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若伊是被祝姑姑叫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曹陌早就离开了。
祝姑姑催促着,“县主,先起来吃点东西吧,等会儿再睡一会儿。”
若伊摸着肚子,确实觉着有些饿,她打着呵欠揉着眼睛起来,口齿有些不清:“今天早上吃什么?”
祝姑姑笑了笑,走到桌边拿了一张宣纸递给若伊:“就做了这最前面的四样,县主瞧瞧合口味不?”
若伊好奇地接过来一看,认得纸上是曹陌的笔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菜单,点心,以及汤水,上面还都是她爱吃的东西,爱吃的口味。
若伊看着心里喜滋滋的,替她好鞋子的石榴起身时,探头瞅了一眼,啧巴着嘴:“这还真心细。”
若伊甩过去一个白眼,哼了一声:“笑什么,他也是第一次当爹,又没照顾过孕妇,哪里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她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将这张宣纸折好了,紧紧捏在手心里。
祝姑姑拿了外衣过来,笑道:“县主放心,老奴都仔细查过了,上面还真没有忌讳的东西,只怕在这上面真下了功夫。只不过,不知道县主的胃口和习惯有没有变,往后还得留心做记录,从中挑出最合适的来。”
“嗯,”若伊犹豫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将那张纸塞到了祝姑姑的手里。祝姑姑将宣纸放进若伊的首饰匣子里收好,打趣道:“老奴已经照着抄了一遍了,用不着这宝贝原稿。”
“姑姑。”若伊再迟疑也知道祝姑姑在打趣她了,她嘟了嘴。
祝姑姑不敢再逗她了,端了柳枝儿和盐过来:“好好,是老奴多嘴,是老奴的不是,县主先漱口,然后尝尝老奴做的鱼片粥,可合口味。”
若伊洗漱完,祝姑姑按若伊的习惯,将她的头发织成了六根小辫子,最后拢在头顶,盘成了一个圆髻,然后用金梅花宝顶簪束好。
荔枝在外间摆好了早膳,进来:“县主,可以用膳了。”
若伊迫不急待的出去了,她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早膳,一碗鱼片粥、一碟虾饺、一碟豆腐皮小包子,一碟酸梅排骨。酸酸爽爽的味道,真让人胃口大开,这还没吃,口水就差点掉下来了。
若伊舀了一口粥进口,又啃了一块排骨,喜欢得她真停不下来。不过,她也不忘指着酸梅排骨,对祝姑姑道:“中午也做一份,让祖父尝尝。”
祝姑姑替她夹了一个小包子放进面前的碟子里,才道:“县主,今天老太爷不过来。”
若伊口里塞得满满的,想说话都不能说,只能用眼神询问。
祝姑姑低声道:“今儿个半夜,瑞王世子就不行了,连夜去寻了虚灵道长,后来没救过来,今天一大早,老太爷过府去吊丧了。”
若伊差点没卡着了,她又连吃了两口粥,才将口里的包子给咽下去,这才道:“你说什么,康靖死了,他不是三天前才娶的亲吗?”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给康靖下的那药伤了他的心肺,身体严重损伤,需要长时间卧床休养,不能长时间走动或者站立,伤思不得,也喜怒不得,但是这些都在短时间里不要人命啊。
她就没想让康靖这么早死,她想让康靖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绞尽脑汁不惜一切相助的楚轩淼是个什么下场,看看被他背弃的二哥同样会笑到最后,让他在懊悔中痛苦受折磨。
祝姑姑摇头:“不知道瑞王世子是因何而死的,听说瑞王爷请虚灵道长过府,就是为了追查康靖的死因。”
若伊口中的食物都变得没味了,形同嚼蜡,她很好奇,康靖是怎么死的。她尽快的用完了早膳,然后借口要听青柚说话本,就进了小书房。
青柚关上门,见若伊又拿出了小水晶球,急忙上前,“县主,不要。”
若伊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要做什么?”
青柚指了指若伊手上的小水晶球,道:“安王爷说,让县主少触碰这个,对县主养伤不利。”
若伊磨牙:“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那安王爷的?”
