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A -A



  她怀孕了。

  可叆至今仍有好像在作梦的不真实感,可是——

  “呕~呕~~”

  当她抱著马桶狂吐的时候,她怀孕了这件事就立刻变得真实了起来。

  呜~好难过,为什么怀孕会想吐?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吃,只不过是闻到一点味道而已就不行了,为什么会这样啦?

  “呜~呕~”

  看老婆一边吐一边哭,寇贵简直心疼死了。

  他从来不知道女人怀孕会是这个样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吃,却还不断地作呕,简直就像是要把胃给吐出来一样。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帮得了她,让她不要再吐,不要再哭了呢?

  “对不起,老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我……”他眉头紧蹙,以一脸不知所措与懊海难当的表情看著她。

  可恶!他到底该死的要说什么才能让她好过点,不再哭呀?为什么他连安慰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真是个大笨蛋!

  “老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还是要我跳舞给你看?”他耍宝的问,以为这样至少能逗出老婆一丝笑容,怎知却完全无效。

  可叆完全无法阻止自己失控的情绪。她知道自己这样动不动就哭很莫名其妙,也知道这样很让老公担心,但是却无法阻止自己眼泪氾滥成灾。

  “我想回家,老公,我想回台湾。”她伸手抱住他,抽抽噎噎的哭著对他说。

  “好,我们回家。但是你要先让自己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呀,你都没吃东西,怎么会有力气可以长途飞行,你知不知道光是这几天你就瘦了多少?”他一脸心疼的抚著她的脸。

  “我想回家,我想我爸爸、妈妈。”她紧紧地揽著他,哭得好无助。

  “好。”

  “我好想他们。”

  “我知道。”

  “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他轻柔的安抚著她。

  类似这样的画面与对话,他们一天大概上演个十次左右,可是即使如此,每回见老婆这样伤心哭泣,寇贵依然心疼不已。所以——

  “叮咚、叮咚。”房间的门铃突然响起。

  可叆立刻止住失控的眼泪和抽噎的哭声。她可以在老公面前情绪失控,乱哭一通,但却没那个脸在其他人面前做这么丢脸的事。

  “来了!”寇贵一脸欣喜的脱口叫道。

  “谁来了?你有叫客房服务吗?”可叆抹去脸上的泪水,哑声问道。

  “来,我们到外头去。”他以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将老婆从地板上扶起来。

  可叆立刻用力的,虽然她现在已经停止哭泣了,但是眼睛和鼻子都哭得又红又肿的,根本就不宜见人。

  “来。”寇贵坚持将她往厕所外带去。

  “老公……”她微微挣扎,但却完全抵抗不了老公温柔却坚持将她往房门带去的力道。

  “来,你坐在这里。”他将她安置在正面对著房门的沙发上。

  她用力的摇项,想起身,却又被他轻轻压回沙发上。

  “相信我,你会很开心的。”他咧嘴对她保证。

  开心什么?

  她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还在一脸茫然时,他已迅速的起身走到房门前,然后一下子将房门给打了开来。

  寇贵侧身退后一步,转头对她微笑著,同时将站在门外的人一览无遗的展露在她眼前。

  她看著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两人,难以置信的在瞬间睁大了双眼。

  “爸?妈?”

  “小叆!”一句深切想念的呼唤,可母迅速朝她飞奔而来,把她整个人紧紧地拥进怀中。

  可叆因为太过震惊,整个人显得呆若木鸡,完全忘了反应。

  “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你在电话里不是跟妈妈说,你过得很好也吃得很好,人都胖了一圈吗?”可母抬起头来,轻抚著她的脸,心疼的看著她。

  “妈?你、你们怎么来了?”可叆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来,以惊喜又带著茫然不解的表情看著父母问道。

  “是寇贵打电话叫我们——不,应该说是求我们来的。”可母回道。

  她以疑惑的表情看向老公,然后又看回妈妈脸上。

  “他呀,一天之内打了超过十通电话给我,一下子问我你一直吐怎么办,一下子又问我你一吃东西就吐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让你吃点东西又不会吐之类的问题,最后竟然还问我可不可以来这里一趟,他求我说,你的情况真的很不好,他束手无铂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搞得原本听见你怀孕的消息还很高兴的我,都跟著他紧张了起来,只好拉著你爸爸,以最快的速度飞到这里来了。”语气一顿,可母补充道:“对了,我听你婆婆说,她也跟妈妈受到了一样的骚扰。”

  吋叆感动的看向老公,只见他脸色微红,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不太好意思的将脸转开。

  可母微微一笑,其实很开心看见女婿有这些反应,因为这表示他是真的关心女儿、爱护女儿。只有真的在乎、关心与爱,才会有紧张、担忧的反应。

  “还好吧?”可父开口问道。

  可叆对爸爸点点头,知道在他平静到几乎有点冷淡的神情下,其实是非常关心她的,不然的话,也不会丢下工作陪妈妈不远千里的从台湾跑到欧洲来看她了。

  可父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你太瘦了,没有一个孕妇像你这么瘦的。”

