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农历十一月,我到宝鸡已近一年了。天气越来越冷,妓女在穿衣装束上的差别也更加明显。一般妓女,只能穿花洋布袄,红姑娘就不同了,老鸨娘给我们精心制作绸缎面或料子面的各式皮袄。一年到头,我们和一般姑娘吃的也不一样,什么海参、鱿鱼、鸡蛋银耳汤,应有尽有。老鸨千方百计让我们打扮好、保养好,好为她们多接客。那些接客少的姑娘就不行了,老鸨故意让她们吃残羹剩饭,饼子就咸菜疙瘩,用这样方法刺激她们多接客。
这天晚上,我又按照平时的习惯,第二次(早晨是第一次)对镜梳妆,准备迎接又一次端盘子、住宿的**。梳洗完华,我从绿炮台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悠闲地抽起来。
这时,九红又来找我,她穿一件大红皮袄,头戴红花,脚穿红灯芯绒棉鞋,浑身像个火炭儿。我开玩笑说:-你真够上四大红了-(当时,民间流传的四大红是:杀猪的盆,庙里的门,大姑娘的月经,天上的火烧云。)
正说笑着,忽听街上-咔、咔-的皮鞋响,声音杂乱沉重。我们撩门帘一瞧,惊得吐出了舌头。
从大门外,陆续进来一股军队,足有二三百人,他们的服装大致相同,都穿着褪了色的旧棉军装,头戴没有徽章的旧军帽。每人腰间系一条二指多宽的皮带,看这副打扮,我们猜想是军官总队的。那时,流传着一句话:-山西到山东,南京到北京,国民党的-丘八-一样凶-他们像蝗虫一样,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到这里来扫荡一番。有的给个三毛两毛的充充样子,有的根本不给钱,而且穷凶极恶,动不动就找借口砸窑子,老鸨妓女还得陪着笑脸哄着。这次来了这么多人,不一会就塞满了各家屋子。
这时,只听外面钱妈和高步华喊:-九红、情弟,到三百号楼上接客呀!-
三百号在我们北面,楼上有一大间接客厅,客人多时就在那里集合。
我和九红上楼一看,只见屋里挤满了黄皮狗子军人,唧唧喳喳的又说又笑。
只见靠北墙有一张大床,有个姑娘正被按倒在床上,那些军人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挤满大床,床被压得-咯咯吱吱-直响。
这个妓女,烫好的头发被挠乱了,她长得眼大嘴大、宽脊梁短腿,所以外号-鸭子。平时,她接客不多,今天,不知怎么被这些人带来了。他们有的摁着鸭子的双肩,往鸭子鼻孔里喷烟,喷得她眼里流泪,一个劲打喷嚏。
再看她的身上,那红花蓝底的长棉袄,右边的纽扣全被解开了,敞着前胸,露出贴身的浅红色背心。胸前的两个大奶,特别引人注目,许多只手,争抢着伸进背心里去摸。有的更加恬不知耻,解开她的腰带,从奶头一直摸到裤裆。
这时,一个细高个子军人对大伙一挥手说:-慢着,不能一两个人沾便宜,咱们搞个展览,让大伙都看看如何?-那伙丘八一窝蜂地忙喊-同意。
他们几下子把鸭子的红毛线裤子扯下来,只剩下一条三角裤衩。有两个黄狗子攥住鸭子的脚脖子,把鸭子倒栽葱地提起,让人们看热闹。有两个黄狗子更古董,他们每人端一碗喝剩下的茶水,跑过去,撩开鸭子的裤衩,往里灌茶水,鸭子被治得眼含热泪,不住声地叫着-叔叔-、-大爷-,求情讨饶。
今天,这伙官兵,不知得了谁的恩准(大概是胡宗南吧),跑出军营,就像饿狼见了羊羔一样,对妓院进行目不忍睹的洗劫。这正中了当时那句话:-当兵三年,见了母猪当貂婵-
按妓院的规矩,端盘子是不准越轨胡闹的。可是,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越闹越凶,再不想法救出鸭子,这位姐姐奶可能被他们**。这些人只顾玩弄鸭子,还没注意到我们。
我和九红会意地对望一眼,故意大声咳嗽起来,马上,几十双眼睛一齐射向了我俩。
九红先发制人,问道:-请问各位老爷,是谁叫我们俩的盘子呀?-
这伙人中有认识我们的,见来了一对模样漂亮、花枝招展的红姑娘,忙扔下鸭子,一个个像馋猫一样,向我俩围拢过来。
那个细高个子军官,像是领头的,他从人群中钻出来,向九红一拍胸脯说:-我端你的盘子!-
我又问:-谁端我的盘子?-
细高个从人群里拽出个小胖子:-中队副,你装什么蒜,今天你就算她的丈夫吧!-
这时,钱老鸨和高步华也都上了楼,放上两个盘子,偷偷嘱咐我们,对这伙-丘八-要小心接待,便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