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应笑我乱挥宝剑 问何人会解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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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对父亲的感情却已经有了几个变化。小时候他把父亲当作完美的化身是他崇拜的偶像后来他知道父亲在外面另有个“野女人”母亲受尽委屈受尽冷落但却总是把苦痛藏在心里没有跟他说过父亲半句不是终于得了心病郁郁而死。他为母亲感到不值对父亲的感情也就因而变了。渐渐他又现他的父亲在其他方面的品行也并不如他想象那样的完美甚至简直可以说是言行不符的伪君子他就更加把父亲当作坏人了。由于常五娘曾经和他的父亲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而常五娘是几乎可以断定和他本门的几宗血案有关的他甚至曾经怀疑过父亲就是在幕后包庇常五娘的人。纵然不是主谋也是有关的了。

  这次常五娘要求和他的父亲相会他也曾经设身处地为父亲着想倘若要保全武当派掌门人的声誉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设个陷阶把常五娘杀了但结果却是颇出他的意料之外。

  不错当他的父亲知道此事的时候最初的反应的确是面色阴暗不定显露出他内心的愤怒和不安。父亲把茶几的一角捏得碎成片片问他道:“你相信这妖妇的话?”他口不对心地说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但这妖妇言之凿凿还说爹爹有把柄捏在她的手里她才有恃无恐的。我不相信但只怕别人……”说到这里只听得“咔嚓”一声父亲一个“手刀”把茶几的角削下说道:“你不相信别人也不会相信!”他就试探道:“爹爹若有把握那就不如……”作了一个横刀劈斫的手势。但在他作这个手势的时候父亲却摇了摇头。

  过了好一会子父亲忽地叹了口气“我想知道在你的心目中爸爸是怎和样一个人?”他不敢立即回答父亲已是往下说道:“你不必瞒我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我知道你怎样想的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过了今晚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他感到厌恶说道:“我不想知道。”父亲说道:“这事关系你太大你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不过今晚你得替我做一件事情。”他问:“爹爹你是已经下了决心要……”父亲截断他的话道:“不我并不要杀她。她是有该死之处但不该由我杀她。这这件事我也有过错的。你替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去打她吧。”父亲对他面授机宜并且把一件东交给了他。

  他对父亲和常五娘这段孽缘本来是一想起就要作呕的这次他迫于无奈把常五娘带上山来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但此际由他代表父亲去见父亲的情妇他却非但没有尴尬之感心情反而轻松了因为现在他才可以说是真正认识他的父亲父亲并不是头上戴着光圈的“圣者”但却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他可以理解的人。父亲愿意帮忙常五娘的这件事情他也认为是属于合情合理的。

  他步入林中一现常五娘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五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常五娘被点哑穴做声不得心中卜卜地跳。“什么好消息呢?难道牟沧浪已经愿意要我了?但这样的话却怎能由儿子来说?”

  为什么常五娘不说话?牟一羽开始感觉到似乎有点不对了。

  他怔了一怔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不过他语音刚刚停止就听得常五娘佯嗔说道:“小猴儿你的老子又没来有什么好消息呀?”声音稍为沙哑些但语气却是常五娘平时骂他的语气。

  牟一羽哈哈一笑“五娘你这样聪明也猜不到吗?好告诉你吧爹爹说可以让你得偿心愿.他、他……”

  话犹未了忽听得“常五娘”哼了一声牟一羽只觉膝盖一麻突然一条长绳挥过来将他拦腰卷着他那么好的武功竟然闪躲不开。

  唐仲山妒火如焚。把牟一羽卷过来根本就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反手一握他的下巴令得他的嘴巴张开一颗药丸就塞了进去。牟一羽看不见他的脸被他拖住飞跑经过蓝家便即被抛了进去。

  “我知道他是谁了。”牟一羽说了这句话就摔倒地上了。

  他当然不知道蓝水灵刚刚和西门燕说到那个凶手是谁蓝水灵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一回事。

  “他是谁?”蓝水灵问道。

  “啊牟大哥你怎么了?”西门燕也在同时叫道。

  牟一羽不觉有意外的欢喜心道:“毕竟还是燕妹关心我”但嘴里却在答复蓝水灵:“是唐仲山!”

  西门燕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抱起来颤声问道:“大哥你你是中了唐门的毒吗?”

  忽听得刺耳的笑声在外面说话的可不正就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的唐二先生!

  “西门家的小妞儿你放心你的大哥死不了的我给他吃的是仙丹不是毒药只会令他快活得好似神仙!嘿嘿你不相信是吗?好那我也可以让你和他一样尝尝这种做神仙的滋味!”

  牟一羽叫道:“唐二先生你恼很家父害我也就够了可莫加害西门姑娘!”

  唐仲山哪会听他的话只听得“乓”的一声卧室的窗门已是给他的掌力震得洞开。

  先是一条长绳飞了进来迅如闪电的把蓝水灵卷了去。

  西门燕抱着牟一羽还来不及呼叫跟着又是“嘭”的一声是弹丸爆裂的声音这间小小的卧房登时充满烟雾。

  唐仲山阴恻恻地冷笑道:“牟一羽你很机灵一向也很会对我的喜欢可惜谁叫你是牟沧浪的独生儿子呢?嘿、嘿!父债子还天公地道。子女都是一样!”

  前面的话容易明白只最后这句却是令得连常五娘都要想了好一会子方始会意饶她早已习惯干歹毒的行为也不禁为之震栗。

  蓝水灵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从来不认识你!”

  唐仲山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我知道你和耿玉京虽然不是同胞姐弟但也是如同姐弟一般。”一面说话一面点了蓝水灵的哑穴。但跟着却把常五娘的哑穴解了。

  “看在耿玉京的份上可不能让这女娃儿受苦你背着她走吧。”唐仲山道。

  常五娘道:“老爷子这不是给咱们添上麻烦吗?”

  唐仲山道:“不错是会多一点麻烦但多这一点麻烦对你却是甚有好处呢!要是碰上那小子的话纵然我对你照顾不周你也不用担心那小子一剑将你刺杀。”其实常五娘并非不懂他的用意只不过想听他亲口说出来才能更加安心。“啊他毕竟还是要保护我的。”

  常五娘好奇心起又再问道:“老爷子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暗器?”

  “你以为是什么暗器?”

  “我不知道。但看来好像不是雷火弹。”

  唐仲山甚为得意掀须笑道:“这不是暗器是迷*幻*药。你听过这个名称吗?”

  常五娘道:“迷*幻*药是什么?”

  唐仲山道:“迷*幻*药就是能令人神智迷糊产生幻觉的一种药物。配制迷*幻*药的主要药材名叫大麻产于喜马拉雅山北面一个名叫尼泊尔的小国。嘿、嘿我可是得之不易呢弹丸里藏的是迷*幻*药我只不过加上硫磺令它爆裂即能燃烧而已。我给牟一羽吞服的那颗药丸也是迷*幻*药让他直接吞服效力更大。”

  常五娘吃了一惊“如此说来眼下了迷*幻*药岂非就会迷失本性?”

  唐仲山哈哈大笑“一点不错我就是要他们迷失本性迷失了本性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牟一羽好像泡在温泉之中身子软绵绵的每一根神经都好似松弛下来、但一股热力却从丹田升起。

  西门燕还在抱着他忽地昵声说道:“牟大哥我越看你越觉得你像妈妈怪不得妈妈那样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妈妈是当年武林中的第一美人。牟大哥你也真长得俊俏。”

  牟一羽还有几分清醒听她提到自己像她的母亲不觉霍然一省连忙将她推开喝道:“西门姑娘你醒醒!”

  西门燕道:“你叫我做什么咱们不是已经结拜了的吗?你是我的好哥哥我是你的好妹妹。”

  牟一羽道:“好那你就该听我的话快点跑出这间房子!”他虽然功力较深比起西门燕稍为清醒一些但也已经开始有了几分“迷幻”了。他可没有想到他自己都没有气力跑出去西门燕如何能够?

  西门燕道:“我要陪住你你干么要赶我走?呀你瞧见没有?那许许多多花朵紫色的黄色的红色的橙色的青色的还有蓝色的七彩缤纷真美真美!咱们是已经到了神仙的洞府了吧?”

  牟一羽不觉睁大了眼睛叫道:“啊我瞧见了真奇妙!”但他的心头毕竟还有一点清醒忽地觉得“不对”急忙一咬舌头叫道:“那是幻相你快点咬自己舌头!”

  西门燕媚眼如丝娇声说道:“咬舌头很痛我不干!大哥你不是说过你很喜欢我的吗?你可别捉弄我!”

  牟一羽急道:“我不是捉弄你你听我说……”可怎样向她解说呢?稍一拖延迷*幻*药的药力在他身上已经扩散作得更重了。饶他内功的根基深厚渐渐亦已无法保持定力。

  西门燕凑近来道:“咬舌头有什么滋味大哥你亲亲我吧!”

  牟一羽喝道:“胡说!走开!”使劲推她。只是全身软绵绵的竟然推之不动了。

  西门燕哭道:“东方大哥不肯亲近我。你也不肯亲我一亲。我生得像丑八怪吗?”

  牵一羽用力再咬舌头说道:“别哭别哭!我答应你一定给你把东方亮找来!”

  西门燕道:“我不要东方亮了他并不是真心喜欢我的我知道大哥你一路保护我你才是真正疼爱我的。我知道!”

  牟一羽叫道:“别这样你你……”“误会”这两个字还未说得出来西门燕已是像依人小鸟一样偎倚着他。

  西门燕忽地唱起小调:“飘、飘、飘我像在云里飘!啊好舒服啊!啊天鹅蛋不可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东方亮说的你懂不懂!”

  牟一羽道:“我不懂。”

  西门燕道:“你不懂。我懂了。咦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睛看我我真的长得很丑吗?”突然又哭起来了。

  牟一羽见她哭得似梨花带雨定力再也无法保持不知不觉搂着了她说道:“别哭别哭!你长得很美我疼你!”

  西门燕道:“那你亲亲我吧你亲我我就相信你!好你不肯亲我?我亲你!”突然把樱桃小嘴印在他的脸上。

  牟一羽是直接吞服了迷*幻*药的被她樱唇一印定力登时崩溃不觉也把嘴唇印在她的脸上。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忽然有个人走进房间。

  噼啪噼啪两记清脆的耳光打他们耳光的正是西门夫人。

  “你们怎可这样?”西门夫人喝道。

  西门燕睁大布满红丝的眼睛忽地骂道:“你这妖妇你背人偷汉我都不理会你我跟什么人要好与你有什么相干?”

  西门夫人怔了一怔喝道:“燕儿你胡说什么?你看清楚看我是谁?”

  西门燕怪声喝道:“飘、飘、飘我在云里飘!我是神仙你是女妖!”

