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悲伤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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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悲伤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apple的确特别喜欢去解放路的那家星巴克。尤其是星期二的下午没课的时候,总能在哪儿找到她。她一个人要一杯冰咖一本时尚杂志打发一下午的时光。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爱好。如果连这个都不算的话,我只能说apple是个没有爱好的女孩。但我从不敢当面这样去说她。在她看来这是极大的侮辱。她不允许任何人这样侮辱她。我也不可以。

  记得有一次,我拿我拍的dv给她看,她不以为然地说,这都是什么啊,乱拍。她这样评价我的作品我当然也是不高兴的,靠,这是艺术好不好,美女。

  狗屁艺术。她直白地打击我。我也只能不客气了,你懂个屁,这叫后现代,意识流,白痴。

  就你懂。你说说什么叫后现代?什么叫意识流?

  我开始没发现她脸上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后现代?什么叫意识流?我也不记得我是从哪套来的这个名词。被她这么一问,我有点急了,我这个人不能急,一着急说话就结巴,你,你,你看不,不懂,就就就说看不懂,别故意损我。

  我哪有故意损你啊,我是看不懂吗。她红着脸说。

  但我那时已经懊恼到极点了。你你你,当然看看不不不懂了,有有谁像像你啊,肚子里没没货吗,他他妈的,还说我,我,我我我,起码还有有个爱好,你有屁啊。白痴。

  “啪”————我的脸上被她重重地扇了一巴掌。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起身走了。

  我现在想起来,apple是我的一生中唯一打我巴掌的女人。居然是为了无聊狗屁的爱好问题。

  apple打我巴掌的第二天,她主动来给我道歉,站在我面前半天不说话,那张白皙妩媚的小脸,憋得通红,那样子让我觉得她比我还委屈。真他妈的可笑。

  kingkong,我错了。

  憋了半天她终于憋出了一句人话。见我没反应,她又补充了一句,要不你打回来吧。我歪着脑袋,大口大口地抽着烟,装出一副无法挽回的决绝摸样。后来她真的快哭出来了,红着眼圈问我到底怎样才肯原谅她。

  我说,让我爽一下。

  她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脸色刷白,盯着我的眼睛看着,确定我不像是开玩笑的,然后,猛地转身走了。我知道玩笑开大了,我连忙追上去,拉住她。

  apple,等等,干吗啊,开个玩笑都不可以啊。我连忙道歉。可是,她甩开我的手,继续大步地往前走,一副去舍生取义的架势,这让我狂笑不止。我又追了上去。

  我不停地解释,真是开玩笑的,像她这样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我真的没兴趣,行了,算我贱好吗,我是天底下第一号大贱人,怎么样,靠,我道歉总可以了吧。

  在我把自己贬损到一个无药可救的大烂人后,我和apple又和好如初了,当然,吃亏的永远是我,我的腿上又被她重重地踢了两脚。

  后来, apple说,走,带你去见个人。

  老杨是摄影师。

  看apple和老杨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我相信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老杨和其他摄影师不同的是他不留长头发(他的头发实在稀少而且已经开始谢顶了),虽然也留小胡子,但穿得还算干净,且烟抽得不多。从我进门开始,他没正眼看过我,偶尔目光扫到我,也当我是空气、隐形人一般。进门后不久,老杨就把apple拉到旁边,似乎有什么事要说,而且又怕我听到。我讨厌这个家伙,但突然对他的工作室产生了兴趣,确切地说是一种向往。这期间,尽管我的注意力没有在apple和老杨的谈话上,还是有一两句对白窜进我的耳朵:

  “算了吧,你还当真了,----------对你已经算好的了,apple,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你当初为什么把我的电话给他”。

  “我把电话给他,又没让你和他怎么样啊,你可以不理他啊”。

  “--------我真是笨啊,一直在被你利用-------”

  “哎,哎,讲点良心啊,是你需要钱,我给你找活儿干,是,算你给我干活,但我是付你钱的------”。

  “--------------”。

  后来碍于apple的情面,老杨看了我拍的东西,看了两小段素材后,他马上就没兴趣看下去了,他说,你这是什么啊,婚礼录像的水平都达不到,然后什么没有注意到光线啊,没有层次啊,主题表达不明确,推拉太多不符合人的眼球生理功能啊,表达要客观要记录不要虚构,要尊重摄影机,摄影机也是有生命的,不要用肮脏的东西来侮辱摄影机的高贵之类狗屁不通的话,把我狠狠地贬斥了一番。

