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描述的雨侧妃被抓的过程与管事描述的差不多,只是细节上更细致一些,最后她总结道:“奴婢觉得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应该是王妃您,只是那时您不在,雨侧妃又凑巧来您的院子耀武扬威,所以那些黑衣人误把雨侧妃当成了您。”
秦悠眯着眼睛靠在浴池边缘,享受着白露力道恰到好处的按摩肩膀,这是她第一次沐浴的时候允许别人近距离靠近伺候,袅袅雾气蒸腾,倒也没多么尴尬漪。
顿了顿她问道:“你是说,是王爷让雨侧妃来主院等我的?”
“雨侧妃的确是这么跟奴婢们说的,”白露忍不住担忧道:“小姐,王爷是不是要对您不利?当时看雨侧妃的样子,分明就是等着对您不利,还一副想主院据为己有的样子,会不会是王爷许诺了她什么……”
秦悠明白她的意思,这丫头以为宋微君想除掉她又不好下手,便让雨侧妃代劳,然后由雨侧妃接替她的王妃之位。
也许以前她也会这么想,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又将宋微君的一系列安排串联起来,她却觉得事情也许是另外一种可能—固—
宋微君早就知道有人回来劫持她,便提前一步把她带出去了,但是他去办别的事又不好带着她,于是在地宫设计了那么一出,把她扔给遮月,然后再把雨侧妃骗回别庄假装是她,他是算准了那些黑衣人对王府中的女人不熟,听到是什么妃便不管不顾的捉走了。
他知道遮月会把她平安带回来,这点从他吩咐管事等她的举动就能看出来。
不得不说,这究竟是何等算无遗策的细腻心思啊,简直分毫不差,连每个人遇到什么情况会做出什么选择都算的清清楚楚。
至于为什么非要让雨侧妃跟着去一趟地宫,而非一开始就等到别庄里秦悠就不得而知了,恐怕其中还有别的牵连吧。
洗完澡出来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白露白霜带着人掌灯布膳,饭菜很丰盛,都是她喜欢的菜色。
瞅着摆在眼前的花生排骨煲木瓜,秦悠拿起玉箸夹了一筷子放进口中,又一次吃饭时有一道与木瓜有关的菜,当时她告诉宋微君说她家乡那里的人都认为木瓜有丰胸的功效。
宋微君下意识瞄了眼她只有小笼包那等规模的某处,模样颇为嫌弃,当即吩咐,以后每顿饭都必须有木瓜做的菜,于是,秦悠就与木瓜结下了不解之缘。
不知道多少次面对餐桌上必不可少的木瓜她暗恨自己最贱,现在想想其实挺好笑的。
不管宋微君算计过她什么,但真正对她造成伤害的只有刚穿越过来那一次,确切的说是对原主造成的伤害,而不是她这个异世灵魂。
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吧。
兴许前两天太过疲累,第二天秦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洗漱梳妆完毕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秦悠无语的面对一桌各色珍馐,这真是猪一样的日子啊,吃了睡睡了吃。
如果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就好了。
说好今天去小镇见秦怀年他们的,秦悠吃完饭见外面天色阴沉沉的果然有下雪的可能,怕到时候山路不好走,便让管事准备马车,打算早去早回。
管事似有些为难,不太愿意让她出门:“王妃,今天天气不大好,晚些时候恐怕会下雪,您有什么事交代奴才去办不好吗?奴才保证跟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这事必须得本王妃自己去,别人谁都不行。”秦悠淡淡拒绝。
“可是,万一一会儿王爷回来了找不到您,奴才怕王爷会担心您。”
“王爷今天会回来吗?你确定?”秦悠神色更淡了几分,眸中沉淀几缕威严。
与宋微君在一起别的本事没学多少,板起脸装13倒是学的不错,唬人还是挺管用的。
冰冷深邃包含威压的目光淡淡扫来,管事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底气都没那么足了:“回王妃,奴才不……不确定。”
娘也,不是说王妃只是个摆设吗?为什么突然间也变得这么可怕了?不看脸的话还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王爷呢。