  西门地人毕竟是老于江湖经验的大行家看出他们是着了“道儿”心道:“好在他们还没做出丑事。”茶几上有一壶早已凉了的茶西门夫人含了一口茶朝女儿脸上一喷跟着出掌按在她胸口的膻中穴上。对牟一羽也是如法炮制。

  她以上乘的内功心法替他们约束体中流窜的真气过了半住香时刻牟一羽汗出如雨目光已转柔和并且令人感觉到他是在表示谢意了。西门夫人知道他的理智已经恢复当下移开按在他胸口的手掌让他自行运动。

  她无须兼顾之后全力救治女儿过了不多一会西门燕只觉遍体生凉倒是比牟一羽更早一些清醒过来了。

  西门燕恢复清醒之后不觉吃了一惊说道:“妈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夫人道:“我正要问你是怎么回事?”

  西门燕苦苦思索西门夫人提醒她道:“你曾经痛骂一个妖妇你仔细想想在你昏迷之前是不是曾经碰上……”

  西门燕霍然一省说道:“不错我记起了是那妖妇青蜂常五娘但我并没有碰上她唉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记起来了是牟大哥将她引来的。”

  西门夫人诧道:“他怎会把妖妇引来害你也害自己?”

  西门燕道:“喂喂牟大哥我好像听得你对妖妇说说是你的爹爹可以让她得偿心愿我没听错吧——原来她只记得起一半另一半牟一羽踏进屋子之后的事却还是记忆模糊。

  牟一羽自行运动神智业已完全恢复睁开眼睛说道:“你没听错不过出手害咱们的却不是她。”

  西门夫人惊疑不定问道:“是谁?”

  牟一羽道:“是唐仲山他迫我吞上药丸燕妹也吸了他这药丸燃烧的迷香。我好像还隐隐听得他对那妖妇说是什么迷*幻*药!”

  西门夫人不觉脸上变色了!

  西门燕道:“那老匹夫无端加害于我妈你可要替我报仇。”

  西门夫人苦笑道:“唐门暗器天下无双。你惹上了他但求他不来找咱们的麻烦已是好了。”

  西门燕道:“我根本没有惹他是他无缘无故的欺负我们。妈你知不知道蓝家妹子的爹娘已经被他杀害蓝家妹子也给她掳去了难道咱们就这样放过了他?”

  西门夫人道:“你的蓝家妹子是武当门徒此事用不着我来替她出头你乖乖听话跟我回去。”

  西门燕诧道:“妈你不是要来参加无相真人的葬礼的吗?好不容易来到武当山怎么又要回去?”

  西门夫人道:“我现在决定改变主意了。”

  西门燕愤然道:“妈你当真这样害怕那老贼?”

  西门夫人苦笑不言。其实她虽然是顾忌唐家的暗器厉害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实是另有难言之隐的。

  牟一羽忽道:“报仇之事以后再说。燕妹你是不是想知道那句话的意思?”

  西门燕已经记不起来了“哪一句话?”

  “我对常五娘说的那句话。”

  “你说你爹可以让她得偿心愿是吗?话说得这样明白用不着你来解释我也懂得它的意思嘿嘿想不到你的爹爹道貌岸然却是个风流种子和这个妖妇居然也有……”

  西门夫人斥道:“女儿家怎可这样口没遮拦?”

  牟一羽道:“燕妹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

  西门夫人柳眉微蹩不觉抢在女儿的前头冷冷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牟一羽道:“家父的意思是可以帮她解除束缚让她可以毫无顾虑的避开唐二先生自由自在的另觅如意郎君这才是常五娘最想要的。”

  西门夫人道:“常五娘虽然臭名昭彰但她这大半生被唐仲山当作玩物也是怪可怜的只是唐仲山肯放手吗?”

  牟一羽道:“爹爹叫我把这锦盒交给她说是盒中有可以挟制唐二先生的秘密。唐二先生知道有把柄在她手上不放人也得放人。”

  西门燕道:“依我看那妖妇是自甘作贱实在是值不得你的爹爹可怜。”

  牟一羽道:“我也是这个心思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不想给她了。”

  西门夫人冷冷说道:“那不是枉费了你爹的一番心意?”

  牟一羽道:“反正她亦已跟随唐仲山走了我就是想给她也不能够。”

  西门燕道:“我看她倒不像是被迫的她是心甘情愿重投那个老家伙的怀抱。”

  西门夫人道:“燕儿别说得这样刻薄!”表面好似责备女儿但落在牟一羽眼中却是可以从她的神情看出她内心的快意。

  牟一羽道:“燕妹这个锦盒不如给了你吧。”

  西门燕道:“我要它做什么?”忽地醒悟笑道:“你是让我有个法宝可以对付那位唐二先生。”

  牟一羽道:“爹爹说盒中藏有克制唐仲山的秘密我想不必定要在常五娘手里才有用。”

  西门燕好奇心起说道:“我倒不是为了害怕那个老贼但不知究竟是什么秘密看看也好。”

  打开锦盒盒中只有一条黄色的手绢手绢上并无字迹。

  西门燕道:“咦!秘密在哪里?”

  西门夫人接过手绢在鼻端一闻仿佛如有所悟说道:“不管它是否藏有什么秘密暂且搁在我这儿吧。”原来她虽然不是精于药物学的大行家但也通晓一二。从手绢上残留的药水气味她已是可以断定手绢上必有文字不过那是用隐形墨水写的通过一定的方法(水浸或者火燎)才能令字迹显露出来。

  “羽儿你爹既然是下善心要助常五娘脱离苦海咱们也就应该帮他完成心愿。不过你爹身为掌门他是决不可能踏遍江湖去找寻常五娘的了让我替他完成这个心愿或许容易一些。”西门夫人继续说道。说罢忽地似笑非笑地望着牟一羽道:“道是无情却有情!刚才燕儿说你爹爹是个多情种子倒也不算说错。”

  牟一羽疑团塞胸不觉抚着脸颊眼光与西门夫人相对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似的。

  西门燕的脸上也是还有一点火辣辣的感觉说道:“牟大哥你是怪我妈刚才打你耳光吗?那是……”

  牟一羽道:“我知道那是干娘为了要令咱们清醒。”

  西门燕道:“那你在想什么?”

  牟一羽道:“没什么干娘对我太好了。”

  西门燕道:“你现在才知道么?去年我在路上碰见你回家告诉妈那时妈根本还没过你的已经非常关心你了。”说至此处不由得也起了疑心:“是啊妈为什么对他这样好?”

  牟一羽刚才从西门夫人的语气之中已是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父亲似乎是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此时不由得又想起了她打自己的耳光之时所说的那句话:“你们怎可这样!”

  不错他现在已是完全清醒了他也羞愧于自己在昏迷之时所做的事他是不该和西门燕亲热的。但“不该”和“不可”仍有区分无论如何西门夫人说的这一句话是令他有了更深一层的怀疑了。

  西门夫人避开他的目光:“羽儿你莫胡思乱想回去代我向你爹爹问好。”

  西门燕道:“妈咱们这就要走了么?”

  西门夫人道:“不错你瞧天就快要亮了。”

  牟一羽忽地叫道:“干娘!”

  西门夫人道:“什么事?”

  牟一羽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西门夫人心头一震但强自抑制声调仍是和平时一样:“你说!”

  幸一羽道:“你是我的什么人?”

  西门夫人本来早就有了几分预感预感他要问的是什么了但此时亲耳听见这句话从他口中说了出来她仍是不由自己的身躯颤抖脸上变色。

  这句话对西门燕来说更是突如其来难以索解这刹那间她不觉也和母亲一样呆若木鸡了。

  就在此时他们忽地听得外面好像有人轻轻叹气。

  西门夫人颤声喝道:“谁?”

  那个人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牟一羽失声叫道:“爹爹!”

  西门燕大吃一惊同时叫出声来:“你你是武当派掌门?”

  只有西门夫人仍然好像呆了一样没有说话。

  牟沧浪苦笑道:“在你的妈妈跟前我不是什么掌门也不是什么真人只能是牟沧浪!”他说的话西门燕不懂西门夫人可是懂的。

  “沧浪你来做什么?”

  牟沧浪叹口气道:“明珠事到如今咱们是不应再瞒下去了羽儿你过来!”

  牟一羽道:“爹你你要我做什么?”心中怀着莫名的恐惧不觉声音都变了样。

  牟沧浪缓缓说道:“我要你过来叩见亲娘!”

  牟一羽呆了一呆著地叫起来道:“你说什么?我的娘亲早已死了!”

  牟沧浪道:“不你的娘并没有死她她才是……”

  牟一羽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好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脚步都站不稳了。

  西门夫人忍不住心底的辛酸伸出手来扶稳了他说道:“羽儿我们没有骗你我我不是你的干娘我是你的亲娘!”

  牟沧浪道:“羽儿你原谅我我本来早就应该让你知道的但你必须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牟一羽看也不看他的父亲只是说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其实他心里是早已相信的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要知自从他懂得人事那天开始他就是把继母当作亲娘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另外还有一个母亲他缺乏的不是母爱反而倒是父爱他曾经为母亲遭受父亲的冷落而感不平他永远也不能忘记母亲临终时候哀怨。不久之前他还是把眼前这位西门夫人当作气死他母亲的仇人甚至几乎想要杀死她的。但现在蓦地由父亲口说了出来这个气死他“母亲”的女人才是他真正的母亲!

  此际他已经知道了这是事实但在感情上他却接受不了。

  西门夫人心中一阵酸痛不知怎样和他说才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西门燕呆了片刻忽地也叫起来道:“妈这是真的吗?”声音充满惶惑与气愤变得比牟一羽的声音还更难听。

  要知她虽然没有自己父亲但却是自小就崇拜父亲的。她不能容忍父亲有个不忠实的妻子也不能容忍母亲欺骗了她这么多年。

  西门夫人道:“燕儿我是做错了事但我没有对不起你的父亲我和羽儿的父亲相好在先你的父亲是知道的!”

  “我不要听!”西门燕忽地也像牟一羽刚才那样地叫起来而且掩着脸跑了!

  西门夫人面色惨白叫道:“燕儿!”语音未落牟一羽跟着也跑了出去。

  牟沧浪道:“羽儿是我做错了事你要埋怨也只能埋怨我!”

  牟一羽毕竟是年龄较长也比较懂事他的心情虽然是非常紊乱却未至于像西门燕那样并无回答。

  “爹娘——你们让我静静想一想。我先去找燕妹回来!”

  牟沧浪吁了口气微笑说道:“明珠你听见了么?他已经叫你做娘了。”

  但在西门夫人听来牟一羽叫她那一声“娘”可是叫得甚为勉强。而且她比牟沧浪更多一重精神负担她的女儿显然是不肯谅解。

  她颓然坐下说道:“我实在是不该来的!”

  牟沧浪道:“别这么想他们只是一时激动过后就会好的。”

  西门夫人道:“但愿如此不过沧浪我也该走了。”

  牟沧浪道:“让他们兄妹先谈谈别过早干扰他们。”

  西门夫人道:“那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自己去找燕儿。我不打算参加无相真人的葬礼了。”

  牟沧浪道:“明珠让我多看你一会我亏负了许多人但最对不起的还是你明珠我在想我是不是还可以弥补我的过失……”

  西门夫人凄然一笑打断他的话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你已经做了武当派的掌门了!”

