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站着蛇王的尸体边,两条眉毛几乎要搅成了麻花,自责道:“我们不应该在门口吃东西的,如果我们早一刻进来,也许他就不会死。”
苏阳望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摇摇头淡淡道:“他今天不死,也许明天也会死,有些事一旦搅进去了,就很难全身而退。”
无论是青龙会、红鞋子组织,还是平南王府,甚至是金九龄,都不是蛇王可以得罪的,他本不该搀和这些事,跟这些得罪不起的人搅在一块的。
“你怎么确定他也搀和进来了?”陆小凤奇道。
“你看那是什么东西!”苏阳指着墙角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房间的角落里,居然也有一个小小的佛龛!而佛龛里,同样是一尊赞布禄财神!三首六臂,黄红黑三种颜色。
陆小凤身形一晃已经捧起了那尊小小的财神像,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忽然一拳砸碎了雕像的脑袋。
雕像依旧是空的,腹部没有纸条之类的东西,但内壁上却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赞布禄画,画中的赞布禄财神胯下骑着的,正是一条青龙,和在江轻霞那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佛龛前还有一只小小的铜香炉,香炉看起来已经很陈旧,像是用了很多年,里面还有满满的香灰,插了半截已经熄灭的香。
抱着没有头的佛像,望着眼前的佛龛,陆小凤的手微微发抖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既然和他认识快十年了。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拜赞布禄财神的?”
“七八年前我来这里就看见过他房里有个佛龛,只不过当时没有留心里面到底是什么神佛,时间一长就渐渐的忘了!”
陆小凤气的一拳打在自己的脑袋上。碰的一下把脑袋打了个大包,咬牙道:“我本该想起来这点的!在第一次在道观里看到佛龛的时候,我就该想起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用脑袋去撞墙,咚的一声,把墙撞出了一个大洞。
“你就是打破自己的头也没有用,死了就是死了。永远不可能再活过来。”苏阳道。
陆小凤红着眼,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低吼道:“可是如果我能早一点想起来这点,如果我们不在门口吃那碗该死的肉羹。也许他就不会死!”
苏阳摇摇头:“你要搞清楚一点,既然他搀和进来了,就应该做好随时会死的准备。其实不仅仅是他,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包括我,甚至包括西门吹雪,包括叶孤城,没有人是不能死的,也没人是死不了的,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也要面对死亡的时候,我希望是一种平静的状态。”
陆小凤咬牙道:“但现在我想让别人去死!”
“谁?”
陆小凤扬了扬手里的绸缎。举起佛像重重的摔倒地上,沉声道:“你说呢?”
“你知道她在哪?”
“这座城虽然大。但也总有能翻过来的一天。”他一边说一边朝外走,看样子已经做好了一户一户去找的准备。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有叫骂声,兵器出鞘声,乒乒乓乓的已经有人动上了手。
“衙门办事,闲杂人等闪开!”有人高呼。
陆小凤和苏阳相视对望一眼,还没有出门,外面已经传来了两声惨呼!
推开门朝外一看,窄窄的巷子里有两帮人正在对峙着,一面是十几个蛇王的兄弟,另一面也有十几个人,都是捕快,领头的一个面色阴骘,年纪不大,头发却已经花白,手里握着一截链子枪,链子枪的枪头正在滴血。
而两帮人中间的地上有一滩血,血泊之中躺了一个人,正是领着陆小凤和苏阳到蛇王这里来的那个伙计。
“让开!”苏阳低喝一声,身形已经拔地而起,如同一只大鸟飘过众人,落在伙计身边。
只见那伙计的胸口心脏部位有一个深深的枪眼,血正从里面汩汩的朝外流。
伙计面如淡金,双目紧闭,只有微弱的呼吸,再一探他的脉搏,跳动无力,脉象渐渐趋于平缓,生机已绝,就是大罗神仙在此也救不了他了。
陆小凤也到了,站在两群人中间,喝到:“怎么回事!”
蛇王的兄弟们个个面带悲愤,领头的指着对面的捕快们,用粤语叽里咕噜的和陆小凤说着几句什么,显得很是愤怒,而对面领头的那个捕快却收起了手里的链子枪,换了一副恭敬的笑容,对苏阳和陆小凤做了个揖,道:“两位可是苏大侠陆大侠?”