  回来的路上,我和apple都各怀心事,足足有半个多小时,谁也没说一句话。

  后来,apple突然说了声,抱歉。

  我苦笑了一下,没说话,但第一次,我对人生有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接着,我问apple怎么认识老杨的,她说,大二的时候想出来赚钱,老杨除了拍照还组织了一批女孩经常走秀,给一些商家做场面的,就这样认识了。

  快进校园的时候,我说,刚才听见了他们在外面的谈话,是不是有事。

  apple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以后吧,以后再告诉我。然后我们各自回宿舍,连晚饭都没吃。

  那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apple也再没有谈起此事。apple就是这样一个很两面性的女孩子,一面向你敞开,而另一面永远封闭在她自己的狭小的世界里。我说她天生是个好演员,不去演戏绝对是浪费,要么去当个骗子,绝对大有前途。她很不喜欢我给她这样的评价,反问我,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怎么就两面性了,我觉得没有比我更单纯的女孩子了,我幼稚得很,我觉得我就是对人太诚实啊。

  我说就以她和她妈妈打电话这件事,就能看出她是个好演员,有当骗子的潜质。

  apple的妈妈每星期要给她打两个电话。当然,天底下的妈妈给小孩子打电话的内容都差不多,只是口音语气不一样,apple的妈妈是天津口音语气也是天津十八街麻花的味道。但天底下的妈妈都会犯同一个错误,电话里的台词都是同一个剧本。无非是最近好吗,天气如何,吃得怎么样,还有钱吗,记得多吃水果,晚上早点回宿舍,哦,睡觉前少喝水,水喝多了要上厕所,上厕所记得披件衣服,小心着凉,第二天眼睛容易肿等等。有时我在想,何苦这样麻烦,还不如妈妈把要说的话,都录在一盘磁带上,孩子想听的时候,自己放一下岂不是方便又省钱。有一次我在电话里就跟我妈妈说了我这个想法,我妈骂我混帐,我说,你不是老是骂我爸是混帐吗,我是混帐的儿子当然我也混帐了。我妈生气就把电话挂了,可是一段时间后,她打来电话,又是老套的台词,于是我也只能对我电话重复老套的台词:还好,还好,还好,哦,知道了,知道了,好,妈不和你多说了,我要上课了,挂了啊。我急于挂电话,是怕一会再扯下去,我妈又跟我烦,说我老爸怎么怎么混帐的事了,为此,我很恨我老爸,为什么那么没出息,老是混帐个没完,如果真的是没个救了,他混帐就混帐好了,为什么要伤及无辜。冰阳说,幸好他妈妈打电话从来不烦,还提醒他和女孩办事记得安全第一。笑芊说,他妈是那是不想让儿子给自己找麻烦。阿发说,kingkong,你算幸运的了,我老爸比你老爸混帐多了,我给你两万你去把我老爸做了,好吗。

  apple的妈妈打电话来之前,apple脸色铁青地来找我,话还没说出口,先哭出来了。我想肯定出什么大得不能再大的事了,否则,apple绝不是轻易就哭的女孩。

  怎么了?我连忙问。

  但她还是哭,却说不出话来。

  说啊,出出什么事了,谁欺欺负你了,我他妈妈的,找找他找他给你报报仇,报仇,妈了个逼的。我越是着急越是结巴。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始说话了,带着哭腔,说,去洗衣店取衣服,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老师,男的,岁数挺大的,好象是纺织系的,她认识都不认识他,但男老师认识她,问她是不是叫apple,她只是点了点头。接下来,男老师就像个老变态开始大骂起她来。

  我问男老师骂了什么啊。

  apple立刻又失声大哭起来,后来,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弄清楚。以下,是男老师骂apple 的原文:

  “---------你一个女孩子检点一点好不好了,年纪轻轻的,整天和外面的男人鬼混,车接车送的,好不好意思了,我们学校的风气就这么被你们搞坏掉了 --------”。

  x他妈的,哪个老不死的啊------

  我拼命想我们系里有哪个男老师,岁数挺大的,这么找抽。想了半天我也没想起来,不过,当时我真的想一旦找出来,我非扁他一顿,这个狗屎学校我也不呆了。后来,我开始安慰apple。