  牟沧浪心道:“我可以不做掌门!”但此事牵连甚大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他无可奈何地望着旧日的爱侣这句话却是只能藏在心中不敢宣之于口了。

  西门夫人道:“沧浪还有大事等着你去办呢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蓝靠山夫妻死在外面吗?”

  牟沧浪霍然一省说道:“你可知道他们是谁杀的?”

  西门夫人道:“是唐仲山下的辣手但据燕儿刚才对我所说他却好像是故意布下疑阵嫁祸给蓝玉京的义父不歧。”

  牟沧浪所受的感情冲击虽然还没过去但听了这话也是不禁吃了一惊。

  “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着蓝玉京?”

  “没有但我知道他已经回来你问他作甚?”

  牟沧浪道:“我从紫霄峰下来的时候看见一条黑影奔向墓园好像是蓝玉京的模样。”须知他是因为放心不下儿子才跟着来的是以他当时虽然心有所疑但却无暇查问。

  西门夫人也不禁吃了一惊“墓园?”

  “准备给无相真人安葬的墓园不歧这几个月一直都住在那里。”

  西门夫人道:“那一定是他了。啊呀不妙!唐仲山的手段真是太狠毒了这孩子这孩子……”

  用不着她把话说完牟沧浪已是知道事情的严重!

  唐仲山是要不歧被他的义子亲手所杀用这样的手段来泄爱宠被夺的心头之愤岂不是要比自己亲自下手“痛快”得多?

  尽管他对西门夫人依依不舍也不能不离开她了。

  他对不歧并无好感却也不忍见他丧命不仅因为他被人嫁祸其中还有别的原因他飞快地赶往墓园怕只怕已经赶不及了。

  不歧举起手中的断剑缓缓的向着自己的心窝插下。

  这刹那间耿玉京的心头当真是乱成一片!

  对这个杀父的仇人同时又是对他有教养之思的义父是让他继续活下去还是让他立即死在自己的面前?

  不歧的剑已经插进心窝血光在他的面前进现!

  耿玉京突然扑上前去把不歧手中的断剑夺了下来。

  伤口不算太深但不歧已是倒在血泊之中说不出话只是一双眼睛还未闭上而且是睁得大大地看着他。

  忽地似有飘飘浮浮的声音送入他的耳朵:“玉京你的养父养母不是他杀的!”

  “是谁在和我说话?”莫说他此际心乱如麻即使还能保持几分清醒他也决计料想不到是掌门人亲自赶来未曾踏入墓园便即向他传声。

  对于蓝靠山夫妇之死不歧也曾否认他是凶手但从这个人的口中说出来耿玉京却是不能不多相信几分了。

  这人火赶来人还未到便即传声入密焦急之情可以想见。

  是以耿玉京虽然听不出是何人声音亦是不禁心头一震了。“莫非我真是错怪了义父?”此念一起他对不歧的仇恨之心不觉又再减少几分。

  要知他自出娘胎父母便即双亡他是从来没有见过亲生父母的他要替父母报仇不过是基于传统的道德观念这种感情掺杂有“责任感”在内的感情还不能算是十分强烈的。

  自他有生以来对他最好的两个人一个是养父蓝靠山一个是义父而兼师父的不歧他和这两个人的感情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纽带在连系着的。

  他自己或许从未想过分析自己的感情但他之所以要不歧“自行了断”给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恐怕还在其次给蓝靠山夫妇报仇才是最重要的。而最最令他伤心欲绝的事情也正就是因为他的义父杀了他的养父母。

  现在他听见了牟沧浪的传声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证实他的义父不是凶手在他心头上这个最大的结已是不啻迎刃而解!

  他夺下不歧手中的断剑涩声说道:“不错我的亲生父母已经死了养父养母已经死了不管怎样我也不能让义父死了!”

  这话他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但躺在血泊中的不歧尚未昏迷当然也是听见的了。

  不歧惨白面上好像绽出一丝笑意但一双眼睛却在慢慢闭上。

  耿玉京吃道:“义父你你不能死!”

  就在此时只觉微风飒然烛光摇曳武当派的掌门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耿玉京又喜又惊失声说道:“掌门人原来是你!”

  无名真人(牟沧浪)无暇回答立即出指封了不歧的相应穴道。他用的是“封穴止血”的方法流血登时止了。

  “还好伤得不算太重性命大概还可以保得住的。”无名真人吁了口气说道。

  耿玉京松了口气但心上的疑团却是难以解开。

  无名真人似乎看透他的心思说道:“你不必问我怎么知道此事我只问你信不信我的话?”

  耿玉京道:“多谢掌门真人棒喝弟子没有铸成大错弟子愧侮还来不及怎敢起疑?但弟子也并非胆敢逼死义父其中实在另有难言之隐……”

  “既是难言之隐那就不必对我说了。”

  “掌门真人到过弟子家里?”

  “不错我已经知道害死你养父养母的是川西唐二先生。你的姐姐也给他掳走了。”

  耿玉京又惊又恐道:“又是这个老贼!”

  无名真人道:“你快点去救姐姐你的义父交给我好了。”

  意外的事件接踵而来耿玉京当然只好暂且放下义父赶紧去追踪唐二先生了。

  无名真人给不歧封穴止血跟着以本身真气输人他的体内但却觉他似有抗拒吸纳之意只是任由外来的真气循着经脉的线路游走并不着意导入丹田如此一来无名真人的努力自是只能事倍功半了。

  无名真人不觉皱了眉头须知对方若是消失了求生的意志纵有扁鹊重生华伦再世也是只能令他苟延残喘而已。

  不歧缓缓张开眼睛说道:“弟子死有余辜请掌门人莫再为我耗费真气。”

  无名真人道:“你是为了误杀耿京士而内疚么?此事我早已知道我不是说你没过错但主凶并不是你。”

  不歧叹息:“也不能说是完全误会当时我下此辣手实也存有私心。”

  说也奇怪他原来是不想死的但在得到蓝玉京的宽恕之后却不知怎的反而觉得无颜再见义子了他自知纵使能够保全性命也是等同废人何况还要永远负咎、那又何必留恋人间?

  无名真人心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倘若不下重药恐怕是难以令他重起求生之愿了。”

  “你就只想对耿京土夫妻之死负责么?你忘记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更重大的案子?”

  不歧登时呆了喘着气道:“掌门真人你你是说……”

  不歧苍白的脸上不觉起了痉挛讷讷说道:“你你是说我的俗家师父?”

  “不错我要问你的就是你的俗家师父两湖大侠何其武是怎样死的?”

  “我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不在家。回来的时候师父已经被人害死了。”

  “死状如何?”

  “好像是被本门的掌力震毙的。”

  “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掌门问起不敢隐瞒我是听得耿师弟回来的消息出去打探的那天晚上我住在盘龙山脚何家一位亲戚家里那人如今还在可以为我作证。”

  无名真人道:“因此你怀疑是耿京士所为第二天就带了老家人何亮上盘龙山拦阻他?”

  不歧道:“当时我确是误信谣言以为耿京士已经做了满洲奸细又只道是阴差阳错那天晚上正值我出去打探他的消息的时候他恰好就在我回来之前回到家中下了毒手。”

  无名真人道:“但他不是和你的师妹一起从关外回来的吗?你的师妹可正是你俗家师父的独生爱女!”言下之意当然是说他怎能有如此不近情理的怀疑了。

  不歧的脸上白里泛红说道:“那天晚上他曾经离开师妹两个时辰这是我盘问他们的时候师妹对我说的当时师妹虽然是对我有所解释(无名真人插口道:解释你不必详述你只说你相信不相信)但我不相信。”

  无名真人道:“那么现在呢?”

  不歧神情沮丧低声说道:“去年我去了一趟辽东多少也听到一点耿师弟当年在辽东之事看来是错疑他了。”

  无名真人道:“但你可从没有向你的师父无相真人为耿京士辩白哪怕只是说有可能冤枉了他!”

  不歧捶胸道:“是是我该死我存有私心。”

  无名真人道:“你已经自知忏悔这一层我就不追究你了。但当年你咬定是耿京士大逆试师除了因为误信他是满洲好细的谣言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不歧道:“这这个……”好像是在猜度掌门的用意想说又不敢说似的。

  无名真人道:“听说你的俗家师父遇害之时曾经惊叫道:“是是你!有这事么?”

  不歧睁大了眼睛目光充满恐惧半晌说道:“那天晚上只有何亮在家他说师父说的那句话是他亲耳听见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无名真人道:“一句话?”

  不歧道:“认真说来只有半句师父骂的是:你你这畜生……只说到一半师父就气绝了。”

  无名真人点了点头说道:“这半句话比我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多了两个字。那就更加怪不得别人疑心了。”

  “怪不得”什么已是无须不歧画蛇添足了。通常来说老武师骂的“畜生”不是儿子就一定是徒弟两湖大侠何其武没有儿子那么他所骂的“畜生”不是他的徒弟还能是谁?

  其实何亮转述的话还不仅只这半句但不歧恐怕越说得多自己的嫌疑越大却是不敢和盘托出了。

  无名真人凝视着他说道:“你就是因为这半句话怀疑你的师弟?”

  不歧道:“何亮说他曾看见那人的背影好好像是耿师弟的。”

  无名真人道:“但从现在已知的各种事实看来已是可以下个判断九成不是你的师弟!”

  不歧汗流侠背喘气说道:“掌门你怀疑是我?”

  无名真人不说话寒冰似的目光盯着他。

  不歧嘶叫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掌门真人你你……”

  无名真人改变了目光柔声说道:“我相信你!”

  不歧吁了口气冷汗湿透衣裳好像虚脱一般。

  无名真人继续说道:“但只我相信你还是不够的必须在破了此案之后你才能脱嫌疑。”

  不歧道:“是我知道。”

  无名真人道:“所以你千万不能死掉否则你若死了永洗不清!”

  不歧道:“掌门教训的是弟子即使变成残废也要活着。”虽然由于体力不支本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已经说不出米而且阖上了眼睛但无名真人输入他体中的真气却已能够顺利的纳入他的丹田了。

  无名真人看着他进入梦乡虽然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却也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了。

  十八年前武当派几位重要人物相继被人晴算死亡其中有席长老无极道人有两湖大侠何其武还有和何其武同一辈份的丁云鹤在三个受害者中论地位当然是以无极长老最高但只就案于本身而论却以何其武被害一案最关紧要。因为从种种迹象看来已是可以得出结论何其武乃是敌方所要谋害的主要目标其他两人则只是因为适逢其会被卷入漩祸这才身遭横祸的。要是能够破此一案其他两件案子当可迎刃而解。

  能够暗算这三位武当高手的人当然非同小可!