  寇贵闻言,在一旁拚命的点头。

  “这只是怀孕初期,等到孕吐没那么严重之后,自然就会胖了。”可母开口说。

  “这事只有你们女人才懂,你们母女自己去聊吧。”可父摆摆手,“寇贵,你陪我找个地方去喝一杯。”

  岳父有令,寇贵不敢不从,但却担心的看向老婆。

  “这里有我在,你放心。”可母对他说。

  老婆则伸手朝他挥了挥,微笑的露出一副“你放心去”的表情。

  投票结果三比一,他无声落败。

  “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你父亲吗?”坐在饭店附设的酒吧吧台爆可父在喝了口酒后,突然开口问道。

  寇贵露出一抹苦笑,他就知道自己一定躲不过这一关。

  “小叆很担心。”可父对他说。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暂时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

  可父沉默了一下,突然开口说:“你父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寇贵差一点不屑的冷哼出声。

  “小叆认为你误会你父亲了,我也这样觉得。”

  寇贵不语,觉得误会的人是他们。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他的父亲寇浩鑫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使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可以毫不手软的将他们当成傀儡、棋子般的利用,以达成他想要达成的任何目的。

  “你父亲来找过我,他是为了你来请求我原谅的。”

  他怀疑的看向岳父。

  “他说他当初以为你和小叆会是很适合的一对,所以才会极力促成我们两家联姻,结果他错了。”可父看著手上的酒杯,不疾不徐的道。

  寇贵没有说话,可父则在轻啜了一口酒后,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觉得很对不起我们夫妻俩和小叆,也知道说再多的抱歉都于事无补,他愿意负起一切责任与赔偿,只求我们夫妻俩让你和小叆离婚,以及不要怪你。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自以为是所造成的结果,跟你完全无关。”

  “他以为你不快乐,以为这个由他主导的婚姻没办法带给你幸福,所以他希望能让你重新获得由自己来选择婚姻伴侣的自由,然后能够像你大哥和你两个弟弟现在一样的幸福。”

  “他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他是真的关心你们兄弟的。”

  寇贵说不出话来,总觉得岳父口中所说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所熟知的父亲。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父亲,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希望他能得到幸福这种话的。

  不可能。

  他不由自主的摇。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可父挑了挑眉。

  “我不知道要怎么相信,我所认识的他,从来就不是会说那种话的人。”他看著岳父,有些犹豫也有些心冷的回答。

  “那他都说些什么话?”可父好奇的问他。

  寇贵无言以对。

  “可以回答我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寇贵?”可父沉吟一会,然后严肃的询问。

  他点点头。

  “你觉得你父亲对你母亲好吗?”

  没想到岳父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他轻愣了一下。

  父亲对母亲好吗?

  一个有了老婆,却还在外头,最后还将外头那个女人带回家的男人,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吗?

  “我想你的答案大概是否定的吧?”等了一会儿仍等不到他的回答,可父替他说了。

  寇贵不发一语,算是默认。

  “你有问过你母亲这个问题吗?”

  他摇。

  “既然如此,你是凭哪一点觉得你父亲对你母亲不好呢?”可父发出质疑,“如果你父亲真的对你母亲不好的话,你母亲为什么还愿意留在你父亲身爆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她是为了我们兄弟俩才没离开那个家的。”

  “这是你母亲说的,还是你单方面的想法?”

  寇贵突然沉默了下来。这是他的想法,妈妈从未跟他说过她想离开那个家之类的话,但是——

  “我听说你母亲和你另外一个妈妈在家里相处得非常融洽,感情比亲姊妹还要好,这传言是真的吗?”

  他不情愿的点头。

  小妈是个很好的女人,对待妈妈和他们兄弟俩都很好,好到即使她破坏了他原本可以很完整的一个家,他也无法恨她。他想妈妈也是一样的,所以最后才会把她当亲妹妹般的接纳与对待。

  做错事的人始终就只有他父亲而已!

  “寇贵,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我觉得你跟你父亲非常的像,总是喜欢默默地关心自己所在乎的人,然后以自己的想法去为你们所关心的人付出一切!”

  “我——”他想向岳父抗议,说自己一点也不像那个自私自利又冷酷无情的父视,却一开口就被打断。

  “先听我把话说完。”可父威严的说。

  他只好乖乖地把嘴巴闭上。

  “你从没问过你母亲的想法,就认为你父亲对她不好,并为她抱屈,因而对你父亲带著不谅解的情绪。而你父亲则从没问过你的想法,就认为你在与小叆的这段婚姻里不快乐,想为你结束这段不幸福的婚姻。你们的出发点都守心对方,但是却也都氾了自以为是的过错,没有问过当事人真正的感受与想法。”

  “你们父子俩都是那种不擅于用言词来表达关心的人,只会以自己以为对对方好的行动来表示,但是这种表达方式有时候弄不好,反倒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偏偏你们这类人在被误会之后,却又因为不擅长言词,更拙于解释的关系,总让误会的雪球愈滚愈大。

  “人与人之间,解释不见得是必要的,但实通却是不能少的,即使亲如父子、夫妻或家人都一样。”说著,可父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指著酒吧的某一处对他说:“你们好好的谈一谈吧。”

  寇贵怀疑的转头看去,接著他震惊的睁大双眼,脑袋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他看见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他的父亲就坐在那里!