  就在这个时候apple的妈妈的电话打来了。apple看到是她妈妈的电话,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接通电话。以下是那次母女两个人的对话记录:

  “宝贝,这几天好吗”。

  “还好啊”。

  “那边天气好吗”。

  “好的,前两天下雨过了,但今天下午很大的太阳,妈,我刚把这几天没洗的衣服都洗了,哦,对了妈,春节你给我买的那件衬衫掉色了,都染到其他衣服上去了,还有啊,我现在正准备把被子拿出来也晒一下呢”。

  “那件衬衫怎么会掉色呢,肯定是你的洗法不对,宝贝,你还有钱吗,妈妈再给你打2000块,你自己再去买吧。”

  “钱我还有的,要不下月初你再打吧。”

  “宝贝,天热了,没事少往出跑,另外,吃东西当心点啊,尤其是那种小饭店里的东西,碟子碗筷都不干净,南方肝病很多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妈。我爸还好吧。”

  “他还不老样子,一天到晚见不着影儿,反正我也不管他,只要把钱给我拿回来就行,对了,上星期你爸把世纪花园的那套房子出手了,赚了30多万”。

  “哦”。

  “没别的事吧?”

  “没有,妈,你放心吧”。

  “哦,那就这样吧,我还得去医院看看你姥姥,哦,记得多吃水果啊。”

  “知道了,妈,再见”。

  apple和她妈妈通完电话,我和她有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我陪她在校园里随便走了走,晚饭的时候,冰阳打电话过来,说有活动,她说去食堂吃饭,晚上哪也不去了,我们就分开了,我知道那天她心情一定很糟。

  打那以后,apple有一段时间乖了起来,不再逃课,上课认真做笔记,晚上经常会在教室自习。她还参加了她们系里的一个舞蹈的排练,打算在校庆的时候登台演出,我和阿发去看过她的排练,说实话,我觉得她是所有女孩中最笨的,动作记不住,要么就是动作做反方向了,惹得我和阿发大笑不止,她也尴尬的要命,后来,她把我们轰了出去,我开她玩笑说,她站在台上演一个僵尸,肯定比贞子更吓人。把她气得都快晕过去了。哈哈,我说了apple是个很爽的妞,她没和我计较,一句话没说,又回去排练了,她像是憋足了一口气,一定要有始有终地做成一件事。可是,想法是好的,但操作起来,一些意外会横生而来,彻底让apple像被针刺破的气球,一下子把那口气泄光了。

  有一天下午排练,本来apple就不在状态上,动作怎样做都不舒服,被舞蹈老师骂了几回,几次停下来,帮她纠正,就在那时,她的手机就响了,apple本想对方等不到她的回音,会过段时间再打给她,可是那人好象领会不到她的意思,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舞蹈老师不耐烦了,大声喊,停、停、停,谁的手机,赶紧接一下。一群人停了下来,apple连忙跑过去,从包里取出手机,一看竟是北京的外星人,一股火一下子涌了上来,脱口就骂,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怎样,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好吗,我们完了你知道吗,您别再来烦我了,我快被你害死了,你不想好,一个人去死吧。我不想再管你了,你知道吗,混蛋。apple关了电话,扔进包里,大步走回舞台上自己的位置,低着头,一动不动,所有的人都楞楞地看着她。老师刚想说点什么,话还没出口,突然,apple神经质一般地跑下舞台,拎起自己的包,逃一般地冲出了礼堂。校庆的那天她没有出现在舞台上。她也没有在礼堂出现。我和冰阳他们在里面起了会儿哄,觉得没劲,我就一个人出来了,结果,在学校操场边远远地看到apple一个人坐在看台上。

  那晚,apple告诉我她和外星人完了。她说。好痛啊。她问我,爱过什么人吗。我说,不知道。她说她的心口很痛,很想哭。我说,你要是真的想哭,就哭吧,我也想哭,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哭,但我可以陪你一起哭。于是,我和apple大声地哭了,可是,哭了半天,我发现一滴眼泪都没有,但apple真的哭了,泪水滂沱,哭声嘹亮,抑扬顿挫,响彻整个校园,但人们都在礼堂里庆祝狂欢,欢笑掌声和高亢的音乐,淹没一切的黑暗,也淹没了apple的哭声,那晚只有我一个人,真切地感受到了apple的悲伤,听到了她尽情的哭泣。日后在我的记忆里,日复一日在耳边回响,夜复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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