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前空地上放着檀木软榻,宋微君正在闭目小憩,耀眼的阳光洒落他一身金灿灿的光,白衣如雪,似也圣洁的生出光晕,而他安静躺在那一团淡金色的辉光中,不真实的仿佛一道随时会消散的泡影播。
秦悠看的一呆,这妖孽,果然非我族类啊,一坐一卧随意的姿态皆能成画,睡个觉都睡的这么赏心悦目。
“咳,王爷,王妃来看您了。”宋天玄从柱子后冒出来提醒,方才还在和常泽月说话,总不能这么快就睡着了罢?
宋微君长如翎羽的睫毛微微一动,但却没有睁开,继续睡的四平八稳雷打不动。
宋天玄便明白了,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王爷这是跟王妃赌气呢,谁叫王妃把他得罪了还好几天对他不理不睬……
秦悠站在旁边瞅了他片刻,忽的抬头看向一脸无奈的宋天玄:“宋侍卫,你转过身去,不许偷看!跫”
宋天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秦悠已经俯下身,他顿时了然,迅速转身,心中不由赞叹王妃好计策,王爷目前的状况,若是想哄好他必定要费一番口舌,不如直接来点刺激的转移转移注意力,他一高兴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宋微君躺在榻上半侧着脸,耳朵上一颗红色火晶石耳钉若隐若现,阳光下耀眼夺目,秦悠眯眼在他耳朵上落下一吻。
以往两人相处不是插科打诨就是互相忽视,仅有过的几次亲密还是他主动的,所以宋微君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得瞬间睁大眼睛,怀疑而戒备的瞪着秦悠,只觉得她是有什么阴谋。
“哟,武王殿下睡醒了?”秦悠戏谑看着他,眸光微微泛起波澜。
耳朵是人体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因为敏感,痛觉也更加清晰,当初强行给他戴上耳钉的时候疼得他直抽冷气,后来好像还肿胀化脓了,季青竹给他开了药好些天才彻底治好,而他竟然一直没有取下那枚让他难受的耳钉。
宋微君轻嗤一声,一手搭在眼睛上遮挡阳光:“知道本王在睡觉还来打扰,说吧,什么事?”
秦悠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他身侧软榻上,百无聊赖道:“趁着天气好,想出门去逛逛,不知王爷是否应允?”
“这里是京都北郊靠近北阳山的一处别庄,外面荒山野岭,有什么可逛的?”宋微君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索性直接告诉了她这里的位置。
秦悠撇嘴,被揭穿了也不心虚,反而理直气壮的倒打一耙:“既然能说干嘛不让明锦明惠她们告诉我?神神叨叨的,肯定是你这坏人又在酝酿什么阴谋。”倏然凑近他坏笑:“该不会你故意不让别人告诉我,就是为了逼我来见你吧?”
听了前半句话宋微君被她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后半句则让他吸进去的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呛得咳了好几声,看着她的眼神轻蔑又鄙视:“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是为了不让你有所误会,我必须负责任的告诉你,不告诉你是因为她们确实不知道,这里是本王的秘庄,亲信中知道的人都很少,至于伺候的丫鬟仆从,他们只需要服从安排做好自己的事即可,没必要知道这里是哪里。”
秦悠似没看到他的鄙视,眼神有些飘忽:“哦,狡兔三窟啊,那你怎么肯轻易告诉我了?”
宋微君一副看透了她本质的表情:“不告诉你你能安心?说不定什么时候逮着机会就要去翻墙自己查探了吧?”
“怎么会,我还伤着呢,你不要随便污蔑我,小心我告你毁谤!”秦悠摆出严肃脸,义正言辞的告诫他。
翻了墙又怎么样?四周都是山,她又不认识周围地形,她来这里的目的其实更想探听点外界的消息。
若不是身上的伤还在,这里的安逸宁静几乎要让她以为几天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政变只是一场梦了,如今好几天过去,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了,她很担心老爹他们的安危。
“那好吧,”他说:“现在我很郑重的污蔑你,你来这里并非是想打听别庄的位置,而是想探听些外界的消息。”
秦悠几乎被他的敏锐吓得跳起来,但明白他这句怪异的话中所隐含的深意又怔住了,他这算不算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为了不让你有所误会,我必须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很担心我的家人,所以才想知道他们的消息。”她实话实说。
这里防守太严密,别说传消息,就是信鸟都飞不进来,闭塞的像世外桃源,急的她想抓耳挠腮。
</p
>
宋微君秀窄的剑眉微微一扬,而后高贵冷艳的用他优美的下巴点了点另一侧的小几:“纸条大概是给你的。”
秦悠早就瞄见那张小几,只是没敢明目张胆坐过去偷看,宋微君背后算计她让她很反感,但她本身并不爱挖掘那些与自己无关的隐秘,万一看到不该看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会儿得到他的许可才拿起那张卷成圆筒的纸条。
纸条明显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不过上面的内容很简短——平安,勿念。
虽然没有落款,秦悠却是认得秦翎的字迹,想来现在赵咸铭已经坐镇皇城了,接下来便是平定晋王叛乱,处理朝中乱党,至于处斩还要延后,秦家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偷看!”心情放松下来,秦悠又恢复了吵架的活力。
“偷?”宋微君似笑非笑斜她一眼:“我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我做什么事用得着偷偷摸摸吗?”