  在这几件案子生之后当时的武当掌门无相真人就曾经暗中知会这位师弟当时还是俗家弟子的牟沧**他帮忙侦查的。

  如今已经过了十八年当年的中州大侠牟危浪已经变成了武当派的新掌门无名真人了他可还未断定这个凶手是谁。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是已经知道了的何家那个老家人何亮的脑盖骨中嵌有一枚常五娘的青蜂针这是他的儿子牵一羽告诉他的。

  而且早在他的儿子告诉他这个事实之前他已经怀疑常五娘是和此案有关的了。

  因为何其武被害身亡之前说的那两个字就是某一次当他和常五娘饮酒作乐之时常五娘透露出来的。

  当时他也曾追问过常五娘可常五娘道:“你以为我有本事杀得了何其武以及无极道长吗?你既然知道不是我那么我不愿意说的你就不必追问了!”常五娘的脾气是他也无法奈何的何况他自己也有许多顾忌自是只好放开常五娘另行寻找线索了。

  现在他从不歧的口中对当时何其武被害的情形已是知道得比较详细一些十八年来他对此案的构想也就开始现出了轮廓。

  “凶手就是唐二先生?”但随即想道:“唐二先生只能说是懂武当派的武功按说他还不能以本门掌力击毙何其武。”苦思之际忽地想起了另一个人来不觉吃了一惊!“难道那个人就是就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和那个人作对的。

  避难就易他只把注意的焦点又再回到唐二先生身上。

  唐二先生纵然与那几件案子无关最少也可从他的身上找到一条线索因为他和常五娘有异乎寻常的关系常五娘能够知道的秘密他不会不知。甚至更有可能常五娘那次在酒后泄漏的消息就是从他那里得来的。而且何况唐二先生还是刚刚杀害了蓝靠山夫妻的凶手。

  不错蓝靠山夫妻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无论如何也是在武当山上遇害的。自己身为武当派的掌门难道就任由他行凶之后扬长而去。

  但要对付唐二先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还无可避免的要牵涉到常五娘。如果弄糟了的话那就要成为耸动武林的丑闻了!

  是让唐二先生和常五娘离开武当山呢还是趁早亲自出马将他们截回来呢?

  无名真人踌躇莫决看着已经入睡的不歧只能苦笑了。

  他怎也料想不到无须他自己出手此际已是有人拦住了唐二先生了。

  唐仲山正在从展旗峰下山。常五娘背着蓝水灵走在他的前头。

  展旗峰石色如铁山势奔骤跃动几乎整座山峰都是黑黝黝光秃秃的他们选择在这里下山有个好处一眼就可以看出有无埋伏虽然形势比别处险峻但这可难不倒他们。

  常五娘有唐仲山保护又有蓝水灵作为人质她更是无须恐惧了。

  展旗峰有块岩石形如怄偻的道人俯视一个药炉那状似药炉的石头颜色却是黑中泛红。好事者给他取了个名字名为“老君炼丹”是武当山名胜之一。

  常五娘从“老君”的脚下走过根本没想到要加以戒备不料那“老君”突然活动起来了。

  一个黑衣道土扮作“老君”模样倏地从峭壁跃下扑向常五娘。

  常五娘也真够机伶虽然毫无防备却立即猜到了那道人的用意是要抢她的人质蓝水灵。

  常五娘急忙一个转身把蓝水灵朝那道人迎上去冷笑道:“你要不要这女娃的性命?”

  谁知那道人竟似不顾蓝水灵的死活她话犹未了道人已是一掌打在蓝水灵身上。

  常五娘只道可以挟人质为护符哪想得到“护符”反而变成了敌方用来打击她的工具陡然间她只觉脑上如受铁锤说时迟那时快她手中的人质已是被那黑衣道上抢了过去!

  不但人质被夺她自身亦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非但是大出常五娘的意外唐二先生亦是始料之所不及。

  但他毕竟是个在武学与经验方面都极其丰富的大行家应变奇常五娘未曾倒下他立即一掌未向她的背心。

  常五娘定了身形过了半晌方始缓缓倒下。虽然她终于不免倒下唐二先生却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了。

  原来那黑衣道士用的乃是上乘武学中的隔物传功打在蓝水灵身上受力的却是常五娘。唐仲山跟着的那一掌则是用来抵消对方的掌力的这样的打法等于是借用常五娘的身体来比拼内力常五娘虽然幸免于难但也禁受不起两大高手的内力震荡终于晕倒了。但也幸亏唐仲山掌及时否则她只怕已是性命不保如今虽然晕倒却并没受到内伤。

  唐仲山应变奇在一掌击向常五娘的同时诸般暗器亦已向那黑衣道土打去。

  双方动作都快黑衣道士把蓝水灵摔向后方把手一扬手中的一块鹅卵形的石头已是被他捏成无数小块以“天女散花”的手法飞出。

  只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唐仲山的暗器十九被他打落。只有两颗弹丸走着不规则的弧线避开了石子的撞击打到了那道土的身前。

  那道土挥袖一卷两颗弹丸好像粘着他的衣袖一般但却滴溜溜地转。

  唐仲山初时面露喜色但不过片刻面色就立即变了。只见两颗弹丸停止转动道士一抖袖子弹丸滑入他的袖管里了。

  霹雳弹都奈何不了那个道士当然再任何暗器亦是无济于事了唯有凭武功决胜负了。

  黑衣道士掌势斜划了一道弧形把唐仲山的掌力牵引过一边。唐仲山似乎早就料到他这手法掌势突然有如空际转身从绝不可能变化之处变化出来“啪”的一声响双掌相交。

  唐仲山是唐家近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物暗器固然是天下第一内功亦足以与当世的任何高手比肩不料内力逼过去却是好像被引入重门叠户一般虽不至于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但每过一重门户威力就打了一个折扣。

  唐仲山惊疑不定“武当派的内功似乎不是这样的但他用的又分明是太极拳的以柔克刚之法。晤不对他用的并非是纯粹的柔劲他是半途出家的武当道士!”原来在那道士所用的粘柔劲之中隐隐仍有点儿“棱角”而武当派的内功心法则是讲究“圆转如意”的那道士的内功既然如此深湛就不该仍有“棱角”。

  唐仲山蓦然一省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你你是……”

  黑衣道士忽然一声冷笑收了掌力。

  武学中最难的收随心尤其是在和敌人全力搏斗的时候一收一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收比更难。

  他们两人正在相持不下黑衣道士突然收了掌力实在是冒着极大的危险对方的功力即使是稍逊一筹也可趁此时机乘虚攻扑反败为胜但反过来说这也可以用作以退为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手段。

  唐仲山一来是因为刚刚认出了这道土是谁二来也是压根儿没想到对方敢在这个时候撤了掌力他的身体骤然失了重心登时身不由己的向前冲出几步。

  在这瞬间只要那黑衣道土在他背后加上一掌只怕他不死也得重伤。

  唐仲山稳住身形愕然回顾。那黑衣道土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不过他虽然知道黑衣道士无意伤他但余悸犹存一时间却是不知怎样说下去了。

  黑衣道土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我知道你的比你知道我的更多!”

  唐仲山刚才说的“我知道你”意思当然是指我知道你是谁但黑衣道土所说的“知道”则显然不是指人而是指事所指的事当然也不是普通的事而是自己不想给别人知道的**。

  唐仲山毕竟是老狐狸立即便道:“好那么你不说我也不说!”

  黑衣道士道:“不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要说!”

  唐仲山道:“这个我懂只不过这女娃儿……”眼睛望向躺在地上的蓝水灵。

  黑衣道上道:“你放心天上打雷她也听不见。”

  唐仲山此时早已定下心神当然亦已看得出来黑衣道士把蓝水灵摔出去的时候不但是用了巧劲令她毫无伤而且是已经点上了她的昏睡穴的。

  唐仲山道:“你是为这女娃儿而来?”

  黑衣道土道:“我是专程在这里等候你的不过这女娃儿是我一个小友的姐姐既然在这里碰上了就当作是我向你讨个顺水人情吧。”

  唐仲山道:“好这女娃儿我可以交给你但你可不能与我为难!”须知武当山上有本事与他“为难”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无名真人另一个就是这黑衣道土只须黑衣道士肯让他和常五娘下山那也无须再用蓝水灵作为人质了。

  黑衣道士道:“礼尚往来这个顺水人情我也是乐意做的但你好像忘记了我刚刚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

  “我是在这里专程等候你的!倘若只为这女娃儿还不值得我专程恭候吧?”

  “这么说你是另有文章!好那你划出道儿来吧!”

  黑衣道士道:“你放心我不是要与你为难但也只能是答应不与你为难。”

  加上了一句意思就大不相同了唐仲山吃了一惊说道:“你的意思是……”

  黑衣道士道:“你单独下山我不但不会跟你为难还会帮你的忙但常五娘可得留下!大家老朋友了我不瞒你我是要借你的五娘一用!”

  唐仲山气得双眼翻白沉声说道:“还说老朋友呢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了她才上武当山的你居然敢要借她去用?”

  黑衣道士似笑非笑说道:“你莫心邪我只是要借她去对付另一个人;绝对不是要占她的便宜而且一待无相真人的葬礼过后我就会让她回到你的身边保证她毫无损卜”

  唐仲山大怒冲口而出:“原来你是要用她来要挟牟沧浪!”

  黑衣道士悠然说道:“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何必要说出来!”

  若是换了别人唐仲山不把他撕成两片才怪但这个黑衣道士却是他的克星之一他纵然是胸中充满愤怒也不敢立即翻脸。

  黑衣道士续道:“其实我也是为了你的好。你试想想要是我们不能将牟沧浪收服对你会有什么结果?先算算旧帐只说你刚刚做过的一件事吧你害死了蓝靠山夫妻他早已知道了!”

  唐仲山道:“他会为一个种菜的人唐仲山和我算帐吗?再说我的武功或者比不上他但也要比过方知!”

  黑衣道土微笑道:“这个菜农可是有个大有来头的养子的你当然明白我说的是耿玉京!”

  唐仲山气呼呼道:“那以又怎样?一个黄口小儿我还怕他!”

  黑衣道士道:“不错他目前的武功是胜不了你但你要胜他只怕也不容易。”故意歇了一歇这才缓缓说道:“你不肯把五娘借给我我也不勉强你我也只能自己置身事外任由牟沧浪和耿玉京与你为难了。”

  唐仲山是老狐狸怎会听不出这是话中有话吃一惊道:“是不是你已经约好了他们来此。”

  黑衣道土道:“何须我约那小子已经来到了太子坡了。”太子坡和他们所在之处隔着一个山坳那黑衣道士由于练过二十年的坐禅功夫听觉异于寻常却是已经听见声息了。

  唐仲山是天下第一暗器名家听觉之佳也不逊于那黑衣道士凝神一听果然也听见了。黑衣道士在他耳边道:“大丈夫当机立断何况吃小亏可占大便宜!”

  唐仲山面色凝寒一言不绝尘而去!

  由于展旗峰是下山捷径耿玉京也就选择了从这个方向追踪。

  那黑衣道士刚把常五娘藏好耿王京就来到了。眼前的景解令他又喜又惊!