  岳父的手似乎又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然后安静的转身离开,也或许他在离开之前还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完全没听见,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一个念头,那就是——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专程为了自己而来的吗?

  答案……

  他发现自己竟然胆小到完全不敢去想这个答案。

  传来一阵骚动,吵醒了原本就没有睡熟的可叆。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便感觉额头落下一个轻吻,身后则缓缓地贴来老公温暖的胸膛,然后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老公,你回来啦?”她在老公怀中转身面对他。

  “吵醒你了?对不起。”

  她轻摇了下头,然后犹豫的开口道:“我听我爸说,你爸也来了?”

  “嗯。”寇贵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轻应出声。

  “你们见过面了?”

  “嗯。”

  “谈过了?”

  “嗯。”

  “有好好的谈吗?”

  “嗯。”

  可叆停顿了一下,然后怀疑的拾起头来问道:“老公,你打算全程都用“嗯’这个字来回答我所有的问题吗?”

  “嗯。”

  听见他一成不变的回答,可叆顿时露出嗔怒的表情,死命的瞪著他。

  好想打他喔。

  寇贵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适意的是不是?”可叆瞪大眼,恍然大悟的大叫。

  他圈抱著她,感性的对她说:“老婆,谢谢你。”

  可叆呆愣了一下,被他捉摸不定的反应搞到眉头都皱起来了。他是怎么了?刺激太大,神经错乱了吗?

  “你没事吧,老公?”她担心的问道。

  “谢谢你。”他摇,将脸颊埋进她颈间的秀发里,又说了一次。

  “谢什么?”真搞不懂他到底怎么了,又在谢她什么东西啊?

  “谢谢你爱我,老婆。”他低声道:“谢谢你原谅我当初对你的伤害,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谢谢你怀著我们的孩子,谢谢你忍受我这个拙于表达的老公,还有,谢谢你为了解开我们父子之间的误做的努力。老婆,谢谢你。”

  “所以你和爸爸和好了?”可叆惊喜的捧起他的脸。

  寇贵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耸了下肩。

  “耸肩是什么意思,有还是没有?”她不满的坐起来叫道,非要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不可。

  “妈妈有没有告诉你,要吃什么才不会想吐,还能增加食欲?”他顾左右而言他。

  “老公,你想惹孕妇生气吗?”可叆娇嗔的警告。他适意的是不是?

  “老婆,生气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那你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嘛!”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呀!”

  “那爸爸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

  “老公!”可叆忍不住动手掐了他一把。

  “噢!”寇贵低呼一声,“老婆,你谋杀亲夫呀!”

  “谁叫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忍无可忍,她又掐了他一下,“快点说。”

  “哇!老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蛮横了?”

  “我妈说怀孕的人最大,想要什么只管说就行了。要看老公爱不爱我、疼不疼我、宠不宠我,趁这个时机测试最准了。”

  天啊,岳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你怎么能这样乱教你女儿呢?寇贵顿时有种哭笑不得又欲哭无泪的感觉,他有点后悔把岳母请到这儿来了。

  看老公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可叆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不会这样做啦,老公。”她娇声道,然后窝进他怀中,靠著他说:“不过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和爸爸之间的事,就当是为了安抚我情绪上的不安,告诉我你和爸爸谈过的结果好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像你爸说的,我们两父子都不擅言词更拙于解释,所以我们只是一起喝了两杯酒,然后他说他要走了,我说好,再见,就这样。”

  “就这样?”可叆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瞪著老公叫道。

  “嗯。”寇贵点点头。

  她傻眼的看著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不是说你们有好好谈吗?”她终于有办法出声问话。她之前问他的时候,他不是回答“嗯”吗?

  “你知道的,有一句话叫无声胜有声。”寇贵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著老婆。

  可颠一呆,忍不住动手槌了他一下。

  “我真的很关心,你还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他将老婆拥进怀里,头枕在她的颈窝里,以微哑的嗓音缓慢地说道:“我和我爸从来不曾安静的相处过,每次见面不是谈公事就是为了意见不合而争吵。他总是高高在上、意气风发、唯我独尊,一副谁也击倒不了他的无敌模样,我从来就不曾注意到他脸上多了好多皱纹,两鬓已成白发,疲惫的眼神里充满说不出口的无奈、抱歉与寂寞。”

  她静静地听他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发现他已经老了让我很震惊,知道他其实就像你说的,是——关心我的,”他的声音又更哑了些,“让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该做什么?那种感觉……我不知道。”

  “我知道,就像我第一次对我爸发泄心里的不满与怨恨后一样,有种被当头棒暍,突然从千年迷雾中挣脱出来,豁然开朗的感觉。”她拥著他轻声道。

  寇贵安静地抱著她,过了一会儿,突然说:“谢谢你,老婆。”

  “谢什么?”她问。

  “谢谢你嫁给我。”

  她喉咙发紧,双手又将他抱紧了些,然后回答,“不客气。”

我要报错】【 推荐本书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