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摩云顶的旅途,如果仅仅从游玩的角度来看,实在是赏心悦目。
从芳草萋萋的庞大湿地出发,在纵马疾驰的飞一般的快感中,于第一个黄昏,抵达断日山脉的入口。面朝夕阳,前方是绵延的群山,绚丽的晚霞在山头熊熊燃烧,放声歌唱着的鸟群在山间起落盘旋;转过身,便是红宝石与碎金点缀着的翡翠铺就的地毯,汪洋恣肆地蔓延至世界的尽头。
进入断日山脉,初时山路平缓,仍可慢慢地骑马而行,路旁的浅草恰好可以没过马蹄。哒哒的马蹄声也许会吓着灌木丛中的野兔,让它突然撒丫子跑远,蹲在那儿目送你离开,而后一点点地返回温暖的窝。
过得几天,灌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阔叶林。林中骑马不是不行,只是不仅速度堪堪与步行无异,有时坡陡了还不得不下马,索性牵着马算了。因为是步行,所以能有更多时间欣赏风景,能用双脚感受落叶的厚度,倒是另一番心情。
再后来,就走入了针叶林中。此时山路已经十分陡峭,即使步行也得小心翼翼。有时身侧就是万丈深渊,不得不紧张起全身的神经,以至于偶然到头上的针叶也使你心跳过速,陷入僵直——但是无论如何,你是不会乱动的,甚至连身体的颤抖都被控制在几乎无法察觉的程度。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走过这段路,顿时有种解脱感、成就感冲击你的身心,于是你不由自主地露出满足的笑容。
可惜的是,伊扎洛一行的这趟旅途从一开始就被各种问题所困扰着。
首先,雷风的朴实善良的大侄子,人民的好朋友好伙伴,豪猪人中英俊潇洒的帅小伙,颓废而优雅的流浪者,八戒,并不会骑马。而莉娜小姐表示一定要抱着悟空,但是悟空总不肯放开伊扎洛的白胡子,于是两人一猴只得按惯例同骑一马,作为马的火影则是劳心劳力,疲惫不堪。刚好,身强力壮的豪猪人刚好能跟上放满了速度的白马,于是前两天就这么平安无事地度过了。(满速只需一天)
到第三天,在速度方面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伊扎洛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本来,伊扎洛考虑到兽人的食量,给八戒准备的是两人份的食物,而莉娜跟悟空一起才吃得跟自己差不多多,所以总共是四人份。但是八戒的食量达到了惊人的五人份,所以总共需要七人份。本来,按照正常进度,总共十五天才能勉强到达目的地。之前已经预留了部分空间,准备的是二十天的食物。所以,四人份二十天的食物储备,折算下来,就是七人份十二天还不到。就算最后一天能靠发信号通知矮人们帮忙接济,那也意味着有将近三天,所有人都得不吃不喝——这种状态下实在难以安全地翻越险山。
在第三天晚上,这个议题就被提出了。八戒十分内疚的表示,其实自己只吃三人份就可以了。但是,莉娜指出,每天只吃六成饱的豪猪人不可能保证有足够负重的体力,因而八戒的解决方案被驳回了。伊扎洛估计,八成饱应该是够的,所以八戒的配额变成了四人份。即便这样,目前还剩下四人份十七天的食物储备,也就是六人份十一天有余——虽然东拼西凑刚好能满足需求,但是一旦出现意外事件,就会进退维谷。
就在众人——伊扎洛和莉娜——即将一致决定原路返回再次采购的时候,八戒做出了决定性的一击:“其实俺会打猎的……”
“嗯?虽然能解决食物问题,但是会不会耽误行程?八戒,你天黑之后能打猎吗?”伊扎洛立刻表现出相当的兴趣。会这么问,是因为兽人往往有夜盲症,而带着火把的猎人是不可能有收获的;而如果在天黑之前进行的话,就得考虑效率问题,如果因为这个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导致行程拉长的话,还是有断粮的危险。
“天黑之后,俺倒是能看见,但是看不太清。”八戒摇了摇头,“俺陷阱也用得不好。”