“如此,你蓄意阻拦本王妃是何用意?王爷说了要限制本王妃的自由?”秦悠继续反问,妍丽娇柔的小脸紧紧绷着。
什么叫做高贵冷艳,什么叫做目中无人,这就是了。
怪不得世人皆爱权,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感觉确实会让人上瘾,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战战兢
tang兢俯首称臣也格外有优越感。
管事微胖的身体九十度弯曲,脸上的表情更加恭顺了:“回王妃,王爷没有限制王妃的行动自由,奴才这就去为您准备出行的马车,您请稍等。”
不过片刻功夫秦悠便坐上了下山的马车,车厢宽敞舒适,一角还放着一只面盆大小的铜炉取暖,没有火炭的烟火味,反而萦绕着淡雅花香,与现代的房车一比也不差什么,就是速度慢点。
明惠留在别庄照顾受伤的明锦,出门时秦悠只带了白露白霜,此时两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看什么?”秦悠挑了挑眉。
白露知道她今早刚来了月事,怕她冷,便又往她手里塞了个紫金雕花手炉暖着,笑道:“王妃今后必定是个成就不放的好主子。”
“哦,看不出来你还会相面?”秦悠促狭的调侃她,跟这两个丫头相处比在明锦明惠面前更轻松,秦悠有时候也挺喜欢这样安静的时光。
白霜爽利一笑,也跟她开起玩笑:“说起相面啊,我们姐妹倒是觉得王妃与王爷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呢,说来也怪,王爷明明是个再厉害不过的人物,为什么那么多人就觉得他行事乖张纨绔平庸呢?”
自从昨晚听秦悠说宋微君命雨侧妃那么做很可能是为了保护她,白露白霜对宋微君的好感立马飙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瞧瞧现在,都开始为宋某人鸣不平了,这究竟是谁家的丫头啊。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秦悠唏嘘的摇了摇头,想到第一次见宋微君时他做的那挫事,不由轻笑出声。
那般任性胡为,说他性情乖张哪里不对了?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有说有笑,气氛很是温馨,但她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的马车消失在通往镇子的山道上时,另一侧的小道上,十几匹极品黑色骏马正风驰电骋飞奔而来。
晦暗天空下,那一袭黑色披风烈烈卷起森冷寒气,十几人小队如一支黑色利箭,快速射向半山腰的别庄。
管事刚送走了秦悠正准备坐下好好缓口气,就听到门房来报说王爷回来了。
管事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噎死自己,瞪着眼睛看着来报的家仆道:“你……你说什么?……王爷回来了?!”
他刚把王妃放出去,王爷就回来了,回来找他要人,他该如何交代?完了完了,王爷一定会揭了他的皮做成天灯的。
家仆不明白管事为何如此焦虑,老实答道:“是啊,王爷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门口下马了吧,李管事不去迎接吗?”
管事苦逼的搓了搓胖脸,抬步匆匆往外走去。
但愿他的脸皮能在他脸上平安度过今晚。
宋微君下马的时候身形有些踉跄,虽然幅度只是很小,别人看来只是动作有些僵硬罢了,最了解情况的宋天玄却觉擦到了,心中忧虑更甚,不等宋微君开口便先一步抓过门房厉声问道:“王妃回来了吗?现在可在院中?”
他怕宋微君一张口就会吐出一口血,暴露了他虚弱重伤的事,一路上他不知已经咳出多少血,却不肯停下休息,而他的身体也容不得他休息,一停下必然撑不到赶回别庄了。
门房小厮被一群人身上的冰冷煞气给吓住了,被提着衣领也不敢挣扎,抹了把冷汗结巴到:“回……回王爷,王妃昨天下午回来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快说!”宋天玄一向冷静,自诩自制力比安世锦强多了,但今天他很暴躁,实在没办法平静下来。
门房小厮赶紧捋直了舌头飞快道:“可是刚刚王妃又出去了,就在王爷回来之前。”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你怎么不拦下来?!”
