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煞气。”司马诤面色严肃,指了指前方。空气中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卷在黄沙之中,证明了此地的不祥。妖丐浑身一悚,顿住了脚步。
四凶全都停在绿洲不远处,各自取出随身的罗盘等物,都是念念有词的计算起来。叶行远几人跟在身后,却懵然未觉。
“保柱,你感觉到什么不对么?”隆平帝养尊处优,当然没有司马诤等人那么敏感,他小心翼翼向自己的贴身侍卫询问。
保柱疑惑的摇头,“这村落中并无杀气,就算曾有危险,那也是过去之事了。”
作为皇帝的保镖,第一重要就感应杀气和危险的神通,前面孤村虽然古怪,但并没有任何威胁存在。保柱并不太理解四凶诸人如临大敌的态度。
叶行远笑道:“此处乃是虚景,怎么可能有危险?太史令等人就算感应到其中不祥,那也是将来。”
司马诤等人横算竖算,果然未有结果,最后也只能选择进村查看。一行人摸近绿洲,只见房屋倒塌,树木倾颓,残垣断壁之上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像是遭了横祸。
兵灾,还是怪物作祟?这可能就是谶言的关键,众人穿过村落,紧张的探寻蛛丝马迹。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村子虽然满目疮痍,但却一具尸体都没有,就像是有人有心清扫过。
“这里有打斗的痕迹。”妖丐蹲在一堵墙壁之前,用手一抹墙上的白痕,这像是利刃划过,深达数寸。从高度位置和深度来看,很像是妖族强横的骑兵造成,但也不能确定,“你们看看这是不是我妖族骑军?”
“如果是妖骑军过境,一来妖骑军讲求机动。不是时间特别充裕,不会费心打扫战场。二来村外也没有兽蹄印。”招提法王反驳了妖丐的说法,“最关键的,我已经看过各家各户之中,财物粮食都未被取走,这可绝不是妖骑军的做法。”
“空气中也没有铁翼兽残留的臭气。”宗山先生未曾睁眼,却亦作了补充。
妖族骑军以铁翼兽为坐骑,以锋利的长柄弯刀为武器,机动力和冲击力极强,是收割和奇袭的强力兵种。不过如今的妖族实力有限。即使是在关外最多也不过保留两三百骑,否则三关总兵早就坐不住了。
谶言所预示的未来并不久远,显然妖骑军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扩大规模。在这种前提之下,除非是在行军路线之上,妖骑军袭击这么一个毫无战略意义,这也更证明了这里并非是妖骑军的战场。
“但除了妖骑军,还有哪一支骑兵有这么强的攻击力?”妖丐发现的痕迹不止一处,众人很快就在几乎每一处断壁上找到了这样的刀痕,而绿洲上倾倒的树木。看上去也是被一刀截断。
朝廷的铁骑以长枪为主攻武器,西域蛮族的轻骑则喜欢远远用弓箭,这都并不符合。
众人面面相觑,隆平帝脸上亦有忧色。难道是有人又组建了一支强大的骑军?这种力量可不是在沙漠中活动的马贼能够做到。
“还有一种可能。”叶行远看到他们的思路被局限了。忍不住开口提醒,“也有可能是身高在丈二左右、力大无穷的巨人,持刀攻击,也有可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考虑到墙壁上留下刀痕的位置都比较高。所以包括司马诤在内第一反应就是骑兵。但这并非是唯一的答案,叶行远总觉得这座沙漠上的孤村透着蹊跷。
“海外极西之处,有扶余国。其国人身高都在丈二左右,倒是有公子所说的这种巨人。但这里是中原边陲,距离那扶余国还有十万八千里,哪有这种巨人存在?”宗山先生为叶行远的猜测作理论上的佐证,但是正如他所说,扶余国人又哪里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杀人?
叶行远在泥洼处找到了一处足印,指给众人观看,淡然道:“适才法王曾言村内村外都无兽蹄印记,但在这一处却有巨足之印,若非丈二巨人,谁又有那么大脚?”
