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谨脸色苍白如雪,纤瘦的身子摇摇欲坠的半倚在门爆吓着一厅的人,没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来到门边的。
“以谨!”王筱君担心的快步走向王以谨,轻轻拥着他想安慰他,他看起来就像随时会倒下似的,才拥着他想移步,他却整个人往地上瘫。
“骗人的……你们刚才说的都是骗人……”王以谨站不起来,语音着,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也许是爹想让他死心才串通大家演戏给他看。
“以谨!”王光晖心疼的趋前扶起瘫坐在门边的王以谨,事已至此瞒也没用。
“逸翔不会骗我,他说会回来接我的……”王以谨猛,泪水不停的滑落,迷蒙的双眼涣散无神。
“以谨,逸翔没有骗你,这是意外,不是他存心骗你。”王光晖摸摸王以谨的头安慰着,这个打击对他而言太大了,几天前他们还在一起,才没几天却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他跟我约好的,他没回来就是骗我,我会生气的。”王以谨的声调了无生气,幽怨的模样让人担忧。
“小少爷,你别难过,我们还没确定逸翔在那船上。”许东庆只想安抚王以谨,也许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
“那个绣囊……我以为他忘记了,那是奶娘帮我们做的。”王以谨缓缓由衣袋内掏出一只跟柯逸翔贴身带着的一模一样的绣囊,里面东西倒出后令在场的人深感诧异。
“我五岁的时候给他的,我说过我不会拿回来的,我以为他不相信我,原来他记得也相信……”王以谨不停落泪的脸庞漾出一抹很浅的笑意,神色飘忽起来。
双眼盯着眼前仅存的一只耳饰,被泪水迷蒙的视线已然看不清耳饰上所刻的字。他记得自己手上的这只刻的是“以”,柯逸翔那只刻的是“柯”,所以他才说他是他的谨,他早该想到他记得的。
“以谨?”王光晖不安的轻轻摇晃他,以谨在想什么?这模样很不对劲。
“逸翔说我不哭他就喜欢我的,我不哭逸翔就会回来……”王以谨仔细收起自己的耳饰,努力抹去落个不停的泪,可是不论他怎么抹,泪就是不停的滚落。
“以谨,别这样!”王光晖心疼的抓住王以谨的双手,他这样只会弄伤自己。
“哥哥,怎么办?我不要哭了,不然你帮我把眼睛挖出来我就不会哭了。”王以谨的要求吓坏众人,开始怀疑他受到的打击太大,神智不正常了。
“以谨,别胡闹!”王根德紧张不安,就怕儿子真的会有自残的举动。
“胡闹?”
王以谨忽然大笑出声,令众人又是一楞,对此时的情况全然无措。
“你们一直都以为我在胡闹,我没有啊,我只是喜欢逸翔而已,我好喜欢他,他也说他爱我的,这样为什么不可以?
好容易逸翔肯丢掉那些规矩,愿意说他喜欢我,一开始就是我引诱他、强迫他抱我的,为什么你们都怪他?为什么你们不让他留在我身笨
他明明就是我的,从我五岁找到他开始,他就一直在我身爆他一直都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他的。
好不容易他才敢要我,你们却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赚我都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疼我了,你们抢走的是我最想要,最在乎的。
还给我好不好?把逸翔还给我,我以后会乖乖的,我不顽皮了,我也不偷懒,我会乖乖背书、练字,只要逸翔陪我。”
王以谨的泪珠依然停不住的持续滑落,他止不住泪水的流泻,心里却也不愿承认柯逸翔丧生江中不会回来的事实。
“以谨,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后半辈子让人指指点点过日子。”王根德感到心酸,他不知道他们会爱得这么深,是他错了吗?
“那又怎样?我们在一起开心就好,别人要指要点是别人的事,跟我们无关。”
“以谨,对不起,如果可以,我也想把逸翔还给你,可是我做不到。”王根德歉然的将儿子拥在怀里,如果能让时光倒流,他会随他们去。
“……”以谨终于哭出声,依在爹怀里痛哭,他知道这意思就是柯逸翔不会回来,他对他失约了!“逸翔不回来,我也不用等了……”
王以谨不吃不喝的在躺了两天,急坏了众人。
他们心知肚明王以谨在等死。
看他渐渐停止哭泣、停止流泪,本以为他开始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却没想到他不再开口,只是静静躺在,他们才惊觉到不对。
“以谨,吃点东西好吗?”王筱君红着眼眶坐在王以谨床爆都是她的错,是她拆散了他们,是她害他变成这样的。
王以谨半张着毫无生气的眼没有响应,连眼睫毛都没眨一下,唯有胸前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别自责了。”周世钦拍了拍妻子的肩,自责与后悔都于事无补,这不是谁的错,也许他们真的无缘相守吧。
“我要是听你的话就好了。”
“唉!”周世钦拥着妻子安慰着,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他们恐怕只能死后相守,他们会希望合葬的,岳父应该会同意,这也算是他欠他们的。
一直以来,柯逸翔都把王以谨当成宝,小心的呵护,细细的照料,要是他真的死了,也应该会回来守护王以谨,看到王以谨这副模样他会有多心疼?