  他是为了姐姐被掳出来追踪敌人的是否追得上敌人追得上敌人又是否能够把姐姐抢救回来在他都是毫无把握。

  没想到未下展旗峰就在这里现他的姐姐“守护”在他姐姐身旁的那个黑衣道士一看见他就咿咿哑哑的迎着他跑来。

  他看见姐姐躺在地上虽然是吃了一惊但看见了这黑衣道士却像看见了亲人一样欢喜!

  黑衣道士只有一个但耿玉京“认识”的黑衣道士和唐仲山认识的黑衣道士却是不一样。

  耿玉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黑衣道土是能够说话的他只知道这个黑衣道士是曾服侍过他的师祖几十年的那个聋哑道人。

  聋哑道人可说是他的师祖无相真人的忠仆同时也是十分爱护他的人。

  他已经习惯了和这聋哑道人用手势交谈甚至只看他的“口型”也可以猜到他是在“说”什么。

  “是你把那妖妇打跑把我的姐姐救下来的?”他打着手势问道。

  聋哑道人指指蓝水灵做了个点穴手势跟着指指自己又摇了摇头。

  意思是说蓝水灵并没受伤只是被人点了穴道不过他却无法解开。

  耿玉京人放下了一半心便即上前察看。

  聋哑道人用的是重手法点穴莫说耿玉京不懂他的独门点穴手法即使懂得由于功力不足也是无法解开他只道是唐仲山所为哪想得到却是这个一向爱护他的聋哑道人点了他姐姐的穴道。

  穴道若是被封闭太久纵然最后能够解开对身体也是颇有伤害。是以他虽然本来还有一些事情要“问”那聋哑道人的亦已无暇再问了。

  他背起姐姐重新翻过展旗峰奔回无相真人的墓园。

  他是想请掌门人为他的姐姐解穴。另一方面他也是记挂着他的义父虽说他的义父已经有掌门人亲自出手施救性命可保无忧但他毕竟还是放心不下。

  无名真人看着已经熟睡的不歧心潮起伏不定。

  十八年前两湖大侠何其武被害的那宗无头公案他已经从不歧的口中得到了更多的线索把新的线索和已知的事实印证他的思路也逐渐明朗了。

  但也正是因此令他忐忑不安。因为案情的展可能牵涉到一个他不愿意见到的人他打了一个寒噤心里想道:“如果我所怀疑果然是真那可是太笑话了远在大边近在眼前我竟然还不知道是他!”不过说是“笑话”却非笑话因为这个人是比唐二先生更难对付的人。

  他的心里还有一个疑团未能破解他不想立即去找这个人想去先找唐二先生弄个明白。但他又不愿意再去招惹常五娘常五娘是和唐二先生一起走的他已经知道。

  正当他踌躇未决之际忽地察觉屋顶有衣襟带风之声那夜行人的轻功竟是不同凡响。

  他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武学大行家只听那衣襟带风之声就可猜得着那的轻功路数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也可说是**不离十的。

  “难道是明珠去而复来?”他不禁心头一热又喜又惊了。

  心念未已那人已是有如一叶飞坠落在他的面前大出他的意外。

  来的人并不是西门夫人是东方亮。

  东方亮比他还更吃惊呆了一呆说道:“牟掌门没想到在这里见着你!”

  无名真人冷冷说道:“我也没想到在这里见着你!但我是武当派的掌门我用不着向你解释你必须向我解释I”

  东方亮道:“我是来找我的姨母和表妹的我知道他们已经来到了武当山。”

  无名真人道:“这里是准备安葬我的无相师兄的墓园看守墓园的是我派长老不歧无相真人”

  东方亮道:“我知道但我并不认为我是走错了地方。”

  “道理何在?”

  “不歧道长的徒弟蓝玉京是我的朋友我想先找到他请他帮忙找我姨母。”

  无名真人道:“你不说此事也还罢了说起此事我倒要问你你想方设法和蓝玉京结交是安着什么心肠?”

  东方亮道:“意气相投就成朋友难道你以为我想害他?”

  无名真人道:“说得好听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不是想要害他也是想要骗他.骗他的武当剑法!”

  东方亮道:“我不否认我是曾经与他切磋剑法但说到武当剑法我倒是从你这里学来的虽然不是你直接传授也可说得是你的‘再传弟子’吧?”

  无名真人面挟寒霜说道:“你别以为知道我的一些私隐就拿来要挟我你上次上山胡闹我饶了你这次可饶你不得了!”

  东方亮从他阴森的目光中看得出杀机不由得心中一动想道:“若然只因为我偷上武当山他看在我姨母的份上不至于要下毒手。莫非韩翔说的那件事是真的他就是害死我姨父的疑凶但连我的姨母都末知道!”

  无名真人缓缓举掌等他求饶再作打算不料东方亮并不求饶竟然冲口而出说道:“牟沧浪我知道你早就想要杀我!上次只不过是因为我公开挑战你自恃身份才故未宽容罢了。现在你已经找到了藉口还不下手更待何时?”

  他这么一催无名真人反而把手掌放下来说道:“你因何以为我早就想要杀你?”

  东方亮没有回答却把目光射向不歧。

  无名真人思疑不定说道:“原来你要找的不是他的徒弟是他本人!”

  东方亮道:“你害怕了么?”

  无名真人道:“你以为他的第一个师父是我害死的吗?哼岂有此理!”

  东方亮道:“两湖大侠何其武与你齐名他的武功虽不如你却是真正的侠义道。你处心积虑要做武当派的掌门自是容他不得。”

  无名真人道:“这是你自己的猜测还是别人对你如此说的?”

  东方亮道:“你想骗我说出来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有没有做过那件案子总会有人知道的。”

  无名真人道:“我告诉你何其武不是我害的信不信由你但我倒要问你即使这件案子是我所为和你也没关系何以你却认定我早就想要杀你?”

  东方亮淡淡说道:“你做过的坏事恐怕也不只此一桩吧?”

  无名真人道:“哦你还听到什么有关我的谰言?”

  东方亮冷笑道:“我不说出来或者你还未必敢下毒手一说出来我还能有命在么?”

  无名真人冷笑道:“那你错了你说不说都是一样?”

  东方亮道:“总之是要杀我?”

  无名真人道:“或者杀你或者不杀你总之我已经有了主意你说也好不说也好都不能改变我的主意!哼你不是早已认定我要杀你的么?”前半段的口气模棱两可但最后一句却又似乎是想杀他的成份居多了。

  东方亮见他目露凶光心中暗暗吃惊急忙退了一步说道:“不错正因为我早就料到你要杀我这次上武当山之前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秘密写了出来密封交给表妹保管我一死她就会拆开看的。除非你会得把西门燕也都杀了否则我还是劝你三思而后行。”其实这只是东方亮的虚声恫吓他虽然怀疑牟沧浪杀害他的姨父二来此事牵连太大而且关系到他的姨母的**他可还是末敢告诉西门燕的。

  但此际当他从多方面进行试探之后他对牟沧浪的怀疑虽然还是未能证实但最少又已深了几分。

  他感觉得到牟沧浪并非说说而已牟沧浪确实是已经对他动了杀机!他自小闯荡江湖已经积下多年经验别人的言语未必靠得住他的“感觉”则是往往靠得住的。牟沧浪并没有非要把他杀掉不可的理由除非他的怀疑乃是事实。

  现在他只能寄望于最后的“虚声恫吓”了。

  饶是牟沧浪城府甚深听得他说已经把“秘密”交在西门燕手里也是不禁为之变色!

  但他的“失常”也不过片刻间事转瞬便既恢复如常冷冷说道:“东方亮这次你又错了!你知不知道我生平从不受人挟制!”言下之意我本来不一定杀你的现在则是非杀不可了。

  东方亮当然听得懂他的意思而且早有准备!他倏地倒退几步退步拔剑进招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但无名真人空手进招却是后先至以指代剑倏地就点到了东方亮的眉心。

  在间不容之际东方亮霍的一个凤点头剑锋划出弧形反截敌腕。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无名真人若是全力施为本来还可取他性命但以无名真人的身份岂能被他所伤?

  转瞬过了十数招无名真人每一指点出嗤嗤有声好像无形的剑气满空飞舞!在东方亮的眼中无名真人的指头就是剑锋看着刺向他的要害剑势纵横神妙莫测!他的手中空有一把宝剑却是给无名真人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从无名真人的眼中看来又是另一回事。

  东方亮固然吃惊无名真人的吃惊比他更甚!

  上一次东方亮上山挑战无名真人(当时还是中州大侠牟沧浪)只用了三招就把他打得一败涂地而现在则早已过十招了。

  原来东方亮与耿王京经过了两番练剑之后对武当剑法的领悟虽然不若耿玉京之深但亦已得了个中三昧随意挥洒悉依剑理看似无招实是有招。

  无名真人本来是在剑学方面的杰出之士论到对太极剑法的运用他未必输于东方亮甚至还可能是他较胜一筹但只要对方的变化有若干可以胜过他的地方已是足以令他吃惊了。

  片刻间无名真人心里已是转好几个念头是杀他呢还是不杀他呢?

  “不出十年恐怕这小子的剑法就会在我之上不趁早除他总是后患!”

  “不不能这样!误会纵难消除也不能因为害怕他的报复就毁了他。我身为武当派掌门岂能没有一点容人之量?”

  正反两面的思想在他心中交战但当他想到自己的掌门身份之时却又不禁悚然的一惊了:“我怎么这样糊徐忘记了师兄要我挑的担子?”

  须知从东方亮师祖玄贞子这一代开始就是立心要与武当派争胜的他继承无相真人遗志接任掌门也就有责任维持本派的威名不坠!

  “职责倏关纵然不取他的性命也得废掉他的武功!”

  东方亮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嘴角挂着冷笑。这冷笑突然促成了他心底的自惭。“说什么职责攸关你是妒忌他的剑法比你高明!你是害怕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被人抢去!”

  正当他踌躇未决之际东方亮背着他的姐姐已经走到墓园就要踏进园门了。耿玉京的轻功不算太好背着一个人脚步当然比较平时重了一些无名真人是何等人物纵然心神不能专注仍然可以耳听八方迅即就察觉了。

  耿玉京亦已隐隐听得园中似有“异声”。

  无名真人喝道:“是谁?”

  耿玉京听见他的声音宽下心答道:“掌门真人是我!”

  无名真人袍袖一挥把东方亮逼退说道:“你快走吧别让我在武当山上再见到你!”他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送入东方亮耳朵的别说耿玉京还在园外即使是在他的身旁也不会听见。

  东方亮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耿玉京借他这一卷之力穿出后窗翻过墙头走了。

  “你的义父正在熟睡小声点儿进来吧!”

  无名真人看见他背着姐姐进来不觉也是有点诧异说道:“你怎的这样快就把你的姐姐救回来了?”

  耿玉京道:“是聋哑师伯从那妖妇青蜂常五娘的手中抢回来的。”

  无名真人吃了一惊:“聋哑师伯?”

