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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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放弃叶析,诚如奶奶一心维护着罗修舅公一样。”骆柯依然笑得眉眼弯弯,“我们祖孙,不过是各自尽心、但求无悔罢了。”

    于珍叹息一声:“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说不得,奶奶只好打醒你了。”

    骆柯看着奶奶脸上浮起的毅然决然之色,心中立刻涌起不太好的预感。

    于珍摘下手腕上套着的金镯子,扬手抛向空中。

    那金镯子以细若发丝的无数条金丝,绞缠环绕而成,交叠构成古古怪怪的图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稍微有点道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图案,分明是一个一个道家符篆。

    金镯子被抛至半空中,竟如日月星辰般,悬而不坠。

    它泛出耀目的金色辉芒,将怨气凝结而成的青烟,团团笼罩住。

    骆柯被镯子迸射出的金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他当然认得,这只镯子名叫锁金禅,乃是骆家祖传的一件法器,历来传媳不传子。

    莲花坠则是传子不传媳,两件法器合在一起,相辅相成,最适合夫妻双修。

    锁金禅的威力,虽然稍逊于莲花坠,却也不是普通的道符能够应付得了的。

    骆柯再次感到无比的懊恼,一念之差,竟然没有把莲花坠带来。

    见眼前情势危急,他也不顾不得多想,随手抽出几道黄符,刷刷射/向金光笼罩中的那团青烟。

    金镯子散发出的恢弘金光,却似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光墙。

    道符触及金光,竟然全部反弹了回来。

    用不上也不能浪费,要知道,画符也是很辛苦的。

    骆柯赶紧腾身跃起,左奔右扑,伸手把道符一一收回,揣进兜里。

    又顺手拔/出了插/在腰间的银质弯刀,戒慎地打量着那团青烟。

    只见眼前一片金光笼罩中,它不停地伸缩、扭曲。

    眨眼间,就聚拢成一个胖乎乎的人形。

    光溜溜的脑袋,扁平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加上圆滚滚的身材……分明,分明是一个婴儿。

    饶是见过不少凶鬼恶煞,骆柯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难以置信地瞧着它,喃喃道:“鬼婴!奶奶,你竟然养了只鬼婴!”

    “机缘巧合罢了,”于珍呵呵笑道,“柯柯,你应该知道鬼婴的厉害,还是趁早死心吧。

    你阻止不了我,更阻止不了罗修。

    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很懂得审时度势,又何苦做无用功?

    白白的勒掯自己。”

    沉默了两秒钟,骆柯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有用没用要试过才知道。

    奶奶,难得能有机会跟鬼婴过招,我怎么舍得轻易放弃呢?”

    见他如此不识时务,于珍沉下脸,冷冷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别怪奶奶出手太重,你也是该受点教训了。”

    她说完,加快了念动咒语的速度。

    那只鬼婴在喋喋不休的咒语声中,如有气吹般,迅速膨胀、变大,转眼间脑袋就顶到了天花板。

    它用黑乎乎的、烟气缭绕的眸子,对着骆柯,慢慢张开黑洞洞的嘴巴。

    一股阴风,蓦然从它口中吐出,裹挟着类似血肉内脏**的恶臭味道。

    骆柯给熏得差点吐了,顿时眼前阵阵发花,脑袋直发晕。

    忙按捺住心神,咬破双指,凌空画了道辟邪血符,口念净身神咒,护住自身:“灵宝天尊,安慰身形。

    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

    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急急如律令。”

    鬼婴者,乃是未见天日的胎儿,死于母亲腹中。

    最好是怀孕的妇女,在胎儿五六个月的时候,被至亲至近的人,屠杀致死。

    其腹中的胎儿,自然失去了活命的机会。

    母子二人深深的怨气,便同时凝结在腹腔中,存于胎儿体内。

    由懂得术数修行的人,将胎儿的阴魂灵体引出,在至阴至寒至邪之处,将它炼化成怨气冤煞——也就是俗称的鬼婴。

    当然,一般的正道人士,是不会炼化鬼婴的。

    它身上怨念太重,阴煞戾气太盛,稍一控制不住,就会给周遭的人带来巨大的灾祸。

    骆柯用辟邪血符加上净身神咒,勉强护住了自己。

    虽然还是能感觉到鬼婴令人作呕的气息,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他瞧着于珍,淡淡问道:“奶奶,这鬼婴比起叶析,危险千万倍,也凶悍千万倍。

    你情愿养着它,为什么却容不下叶析?”