“逸翔……”王以谨的眼睫毛眨了下,细微的呼唤由口中逸出。
“以谨?”周世钦吓了一跳,不会给他说中了吧?柯逸翔的魂魄该不会真的回来守着王以谨吧?
“我好累喔,帮我想个借口跟爹说我不练字了。”王以谨虚弱的勉强翻身朝向床里侧,突然的发言把众人给楞住了。
“小少爷,逸翔今天去扫墓了,他昨天不是跟你说好了吗?”许东庆走到床边应声,他猜想小少爷现在可能神智不清,这算是个机会,能哄过去他就不会寻死了。
“嗯?他没有跟我说。”王以谨蹙起眉翻回身来,眼眸却依然涣散无神。
“没有吗?逸翔说你昨晚跟他说你今早要吃清粥的,他怎么会忘了跟你提他要去扫墓呢?这么粗心大意,回来得好好说说他。”
“呃……”王以谨的眼神逐渐对上了焦距,怔怔的望着许东庆。“不要骂逸翔,是我忘记了,我会起来吃。”王以谨挣扎着想撑起虚弱的身体下床。
“小心点。”王筱君见状急忙趋前搀扶,以谨这种状态是不可能自己起床,更别说想下床了。
“姊姊?你怎么会在这里?”王以谨顿住,微讶盯着王筱君看。
“我……”王筱君无法反应王以谨的问话,更怕自己说出不恰当的话又刺激到王以谨。
“我有事到附近才顺便带你姊姊回来。”周世钦连忙替妻子补上话,同时协助她搀扶王以谨下床坐到桌旁,只希望能有效哄过王以谨。
“姊夫?”王以谨纳闷的微微蹙眉,感到某种怪异的熟悉感,这种对话似曾相识,更奇怪的是有事的人怎么会在这儿?
“小少爷,别管、姑爷了,你看逸翔出门前都帮你把早餐准备好,你要是闹脾气不肯吃,他回来会难过的。”许东庆把握机会说服王以谨进食,他太在乎柯逸翔,以柯逸翔的名义应该多少能让他吃下一些东西,再不吃东西真的会饿死。
王以谨望着眼前的清粥和几样小菜又开始发怔,一言不发,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其中一碟小菜。
“小少爷,快吃吧。”许东庆有些紧张,王以谨似乎又要陷入先前的呆滞状态了。
王以谨静默了好一会儿,让其它人心惊胆战的等着他的反应,忽然落下两行泪,将他人的担忧跟紧张推到最高点。
“骗人!才不是逸翔准备的,逸翔知道我不吃这个。”王以谨抬手推了推那碟小鱼。
“你不是最爱吃吗?”王筱君掏出丝绢帮王以谨拭去泪痕,看起来他没有继续哭的打算。
“我才不爱吃,是奶娘要逼我吃的,然后我就逼逸翔帮我吃掉,奶娘才不会一直唠叨。逸翔也很讨厌这种小鱼,他一定是生气我逼他吃下去才不理我。”王以谨说起话有气无力的,但是眼眶却又开始泛红。
“小少爷,是我添上去的,我以为逸翔忘了,跟逸翔无关的,不喜欢就别吃了。”许东庆很快出声,小少爷已经太虚弱,再让他哭下去还得了!
奶娘前两年已经回家照顾自己的孙儿去了,照顾小少爷就全由柯逸翔负责。其实从柯逸翔愿意跟小少爷回家后,几乎都是柯逸翔在照顾小少爷,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小少爷的喜好。这往后又该怎么办?
