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断有陌生的场景从眼前划过,如同雾里看花般,一点都不真切。他几乎已经认定眼前的这个书生就是控制梦境的妖怪,只有铲除了此人,那继承了他血脉的小鬼,才有机会清醒过来,可是,现在只怕他也自身难保了!
大妖怪只手撑地,缓缓地转移方向,手掌一寸一寸地在被鲜血湿濡了的黄土上摸索,却被人狠狠踩住,使劲的碾了碾——
含笑的声音带着醉人的清香,“我是谁……?我是战败于你的云暨常遇春,我是被你夺去挚爱的尹棠勋,而现在的我又是你心心念念的书生沉阎。”常遇春散去伪装,批散着银发,眼底的光芒忽明忽暗,定定地望着怀中的女人,手指拂过她胸口已经止住血的刀伤,微微一缩。
“不对……”他并不熟识此人,大妖怪的额头泌出血汗,墨发渐渐转淡,他忍受着噬心的痛苦,能够随意*别人梦境的鬼怪,只有梦魔!梦魔没有,他可以在梦境中任意妄为呼风唤雨,却并非战无不胜,致命的弱点便是,他的一切皆是幻术,心无欲念者便能看穿拙计。
他本是无欲之妖,却被一开始那箭射中胸口,便知晓此妖并非梦魔,他使用的也并非幻术!
“哦哈哈?你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吗?”原本抱住聂小倩离开的紫袍背影微微一顿,“我是鬼司,本是没有之妖,若是与你硬碰强打,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现在的你,不是已经见识了我的真正能力了吗?”
鬼司,万年集天地灵气之妖,位列仙班接近神职,凡堕落者散元气遁入鬼怪行列。其本职乃为了纪录妖魔鬼道之实录。无人知晓他的能力,据说可以随心所欲*妖鬼的心志,获知真相。
紫眸的脚下踩出一路转眼即逝的昙花,笑眯眯地走回几乎已经完全遁入魔障的大妖怪身边,“你啊……千不该万不该卸下心防,不过是见了你的母山,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让我乘虚而入。我想让你看见什么就让你看见什么……如何,贪,嗔,痴三毒的滋味可好受?”
大妖怪的嘴角流出汩汩的黑血,却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受到极大的煎熬,半晌才吐字艰难道,“你让我所见的都是……假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回片段……每次的悸动,都要忍受凌迟的千刀万剐,他的隐隐蔓出浓炽的怒焰,都是假的吗?
微微一愣,未料到他在乎的竟然是这个,银发紫眸的妖怪弯眸浅笑一口回绝道,“自然是假的。”他早已散去了元气,虽然能够闯入鬼怪的心防,却已经无法获知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能做的,仅是让那些沉寂在心底深处的记忆碎片,慢慢地浮出水面——
然,若要逢魔,必先攻其心防,再经受七情六欲之苦,贪嗔痴三毒噬骨。
紫眸妖怪无意与他再废口舌,人他要带走了。
结果才走了几步,只见远处密林中漂浮着一鬼影,虚无缥缈地缓缓移至他十米前停住——
敛起满脸的笑意,他开口道,“醒了?”话落将聂小倩往身后藏了藏,只见眼前墨发盖面的少年,猛的抬起头,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毫无焦距的眼中印出红色的图腾,嘴角慢慢的勾起,几乎咧到眼尾,“嘿嘿嘿嘿!”
这分明是走火入魔之兆,常遇春心中警惕,“小山魃,你看清楚了,你妈咪在这里……”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天空中原本金光四射的天兵天将,一瞬间如同龟裂的玻璃般,连带着黝黑的天空,全部碎开……
白色没有实物的光亮从裂缝中钻入,少年恍如未闻,依旧“嘿嘿嘿”地笑着,四周的景物开始扭曲,少年如飓风般冲向紫袍男子,翻手射出一块黑石,在刹那间变成一把利刃,直直射向他!