青柚当即跪下了:“县主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当然只听县主一人的。”
若伊得了这放,倒也不追究。她看了看小水晶球,犹豫了一下,她现在就算是用小水晶球也没办法看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用也白用,还真浪费巫力。
她干脆招手将小麻花和小葵花给招了过来,各给了一个樱果,看着它们欢快地吃完了,才道:“那你们去瑞王府,一个盯着瑞王爷,一个盯着瑞王妃,听到什么都回来学给我听。”
小麻花和小葵花点点头,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此时,瑞王府里笼罩在一片凄惨的气氛之中。
瑞王爷虚弱的坐在一张铺得厚厚的太师椅里,整个身子都靠了椅背上,几乎都坐不直了,他手中的素白帕子上那一块块的血迹格外的刺目。
他这个样子,一半是装的,另一半是气的。
瑞王知晓康靖与他在琼林宴上中毒的事有关联后,就真的是对他死了心了。他倒也不是念着父子之情才留下的康靖的性命,只不过是想留着康靖让皇上放心,争取时间而已。
他借着自己身体不行了,瑞王妃最近也是大病不愈,草草的替康靖办了亲事,将谢七姑娘迎娶了进来。谢七姑娘虽然是进了府,但他并没让自己代管王府内务的姨娘将内务大权交给谢七。他只是交代了,让谢七一心一意的照顾康靖,一切以康靖的身体为重,也就就势将谢七姑娘也拘在了康靖的院子里。
昨天是谢七的三朝回门,康靖竟然提出要陪谢七回门。当时他就怀疑康靖要借这回门之事有所图。不过,三朝回门,这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了,面对着谢七,他无法拒绝。
再者,他也想知道康靖的下一步是准备做什么,与其守株待兔,还真不如引蛇出洞。
他同意了康靖陪谢七回门,只不过他让自己一早在柳家注入的几个眼线,牢牢的盯住了康靖的行动。
果然,在进谢家后院时,康靖甩开了身边的下人,由谢七的人伺候进了后院。据柳家的眼线回报,康靖在谢家见了楚轩淼,两人密谈了半个时辰,其中楚轩淼还发了火。不过楚轩淼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只怕这两人又秘密商量下了什么阴谋。
当时,他真差点气出个好歹来。
不见黄河心不死,估计说的是就康靖这种人。
他真的觉得康靖是留不得了,可还没等他想出一个万全的解决康靖的办法,康靖竟然突然死了,这让他不由得认定这中间必有蹊跷。
康靖在这个时候死了,对谁有利。
还是谁要利用康靖的死,在这个时候对瑞王府发难。
瑞王当即封了院子,将所有知情人都拿下,让人拿了王府的牌子敲开了城门,去清风观寻虚灵道长,请道长过来对康靖的死查个原由。
他真认为自己已经办得很周全了。
谁知虚灵道长还没请来,谢家就来了人,说是柳老夫人发了急症,要谢七嫁妆里的一味药。
瑞王觉得这事太凑巧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康靖刚死的这个时候。这要让谢家人见了谢七,康靖的死只怕也捂不住了。他将心一横,干脆也就不捂着这个消息,直言对谢家人说康靖半夜暴毙,谢七可疑,离不得府。
他让府里挂上了白,派人去宗族和宫里,以及和家亲朋好友家送了信。
现在,瑞王和谢家人都守在康靖的院子里,等着虚灵道长,宫里派出来的太医和谢家请来的大夫一起查明康靖的死因。
虚灵道长与太医,大夫一块儿出来的,三个人的脸上都有尴尬的表情。
瑞王没有吱声,倒是宫里出来的明公公忍不住了,追问:“可查出世子的死因?咱家还要急着回宫禀报皇上,太后呢。”
太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只道:“世子死于虎狼之药。”
嗤……虚灵道长不客气地笑了一声:“说得这么婉转做什么呢,世子的死因,得问世子妃。”
谢大人一下子眼睛都瞪直了:“道长,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女文弱,自小学习的三从四德,怎么可能做弑夫之事。就算世子是死于毒药,也不能一口咬定是小女所为。小女自从嫁入了瑞王府里,可就留在这院子里不能随意出入的。要是用了什么药,世子身边的人怎么会不知。再说,世子死了,于小女可有什么益处?”