“我喂你。”王筱君才伸手想端粥碗,却见王以谨拒绝。
“不要,你好笨,你会洒得我一身都是,我自己吃。”
“你怎么在你姊夫面前给我漏气,那是你六岁时候的事情,干嘛记恨到现在!”王筱君脸泛红,她又不适意的,不过是一时失手才会把那碗汤洒在以谨身上,还好他闹别扭闹了大半天,汤早凉了才没烫着。
“逸翔就不会。”王以谨虚弱的微抖着双手,不稳的端起碗喝口清粥,让其它人稍稍松了口气。
“我吃不下了。”
才喝半碗王以谨就想放下碗,王筱君适时替他接下拿不稳的碗。
“再吃一点好吗?你吃太少了。”王筱君劝职着,已经两天完全不吃不喝,才喝这么点粥怎么行呢?
“不要了,我好累,我想睡,逸翔回来叫他叫我。”王以谨努力的站起身,避开王筱君的搀扶,摇摇晃晃、缓慢的走向隔间柯逸翔睡的地方。
“以谨,你上哪去?”王筱君想拉住王以谨,周世钦却拉住她对她摇。
王以谨没有应声,自顾自的爬上柯逸翔的床,蜷缩在很快睡去。
“随他去吧,也许那个地方让他最安心。”周世钦,说不定柯逸翔真的会回来守着王以谨。
王以谨坐在池边望着池水猛掉泪,天微亮他就这模样坐在池爆吓着了早起作准备的佣仆们,自然主人们也没能多好眠的接连被挖起。
“以谨,怎么这么早起?”
王根德和王光晖在王以谨身畔坐下,没有人能确定他现在的状态正不正常,前功尽弃了。王以谨确实有些神智不清,却不表示他遗忘所有发生过的事。
“以谨,逸翔没有骗你,他最喜欢你了,他不会骗你。”王光晖试着安抚王以谨,猜想他今天可能清醒过来了。
不过,他们应该能利用王以谨的在乎让他有活下去的意愿,况且他现在时清、时不清醒的神智状态可说是帮了大忙,他们可以替他“制造”一些现实。
王以谨低声啜泣,完全不理会王光晖的安慰,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也让人存疑。
“以谨,许管家去认过江中捞上来的尸首,没有逸翔,逸翔没有上那艘船。你也知道逸翔最节省了,他一定觉得坐船太贵,所以宁愿走路。”王光晖实话实说,那些尸首当中的确没有柯逸翔,但是不是没捞到就没人能确定了。
“走路喔,那他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接我?”王以谨止住哭泣,眼中掺杂着悲伤与失望,心中却因王光晖的话而起了期待。
“他答应会来接你就一定会来接你,他不是把他娘的玉送给你了吗?那就表示你对他很重要,有很特别的意义,他才会把特别的东西给你。你现在要做的是把自己照顾好等他来接你,你要是病了,还是闹脾气不肯吃饭,他来接你你也没力气跟他走啊。”
“逸翔会背我!”王以谨摸着颈上的翠玉,神色有些不定。
“他当然会背你,可是他会心疼啊。他答应会回来接你,你一定也有答应会等他对不对?既然答应等他就得珍惜自己,不然就不算遵守承诺喔!”王光晖极力安抚王以谨,他宁愿给他一个虚幻的期待,也要他好好活下去。
“我几岁了?”王以谨突然冒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王根德跟王光晖莫名其妙的互看一眼,可以肯定的是王以谨并不如他们以为的清醒过来。
“十四了。”王根德慈爱的摸摸儿子的头,他从没想过儿子会爱上男人。
“喔,还要等好久呢!”王以谨偏头想了想,而后显得失望的站起身朝书房的方向走。
“什么好久?”王根德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只能望着儿子的身影叹息。
“逸翔可能有跟以谨约定时间,可是不知道他们约多久。”王光晖只觉得他当时应该细问才对,问得越清楚,想哄以谨就越能成功。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多让人看着点儿。”
“知道了。”
郊外的火堆旁,一名僧人望向昏迷中不停呓语的年轻人,他口中念不停的人对他一定很重要,只是这人现在在哪儿?
“谨……”
捡了几根枯枝丢进火堆中,都两天了,这年轻人烧也退了,应该快醒了。
看得出来这年轻人很执着,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否则他又怎会执意要找到那人呢?
他们两人的差别在于,这年轻人为情,他则是为了原因,那人离去的原因。
“嗯……”柯逸翔眨了眨眼清醒过来,一瞬间茫然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吗?”僧人微笑看着柯逸翔呆茫的表情,他应该记得自己又多命大吧!
“啊!”柯逸翔闻声转头看向僧人,所遭遇过的险事很快掠过脑海,猜想是这僧人救了自己。
“别急着起来,你昏睡了两天。”僧人在柯逸翔动作前开口阻止他,他可不希望自己看了雨天好不容易清醒的人又昏过去。
“大师,是你救了我吗?法号怎么称呼?”