伊扎洛点头表示理解。如果是用陷阱的话,对时间的要求就低很多,大可以在前一天晚上设置好,第二天就可以去查看有没有不幸的小动物了。可惜的是,比起人类,兽人虽然身体更加强壮,动作更加敏捷,但是设置陷阱这种精细操作是落后很多的。事实上,兽人的陷阱由于太过粗糙,十个里面可能没有一个能成功捕获猎物。
“看不清楚好办呀,让老头给你一个千里眼就好了。”莉娜随意地说。
“丫头,你以为这玩意儿是想用就用的?”伊扎洛狠狠地瞪了莉娜一眼。“千里眼”属于光系魔法,利用魔法师自身对“穿透”现象的领悟,使视线能无视任何阻碍——虽说如此,障碍越多,障碍自身密度越大,能穿透的障碍就越少。由于这种视线的穿透效果,使得眼睛能捕获更多的光线,也就有了使光线增强的副作用——这种副作用恰好能用来夜视。“千里眼”也分为自身强化与辅助强化。对自己使用即是自身强化,是最基本的应用。辅助强化可以对他人使用,一般是单体目标,原理是建立心灵联系,分享对“穿透”的领悟力,不仅需要目标敞开心灵进行配合,能产生的效果也很有限,而对施术者的精神负担有增无减。
“那么,姑且试试吧。八戒,等会老夫对你使用‘千里眼’的时候,记得敞开心灵,不要抗拒老夫的精神力的进入,知道了吗?”虽然辅助强化比起自身强化难上不少,但是对光系大魔导并不是多难的问题——只需要目标的配合就行了。
“好了,八戒,睁开眼睛看看吧。”说出这样的话的伊扎洛双眼都溢出光芒,甚至掩盖了原本漆黑的瞳孔。
“幸亏有篝火在,不然你眼睛突然亮得跟灯塔似的,早把东西吓跑了。”莉娜虽然说着讥诮的话语,但是语气中的赞叹并没被伊扎洛听漏。所以伊扎洛并没有做出回应。
“哇塞!跟白天样的!魔法真神奇!如果是这样的话,让俺打起猎来轻轻松松啊!”八戒的眼中也不时闪出点点白光,只是比起伊扎洛来,犹如流星之于皓月——衰减的程度很厉害——但是正好不至于吓跑熟睡中的小动物。
“八戒,记住了,老夫八百码范围内,给你加持的‘千里眼’都有现在的效果。一千五百码的地方,衰减到六成。两千五百码,三成。四千码之外,基本毫无作用。”伊扎洛叫住了兴奋过头的八戒,这样交代道。而后者在话音刚停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半个小时后,八戒提着四只野鸡,肩上还挂着两只野兔,回来了。见到这场景的伊扎洛望向莉娜,说:“真有效率。”得来的回应是:“别盯着我啊!把我眼睛亮瞎了!效率高不正好吗?快把头拿开,臭老头!”这时伊扎洛才想起解除魔法。
烹饪的方法自然是烧烤了,而这一工作交给了莉娜。倒不是在座的两位男士互相推诿,而是小姑娘喊了声“放着我来”。说起来,莉娜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作为火系魔法师,对“温度”的感受力异于常人,能更好地把握好火候;能使用火魔法这一点更使她能自如调节火力,来适应烧烤时的不同需求。
于是,伊扎洛,怀中的悟空,身旁的八戒,背后的火影,都呆呆地望着熟练地烧烤着的少女。火光照得她满面通红,却更显出肤色的洁白,火红的长袍与红棕色的长发此时更是绝妙的衬托,使得莉娜看上去宛如火焰中诞生的精灵。
只是,莉娜由于太过愉悦而不自觉地哼出的小调破坏了这一切:“红烧鸡翅膀啊~~~我最爱吃~~~”
这绝对是一人一猴一猪一马永生难忘的回忆,而这小调则演变成四只生物心中最残念的部分,深埋于意识海之下。由于冲击力过于巨大,导致大家都没有关心性喜食素的精灵——纵然是与人类的混血——是如何喜爱上烤鸡翅的。
这天之后,每到吃饭的时候,莉娜就觉得众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而一次又一次地检讨自己的餐桌礼仪——从结果上来看,这首小调仅仅昙花一现,再也没真的响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