虚灵道长不答了,只是看着太医:“能混得进太医署,这点本事应是有的吧。”
太医面上燥红。这点本事他当然是有的,只不过这可是丑事,说出来只怕瑞王府的面子挂不住,会迁怒于他的。不过虚灵道长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他要是不说,只怕会被人怀疑他有心包庇了。
太医干咳了两声,不得不实话实说:“世子服用了一种虎狼之药,这种药可以让女子在一夜之间怀孕,只不过代价是会消耗服药者的身体机能。如果世子没有中过毒,如之前般身体健康,或者服了也没有什么。可是就世子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这就是催命符。”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刚刚谢大人还说,世子死了对世子妃没有好处,要守活寡一辈子。可是要是世子死了,世子妃有了个遗腹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现在瑞王府里,瑞王爷只有半年的命了,瑞王妃又是重病不起,世子又死了,将来生下嫡长孙的世子妃可不就是瑞王府里的当家主事人。
虚灵道长还不嫌这柴搭得不够高,点的火烧得不够旺,道:“王爷,半个月后,您再请人过来与世子妃把个脉,一保有孕。”
瑞王拿帕子捂着嘴,又是一阵乱咳。
他好不容易忍不住了,吃力地抬头望向谢大人,那阴森的目光让谢大人心底都发毛。
谢大人心里有数,这事一定是谢七做的。
谢七手上的药丸,还是柳老夫人给的,确确实实是为了让谢七留下一个孩子,以保住将来的地位。
当晚上柳夫人与他说起这事时,他就急了。谢七确实是需要一个孩子来保障她在瑞王府里的地位,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至少得等半年,让瑞王爷死了之后,让世子接了王位,再利用这药怀个孩子,以图将来。
他连夜派人过来见谢七,借口柳老夫人病了,寻谢七要嫁妆中的一味药,就是想要将这药丸给先要回去。
谁知,谢七是一天也等不得,当晚就给康靖给服下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不能认的还是不能认。
谢大人上前向瑞王爷拱手道:“王爷,世子服用了虎狼之药,怎么可能认定是世子妃所为?世子想要留下一儿半女,而自愿服药,这也是可能的。”
瑞王心里打着主意要如何下手,他余光瞥到了得信匆匆赶来的宗正寺卿和楚轩森,心里马上有了主意,悲哀地抬头,喊了一句:“皇叔。”他的声音轻得无力,简直就快让人听不清楚了:“皇叔,得给靖儿一个公道。”说着,眼圈都红了。
宗正寺卿快步过来,扶着瑞王,“阿瑞,你怎么样!”
虚灵道长抓着瑞王的手腕,嘴角抽动了两下,这年头怎么人人都流行起装病来了,还一个比一个装得像。他嘴上还得替他们打掩护,道:“王爷有些气极攻心了。”
瑞王抓着宗正寺卿的衣袖,低声道:“本……本王,不走,这事……还……还没查……”
楚轩森抢着表态道:“皇叔放心,在小侄在,必定不会让康靖死不瞑目的。”
瑞王这才松开了手,让人将将他抬回了房。
宗正寺卿目送瑞王离开后,开口,只有一个轻极,却够份量的字:“查!”
第一个被拖出来的是世子妃的奶嬷嬷,王府的护卫押着奶嬷嬷按在地上就伦起了板子打。
谢大人松了一口气,据谢夫人说,当时母亲是背着人给谢七药的,只怕这事没有下人知道,就算打死这奶嬷嬷,也是说不出真情来的。到时候就算奶嬷嬷受不住刑,胡乱攀咬了,之后查得没有证据,反而能替谢七脱了罪名。
十几板子下去,奶嬷嬷吃不住了,大喊道:“老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