他看来,无论符箓还是咒语,都不过是演戏的道具,要说真有什么作用,他是不信的。
相对来说,在众人眼里最神秘的下五门,其实传承的功法反倒最现实的,在上等门派的高人们看来,确实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与此同时,在卫周市那处单元房内,葛布道人依旧盘膝坐在卧室之中,屋子四周的长明灯发出昏暗的光芒,木偶玩偶的头部和胸部,插着利箭的部位,隐隐渗出了鲜血,和符箓上鲜红的朱砂混在一起,让人很难分得清楚,何者是朱砂,何者是鲜血。
整间卧室,气氛极其压抑。
葛布道人左手捏诀,盘膝而坐,嘴里默念某种经文,脸上肌肉偶尔抽搐一下。
忽然间,一股阴风蓦地在室内席卷而起。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情形。
卧室里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只留有很小的一条缝隙,让屋里能够进入到一点点新鲜空气,不至于窒息而死。实在没有任何起风的条件。
没有空穴,何以来风?
这股阴风,却忽然就刮了起来,而且势头十分猛烈。
“毕啵”一声,西南角的长明灯已经灭了。不等葛布道人作出反应,又是“毕啵”一声,西北角长明灯也骤然熄灭……
葛布道人闷哼出声,一道淡淡的血迹,从他嘴角浮现而出。
“毕啵”“毕啵”,剩下的两盏长明灯也应声而灭,一股无声的杀气,向着盘膝而坐的葛布道人席卷而来,顷刻间就将他包裹其中。
“不好,有人破法……”
葛布道人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有效的反应,被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杀气一逼。只觉得神魂巨震,胸口一阵剧痛。嘴一张,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噗通!”
葛布道人毫无还手之力,身子向前一扑,便趴倒在地,身子不住地抽搐起来。
所幸这时候,“砰”地一声响,卧室房门被人一把推开,身材挺拔的燕七爷闯了进来,见到趴在地上不住抽搐的葛布道人。燕七爷一声冷哼,身子一晃,就到了葛布道人面前,手一伸,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拉到了丈许之外。
又伸出手指,在他脖颈和背上点了几下。
点中的都是经脉穴道所在。
葛布道人这才咳嗽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才勉强坐了起来。面色灰败,仿佛瞬间就老了七八岁一样,打不起半点精神来。
“怎么回事?”
身材火辣,穿得更火辣的燕青。大步进门,沉着脸,喝问道。眼睛四下一抡。就已经看到了周围熄灭了的长明灯,更是脸沉如水。
“七爷。小道无能,这七箭法。已经被人破了……咳咳……”
葛布道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不是说,没有修习过钉头七箭的人,想要破你的七箭法,必须以本身硬扛么?这么说来,对方岂不是也一样的受伤了?”
燕七爷尚未开口,燕青已经说话了,喝问道。
葛布道人喘了口气,说道:“回燕小姐的话,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七箭法并非天一道独有的功法,其他门派也有七箭法的传承,比小道所学,更加精通。只要他修为在我之上,要破法就毫不为难……”
“这么说,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正是……此人只是破了我的七箭法,却没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加上七爷及时出手相救,故而小道只是略受了些伤。看来此人并不想和我们彻底交恶……”
葛布道人喘息着说道,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
钉头七箭法,固然是极其霸道的功法,却也十分危险。一旦碰到修为比自己更强的高手,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很容易被人所乘,轻则受伤呕血,重则一病不起,三魂受损。
钉头七箭,尽管在天罡三十六术之中列名,却已近乎邪道,若没有名门大派的传承功法护住心脉,保持灵台清明,很容易被这术法反过来“挟持”,堕入魔道。
所以眼下,江湖上修习这门功法的人并不多。
“好了,你去休息吧。”
燕七爷摆了摆手,说道。
无论什么时候,燕七爷永远都是洁白的衬衣,袖口和领口挺括无比,袖扣闪闪发亮,显得极其精神,风度优雅。
“是,多谢七爷……”
葛布道人连忙勉力站起来,向七爷和燕小姐鞠躬为礼,蹒跚着进了另一间卧室,轻轻将房门合上,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怎样?”
燕青眼望燕七爷,低声问道。
燕七爷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慢慢在客厅里踱步,稍顷,才沉声说道:“不是我们燕家的传承……我们燕家,从来都没人修习过钉头七箭法。”
“那就是公孙家了?”
“公孙家也没有钉头七箭的传承功法啊……”
燕七爷有点拿不准了。
向外派偷师学艺,不是不行,但这种天罡三十六术的传承,任何一个大门派都会视若拱璧,又怎会轻易传授给来路不明的人?
偷点皮毛之术,还有可能。
“那可不见得,公孙兰可是号称知书,据说很天才。”
燕青说着,撇了撇嘴,似乎颇为不屑。
燕七爷就笑了,却没有再说什么。
公孙兰是不是天才,其实并不是他关心的,他关心的,一直都是燕飞扬,以及站在燕飞扬背后的人。至于公孙家,还真不怎么放在他的眼里。
当然,公孙兰本人,那又另当别论。
至少,燕七爷也承认,公孙兰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