宋天玄与安世锦齐声怒斥,焦急担忧的看向宋微君的反应。
“王爷,属下这就带人去找王妃。”安世锦说着就转头询问那小厮秦悠出行的细节去了。
宋微君闷闷咳嗽一声,唇角抿起,喉咙里的腥甜又咽了回去,脸色一瞬间比铅灰色的天空还要灰暗,死气沉沉的仿佛已经失去生机,他也不去听安世锦的盘问,咬破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双手结印……
宋天玄见此大惊,也顾不上主仆规矩了,扑上去按下他的手:“王爷,万万不可!”说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沉痛道:“若
是您真出了什么事,武王府怎么办?王妃怎么办?没有您的庇佑,王妃会有危险的。”
宋天玄不愧是最了解宋微君的人之一,他不提别的,只说秦悠,这一下就捏住了宋微君的死穴。
“……没有……山下……”宋微君没有再坚持,声音沙哑的吐出几个字,告诉他们,他没有在山下的镇子里感应到秦悠的气息,让他们扩大搜索范围。
安世锦显然听懂了这简单几个字的意思,连忙道:“是是是,属下这就去调集更多人手,王爷您别着急,王妃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可能远走高飞,说不定她只是去更远的地方逛逛,或者找不到王爷便回京城武王府了,要不您先回院子里休息一会儿?”
宋天玄也一拍额头:“对啊,王妃去了哪里去盘问一下她院子里的人不就知道了吗?王爷您担心的太早了,王妃对您也是有感情的,怎么舍得离开您。”
现在的宋微君就得顺毛捋,说好听话哄着,他就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是那一股想见王妃的意志支撑他到现在,任何一点不好的消息都有可能压断他的神经,造成他彻底崩溃。
宋天玄话一出口,一群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大老爷们忙不迭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安慰人的话他们不会说,只能拼命点头表示赞同,宋侍卫的话千真万确,比珍珠还要真。
宋微君眼眸微转,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宋天玄的话:“回主院。”
宋微君之所以没有感情到秦悠的气息,乃是因为她正跟遮月在一起。
遮月本身就是凭借精神力感知周围事物的,周身时刻都萦绕着着一成强大精神力自动屏蔽别人的探查,宋微君平时就不是遮月的对手,何况虚弱至此,探查的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等安世锦带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雪,秦家父子几人正坐在一起捧着热茶继续研究昨天的议题——
究竟该派谁去南楚何时呢?
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小客栈一楼大堂里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喧闹声,木质楼梯被人踩得吱呀吱呀作响,让人怀疑下一刻它会不会被人一脚踩碎。
“听起来阵仗不小,怎么回事?”秦夜嘟哝一声,眼眸中满满都是不怕事大的兴奋。
“他的人。”遮月皱了皱眉,他回来了么?真快……
南楚内乱的事不是秘密,秦悠没有隐瞒遮月,不然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事情,独独把他撇在一边不管,秦悠会觉得过意不去,便也把他拉来旁听了,反正这家伙平时安静的没什么存在感。
闻言秦悠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别庄的人?难道是来找她的?可她刚出来没多久啊,这么兴师动众的找她又是所为何事?
几人疑惑不解中,房门被人敲响,一下一下诉说着敲门的人有多急躁:“王妃可在里面,麻烦开下门可以吗?”
秦悠听出是安世锦的声音,示意白露去打开门。
安世锦来找她,说明宋微君也回来了,秦悠心中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平静,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奇怪感觉。
房门打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几张陌生面孔,显然安世锦出门寻人之前易了容,现在“武王”已经去西北巡防去了,怎么能出现在京郊呢。
安世锦进门的时候头上还顶着几朵未及化开的雪花,见房间内没有其他人,便开口道:“见过王妃,见过秦大人,王妃,王爷回来了,想见您,请您务必现在就跟属下回去!”
他的语调很是急促,仿佛多耽搁一秒就能出大事一样,秦悠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安世锦眼中掩饰不住的疲惫焦灼与黯淡,也顾不得遮月这个陌生人在场了,直言道:“王爷受伤了,王妃先跟属下回去可好?路上属下再跟您细说,不如时间来不及了。”
来不及三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进秦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曾经有一个人,也来不及看着她长大便永远离开了她,她被遗憾和思念折磨了那么多年。
现在,又要有人“来不及了”么?
她几乎是立刻起身,对秦怀年与遮月交代了一声便带着白露白霜随安世锦回别庄了,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安世锦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他眼中的急切的焦虑也不似伪装,能让见惯了风雨的安世锦失去冷静,可见这件事已经严重到什么地步。
路上秦悠大致了解了宋微君现在的伤势,至于伤势如何造成的安世锦没说,秦悠也识趣的没问。
只是,饶是秦悠已经了解了情况,也没想到宋微君的状态会差到那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