“你是谁,为什么要闯进这里杀人?”陆小凤道。
“在下是东南六省的总捕头,叫白头鹰鲁少华。”白发捕头赔笑道:“我这次陪着我们金老总到这里来办案子,一路上听说有人在眠月楼和西园出手,金老总一听就知道是陆大侠和苏大侠,可是找了半个城也没有找到,我们在城里的捕头三头蛇孟伟告诉我们城里的蛇王手眼通天,交游广阔,说不定两位在蛇王这里,小的就带着弟兄们来找,谁知道这几位朋友却拦着不让近,小的情急之下,还以为两位出了什么事,就动上了手,一时失手,伤了这位朋友。”
东南六省的总部头鲁少华陆小凤当然是听说过的,却没想到这人武功非但不弱,说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此时完全没有让六省黑道朋友胆寒的模样,反而像一个处事得体的大管家。
金老总就是金九龄,虽然金九龄早就不在六扇门干了,但六扇门的人大多是他的徒子徒孙。
鲁少华是个有眼力的,已经看出来陆小凤和苏阳脸上挂上了一层霜。连忙道:“实在是小的多事了,以两位的本事,怎么可能被困住。小的回去之后就立刻叫人送来五千两银子给这位兄弟做安家费。”他倒是会做人。也许就是因为他不仅仅会缉盗,更会做人,所以才能活着当上六省的总捕头。
“你倒是有钱。开口就是五千两。”陆小凤冷哼道。
鲁少华赔笑道:“在公门干了多么多年,多多少少有些外水,何况这次是小的唐突了。”
他转头一挥手,后面的捕快门就让开了道路,他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两位若是无事,金老总在衙门里已经备下了酒席,请两位前去聊一聊案情。”
他果然很会说话。被下了酒席是私情,聊一聊案情是公事,这么一说,无论是谁都找不到理由推辞了。难怪他能不到四十岁就做到这个地位。
.........
府台衙门虽然是四品官衙。可在金九龄这位曾经的六扇门老总面前,府台还真算不上什么大官,更何况金九龄如今的身份是平南王的大总管,更不是一个区区府台能相提并论的。
在府台衙门的后宅,专门腾出了几个大院子给金九龄,和他带着的人住。
最大的一个院子里已经开席,席上只有三个人,陆小凤、苏阳和金九龄。当地的捕头三头蛇孟伟,和六省总捕头白头鹰鲁少华在一边站着作陪。
鲁少华就站在金九龄身边。低头垂手,脸上满是大汗。
金九龄淡淡道:“少华你这件事做的太欠考虑了,你杀了蛇王的弟兄,你想过没有,万一他们要反弹起来的话,你让小孟以后在城里怎么做人做事?如果蛇王活着还可以卖我个面子,可现在....哎.....”
小孟就是三头蛇孟伟,这里的捕头,他只有一个头,可据说他有三张脸,对待犯人的时候是一张,对待同僚朋友的时候是另一张,对待前辈上司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一张。
孟伟道:“老总放心,我在蛇王手下几个大头目和我还算能说的上话,不会乱起来的。”
他说话的样子很有信心,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踏实感,好像他说不会乱,那就一定不会乱。
看着孟伟一脸人畜无害,还略带着几分羞涩的笑脸,苏阳觉得实在很难想象他对待犯人的那张脸是什么样子的,这样一个人会笑嘻嘻的给人去灌辣椒水,上夹棍,据说在东南的九大名捕之中,他的手段一向是罪毒辣的,黑道上的朋友如果失了手,宁可自杀也不愿意落在他的手里。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种人,人们才会知道,做人还是不要犯罪的好。
“无论怎样,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蛇王的弟兄,除了你说过的银子之外....”金九龄顿了顿,问孟伟:“你原先每个月收蛇王的人多少份例钱?”
“八百两。”
“从今天起不要收了。”金九龄淡淡的说:“以后小孟这一块的份例银子,少华你也同样少收八百两。”
鲁少华听说要少收钱,不仅不生气,反而如释重负的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金九龄处理完了他们内部的事,才问陆小凤:“你说你遇见了公孙大娘,蛇王很可能就死在她手里?”
陆小凤点点头:“不仅遇见了,而且她很有可能就藏在城里的某一处。”
金九龄想了想,对孟伟道:“你去办。”
孟伟点点头,转身就朝外走。
等到孟伟带着人出去了,金九龄才叹了口气,道:“我没想到是她,这个人实在很麻烦。”
“当然麻烦,能在我们两联手下逃走的人不多。”苏阳道。
鲁少华忽然道:“前两年里,常常会有些不明白的人死在路上那是被毒死的,尸体旁都散落着些糖炒栗子。出事的时候,都是在月圆之夜。我就曾经办过这么样几件案子.从来也查不出一点头绪,死的那些人,既不是被仇家所害,也不是谋财害命。”
金九龄道:“就因为死的部是些无名之辈,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在江湖中流传,只有在公门办案的人才知道,两年前,有个新出道的镖师叫张放,就是这么样死的,只不过他临死前还说了: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苏阳道:“我知道,不仅仅是熊姥姥,还有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都是这个人。”
金九龄又道:“但她最麻烦,也是最狠的一个身份,却是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当然只是一个外号。”
“不错,或者说在几百年之前,这是一个名字,是千年来天下女子中最杰出的一位剑客的名字,但在那位公孙大娘死后,她的真传弟子,无论真名叫什么,对外一律叫做公孙大娘,据说这一代剑器舞传人公孙大娘的真名就叫公孙兰,而且武功已经不在当年的公孙大娘之下,如果真的是她,那恐怕要请叶城主出马才能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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