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宫中乱了。
费太后一系跟秦亨陛下掐了起来,这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人想到会爆发得这么快。
三皇子的死,固然如石子落水般,打破了宫中虚伪的平静。但真正激起矛盾的,却是因为李雍那个好堂兄。
秦商一心为自己的前程筹谋,想要拿到齐王府的世袭之命。可这件事就算齐王肯犯糊涂偏心这个侄子,但皇上显然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虽说秦商的父亲是长子,从前又做过世子,但他毕竟没有袭到爵位已经死了,而这个王位已经袭到了次子头上。
那么,在次子有嫡子,而这个嫡子又没有犯错,相反还优秀得人神共愤的情况下,凭什么夺了人家的爵位?
说难听些,这个爵位给了李雍,估计他也不一定放在眼里。可人家要不要是一回事,但你给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秦亨看来,如果裴适那边事成,能成功的夺回兵权,那么为了安抚李雍,他会把这个爵位给了李雍,省得让他生出不平之心。反之若是裴适事败,只要不跟李雍撕破脸,那么这个爵位就更要给李雍了。
就算是跟李雍撕破了脸,那这个爵位也不会给秦商,可以干脆谁也不给,就留着引诱那些愿意收伏清水营的将领卖命,岂不是个最好的香饵?
而唯一能将这爵位给秦商的情况,除非是李雍莫名横死,又没有留下任何继承人,齐王府只剩下一个花架子,那时。这个爵位给谁都无所谓了。
但是,这种情况肯定是不可能出现的。
不过既然秦商想争,秦亨就一直拿这件事吊着他的胃口。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相反,他还等着秦商多闹一闹,到时他再把爵位给了李雍,还能在臣子面前表个人情。
看看爱卿你家闹得这么厉害。朕还把这个爵位给你。可是多么的不容易?
只是秦亨也忘了一句话,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他这样吊着秦商的胃口。吊来吊去,就吊出事来了。
秦商因为老是要不到爵位,心中难免发急,兼之又办砸了给李雍和冯辰香赐婚传旨的差事。等到回了西秦京城。齐王代他请罪也没个下文,倒是把那冯辰香气得回了国。秦商成日惴惴不安,总怕秦亨治他的罪,人就有些不安分了。
偏偏他那个娘,柳氏也是个不省事的。想着娘家跟费太后一脉有亲。就撺掇着儿子去走费太后那边的路子。
秦商也是胆大,竟然敢跟人承诺,说是自己继承了王府。掌了兵权必然会如何报答云云。为了提高这话的可信度,他还杜撰一个劳什子的玉牌出来。说是齐王府掌兵的印信。只要他承继了齐王之位,就能拿到玉牌,收回李雍在清水营的兵权。
这样一通鬼话,哄不住旁人,却是把费太后的亲生儿子,端王给哄住了。也不去想想,一帮子久经沙场的老将会不会对一个拿着破玉牌的人就言听计从,反正是执意催促着费太后起事。
又或者,他是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从小被母亲耳提面命说你出身最高贵,将来肯定是要做皇上的,却一直屈居人下,是个人心里也不好受。
费太后或许犹豫过,但不知是谁,把裴适悄悄离开京城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这下子,可真是刺激到了她们敏感的神经。
费太后意识到,不管皇上想干什么,他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个无所事事的皇上。而秦商再怎么不靠谱,他也是李雍的亲堂兄。更何况,京中还有齐王,李雍的亲爹在,她就不信,她们要是造起反来,李雍能不帮她们。
于是,费太后悍然发动宫变了。
而秦亨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迅速展开反击。
目前据京中传来的消息,费太后指使一个潜伏已久的钉子,给秦亨下了毒。但秦亨把端王唯二的两个亲生儿子全都灭了,后继无人,看你们还闹腾啥?
叶玄跟妹妹说起这些的时候,依旧保持着他的云淡风清。
天师府这么多年辅佐王室,见过太多的肮脏与血腥。所以早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王族不到倾覆的那一刻,天师府绝不会出手干涉他们的内讧。
叶秋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吐了个槽,等人家杀到最后,也比较好说谁到底才是真命天子,对啵?
“既然如此,哥哥何必去京中淌这趟浑水?”
叶玄却难得露出些愁色,“我回去不是淌浑水,只怕有人趁乱打起天师府里宝贝的主意。你也知道,咱们虽是家大业大,但人多口阔,要攒些东西也委实不易。哥哥当这个家,着实艰难啊!”
叶秋默默。
把宝石随意扔给小孩子当弹珠玩的家,活该艰难!