  耿玉京道:“就是那个曾经在师祖生前服侍了他几十年的聋哑道人。”

  无名真人道:“我知道只不知道他的武功这样好。”

  耿玉京道:“姐姐似乎是被那姓唐的老贼点了穴道弟子无法解开请掌门人慈悲帮她解穴。”

  无名真人道:“好你放她下来让我试试。”

  他察视片刻脸上似乎显出一点诧异的神色跟着施展隔空解穴的功夫在蓝水灵相应的穴道上虚点一点蓝水灵毫无反应他那诧异的神情更加显露了。

  “你怎么知道是唐仲山点的穴?”无名真人问道。

  耿玉京道:“他是和那妖妇一起逃走的我的姐姐被点的穴道聋哑师伯都解不开相信不会是那妖妇所为的吧掌门真人你以为……”

  无名真人道:“不像是四川唐家的点穴功夫你姐姐是被人用重手法点了隐穴的。”

  “隐穴”是隐藏于脏腑之中的穴道耿玉京曾听得无名真人说过。点隐穴必须有上乘的内功相辅是最难练的一种点穴功夫。耿玉京可就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了。

  耿玉京不禁也是一惊:“难道那妖妇还另外约有高手同来掌门真人那我的姐姐……”

  无名真人道:“我也猜不到是谁所为不过你可以放心那人点隐穴的功夫还难不倒我只是需要较长一点时间罢了。”真实他早已知道点穴的人是谁不过不想对耿玉京说出来而已。

  无名真人以掌心贴着蓝水灵背脊的大椎穴大椎穴是经脉汇聚的枢纽之一无名真人以真气输入为她打通被封的隐穴过了一会只见蓝水灵额头摘下汗珠脸色渐渐红润终于睁开了眼睛。

  蓝水灵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弟弟跟着也看见了掌门真人和睡在床上的不歧。

  “我怎么会在这儿这、这里……”蓝水灵问道。

  耿玉京道:“是我将你背来这里请掌门人为你解穴的。事情的经过慢慢我会告诉你的你还不多谢掌门真人!”

  无名真人道:“先说紧要的把那聋哑道人救你的情形告诉我。”

  蓝水灵好像一片茫然的模样。无名真人道:“不用急仔细想想。”

  蓝水灵道:“我不是想不起只是有点奇怪。”

  无名真人走:“什么奇怪?”

  蓝水灵道:“那妖妇把我当作盾牌聋哑师伯好像是一掌打在我的身上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后来就不省人事了。”

  耿玉京道:“啊.这是隔物传功!”他知道聋哑道人武功很高可还没有想到高到这个程度。

  蓝水灵说了几句话不觉气喘吁吁。

  无名真人道:“你练过道家的吐纳功夫吗?”

  蓝水灵点了点头无名真人道:“那你在这里打坐吧。用小周天吐纳之法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你的气力就可恢复了。”跟着对耿玉京道:“你的义父已经过了危险期性命是可以无忧了。不过他还要人守护你来得正好这守护之责我就交给你了。”交代完毕便即走出墓园直奔展旗峰。

  展旗峰老君石的后面有个山洞要推开封洞的石头才能现这个山洞是只有聋哑道人才知道的常五娘就是被他藏在这个山洞里面。

  此际他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了仍然貌作悠闲地站在老君石前。

  他知道无名真人一定会来但也等得开始有点儿焦急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无名真人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二哥你是真人不露相请恕小弟有眼无珠特来向你赔礼!”无名真人一揖到地说道。

  “不敢当我只能是东方晓、西门牧他们的二哥你是掌门真人这样称呼我可担当不起!”“聋哑道人”还了一揖说道。

  在两人作揖之际无名真人的身形晃了一晃“聋哑道人”那件蓝布道袍却似被风吹过的湖面起了波纹两人暗中较量无名真人的内功比较精纯“聋哑道人”的内功则比较霸道可说是各有千秋但表面看来则是无名真人稍逊一筹了。

  “聋哑道人”冷冷说道:“我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是不是还要再试?”

  无名真人道:“小弟并无此意二哥请莫我疑。”

  “聋哑道人”道:“如此说来你较考我的武功只是为了证实我的身份?”

  无名真人坦然说道:“不错不过‘较考’二字言重了!我只是有一事未明想向二哥请教。”

  “聋哑道人”淡淡说道:“我现在的身份是在观中执贱役的道士请掌门人吩咐!”

  无名真人道:“当年我加盟在后无缘得与二哥结识二哥既然见外小弟也不敢妄自高攀。好咱们不必在称谓上纠缠了你年纪比我长我就长你一声道兄吧。晦闻道兄请问你在武当山上躲了三十多年装聋作哑所为何来?”

  原来这个“聋哑道人”乃是当年“小五义”中的老二俗家名字叫做王晦闻。“小五义”的老大是七星剑客郭东来老二是他老三是东方亮的父亲东方晓老四是西门燕的父亲西门牧老五是后来在少林寺出家的那个烧火和尚慧可。五个人中王晦闻虽然排行第二年纪却是以他最大。最先“失踪”的也是他。在他失踪之后无名真人(当年的牟沧浪)才与其他四人结交的。

  王晦闻哈哈一笑:“我来了武当几十年从来没个正式名字多谢掌门人赠我一个道号。”

  无名真人道:“那也不过还你本来面目而已。”他语带双关王晦闻如何听不懂。

  “天地万物变化不居。只有眼前的方是真实何须再问本来?”王晦闻说道。说的好像“偈语”其实则是与无名真人刚才说的针锋相对。

  无名真人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答复我那个问题了?”

  王晦闻道:“我有没有问你因何要做武当派的掌门?”

  无名真人道:“好那我就问眼前之事你装聋作哑几十年今天才露出真相。你冒着给人识破的危险想来不至于只是为了要救蓝水灵这样简单吧?”

  王晦闻道:“不错我为的就是要将你引来。”

  无名真人道:“我现在已经来了!请说吧。”

  王晦闻道:“牟沧浪我要你做一件事!”他不尊称“掌门真人”改唤俗家名字而且用的字眼是“要”而不是“求”语气显得咄咄逼人。

  无名真人冷冷说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

  王晦闻道:“当然是你应该做的!”

  无名真人哼了一声“应该与否由我决定但你不妨说来听听。”

  王晦闻道:“后天是无相真人下葬的日子到时将有各大门派的掌门或其代表以及各方的成名人物前来参加葬礼朝廷也会派来使者给继任掌门人册封对吗?”

  无名真人道:“不错。”

  王晦闻道:“所以你现在还不能称为‘真人’我只能叫你的俗家名字而且我还要对你说以后你也只能被称为‘无名道人’不再是什么无名真人!”

  无名真人心头一震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做武当派的掌门?”原来武当派的道士是只有掌门人才能称为“真人”的“真人”的街头也必须由朝廷册封才能算是“正式”的封号。

  王晦闻道:“我不是说你不配但配也好不配也好总之你都不能继任掌门!”说到这里声音提高:“牟沧浪你听着我要你在葬礼完毕之后接受册封之前当着天下英雄面前把掌门人的位子让给无量长老!”

  无名真人道:“掌门人的位子不是可以私相授受的!”

  王晦闻道:“我知道是无相真人临终之前传给你的。但一日典礼未曾举行就还可以更改。只要你说得有理别人就只会称赞你能谦让。无量长老是年纪最长的武当派道家弟子难道你不觉得他比你更有资格当这掌门?”

  无名真人道:“你现在说的这番话我早已对无相师兄说过了。”

  王晦闻道:“我知道无相真人当时要你接任的理由是因为你年纪较轻他恐怕无量长老不胜繁剧其实无量年纪虽老还是可以应付得来的不过他当时不和你争罢了。”

  无名真人道:“是不是他现在想做这掌门人了?”

  王晦闻道:“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只是我的意思而且我还有下文!”

  无名真人道:“好我洗耳恭听。”

  王晦闻道:“无量长老也只是暂时做这掌门他做了一个时候自会再把掌门之位让给无相真人唯一的弟子不歧。这番话他也会在接任掌门之时对天下英雄讲个清楚。”换言之无量长老任掌门也只是“过渡性质”而已。

  无名真人听罢他这番言语已是心中雪亮:“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和无量的安排但不歧却未必曾参与他们的密谋不过若是他们所谋得遂不歧也只能是他们手中的傀儡而已。”

  王晦闻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如此安排也是照顾无相真人的面子。不歧是他唯一的弟子年纪比你更轻不过他目前资望未足是以要无量长老暂摄几年说老实话牟沧浪你以俗家弟子来做掌门是不合传统规矩的只能算是无相真人一种‘破格’的安排。如果你照我说的去做自动让位不但理由充足同时也能表示你的谦虚!”

  不仅咄咄逼人连让位的“理由”他都替无名真人想好了。

  无名真人淡淡说道:“多谢你替我想得周到但要是我不答应呢?”

  王晦闻道:“我并不勉强你但要是你不答应到时就会有一位和你的关系极不寻常的人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无名真人心头一震喝道:“谁?”

  王晦闻道:“你这是明知故问还有谁人当然是青蜂常五娘!到时她会在无相真的墓前对所有参加葬礼的客人说出你和她的亲密关系嘿、嘿武当派的掌门人居然会跟江湖上臭名昭彰的常五娘也有一手一定会成为耸动武林的大新闻!”

  无名真人一声冷笑傲然说道:“牟某生平从不受人威胁你揭露我我也可以揭露你!”

  王晦闻哈哈一笑说道:“你揭露我什么顶多说我装聋作哑混入你们武当派吧?我随时可以编几十个理由解释此事或者说是避仇或者说是为了仰慕无相真人自愿来服侍他即使你指责我的目的是来偷学武功我也可以给你来个死无对证。”他服侍无相真人几十年假如他说他的武当派武功完全出于无相真人所授别人的确是难以怀疑。

  王晦闻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你和青蜂常五娘勾搭恐怕还不仅是私情这样简单呢。据我知何家老家人何亮的头骨中有一块是嵌有常五娘的青蜂针的。这块头骨令郎本来已经藏起来的但可惜他收藏之处给我的一位朋友知道现在亦已经是到了我的手上了!”

  意思十分明显如果无名真人仍然不肯就范他就要栽诬他和两湖大侠何其武被害一案也是有关的了。

  饶是无名真人惯经风浪心头亦已不禁震栗了!

  王晦闻沉声说道:“大丈夫一言而决这桩交易你到底做是不做?”

  无名真人道:“你还没有说拿什么来和我交换呢。”

  王晦闻道:“只要你肯如我所言到了无名真人下葬那天让出掌门人的位子我也可以依照你的意思去处置常五娘。”

  无名真人默不作声似乎在考虑他的提议。

  王晦闻继续说道:“话不妨说得更明白些好令你安心你如果想她活呢我就偷偷将她放走包管别人不会知道你们的秘密。如果你想她死呢我也可以替你代劳而且我还可以让唐二先生知道是我干的他要报复也不会报到你的头上。”

  他这提议对无名真人来说的确很有诱惑的力量无名真人似乎有点意动了。

  “要我让位也不难不过我要知道一件事情。”

  “好那你说吧你要知道什么?”

