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货运码头的吊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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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口喝着温热的牛奶,略微带有一点淡淡的苜蓿草的气味,思诺森咬了一口涂抹黄油的烤面包片,对于南方人来说干涩难以入口‘传统面包’正合他的胃口。同样的,思诺森对南方佬在揉面时加入大量的奶油、鸡蛋、牛奶并长时间暴晒发酵的蓬松面包嗤之以鼻。

  “贝壳街的‘阳光小屋’开始售卖南方口味的面包,那些软绵绵没有嚼头的玩意也配叫面包。”翻开思诺森看见为了迎合越来越多的南方佬的‘独特’口味需求而开始在经营方面做出一点转变,他忍不住发着牢骚。

  “诺尼,你知道那些勤劳的南方人管北地的传统面包叫什么吗?”兰切洛斯依旧保持用牛奶泡软面包片的吃法。

  “我管他们怎么说,和我有一个银德勒的关系吗?”

  兰切洛斯低下头翻开今天的早报:“难以下咽的锯末,拳击手的手套,石皮面包之类的。”

  “啊哈,这还是我头一次听说,美妙至极。”

  兰切洛斯看见早报上一条有趣的新闻:“诺尼,你看。一位南方的农场姑娘用新鲜出炉的长棍面包……哈哈哈,她击晕了试图抢劫她的嫌犯,武器竟然是面包。”

  “这是南方佬的污蔑。”思诺森从兰切洛斯手里拿走激流城早报,“这是毫无掩饰的污蔑。”

  看见好脾气的思诺森涨红脸地发脾气,手上的动作似乎想把报纸撕碎,兰切洛斯立即制止他。

  “还有别的新闻,让我再看看。”兰切洛斯转移话题的技巧纯熟,扫视的找到目标,“激流城市政厅的工程与建筑院和著名的‘火炬’联手开发了一种以杠杆原理和滑轮密切配合的机械,主要运用在港口码头商船货物搬运,尤其是针对重量级的吨位计算的货物。预计将加快激流城港口货运装卸速度,挖掘现有的货运码头的潜力,提升十倍以上的效率。”兰切洛斯满意地点头称赞,“这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思诺森很快冷静下来,再次从兰切洛斯的手里拿走早报,他迅速浏览上面的新闻内容,随后逐字逐句地认真阅读,重复了三遍。

  看到他的异常表现,兰切洛斯似乎也意识到里面的隐藏的意味,那是淡淡的苦涩:“在货运码头讨生活的搬运工,要倒霉了。”

  思诺森异常冷静地抬起头,目光直视兰切洛斯:“没错,医生。有了这种机械,昔日码头上一天到晚都在忙碌的蚂蚁、辛勤的蜜蜂似的搬运工很快都会纷纷失业。他们都是干最脏最累卖力气活的平民,一旦失去这份工作,他们的家庭怎么办?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拷问激流城市政厅的那些大人们的良心。”

  “很明显,那些大人物只看见这项发明能带来的效率的提升,而忽视在冰冷的机械耸立并开始运作后,在货运码头上无所事事或者被船主和商人们解雇的工人。我记得,在去年的秋天丰收祭期间,城外的码头面临沉重的急迫的货运压力,那时候,每一个搬运工都是很抢手的宝贵资源。可是如今……”

  思诺森重重地放下报纸:“医生,和你打一个赌,港口码头巡视厅很快就会接到和这种机械有关的案件。”

  “诺尼,会是什么类型的案子,就以你的丰富经验来说。”

  “不外乎,故意损毁,某个重要零件无故丢失,还有各种打架斗殴之类的案子。”思诺森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没有仔细咀嚼就把剩余的面包片全部吞下,“说不定就连政法署也会忙的像烧红的铁板。”

  “开始向其它外城区域蔓延的改造工程损害了一些‘大人’的利益,他们不敢向市政厅的决策开战,却会选择正确的时机,合适的地点,煽风点火,把久已积蓄的火焰点燃。”

  “你是说,货运码头和那些即将失业的搬运工。”

  思诺森忽然想到了那些守夜人,以及在市政厅各个部门要塞位置任职的巫师们:“或许,那些大人物并非如此不智。”利箭一样射出的思考方向加入其它因素好像回旋镖似的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医生,这种结构完整,毫无粗制滥造、赶工期感觉的机械真的只是刚刚推出的发明吗?不!我认为它已经相当成熟,是激流城上层捏在手里的底牌。”说到这里,思诺森重新拿起早报,看着新闻配图的速写手绘的草图,“舞台准备就绪,时机也已成熟,幕后黑手或者负责策划导演这场荒诞闹剧的激流城上层的那一小撮人都是拭目以待,就让我们安静地看着那些戴着面具的小丑粉墨登场后丢人现眼的表演吧。”

  “那些搬运工?还有搬运工身后的家庭?他们会吃苦的。”兰切洛斯完全出自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的立场,“搬运工一次乏力的失手,往往造成轻则骨折、重则瘫痪在床的伤势,对他们本人而言是一场意外事故,对他们的家庭却是重大的灾难。尤其是子女很多的生活压力过大的家庭,他们就像城外随意堆砌各种破烂建成的平房,轻轻一推,那间供他们遮挡风雨、提供栖身之地的家园就此崩塌。事后再多的补偿有用吗?”