“小僧觉真,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我不谙水性,不可能跳下去救你,是你自己游上岸,我才把你拖到这儿来的。”觉真笑了笑,他要是贸然跳下去,恐怕只会拖累这个年轻人。
“我叫柯逸翔,呃……”柯逸翔缓缓坐起身,在发觉自己穿着僧服时呆愣住。
“你爬上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虽然你的包袱绑在身上,但你的衣物也全湿了,只能委屈你先穿着我的僧服,没有逼你出家的意思。”
“那我的东西呢?”柯逸翔慌张起来,那样东西对他很重要,绝对不能弄丢的。
“衣物我都替你晒干了,跟你的钱摆在一起,就在你身旁,要信不过我你可以点点看。”觉真并不在意柯逸翔的质疑,他身上带的钱不少,会担心是正常的。
“不,那些都不重要,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色的绣囊?要是掉到江里我得去找回来。”柯逸翔急着想起身,就算要再从鬼门关前走一遭他也要找回来。
“你别急,那个绣囊跟你的衣物摆在一起。”觉真有些意外,一个小小的绣囊重要成这样?
“谢天谢地!”柯逸翔急忙翻找到绣囊,打开绣囊确认那只耳饰还在,珍惜的贴在心口上。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觉真很好奇,什么东西能重要到让这个从江水中捡回一条命的人想再跳进江里?
“这是我得到过最美好的东西,它比我的命还重要。”他知道王以谨一样贴身带着另一只耳饰,所以他绝对不能把耳饰弄丢,这该是成双成对的,少一个都不行。
“重要的是东西还是人?这是定情信物吧?”看着柯逸翔从绣囊里倒出一只耳饰,不禁笑了起来,肯定是定情信物没错。
“不是啦,不过现在也算是了。”柯逸翔腼腼一笑,最初王以谨给他耳饰是要跟他做朋友的,他们已经相属就应该能算是定情信物,毕竟另一只王以谨也是不离身的带着。
“她没跟你一道吧?”觉真见到那只耳饰下意识认定柯逸翔的心上人是个女孩,不由得替他担心起来,他们要是一起落入江中,女孩恐怕活不了。
“没有,他的父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跟他约好了,我会闯出一番成就回去接他。”柯逸翔摇,难过必须跟王以谨分离,但也庆幸王以谨没有跟他赚否则他只会把王以谨害死在这湍急的江水中。
“所以你才会奋力游上岸,为的就是不对她失约。”觉真点点,原来他的求生意志来自他的心上人。
“我跟他约好了就一定要回去接他,不然他等到二十岁会自杀的,那就是我害死他了。我不要他死,我要他幸福快乐。”他一定努力不让王以谨失望,只怕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心情不好就闹别扭不肯吃饭,谁能哄他呢?
“那你就不该做危险的事情,大雨让水位暴涨冲坏了桥,你不该冒险从桥上过。”觉真以为柯逸翔为节省时间而穿越挂上警告标示的桥,才会从桥上落水。
“桥?不是的,我搭渡船渡江,不知道为什么渡船突然翻覆,船上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柯逸翔澄清,他绝对没有去做危险的事。
“渡船?”觉真纳闷起来,这里已近下游末端,没有宽广到需要渡船,他到底在哪里落水的?
两人沟通过后,觉真深感惊诧,柯逸翔落水的地点离他爬上岸的地方极远,他的毅力和坚持很惊人,难怪他一上岸后会虚脱在岸边。
“跟你同船的人恐怕没有其他人生还。”觉真只觉得船家太乱来,大雨过后水势总是比较急,要是多等上半天,不过是少赚几个钱,却能保住自己和其他人的性命。
“是我命大。”柯逸翔深感庆辛,却也对罹难的人感到同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一定能跟你的心上人在一起的。”
“感谢大师救命大恩。”柯逸翔点了点头扬起笑意,他一定要回去接王以谨。
“我说过了,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可不敢居功。我这里只有干粮,你将就一点,天也快亮了,天亮后你往镇上去就有热食能吃了。”
“谢谢你,这已经很好了。”柯逸翔满怀感激的接过干粮和水,在王家的日子过得很舒服,但他从没忘记幼时的困苦生活,有东西吃就该感谢了。
“天亮后我们也该分道扬镳了。你去努力奋斗,我也要继续去寻人,有缘我们会再相见。”觉真微微一笑,柯逸翔知足且感恩,这种人后福无穷,老天爷不会亏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