  “无极长老是不是你害死的?”

  王晦闻没想到他竟敢单刀直入当面迫供倒是不觉呆了一呆说道:“你因何有此猜疑?”

  无名真人冷冷说道:“无极长老、丁云鹤、何其武都是被本门的掌力震毙的丁、何二人暂且不说无极长老的内功造诣可是仅次于前任掌门无名真人的。除了你还有谁人能以本门的武功置他于死?”

  王晦闻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说道:“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

  无名真人道:“我忘记了什么?”

  王晦闻道:“我自从来到武当山就一直服侍无相真人三十多年从未下山!”

  无名真人道:“只要你找到个好的藉口得到无相真人允许的话你偷偷离山数日大概也不会引起别人留意。”

  王晦闻道:“不错我是个微不足道的聋哑道人平日做的只是烹茶、扫地之类工夫少我一个也没人留意。但如果你的说法成立那不是无相真人和我串通了吗?”

  无名真人道:“我是说你骗过了无相真人!”

  王晦闻道:“死无对证!如果你这样指控我我可以说这都是你凭空想出来的!”

  无名真人“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一

  王晦闻道:“承认什么?”

  “承认你是杀害无极长老、何其武、丁云鹤的凶手!”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无名真人道:“如果不是你为何不敢直截了当的否认?”

  王晦闻道:“现在是你所求于我的多我所求于你的少。我不高兴答复你就不答复你!”

  无名真人给他气得啼笑皆非谁也知道让出掌门和保守私人秘密两者的轻重是不能相比的。这句话其实应该颠倒过来说才是。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王晦闻冷笑道:“牟沧浪你若不想身败名裂我就劝你别要节外生枝了!”

  无名真人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还未得出主意忽隐隐听得远处似有惊呼之声而且这个声音好像就是他的儿子牟一羽的。

  无名真人本已经想到要用“援兵之计”于是立即说道:“你说的是后天的事情我也无须现在就答复你!对不住我有事情要先走了。”

  王晦闻让他拂袖而去并不阻拦却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冷冷说道:“谅你也不敢不依我还要告诉你你若不乖乖听话连你的宝贝儿子也不能保全!”

  牟一羽在展旗峰北面的渊默亭追上了西门燕。

  “没想到咱们真的是一母所生的同胞。”牟一羽强笑说道。

  西门燕却忍不住伏在他的怀中哭了出来:“没想到妈妈也会骗我你叫我还能相信谁呢做人真是没有意思!”

  牟一羽轻抚她的秀说道:“别这样想。我多了一个妹妹心里很高兴难道你不喜欢有我这么一个哥哥吗?”

  西门燕道:“我不是说你不好但我爹爹是好人你的爹爹是坏人!他不该引诱……”

  牟一羽苦笑道:“话也不能这样说他们是早就……”看见西门燕的面色不对“相好”二字可是不便说出来了。

  西门燕道:“我没见过爹爹但我知道他是位大英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死的。哼说不定就是给、给……气死的!”

  牟一羽道:“燕妹你这只是猜测之辞。我的娘亲可是真的给你的……气死的可我又能怪谁?”

  西门燕不觉一怔瞪眼说道:“什么你的我的妈妈疼你比疼我更多你怎的这样不知好歹还要骂她是坏女人吗?”

  原来牟一羽自幼就把养母当成生母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只不过是最近的事习惯成自然不知不觉之间他又把继母说成“娘亲”了他说“我的娘亲才是真的给你的(母亲)气死的”这.句话本来针对西门燕说她的父亲是给他的父亲气死而言一时间可没想到他的母亲也正就是西门燕的母亲。

  牟一羽哑然失笑半晌说道:“我这只是想替你解开心头的结。须知咱们的命运都是一样。我是说错了话但你也该明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了吧。否则你也不会这样驳斥我了。”

  西门燕刚刚还在埋怨母亲不应骗她但到了牟一羽为继母感到不值之时她又不禁为母亲辩护了。此时她被牟一羽点破亦是不禁心中自笑。半晌黯然说道:“你说得不错上一辈已经做了的事情对也好错也好咱们即使受了牵累可又能怪谁?”

  牟一羽听她这样说法知道她口里虽然说“不能怪谁”心头的结却是未曾解开的。

  果然西门燕接着便道:“但我现在亦已明白世间上许多事情都是假的。连至亲至爱的人对你说过的话都是一样。做人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牟一羽道:“每个人都有某些私事是不便对第三者说的包括自己的子女在内妈妈并不是要骗你只是她认为不让你知道比让你知道更好罢了。无论如何她对你的感情还是真的!”

  西门燕道:“我相信。不过我说的也不仅只是妈妈。”

  牟一羽道:“你是说东方亮?”

  西门燕小嘴儿一撅:“别提他了!”

  牟一羽道:“依我看来他还是喜欢你的。”

  西门燕道:“哼他喜欢的是蓝水灵!我知道他这次跑来武当山为的就是蓝水灵!他不会跟我回家的了我也不会再稀罕他了!”

  牟一羽也想不通东方亮因何要冒险再上武当山但为了安慰妹妹装作不以为意地笑道:“他不回家难道还能留在武当山吗你别胡思乱想好吗我替你将他找来让你和他当面说个清楚。”

  西门燕道:“你到哪里找他?”

  牟一羽道:“你瞧是谁来了?”

  就在此时西门燕听见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对西门燕来说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想要寻找的人好像从地下钻出来似的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她的心情已是和初上山的时候不同了她呆呆地望着东方亮一时间不知说什么话好东方亮也是轻轻叹息并无言语。

  牟一羽哼了一声说道:“东方亮我若不是看在妹子份上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小子!”

  东方亮怔了一怔说道:“谁是你妹子的事?”他虽然早有猜疑但从牟一羽口中得到证实还是禁不住心头一震暗自想道:“原来‘谣言’竟是真的如今只不知别的谣言是真是假了。”

  西门燕面上一红说道:“表哥你知道我的事情是从来不瞒你的。回到家里我再慢慢和你说。”

  东方亮道:“回家?”

  牟一羽道:“难道你还想留在武当山吗?”

  东方亮道:“你说得不错从今之后我也不会再上武当山了。走我当然是要走的。不过……”

  牟一羽道:“既然要走还有什么不过?”

  西门燕道:“不要勉强他我知道他是不肯和我一起走!”

  东方亮苦笑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回去哪儿。”

  西门燕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是想和蓝水灵一起走她现在父母双亡正需要你……”

  东方亮截断她的话道:“你错了她还有亲人并不需要我的照顾我也并不是为了她上武当山的!”

  西门燕道:“你不是很喜欢她的吗?”

  东方亮苦笑道:“你总是喜欢胡猜乱想。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如果我喜欢她反而是害了她了。”

  为什么“喜欢她反是害她”?西门燕不懂。但她听得表哥这样回答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因为即使表哥还是“喜欢”蓝水灵他也不会跟蓝水灵一起了。

  但表哥的神情又为何如此凄苦?

  西门燕不想深究原因但却是情不自禁的有点儿“怜悯”他了。

  “表哥你在外面过得不快活咱们一起回百花谷吧。”

  东方亮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来:“也好反正我回哪里都是一样。”

  西门燕正自欢喜不料东方亮的语音未落忽听得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不一样!”

  一个年约五十开外披着黑色斗篷脸上木然毫无表情的汉子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东方亮吃了一惊叫道:“师父!”

  西门燕知道表哥有个号称‘创圣”的师父但却没有见过她是小姐脾气一听此人说话似乎有不许徒弟跟她回家的意思不觉就了脾气说道:“你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那汉子对她毫不理睬她像根本没听见她说话似的目光从徒弟的身上移到牟一羽身上。

  牟一羽倒是不敢怠慢施了一礼说道:“前辈敢情就是剑圣向天明?”

  向天明冷冷说道:“论剑术我未必胜过令尊。‘剑圣’二字我不敢当。但不出十年总会有一个人可以成为剑圣的!”回过头来对东方亮说道:“你可还记得你在拜我为师之时曾答应过我什么?”

  东方亮道:“我答应要为师门争气练成功天下第一剑客!”

  向天明哼了一声说道:“那你现在尚未练成岂可半途而废?——

  牟一羽这才知道他期望的未来“剑圣”原来就是他的徒弟东方亮。

  东方亮道:“那时我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如今我对自己都已失了信心。”

  向天明道:“你又输了一次给牟沧浪?但总比上次好一点吧?”

  东方亮苦笑道:“这次不是输得更惨但却输得更加惭愧。知己知彼都没有用。”

  牟一羽当然懂得他所说的“知己知彼”的意思“原来他向蓝玉京骗取本门创法果然就是为了要对付我的爹爹。好在他还知自量不似他的师父那么狂妄无知。”

  向天明哼了一声说道:“只输了两次就心灰意冷了么?”

  东方亮道:“不单是因为输给牟沧浪的缘故我不是那块料子……”

  他本来是想说即使赢得了牟沧浪也还是做不成天下第一剑客的。因为耿玉京的天赋就比他更高大家同样再练十年耿玉京的成就必定在他之上。但这只是他的“判断”他知道师父是不会相信的。是以迟迟疑疑没说出来。

  向天明性子甚急果然就切断他的话道:“你是舍不得这小妞儿?哼真是没出息!为了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就值得你放弃平生志愿?”

  西门燕早就想要作登时骂了出来:“你莫以为你是我表哥的师父就可以胡说八道!你自己不行怎教得出好徒弟?表哥我说你不必要这个师父了我叫妈妈悉心教你一定教得比他更好!”

  向天明挥袖一拂喝道:“别缠我的徒弟他决不会娶你为妻!”西门燕被他的袖风一拂不由自己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险些跌倒。向天明拉着东方亮就走。

  西门燕并没有受伤但她的自尊心可是给伤透了。打从有生以来她几曾受过如此“侮辱”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哪知道向天明倒也不是存心要侮辱她的。原来他要东方亮练的一门内功是俗称所谓“童子功”结了婚就练不成的。练了他这门内功配以上乘剑术上佳资质那是的确有希望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

  向天明拉着东方亮正在迈步牟一羽已是赶了上来喝道:“东方亮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有自己的主意!向天明这里是武当山不管东方亮是你的什么人你都得遵守武当山的规矩!”

  向天明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谁理会你武当派的什么臭规矩?”