  “医生,既然我们已经看穿了其中的奥秘,置身事外才是明智的选择,你打算第一个冲上舞台吗?”

  兰切洛斯不可思议地看着性格变了个人似的好友:“思诺森,你这是怎么了?我以为孤儿出身的你会明白那些同样遭遇的孩子们的痛苦,你的脑子是在发烧吗?”

  思诺森捂着头:“我没有。反而是你,医生,真正失去理智的是你。这是一个已经挖好的陷阱,谁都可以往下跳,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

  “我们是朋友。我无法忍心看见你陷入圈套,任由其他人摆布。”

  “那有什么了不起。每个人都会有头脑发热忘记所有一切顾虑的时候,诺尼,我得承认,我的时候到了。”

  思诺森摇了摇头:“这应该是你的第二次?”

  “什么?”

  “第一次是冒失地违反禁令踏上战场担任前线军团的军医,这件事情还是你告诉我的。医生,你从前途广大的‘牡鹿’不得不离开。虽说你平时隐藏的很好,表现地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我和你都知道,付出的代价过于惨重。因此,我绝对不容许你犯傻。人的一生,跌倒一次就够了,不应该在同样的地方再跌倒一次。”

  兰切洛斯睁大的眼睛:“诺尼,你的话提醒我了。原来还有‘牡鹿’,当我离开时,塔斯克大师曾经做出勉励。”

  “把牡鹿也牵扯进来,医生,我看你才是昏了头。”

  “诺尼,你是怎么了?完全不像你平时的为人。”兰切洛斯站起身,伸手揪住思诺森的衣领,使劲地摇了摇。

  “放手,医生。”思诺森同样站起身,“我就猜到会这样,那瓶兽人萨满的魔药还有一部分残留在你身体里。”

  两人靠地太近,思诺森闻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果然和我的猜测一样,你还在试验着那些稀释的魔药,它在不知不觉中让你和比蒙兽人一样,降低身为成年人的智商,失去维系理智的丝线,你在走向愚蠢和野蛮的深坑。”

  “难道你就侥幸地避免吗?”兰切洛斯一只手抓住衣领,一只手抓住思诺森的右臂,“为什么从口袋里捏住你的宝贝指环,摊开你的手掌,看看那枚罪恶的戒指是不是躺在上面。”抓住衣领的力道渐渐放松,“诺尼,你认为我会伤害你吗?永远不会。”兰切洛斯放下手,“把戒指扔掉吧,你太依赖它了。我能感觉到,有一股邪恶的低语诱惑的声音,通过戒指,向你的心灵释放腐烂发臭的毒汁。它来自目光凝视深渊、崇拜恶魔的堕落者,就像宿主体内的寄生虫。丢弃它,重新找回自我。”

  思诺森望着为自己带来荣耀和胜利的戒指,忽然想到不受控制的掌心的鬼脸,那扭曲狰狞的外貌,还有吸取对手的生命精华的邪恶本性,警觉地发现自己的乐观精神已经消散地差不多了,这副身躯里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利益交换的思考。

  “驯鹿在上,蒙你的恩宠和怜悯,曾经盲目迷失方向的我得以幸免。”思诺森再次凝视指环,握紧它,然后就像丢掉一块碎石子似的甩向火焰熊熊燃烧的壁炉。

  指环离开后,思诺森整个人都像一个长途跋涉抵达目的地卸掉沉重的负担而显得轻松的旅人,他伸了一个懒腰,随后紧紧地拥抱兰切洛斯:“谢谢你,朋友。你让我找回了自己。”

  “诺尼,别这样,乔登正在看着我们。”兰切洛斯小声地在好友耳边提醒。

  “这正是我想让乔登按照预期的误导而故意在他面前做出的动作,我是一个好演员。”思诺森开始在生活中寻找某些细节来找回失去的快乐。

  “我能拿你怎么办?”兰切洛斯哼哼了两声,随后浑身肌肉开始膨胀。

  “乔登,这里很危险。退后,退后!”思诺森使劲挣脱,却发现自己无法脱离疯狂的魔药医生兰切洛斯的双手。

  双眼血红色渐渐消退,兰切洛斯恢复清醒的眼神,他的嗓门像胜利广场的钟声般的嘹亮:“诺尼,是我。我的身体已经适应、驯服了魔药。”

  果然,没过多久,兰切洛斯的身体缓缓地缩小,恢复原状,奇怪的是他的衣服竟然没有因为肌肉过度膨胀而撕裂。

  “这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把千倍稀释的魔药按照自己的意愿存在身体里,需要的时候才‘燃烧’它。”

  “不!我问的是你的衣服。”

  “这个,是我借鉴了北地号角骑士迪巴尔的日常便服的设计原理,采用了贴合复式缝边和百褶裙的折叠技巧……”看见一脸窃笑无法掩饰的思诺森,兰切洛斯立即醒悟过来,狠狠地用拳头砸在他的脸上,“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家伙。”

  两人之间的‘冲突’以笑闹收场,让一边用早餐的乔登津津有味地反复品尝。

  而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金黄色的火焰烧掉指环上的黑暗,留下一串常春藤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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