心中虽如此作想,但叶秋仍是尽到好妹妹的职责,替叶玄打点了一份行李出来。
只叶玄说,“再多打点一份出来。”
看叶秋疑惑,他笑笑道,“答应了给那小道士一把用雷劈枣木做的七星剑,这回带他去取了便是。”
叶秋又默了默,往叶玄包袱里加塞了几张银票,“万一京城情况不好,哥哥早些回来便是。再多钱财也是身外之物,没有人要紧。”
她以为叶玄带冲数前去,是看中小道士功夫好,可以结个伴。却不知叶玄虽是看中这一点,却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只可惜,他的盘算,最后到底还是落空了。
送走了人,叶秋心里空荡荡的。
临走前叶玄问她,有什么东西或是话要带给李雍。叶秋想了一晚上,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准备,什么话也没说。
反倒叶玄走时挺满意的,还特意跟叶秋多说了两句,“二叔当年带你离开京城时。我就没指望你们回去。往后就在这仙人村,好好过日子吧。”
叶秋心中一暖,随即却是一酸。个人滋味,颇有几分复杂难言。
哥哥这话,分明是支持她的决定。但是想想他也不赞同她跟“胸怀大志”的李雍在一起,叶秋又难免感伤。
难道她跟李雍,真的就这样缘份尽了?他就这样离开。连句话也不留下。是不是就默认了分手的事实?
叶秋不想承认,可她是真的有点伤心了。
就算是知道男人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着她,可这跟他自己亲口说些什么。能一样么?
小地瓜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忧伤,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仍是努力的说起开心的事情,给她逗乐。
“娘。你看这些蛤蟆,我养得好么?就把它们往田里一放。它们自己就会跳起来。喏,舌头就象这样,一伸一卷的,就能吃掉一只虫子。”
叶秋看儿子讨好卖乖的样子。摸了摸他脑袋上的软毛,再看看那些用细绳拴在木桩上,吃得肥嘟嘟的的癞蛤蟆。忽地道,“把它们都放了吧。”
啊?地瓜张大了小嘴。“可这些,舅舅说是……”
叶秋问,“要是有人天天给你好吃好喝的,你就愿意被绳子绑着吗?”
这个……小地瓜想了半天,到底还是皱着小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啊,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不是别的,就是自由。”叶秋牵着儿子,走到癞蛤蟆的跟前,目光深沉,瞬间想起许多别的事情。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是在说给儿子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不管是人,还是山里的野兽,又或者就是只癞蛤蟆,能做一个自由的生灵,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幸福了。虽然你舅舅和冲数辛辛苦苦抓来这些蛤蟆是为了娘好,但娘也不能这么自私的为了自己,就夺走它们的自由。现在,我们把它们放走好不好?”
地瓜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随着叶秋,一只一只解开了绳索。看着那些癞蛤蟆呱呱叫着,重新欢天喜地的跳进麦田草丛,消失不见,叶秋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你看,它们离开时,是不是很开心?”
小地瓜却有些难过的低了头,闷闷的也不说话。
这小东西,知道心疼娘了。叶秋心中一片酸软,揉揉他的头,“傻小子,你娘不是那么没福气的人,咱们从现在开始,天天做好事,往后总会有福报的。不过儿子,娘跟你说个事,娘以后可能不跟叔叔在一起了,你将来也只能做个普普通通的农夫,你愿不愿意?唔,你要是跟着叔叔,也许能做很威风的大将军哦。”
叶秋努力笑着,但眼中却已经泛起了酸涩。
md!不是说好了,要放手吗?干嘛还要这么难过,一点也不洒脱?
可地瓜是个既聪明,且敏感的孩子,有些事,叶秋不想瞒着他太久。她怕时间越久,会让孩子受伤越深。
虽然男人在的时候,地瓜表面上总是对他一脸嫌弃,可叶秋知道,儿子很喜欢他,是真的拿他当父亲那样尊敬的。
想想刚刚给了儿子有爹的希望,又得亲手掐灭,叶秋心里,其实挺难受的。还有肚里的这个,也不知是男是女的小家伙。万一将来李雍真当上一国之君,他们会不会怪自己,没有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听到她的话,地瓜的眼睛却是惊奇的瞪圆了,“娘你不跟叔叔在一起了?你是生他气,不要他了吗?那叔叔回来怎么办?”
叶秋愣了愣,“谁说你叔叔要回来……”
“他不回来能上哪儿去呢?”地瓜的小脸上写满半点不信的表情,从自己脖子上掏摸掏摸,摸出一只装在小荷包里的钥匙,“这是叔叔走前交我保管的,就是新房那口大铁箱的钥匙。里面装着他的私房钱,还有好多重要的东西,叫我一定保存好了,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答应了叔叔,就一定会做到的。娘,你别不要叔叔好不好?你要是不要他,他又没了私房钱,多可怜啊。呐个,走出去都没人要了。”
叶秋面色变了几变,终于不顾儿子啰啰嗦嗦的讲人情,从他脖子上摘下钥匙,直接去看“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了。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就几套男人换洗下来的冬衣,还有些零碎小物。而所谓的私房钱,不过是一些散碎银两和几张小额银票,看起来还挺寒酸的。想想男人总是千儿八百拿给自己的钱和东西,叶秋难得的有些良心不安了一会儿。
但让她瞪大眼睛的是,箱子里另有一只写着军字的木匣里,装的可是男人的印信,给清水营攒的大笔家当,还有他带兵的虎符!
把这么重要的玩意儿都放在这里,交给她儿子保管了,这个男人还能跑多远?
叶秋忽地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似乎都白费了。
※
某马:分手?才不要咧。我们营长就是走开一会儿,很快回来!
某猪:当你们营长是一休哥么?还走开一会儿,很快回来。哼哼。
作者:最近收尾,写得比较慢一点,想加更也是有心无力,不是作者不努力啊,求抱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