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了”吕进士叹了口气,痛苦道:“魏王当庭勃然大怒,说我是影射开国功臣,然后御史台弹劾......刑部下狱......接着就是株连一片,最后的结果就是侯爷全家被抄,恩师在市曹斩首......其他人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
张信看着吕进士痛苦的样子,端起酒碗来跟吕进士碰了一下,“来,庆祝我们还活着,没有死的不明不白!”
“庆祝我们还活着......”吕进士收敛了一下情绪,苦笑着重复一遍,然后吧碗里的高粱酒一饮而尽,醉眼朦胧的继续道:“那姓刘的就是当年侯爷的门客......听说洛阳要派天使来陇右......姓刘的想召集下侯府当年活下来的,去给侯爷平反......我觉得这事......成不了,所以拒绝了......我是不是错了?”
“不。”张信抿了一口酒,不知不觉间一小坛子高粱酒已经见底了,张信抓住一个正好路过桌子的店小二,让他再去拿一坛高粱酒,顺手又从盘子里拈起一块羊肉,“我听他说话就有感觉,那姓刘的八成是读书读傻了......信不信还没见到钦差巡查呢,当地官府就治他一个聚众闹事的罪名?”
“好吧......”吕进士还是有点放不下,抱起已经空空如也的酒坛试着把最后一滴高粱酒倒进嘴里,这时候如果真醉了估计还能好受点,偏偏现在这样半醉不醉的才更恼火。“五爷......你说,当年因为我,才害了侯府满门,现在这种事我又不出头......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张信看吕进士眼角隐隐出现了泪痕,装作毫不在意的吃着羊肉,“当然不......你现在去了我才会看不起你,这事一听就是个坑,谁踩谁是傻子。再说了,你家侯爷跟恩师跟你屁的关系都没有。你想,要是你家侯爷因为一封奏折就倒了,除了证明他根基弱的禁不起一点风浪以外,还能说明什么?别瞎想了,更何况......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为啥要把眼睛长在前头?就是为了向前看!”
“向前看......”吕进士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这富有哲理的话转移了,嘴里喃喃道。这时候小二又端过来一坛高粱酒,张信一巴掌拍开泥封给三人满上,张曦擦擦嘴角的羊油道:“进士,我觉得信哥说的没错,说句不中听的,你跟侯爷比起来算个屁啊,你家侯爷能因为咱们这种小人物说倒就倒么?”
“好吧......”吕进士怔怔的看着眼前一满碗高粱酒,“你俩可真不会安慰人......但我觉得好多了,谢谢。”说着端起酒来,“为了凉州,干了!”
“为了凉州,干了!”
或许是打开心结了,张信注意到吕进士眼角的郁郁之色明显淡了些,但相应的,这家伙酒喝得更猛了。一大盘羊肉跟一小碟花生基本全进了张信跟张曦的肚子,吕进士净喝酒了,喝到最后明显喝得有些高,像个乡间老农民一样蹲在条凳上,手里拿着筷子敲着破碗,一边敲还一边唱:“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唱着唱着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咣当”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张信在吕进士唱的时候就在心里跟着默唱,“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唱着唱着心里不由感慨,唐诗的唱法很早很早就失传了,那时候对诗歌的韵律,谱曲已经没人知晓,只能从古典文献中略窥一二。现在听了原汁原味的唱法才发现,唐诗的谱曲中既有陕西老腔的杀气,又有文人的婉转,可惜......这么好听的唱法失传了。
感慨归感慨,吃到这时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剩下三两块羊肉被张信跟张曦分分钟扫荡干净。外头吃饭就这点好,吃完就走不用刷碗。张信示意张曦坐着就好,自己一个人来搞定这只酒鬼。然后扛麻袋一样把吕进士抗在肩膀上,结果从正堂往客房里走的时候还不小心“咣当”一声把吕进士的脑袋磕在门框上,张信有点心虚的先看看吕进士醒了没醒,然后揉揉吕进士被磕的地方,“不疼......不疼......”幸运的是吕进士实在是醉的狠了,自己都替他疼的慌,可他完全没有反应。
再往后走张信明显小心了许多,总算没再把它磕着碰着,顺利的把吕进士死猪一样丢到客房的床上,这时候吕进士已经打起了呼噜。
安顿完醉鬼以后,张信走回到正堂,这时候小二哥已经吧桌子收拾干净了,张曦面前摆着一壶刚泡好的茶。张信吃了几斤羊肉正好有些渴,拎起茶壶也不嫌烫,对着嘴“咣咣咣”就是大半壶。
“爽......”张信轻吐一口气,扭头对张曦道:“进士一时半会醒不来了,天又热成这鸟样......下午去哪玩会?”
张曦听着张信说要出去玩,不由精神一振,“信哥,县城里耍的地方可比咱们村里多多了,我跟你说道说道,光西城就有关扑,茶馆,青楼,澡堂,蹴鞠......”
张信听着有点失望,看来大家的娱乐观念有点差距,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入乡随俗么,总不能要求这有网吧,歌厅,KTV什么的......
想想,关扑就是赌博,自己对赌博没啥感觉,茶馆估计就是喝茶听戏......这种娱乐爱好真不是自己的菜......青楼......嘿嘿嘿......这个得去见识见识......想到这里,张信大手一挥,“走,阿曦,跟哥去青楼见识见识......”
“啊?”张曦苦着脸道,“信哥,这时候青楼不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