还真是巨人?那脚印足有一尺来长,清晰可辨,众人尽皆倒吸一口凉气,只越发觉得一头雾水。
这句谶言本来就难解,如今又莫名其妙冒出来什么巨人。在西北之地,将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怕之事?所有人都满腹疑惑,即使是当世的谶讳大家齐聚于此,也仍然没有一点儿头绪,更不知道该从何解起。
司马诤叹道:“原本以为以叶公子这般‘现世所见’的点谶,我们几个定能找到关键,体悟郑巨老大人留下来的深意。没想到到此地步尚且一无所获,我真是无能,愧对祖先。”
叶行远这点谶之法几乎是把未来展现在他们五人面前,而这五人又自认当世最懂得预兆、谶讳的学问,如此尚且一无所获。
四凶也默然无语,他们垂头丧气,不想附和司马诤之言,但也无法反驳,因为现实便是如此。看的愈多,反而是疑惑愈多,他们甚至无法提出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假设。
隆平帝暗中对安公公道:“想不到叶行远此人还精通谶讳之学?连司马诤都自愧不如,要不然日后将他放入钦天监,会不会可惜了些?”
安公公察言观色,知道皇帝对叶行远又大生好感,便配合笑道:“刚才叶公子也说了他只是碰巧,以老奴看来,大约是大儒上体天心,故此能够得天机预警。这才有了这‘现世所见’,他乃是正统读书人,哪里肯入钦天监?”
隆平帝沉吟道:“你说的也是,此事便再议。这个叶行远倒是无所不能,以后用他的法子倒多了许多。”
之前隆平帝用叶行远,首先是第一印象绝佳,天生就得喜爱,进献祥瑞又立下救驾之功,所以酬以爵位。其次是为了让他搅混朝堂死水微澜的局面,看有没有机会增加皇权的掌控力。
叶行远封爵之后,隆平帝也时时关注着他的消息,听说他与勋贵之间产生了几次小小的冲突,甚为满意。哪怕是在芙蓉阁上劈面撞上,皇帝都愿意退避三舍,可见对这小子还是颇有善意。
从现在隆平帝掌握的情况来看,叶行远不光不但运气不错,自身的学问功底也甚为扎实,至少灵力和天机两部分在年轻一辈之中都是佼佼者。
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在三月的会试之中必然能够考中进士,步入朝堂。这时候就要考虑具体怎么用的问题。
皇帝有心要把叶行远留在京城,但若是叶行远点选翰林或是入六部、御史台,必然就直接与朝中清流接触。无论是叶行远被拉拢过去,或者形成直接对抗的局面,都不是皇帝所愿。
所以刚才突发奇想,考虑有没有可能将叶行远召入钦天监,以此将他留在京中又规避矛盾。不过本朝还从来没有新科进士入钦天监的先例,何况叶行远之才,也绝不限于区区一个钦天监,未免有些可惜,隆平帝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此人真是奇才也!”隆平帝见司马诤与四凶诸人还在忙忙碌碌寻找线索,而虚像仍然坚挺的存在着,不由笑道:“我听闻点谶浮光掠影,顶多也就维持一刻钟,这叶行远点谶已经持续了大半日,外界只怕天都要亮了,不知何时能够结束?可别耽误了咱们回宫。”
这意味着叶行远拥有的灵力近乎取之不绝,这才能独立维持这虚像许久。不光是隆平帝震惊,司马诤等人更是惊讶。
他们本来没指望能找到村落,找到了村落之后又没指望停留太久,所以都是争分夺秒的在探索。但如今他们进村已经也有大半个时辰,里里外外都搜索了好几遍,叶行远维持的点谶虚像到现在还没有崩溃的先兆。
难道他们还能在这儿过夜不成?先代高人,若是机缘巧合,又能结阵法补充灵力,倒是有点谶一日一夜的例子。但这种事可遇不可求,若是不能达到“现世所见”的层次,维持太久的虚像也并无意义。
司马诤思忖了半晌,诚恳向叶行远发问道:“叶公子,前因后果你也大致了解,这句谶言关系到天下兴亡大事。若我所料不错,今夜必有变故,或许就是我们突破的关键。不知你的灵力可否维持这虚像到夜间?”
隆平帝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甚为不满,他始终觉得边境之事不足以影响到中原。司马诤固然是好意,对朝廷一片忠心耿耿,却未免有些危言耸听。
以皇帝的想法便是如果实在解不出谶言,也不可强求,毕竟之前数百年,解出郑巨谶言的次数只有两次,其余五次都未曾解出。
反而只有解出的两次之中一次引动了改朝换代,其余五次虽然也是大变故,但并不是不能应付。
叶行远完全没有感觉到灵力的消耗,便点头答道:“在下是误打误撞,此时未曾感觉到灵力消耗过多,瞧这天色很快就要入夜,我应该能够撑得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