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街灯火昭示着东京繁盛。
年关将近,整个汴州城的百姓们都为新年做准备。
此刻的皇宫却是一片混乱。
皇帝病危,所有的御医都黑压压地跪在寝殿外。寝殿内只有两位皇妃守着。御医们一身冷汗,他们从一开始就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啊,怎么治病?
大臣们也被召集了起来候在外面,谁都不敢造次,因为谁都不知道皇上的病情不知道怎么样了。而这么紧要的关头晋王和青王却都不在,大臣们忖度着皇上到底要把大位传给哪位王爷,可现在这两位关键的人物却一个也不在场。
大殿里唯一一个神态自若的就数左相冯道了。冯道是五朝元老,正是乱世之秋,那个宝座上换了太多的人,皇宫里的这些事他已经见的多了,老狐狸捋了一把山羊胡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其他的大臣们都瞅着这位冯宰相,却看不出个中意思。
皇城北门的御街清寂而肃穆,和此刻的汴州格格不入。
御街是皇帝出行时专用的道路,寻常百姓不得擅入。
晋王府周围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暗哨探子,这些暗中的杀手们都得了令,那就是今夜决不允许一个活人走出晋王府。
二十四个黑影在空寂的御街急急穿过,顺着朝天门直直往护城桥奔去。
晋王柴荣负手而立在护城河上。
二十四个人齐齐过来跪在了柴荣面前,道:“晋王爷!”
“怎么样?”
为首的黑衣人是武军节度使李重进。
李重进起身道:“回王爷,青王已经在宫里了。薛训已按晋王的吩咐将御林军部署好。一切已准备妥当,请晋王回宫。”
“孩子呢?”
李重进做了个手势,立即有两个人出来,一人抱着一个熟睡的男孩。
柴荣点了点头复问道:“长公主可有传话?”
“回王爷,长公主并无传话。”
柴荣微微蹙起了眉头,眼中划过一丝狠戾。
威胁就是要一次性解决,因为你很难保证他不会发展成更大的祸患。
皇位角逐本身就是最残忍的战争,很多人不战而亡。
柴荣看似熟睡的两个孩子,冷声道:“照顾好两位世子。李重进,给李榖、薛训和杜淩翰传信。”
“进宫!”
“是!”
这一次他要一次性将这些祸患铲除,他保证,大周的长公主决不会枉死。
当镇定的冯宰相喝了第四盏茶的时候,孙延常终于坐不住了。这个老东西怎么不怕被尿憋死。
孙延常“啪”地一声拍案而起,道:“冯相,您倒是给个主意,这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冯道又捋了捋他那白胡子,继续品茶去。
孙延常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忽然一队御林军闯了进来,大臣们个个都提起了心,这是哪位王爷捷足先来了啊。
是青王,青王郭肃。
冯道首先起身道:“恭迎青王爷!”
怪不得这老狐狸这么悠闲。众大臣这才恍然大悟,连连跪下行礼。
青王一扫众人,道:“不必多礼,各位大人请起。”俨然一副王者口气。
青王对内侍监道:“还请公公代为通传,本王要见皇兄。”
这哪里是通传,显然是命令。那老太监依旧道:“皇上龙体欠安,太医们正在为皇上整治,还望青王...”
太监一句话还未说完,郭肃立马抽刀,刀起,头落。
污血溅了一地,所有的大臣们都吓白了脸,看来,这大周的天下非青王莫属了。
青王爷看都未看一眼地上的尸身,直接道:“这等阉人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该死!”言外之意,顺者昌,逆着亡。
青王直接带着一部分大臣们闯了进去,只见一地的太医已经跪到了近乎僵硬。
青王一声长喝:“这是怎么回事?皇兄的病情如何?”
太医们谁都不敢吭一声,他们哪里知道啊,他们根本连皇上都没有见到。
“来人呐,将这些意图谋害皇上的庸医们拉下去砍了!”
地上的太医们连连叩头求饶道:“青王,青王饶命。我们也不知道皇上此刻的情况,只有两位皇贵妃陪在皇上身边啊。”
青王双眼一眯,高声道:“皇上,青王求见!”
无人应答。
青王继续道:“皇兄,青王得到消息今夜有人作乱,特带兵前来。”
依旧无人应答。
“放肆!青王爷,尔等这是做什么?犯上作乱还是谋权篡位?”皇贵妃终于出来了。
“臣等参见皇贵妃!”
“青王见过皇嫂!”
青王郭肃眯着眼睛打量着皇贵妃,仿佛要从那张精致的面容上看出什么。
“青王爷,皇上龙体欠安,你带兵前来闯进来是想干什么?是想造反么?”
“皇嫂说笑了,本王秘闻今夜有人意欲对皇兄不利,特赶来救驾。皇嫂,本王有要事启奏,还请皇嫂代为通传。”
皇贵妃眼底划过一丝疲倦,冷冷地道:“皇上龙体欠安,青王爷请回吧。”
青王将皇贵妃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一声冷笑,龙体欠安?只怕已经归西了吧。
青王忽然喝声道:“后宫不得干政。皇贵妃什么时候竟能做得了皇上的主了,这大周的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青王此言一出,底下一片泥古不化的大臣们立刻开始应和。
“来人,还不把皇贵妃请下去。”
“放肆!”
皇贵妃退了一步,抽出身边一个侍卫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放肆!尔等谁敢造次,就先从我梁雨黎的尸体上过去!”