常遇春带人迅速地向后退去,那柄长刃如同有自我意识般,直直穿过他的袖袍,射穿布料后埋入土中,迅速燃成了灰烬。
他笑言道,“小山魃,你就不怕伤了你的妈咪吗?”话落,赤瞳诡笑的少年已经贴面而上,那双赤瞳泛着幽光,没有意识地嘿嘿嘿直笑。
心中大惊,那少年的手已经直接贴到他的腰腹,微微一闪,灼烧的火焰的将他的紫袍燃着——
他一个翻身将聂小倩护在胸前,还未站稳,一道疾风又紧接着袭来,他反身将聂小倩推到一旁,眼前的少年手着深红的火焰,停在他的眉心,微微一转,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向聂小倩摔倒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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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倩此刻如同身在一片绵软的混沌中,脚无立足,耳旁却听到了幽幽的抽泣声,她张望四周,看到浓雾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她——
“别过来……”小背影的声音模糊,带着浓浓的鼻音,似乎哭的极其可怜。
她的心下一软,又向前爬了几步,浓雾渐渐散去,小背影竟然是只头长着红色犄角,拖着红色长长的尾巴的小妖怪……
“呜呜……”他回身速度瞄了一眼聂小倩,只看到一双含着水泡的楚楚大眼,“别过来……”声音更加可怜,让人听了都忍不住心碎。
她仔细地看着小鬼的背影,不确定地唤了声,“蛋蛋……?”小妖怪的耳后竟然也有和淡淡一样的红色胎记……
“妈咪……”小妖怪的声音夹杂着隐隐的欣喜和浓浓的担忧。
她猛地惊醒过来,一张眼就看到一双赤红的双目没有焦距地盯着她,嘴角噙着森然的笑意,“嘿嘿嘿……”
她惊吓得向后几步,却扯痛了刀伤,‘嘶’地喊出了声,只见眼前的妖怪少年,眼中红光一闪,慢慢地蹲*,笨拙地轻柔着她的额头,嘴里模糊不清道,“乖……乖……”
那一刻,聂小倩如同被雷劈重般,她一把扯过少年的手,“蛋蛋?你是蛋蛋?”怎么可能,蛋蛋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赤瞳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却被眼前受伤的女人紧紧抱住……
聂小倩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年耳后熟悉的胎记,视线渐渐模糊,她声音难耐颤抖,“蛋蛋乖,蛋蛋不怕,妈咪在这,妈咪在这……”
眼中的红光慢慢的淡去,手中的利爪渐渐恢复人形,少年圆眼一睁,脸颊一鼓,忍不住‘哇’地一声痛哭流涕,鼻涕眼泪如同喷泉一般,止也止不住!
梦中的情景瞬间如同地震般,全部裂开,所有的山石沙砾全部灰飞烟灭,四周陷入了一片无尽的虚无——
就在刹那间,痛哭的少妇少年顿时被一袭染着污血的银袍盖住,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清冷的男声从他们的头顶传来,“我用我的元神护送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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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倩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身边嗡嗡如蝇的嘈杂声吵醒,她反手遮眼缓缓地起身,暖暖的阳光从简陋的木窗中倾泻而下,将她浑身上下都镀了一层金……
“蛋蛋?!蛋蛋?!”她焦急而恐惧地大吼,猛的爬下床,眼前一黑,跌倒在地,胸口泛起绵绵的疼意。
“哎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啊?病人在休息哇,你这么大声,吵醒我们大王怎么办啊?”一个身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子,手柱着一根野兽的尾骨,吹胡子瞪眼地走进里屋,目瞪着狗趴在地的聂小倩。
“我说你这个乌鸦嘴哇!吵醒大王才好啊,这都睡了这么久了,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啊?”一想到这里,他就高兴地想哭啊,终于可以摆脱这个与世无争名不其实的大妖怪了!
“你们都闭嘴,这么吵还怎么让人疗伤?”这都睡了快半个月了,如今这个心脉俱断的女人都醒过来了,偏偏看起来毫无内伤外伤的一老一少,却仍是睡的死死的。
“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聂小倩哪里管他们在说什么,挣扎地爬起来就往屋外冲,然后就看到了原本空荡的外室,此时正铺着两床草席,她定定的看着躺在大妖怪身边的少年,走过去翻开他墨色的发丝,耳后果然有块栩栩如生的红色罂粟胎记……
鼻子一酸,儿子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竟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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