    于珍和蔼地一笑:“你若是同意我把叶析炼成小鬼,我也不介意多养一只。”

    如果这句话换个人说,骆柯一定和他不死不休。

    可是,是从自己奶奶嘴里吐出来的。

    他纵使再不愿意,也不能把于珍怎么样,所以也就格外恼火。

    他这个人,越是生气,面上越是不肯显山露水,耸耸肩,轻轻柔柔地笑道:“奶奶,您想炼小鬼很容易啊。

    归墟乃天地间极阴极寒之地。

    里面自然有大把极阴极寒的家伙,您又何苦打叶析的主意。”

    他毕竟是于珍养大的,一看他柔软的笑容,听他轻飘飘的语气,于珍就知道他气得不轻。

    不禁暗暗迁怒于叶析,不知道那个不是人的小家伙,究竟耍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自己的孙子,如此维护他。

    甚至为了他,和自己这个祖母作对。

    于珍恼了,咒语念得更快。

    转眼间,鬼婴的身体,已经胀大到足有七/八米宽,说是个小型巨人也不为过。

    它往前迈了两步,抡起肥肥厚厚的大巴掌,照着骆柯就兜头拍了下来。

    骆柯哪里敢挨它这一下,忙闪身避开。

    后背被掌风扫到,只觉得像被大铁锤重重敲了一下似的,痛得他几乎叫出声,喉咙里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见到孙子吐血,于珍眼眸里闪过一抹不忍的神色,温声说道:“柯柯,只要你答应把叶析交给我,我立刻就收回鬼婴。”

    骆柯直起身子,弯着眉眼,冲着她一声浅笑:“我若是见到个厉害点的对手,就逃之夭夭,未免太辜负奶奶十几年的教诲了,想必奶奶也会很失望的。”

    于珍闻言,哼了一声,铁青着脸,没再做声。

    骆柯说完,举起弯刀,朝鬼婴蹂身扑上。

    弯刀四下翻飞,将鬼婴聚拢在一起的形体,转瞬间切成几十块。

    然而没有用,那些分隔开的怨气,又迅速弥漫、缠绕到一起。

    鬼婴黑气昭昭的爪子,满含着戾气,抓向他的胸膛。

    ***

    自打游程失踪后,叶析一直寝食难安。

    难得的,今天睡得异常的踏实。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置身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树下开着大簇大簇叫不出名字的鲜花。

    那些花朵都有碗口般大,色彩斑斓、鲜艳欲滴。

    有粉红的、洁白的、淡紫的、鹅黄的……

    花间飞舞着一只一只的大蝴蝶。

    真的是“大”蝴蝶,每一只都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

    翅膀上是或诡异或妖艳的花纹。

    有的,像人的两只眼睛,一左一右对称在两边的翅膀上。

    有的像是张京剧脸谱,也是从中间分开,左边翅膀一半,右边翅膀一半。

    有的像是绮丽的云霞,有的像是一朵日轮花,有的像是个大西瓜……

    无论这些蝴蝶有多么漂亮,多么奇特,由于它们超乎寻常的个头,叶析都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这些蝴蝶长得已经很匪夷所思了,叶析在一株花丛下,还看到一只血红色的蜘蛛。

    和蝴蝶一样,它的体积也大得惊人,比叶析的脚掌,足足大了一圈。

    它有一双妖异的、血红色的眼睛,像两汪血水凝结而成的深潭。

    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波动,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叶析。

    叶析感到有股凉气从脚底直接蹿到了头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幸好蜘蛛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慢吞吞地走了。

    由于家境优渥的关系,叶析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风景,和各类或普通或珍惜的动植物。

    然而,这片树林里的植物,他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那么大个的蝴蝶和蜘蛛,他也从来没见过。

    心里不禁开始发慌,这里到底是哪里呢?是地球的哪一处角落呢?

    那些动植物,分明不属于热带,也不是亚热带的,更不可能是南极北极的……

    地理是叶析难得学得比较好的科目,可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眼前的动植物,究竟应该属于哪里。

    天气很好,金灿灿的太阳,就悬在头顶。

    明净如洗的天空,洁白如棉花团的云朵。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一丝微风也没有,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温暖如春”。

    明明是这样美好舒适的环境,叶析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仰望着天空,一分钟、两分钟……

    他忽然想起哪里不对劲了,看起来那么明亮的太阳,为什么……光线一点也不刺眼呢?

    哦,不对,是压根就感觉不到太阳的光线。

    它挂在那里,只是挂在那里,像一幅画上的布景。

    如果光亮不是太阳带来的,那么是什么在发光呢?

    叶析茫然四顾,很美的景致,很舒适的环境。

    美得就像假的一样,舒适得就像有人按照他的喜好,特意调控过温度、湿度一样。

    树下没有乱蓬蓬的杂草,花间也没有干枯的叶子,空气中一丝微风也没有。

    耳边突然响起柔和的声音:“喜欢这里吗?”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隐隐约约在哪里听见过。

    叶析茫茫然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归墟,世间万物最后归宿的归墟,离地心最近的地方。”男人答道。

    归墟?叶析想起骆柯说过的话,赶紧问道:“我哥哥是不是在这里?”

    “是的,你想见他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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