秦悠翻了个白眼,小白脸儿还学人家霸道总裁,切!
“我只是你的王妃,不是奴隶,我有人身自由!”秦悠申诉。
“你还知道你是本王的王妃?”宋微君嘲讽,但那慢悠悠的嗓音怎么听都带了点小幽怨,他似乎也觉察到了,补救道:“既然你时常忘记自己王妃的身份,索性以后就当奴隶吧,本王不介意多养你一个。”
秦悠被他斜眼看人的样子勾的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嘴欠的想要调.戏他:“王爷养了很多奴隶么?怎么平时都见不到?难道是养在房里专门伺候你那什么的奴隶?啧啧,王爷平日看起来弱质纤纤,没想到需求这么大啊……”
说着往他某个地方暗示的瞄了一眼。
宋微君大怒,哪个男人能容忍女人质疑自己的男性.能力?坐起身铁青着脸叱道:“你这女人怎么什么都说得出口,也不嫌害臊,还看,眼睛不想要了!”
秦悠无辜:“上次我看晋王的时候你还说我只能看你,还说会脱给我看,现在隔着衣服看一眼都不行,不守信用,看一眼又不会变得更细……好吧好吧,不看了,省得哪天真变细了赖上我……”
“秦、悠……”宋微君一字一字咬牙切齿,但是说完这两个字怎么也不肯往下说了,只一双凤眸饱含怒火恨不得生吃了她。
宋微君低于常人的体温除了给他带来冬眠的困扰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每当他激动或者不冷静的时候,就会说不出话,或者说得出,但是吐字不清……
伟大英明万人瞩目的武王殿下怎么会允许自己有不完美的一面呢?所以每当他过于激动的时候索性便闭口不言,若换成旁人惹怒他,一般都是直接砍成十八段,奈何面前的人非但拥有轻易撩拨他情绪的能力,还有本事让他下不了手,所以他只能干瞪眼。
听听那女人都说了些什么东西,简直不知羞耻,竟然嘲笑他,哪个该死的给她看过避火图,居然连形状都知道的那么清楚,该死!
“王爷别激动啊,小心血崩!”季青竹提着药箱走过来安抚道。
“噗——”秦悠也看到宋微君肩头因坐起的动作过大渗出点点血迹,但是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很有内涵啊,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某位大姨妈……
因为有那么个有损自己光辉形象的毛病,宋微君一向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气怒也只是片刻时间,很快就冷静了,眼疼的赶人:“目的达到了就赶紧滚,本王暂时不想看到你。”
“那你什么时候才想看到我呢,武王殿下?”秦悠起身为季青竹让位,谁知宋微君竟下榻慢慢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口中说着调笑的话,秦悠神情却无半点笑意,他平时也就是看起来羸弱,爆发起来没几个人是他对手,可现在他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好似微弱的清风都能将他击倒。
宋天玄脸色一变,快速冲过来扶他,季青竹也伸手想帮忙,不过下一刻两个男人就被秦悠挤开了,她把宋微君没受伤的那侧胳膊往自己肩膀上一拉,好让他把身体重量放自己身上。
“你这女人,本王都说了不想见到你。”宋微君不耐烦的皱眉。
“你闭上眼睛不就看不到了。”秦悠顺溜的接口,捏了捏他挣扎的胳膊:“你要是想血崩就继续挣扎,等你死了我也就解脱了……”
“你休想!”宋微君瞪着她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我已经无数次这么想了……”
“你……”宋微君气的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现在实在用不上力气,他非得亲手捏死这个可恶的女人不可:“你永远不可能得逞!”
“等你死后你还管得着我吗?”
“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去死。”
“你现在就要死了,你拉的住我吗?”
“我要是现在死了,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座院子吗?”
“说的也是,那你还是别死了。”秦悠低着头并不看他,仔细关注着脚下的台阶。
宋微君一怔,瞧着她乌黑柔亮的发顶,唇角忽而扬起一丝笑,口中仍在冷哼:“你休想摆脱本王!”
“你管得着我怎么想吗?”
“你敢想一下试试?!”
“就在你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想了一百次了。”
“你这死丫头……”
“妈的你见过死人能说话能走路吗?诈尸啊。”
“……”
在他们二人身后,宋天玄抬头望天,季青竹则扶着软榻笑不可抑,这两人说话太有意思了,不过貌似王爷总是吃亏的那个啊。
一百对恋人之间有一百种爱情,一百对夫妻便有一百种相处方式,这两个,都是别扭的人啊,最真实的心意总是隐藏在看似冷硬伤人的话语间,一不留神就会错过那些最别致的情话,最动人的温柔。
只是这两个人,似乎都没有觉察到彼此之间的情谊,一个拒绝正视,一个极力掩饰,骄傲的人都不想最先输掉自己的心。
季青竹给宋微君换药秦悠就在旁边看着,肩头的伤口裂开过一次很难再愈合,好几天了还动不动就要流不少血,从左肩直到胸腹的巨大伤口就像一张丑陋参差的嘴,看的人极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