大殿里顿时静了下来。
事出突然,众人大惊,在场的大臣们都吸了口凉气,一个个都看着青王,现在他们是骑虎难下,谁都不想落下个逼死贵妃,伙同某乱的罪名。史书工笔,留下百年骂名。
青王也暂时保持沉默了,他的计划可不能坏在这个女人的手里。那个位子要是来得名不正言不顺,那他就成了各国征讨的对象了。
“吱呀”一声,殿门开了。
“众位大臣这是做什么?”淡淡的声音里无半分感情,这样出尘而淡然的嗓音却使所有人为之一颤,众人纷纷望向来人。
郭肃睁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怎么来了。
“参见晋王爷!”
晋王不疾不徐地从外面进来,轻轻扫了一眼地上跪着请安的人,却没有让他们起身。
“臣参见皇贵妃!”
“晋王免礼。”
看见晋王,梁贵妃暗暗舒了口气,“当啷”一声扔下手里的剑后,趁热打铁道:“福安,宣旨。”
“是。”
众人愣住了,皇上这个时候下了旨?
一直默默立在一边的福安这才拿出了那卷明黄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三年有余,今朕大限将至,晋王柴荣恪守典训而慎行,怀天下之心而为民,遂传位于晋王,宽严相济,经权互用,以图国家久远之计。众卿善辅导之,保邦于危急,致政于乱世。钦此。”
“臣柴荣谨遵圣意!”
“臣符颜卿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李重进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符颜卿出身武将世家,立下过不少军功,而李重进更是统领禁军。符太傅和李将军率先表了态,那些墙头草般乱倒的大臣们一见这般,纷纷跪下朝贺新帝。
“众卿平身。”
“来人,将意欲谋逆的青王拿下!”
“晋王这是何意?”
皇帝平静地望向郭肃,他倒要看看这回他怎么翻身。
郭肃怒视着新帝,仿佛料定了他没有对自己动手的借口。
两人的气场谁也不输谁。
正在此时,李榖求见。
李榖进来跪在当殿奏道:“启禀皇上,禁卫军在后南山发现有人私自打造兵器。臣查访到青王爷和大公主府的人与兵器场有来往,臣已率军查封兵器厂,并在大公主府邸搜出大批兵器。大公主伙同青王谋逆,人证物证俱在,望皇上定夺。”
郭肃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镇定的皇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以为自己做了黄雀,没想到自己却是那只螳螂。郭肃知道自己的兵器厂有多大的防守力,而仅仅一夜的功夫就被眼前之人攻破了?最后还要牵出个长公主来钉死自己。
“哈哈哈...”够狠,够毒啊。
“来人,将青王打入大牢!”
大周皇帝郭威病逝,传位晋王柴荣。
一夜血案,震惊各国。
青王郭肃伙同长公主意欲谋逆,证据确凿,青王和长公主满门抄斩。
不愧是浴血战场的晋王,继位后一面以雷霆手段解决了青王余党,一面大赦天下,下诏天下□□罪人,除了重大的生死案犯,其余一律释放。
这些日子以来的柴荣一直宿在御书房。君临天下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这临的还是个四分五裂的天下。正在这个关头黄河决堤,冲垮了汴河的河坝,数百万秤官运薪碳沉入河底。汴州周围少山,缺乏燃料,眼看着入冬了,可这薪碳却没了,老百姓们要如何过冬?
柴荣迅速先派了李榖去修筑河坝。而新年将至,各国使节又纷纷前来朝贺。
新皇登基,对普通老百姓们来说却是没有什么影响,一切依旧。
这几日汴州城里越发热闹了,杨紫儿要留在汴州过新年。长欢知道杨紫儿是因为颜璃才选择留下的。
杜修墨和颜璃却是忙的不见人影。
长欢、杨紫儿、阿依粟、弯月四个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后往清风楼来。
柳巷周围人群熙攘,迎面过来一顶轿子,“哗啦”一声,阿依粟不小心撞翻了一个侍女手中托着的瓷器。
“不长眼的贱人!”那侍女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阿依粟,小心!”杨紫儿先冲过来可还是没挡住那狠毒侍女的袭击。
“阿粟!”长欢立即扶住阿依粟后对弯月道:“先带阿粟去清风楼。”
“站住!贱人,撞坏了我们公主的贺礼就...”
“啪”一声,长欢一巴掌扇了过去,一根银针刺入那侍女的肘髎穴。
长欢敛下怒意,盯着那侍女一字一顿问道:“你说谁是贱人?”
就连杨紫儿和阿依粟都怔住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盛气凌人的长欢。只有弯月知道,小姐是真的生气了。
侍女也被眼前的女子给镇住了。一手按着吃痛的手臂,声音明显低了几分,可还是倔强地道:“你们这群刁民,竟敢不把我们公主放在眼里。”
“啪”地又一记耳光。
“说啊,怎么不说了?”
长欢看了一眼侍女低垂无力的胳膊淡淡道:“敢动我的人,这便是代价。”
侍女咬着惨白的嘴唇将视线投到了轿子。
“这位姑娘,今日之事确是我的侍女有错在先,如今打也打了,骂了骂了,还望姑娘高抬贵手。歆绿,道歉。”
轿子人终于说了句话。
歆绿擦了擦额头上疼出的冷汗,慢慢地走到阿依粟跟前道:“对不起,歆绿冒犯了。”
长欢冷笑了一声,这会儿说得冠冕堂皇,早干什么去了。如果没有主人的默许,一个丫鬟敢这样嚣张?
“我们走。”
阿依粟还伤着,她可没有功夫在这里陪着她们耍心机。
空气中飘过一丝气味,长欢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