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凌云餐厅的玻璃窗边,可以看见楼下庭院内此时站了不少人。
洪十七收回了目光,忿忿的说:“看见没?竟然还有这么多人给他送行。”
他咕咚一口喝下了杯中剩下的酒,用力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哼!真是不知道崔新觉给小胡子下了什么药,怎么就对他就这么死心塌地。”
伍月此时也沉着脸,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没有想到,原以为必然会因夺丹案被严惩的崔新觉,竟然最后只担了个“御下不严”和“行事妄为”的罪名。而受到的惩罚不过是被行会理事会免除了执教司的执事职位。
今天是他卸任离开行会的日子,楼下那些人都是给他送行的同事。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关键就出在哪个小胡子关翔身上。他在试图偷换证物时被执律司抓住后,刚开始被一副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什么都问不出来。
谁知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作案过程从头到尾说了个遍。而且把从抢丹到陷害伍月等等罪责全都揽在了自己头上。至于做这些事情的动机,他则翻来覆去只说是妒忌伍月的才能。
崔新觉这边自然是把事情推脱的干干净净。每日里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态,一会儿大骂关翔利用和蒙蔽他,一会儿又眼泪巴巴的自责不该冤枉了伍月。
即便知道这很可能是二人提前串供的结果,可是执律司也没有掌握能够拆穿他们的证据。
于是,最终的判决是认定关翔为案犯,作为惩罚,将他从行会开除并废掉所有修为,交由门派看管一年后永远逐出灵师界。
得知这个结果的伍月他们很是不满。他们甚至去尝试说服关翔翻供。但是那个小胡子只是瞟了一眼他们说:
“你们看重的那些东西,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此后不管他们说些什么都再不理会了。
无奈的他们自然也去找过执教司的姜执事。而那个男人听他们说完,却坐在那里头都不抬:“执律司办案只看证据。否则你们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说的伍月他们无言以对。
所以到了今天,眼睁睁的看到崔新觉离开,他们也只能聚在一起喝闷酒。
当然,对于玲奈而言,只要可以喝到好喝的酒,心情总是不会差到哪儿去。
她使劲儿深吸了口杯中葡萄酒的清香,有些陶醉的仰起小脸,摇了摇头说:“不管怎么样,他被免职赶了出去,以后就不会总来烦我们了。这也算是件好事吧。”
“虽然这么说是没错,”洪十七挠挠头道:“只是,总觉得太便宜他了。”
伍月的语气中有些无奈:“不然呢,现在还能怎么样?”
他皱着眉头说:“没想到那只老狐狸这么谨慎,提前就留好了这么一手,以备最坏的情况。真是想不通,关翔为什么宁愿被废掉修为也要坚持帮他顶罪。”
对于他们这些有才华的年轻人而言,未来充满着希望和无限的可能性。因而他们在某些方面,是始终都无法理解普通人的取舍的。
即便事实上关翔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在他们眼中,宝贵的修行机会和灵师身份,对于关翔而言远远比不上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重要。
“伍道兄!”
这时,一个年轻人朝他们跑了过来。
“有事吗?”伍月站起来,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
“伍道兄,贺真人让你去趟他办公室。”那人气喘吁吁的说:“快跟我来吧。”
……
站在贺真人的办公室门口,伍月心里竟然有一点紧张——倒不是因为敬畏贺真人的权势地位,而是出于对贺真人的尊重和感激。
虽说相处的机会很少,但无论言行气度,这位贺真人都让人很难不生出钦服之心。更何况他处事公允,曾在伍月最危机的时刻回护于他。因而少年心中自然对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渐渐产生了崇拜之情。
然而当他敲门后走进房间,却一下子就愣住了。完全忘记了贺真人的存在。
“师父!”伍月的脸上一瞬间写满了惊喜。
眼前那个穿着脏兮兮的道袍,须眉花白的老头儿,正是他的师父王道人。
王道人看见他,高兴的满脸皱纹都笑开了花。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握住了伍月的胳膊,拍着他的手臂连声说:“好徒儿!”
师徒二人分开不过月余,然而此时相见都感慨不已。
伍月本是性格沉稳的人,但在王道人面前却突然多了几分活泼,只见他脸上笑着,嘴里却抱怨道:“看你衣服上脏的,好几套袍子呢就不知换着穿么?”
“嘿嘿!”王道人在这个徒弟面前一向没什么做师父的威严,被说了也只有讪笑:“不碍事,不碍事。”
只见他朝旁边瞟了一眼说:“为师可是从国外急着赶回来给你撑腰的。不然我的宝贝徒弟还不被别人欺负死了!”
伍月这才意识到这是在贺真人的办公室,而贺真人此时正笑眯眯的站在他们不远处呢。
他赶紧拱手行礼道:“参见贺真人!弟子见到师父一时激动,失礼之处请真人见谅。”
“不用道歉!”贺真人笑着摆摆手:“你师父可是来找老夫问罪的。要道歉也是老夫向你道歉才对。”
伍月忙拉了拉王道人的袖子说:“师父,弟子没事。还要多亏了贺真人屡次回护我,不然我根本没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王道人对自己的徒弟百依百顺,可对着权位极高的贺真人却没什么好脸色。只见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说:“贫道可不管那么多,总之我徒弟在你的地盘上受了委屈,你就得负责。”
“好,好!”却见贺真人也不生气,苦笑着摇摇头说:“伍月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嘛。”
“哼,委屈了我的徒弟,自然要有所补偿才行!”王道人眼里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
“行,老夫这儿有什么你看得上的,尽管开口吧。”贺真人大概是清楚王道人的性子,答应的倒也痛快。
“这可是你说的!”王道人挤了挤眼睛:“为了防止贫道这徒弟将来又在你这儿遇到什么危险,就把贵派的太虚回魂丹送一粒给他吧。”
贺真人闻言大惊:“你怎么狮子大开口!师尊总共也只赐下了两粒。不行不行!你还是换一样吧。”
王道人却不买账:“堂堂灵师行会副会长,鼎鼎大名的贺真人,说了的话还要赖账么。你若是不给,我这就带着徒弟回华山了。”
说罢,他拉起伍月就作势要走。
“好好!”贺真人忙拦住他,有些不舍得说:“我给就是。”
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的锦囊,递到伍月面前说:“这是老夫的师尊,当今天师亲自炼制的云丹。世间罕有,伍月你可要好好珍惜。”
伍月哪里敢收,忙推辞道:“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弟子拿着岂不是暴殄天物。我师父是说笑而已,贺真人还是收好吧。”
王道人在一旁正要插嘴表态自己没有说笑,却被伍月用力瞪了一眼,只好撇了撇嘴没有出声。
贺真人洒脱一笑,握起伍月的手把锦囊塞了进去。和声说:“老夫出言必信,自然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清新俊逸的少年,笑容里充满了欣赏:“我此刻倒觉得王道兄的提议也不错。”
“你是年轻一代中老夫最为看好的少年才俊。我们这些家伙终将老去,修行界的未来还要托付在你们肩上。这颗太虚回魂丹在你的手里,或许会比老夫拿着更加有用才对。”
伍月还在犹豫,却被旁边的王道人一把拽了过去。
只见他眉开眼笑的说:“贺真人果然雍容大度!贫道这就替徒弟谢过了。你这里公务繁忙,贫道师徒就不打扰了。”
说罢,仿佛怕他反悔似的,拉起伍月就要走。
“王道兄慢着,老夫晚上还要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呢。”贺真人挽留道。
却见王道人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说:“不必了,改日,改日!”
贺真人看着他拽着伍月一溜烟儿的没了影,不禁摇着头哑然失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