  不但动口而且动手了!牟一羽追到他的背后他立即就是反手一抓。

  牟一羽早有准备出剑便戳他的掌心。这招他用的是连环夺命剑法中的“李广射石”弓腰、斜步、拔剑、出招四个动作一气呵成又快又狠。满拟在这样的近距离之内向天明即使避得开他的第一招“李广射石”也避不开他的第二招“白虹贯日”。前一招可以刺穿对方掌心的劳宫穴后一招可以刺穿对方肩头的琵琶骨。不管是劳宫穴或琵琶骨一被刺穿多好的武功也要报废。

  不料向天明的掌势怪异之极中指伸出俨如鹰啄“啄”向牟一羽脉门。牟一羽刚刚从“李广射石”变为“白虹贯日”陡然间只觉脉门一麻剑尖虽然触及对方身体已是无力穿破对方衣裳更莫说是“射石”“贯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当”的一声牟一羽宝剑脱手他的身子也被向天明抓住举起来了。

  东方亮大吃一惊叫道:“师父……”话犹未了向天明已是一个旋风急舞把牟一羽摔了出去。

  向天明道:“你急什么?”一把将正要抢上前去的东方亮拉住。

  眼看牟一羽就要被摔下展旗峰忽见西门夫人衣裳飘飘俨似御风而降。

  西门燕又喜又惊连忙叫道:“妈妈快快救……”此时她也正在抢上前去虽然已是明知赶不及救人。

  西门夫人叫东方亮来会她的女儿她自己也是暗中跟着来的。她看牟一羽的飞坠之势自忖可以及时接住便即说道:“不用担心……”

  哪知牟一羽虽然是向着她的方向抛来分明余势未尽她算准了一定会抛到她的跟前却忽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中途就跌下来了。

  不过更加出乎她的意外的还在后头。

  牟一羽的身体刚一着地便弹起来原来向天明用的乃是一股巧劲。看似跌势甚急着地之际却似被人轻轻人下一般。

  西门燕飞步跑上把牟一羽扶稳急忙问道:“你你没事吧?”

  牟一羽却像呆了一般没有说话。

  西门燕只道他被点了穴道叫道:“妈你还不过来看看

  西门夫人面挟寒霜她并没有朝着牟一羽走来却向向天明那边走去。

  西门燕莫名其妙刚要再叫这才听得牟一羽吁了口气说道:“没事!”

  原来他刚才是在想向天明的那一招掌法好像是曾经见过似的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掌法而是剑法是东方亮第一次上武当山时用过的一招剑法。那一招剑法如飞鹰回旋正是向天明这一门的八八六十四路飞鹰回旋剑法的绝招之一。不过向天明此际将剑法化为掌法更加令人感到变化莫测而已。牟一羽暗自想道:“他这门剑法所用的阳刚之劲已臻化境倘若又被他偷得了太极剑法的秘奥刚柔兼济并臻化境的话那就当真是可以称雄天下了。”思念及此不禁有点后悔是不是应该把东方亮放走。

  “不可让他将东方亮带走!”牟一羽说道。

  西门燕不知他别有心思也在叫道:“妈他要强迫表哥跟他走呢他他还说……”

  西门夫人缓缓说道:“你们和他说的我都听见了。”这句话说完他也走到了向天明的面前了。

  “我知道你是亮儿的师父。晤你的剑法似乎也很不错。但号称剑圣却还不配!”

  向天明好像意殊不屑微晒说道:“你懂得什么?”

  西门夫人冷冷说道:“我是不懂什么我只懂得一件事我的女儿说得不错与其由你来教我的姨甥不如我自己来教。”

  向天明道:“你是不是要和我较量剑法?”

  西门夫人道:“不错你若胜得了我我才可以让你将东方亮带走。”

  东方亮叫道:“姨妈……”

  西门夫人道:“你是要姨妈还是要师父?”

  东方亮不敢作声了。

  西门夫人道:“好姓向的这就让我看看你这剑圣的本领吧。请!”

  向天明冷冷说道:“我不能占女流之辈的便宜!”

  西门夫人哼了一声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冷冷说道:“你看不起女流之辈我更看不起流得虚名的妄人!”树枝刺出嗤嗤有声。

  她是把树枝当作剑使一抖手就是连环三招疾刺向天明胸口的“璇玑”“玉衡”“天阙”三处大穴。向天明横掌一劈中食二指伸缩不定看似点穴其实却是虚实莫测的剑法。

  树枝在掌风震荡之下有如银蛇如掣极得轻灵翔动之妙向天明的掌力虽然极其刚猛却也扫不断她的树枝。

  一个以树枝作剑一个以肉掌作剑。双方各展所长转瞬间斗了三五十招向天明陡地一声长啸身形平地拔起状似饥鹰扑兔掌势斜削下来西门夫人身似陀螺疾转树剑划出十几个圈圈。西门燕看得惊心动魄但也只是看得出双方都使险招还未看得出所以然来倏然间两人就由合而分了。牟一羽失声叫道:“可惜!”顿了一顿接着赞道:“好剑法!”响天明冷笑道:“你这小子懂得什么?”冷笑声中已是再度扑上西门燕也不懂得哥哥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但听得他赞母亲的剑法好也就稍稍放心了。

  原来西门夫人刚才是以牟沧浪所授的太极剑法去化解对方的攻势向天明以掌作剑使出的飞鹰回旋剑法本来比用剑还更刚猛但西门夫人的树剑每划一个圈圈就消解对方一分劲力。最后一个“剑圈”树剑只要从圆变直就可刺着对方眼睛的但不知怎的这一变未曾完成两人的身形就忽然分开了西门夫人使的这路剑法牟一羽也曾学过心里想道:“原来这路剑法是可以使得这样快的!但何以妈妈不下杀手?”

  牟一羽不知原来西门夫人最后划的那个剑圈由于被对方的掌力带动她虽然消解了对方的几分劲道对方也令得她的树剑***划大了些这一来她的招数就微嫌使得“老”了。倘若她还是要伸出树剑去刺对方的眼珠的话她的胸口先要给对方的“掌剑”削个正着。

  剧斗中西门夫人的树剑疾划圈圈向天明掌势盘旋脚尖尚未离地身形已是有如飞鹰扑击。眼看双方都已在准备作最后的一击了。

  东方亮心头一震忽地叫道:“你们不要打了师父我跟你走!”话一说完转身就跑。

  但就在这一瞬间西门夫人的树剑已是刺到了向天明身上。

  只听得爆豆似的一串声响树剑断为六截。向天明闷哼一声飞步追下山去。

  西门燕大吃一惊扑上来道:“妈妈你怎么啦?”

  西门夫人道:“没什么。他吃的亏不比我小!”原来最后那招向天明的衣裳也被她的树剑刺穿了六个小孔好在有东方亮的那两句话抢着说在前头影响了他们决斗的心情否则西门夫人就不仅是树剑寸断而是肋骨断折了;向天明也不是衣裳穿孔而是身上添了六个透明的窟窿了。

  西门燕放下心上一块石头但另一块石头却又取而代之说道:“妈但表哥已经给他拉走了。”

  远处隐隐听得向天明的声音说道:“你不走也可以谁说咱们就不能留在武当山上?”东方亮的声音跟着道:“不师父还是走的好!”

  他们这两句随着山风飘来只有西门夫人听得分明牟一羽已是听得不大清楚西门燕则是完全听不见了。

  西门夫人叹了口气说道:“羽儿他是不想跟你的爹爹为难了。燕儿他要跟师父走那也只好由他去吧!”

  牟一羽心乱如麻怔怔地望着西门夫人西门夫人柔声说道:“羽儿原谅我我不能和你一起我必须走了。你的爹爹比我更需要你未来他要应付许许多多艰难的事情我帮不了他的忙只能倚靠你了。”话说完她就携着女儿走了。

  母亲的影子看不见了耳边还似留着她的幽幽轻叹。牟一羽突然感到内疚于心禁不住叫道:“妈妈我错怪了你。这并不是你的罪过!”自从他知道西门夫人是他的生母以来他从来没有叫过她“妈妈”。这是他第一次自内心的呼唤娘亲但可惜西门夫人已是听不见了。

  牟一羽正自一片茫然忽听父亲的声音说道:“羽儿别难过。人生的一切离合悲欢都是缘份。”父亲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爹爹原来你早已来了。”

  “你妈妈和你说的话我都已听见了。羽儿你肯……”

  “爹爹正如你说的那样离合悲欢都是缘份你用不着求任何人原谅。我的两个妈妈都很好我也不会抱怨谁人。”

  无名真人道:“听见你这样说我很喜欢。当年的我比你还要任性;但你却比当年的我懂事得多。”

  牟一羽道:“但妈妈以为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我却是十分惭愧。”

  无名真人道:“我知道你给向天明摔了一跤小小的挫折算不了什么。”

  “原来你早在妈妈和他交手之前已经来了那你为何……”

  “我是特地来看他的剑法的到了必要的时候当然我会出手没有这个必要我就想一窥全豹了。”

  牟一羽道:“那么你看他的剑法怎样?”

  无名真人半晌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是一点也不错的。”

  牟一羽吃了一惊说道:“向天明的剑法难道还能胜过你不成?”

  无名真人道:“现在不能将来难说。我说的‘人外有人’的‘人’不是指他。”

  牟一羽道:“你是说十年之后的东方亮?”

  无名真人道:“也不一定就是东方亮。不过东方亮倘若肯听他的师父的话回去再苦练十年他的剑法也的确是可以胜过我的。”

  牟一羽道:“飞鹰回旋剑法倘能揉合太极剑法之长不错确是可以另辟蹊径。但纵然如此也未必就能胜得过爹爹。最少在剑法的精纯方面他就不能和爹爹相比。”

  无名真人苦笑道:“再过十年你以为我还能保持现状?”

  牟一羽道:“但东方亮是燕妹的表哥他也未必肯听命于他的师父与爹爹作对到底。”

  无名真人道:“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是很能引诱人的何况你没有听见向天明对他说的话吗他是要徒弟终身不娶。”原来他是知道向天明那种练功的法门的只是不便和儿子说出来罢了。

  牟一羽叹道:“妈妈以为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我真的十分惭愧。

  无名真人道:“你留在我的身边已经是给了我最大的支持了我也不想你在十年之后胜得过东方亮。”现在你不懂将来你会懂的天下第一剑客其实是可为而不可为!”

  牟一羽的确是似懂非懂但却跳起来道:“爹爹你还没有老得必定需要一根拐杖我也不愿只是做父亲的拐杖!”

  无名真人缓缓说道:“你有志气我很高兴。但即使过了十年东方亮练成剑法他也绝对压不倒咱们武当派一定有人胜过他的!”

  季一羽道:“你是蓝玉京?”

  幸一羽道:“不错依我看用不了十年他的剑法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

  牟一羽道:“他的剑法是无相真人传他的要诀的吧?”

  无名真人眉头一皱说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但要练成功天下第一剑客必须机缘加上天赋单靠剑诀不成。你不要想法去套他的剑诀或逼他交出来了。”

  牟一羽面上一红说道:“我的确是曾存有私心爹爹既然不愿孩儿那样做孩儿自当遵命。”

  无名真人心道:“其实我也何尝不是有过私心?”于是说道:“好了天就快要亮了。今天的客人一定来得更多早点回去歇一歇吧。”

  牟一羽道:“是好在向天明已经走了不怕他在明天的葬礼中捣乱。”

  无名真人只能心中苦笑了:“你哪知道我的真正敌人可还不是向天明!”正是:

  外贼何如心贼险应悟魔高道更高。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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