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李利一行人冒雨进村投宿,村中百姓无人敢于收留这群远道而来的彪形大汉。唯有村正陈方看到李利等人的装束之后,仔细打量一番,随即没有多余询问李利一行人的身份来历,便不知何故地全家搬出宅院,将自家祖宅腾出来,让与李利等人居住。
而且,他还将家中的一斛粮食送于李利等人,还领着马云萝指明自家院子外面的菜地和后院家禽,特意言明可以随意取用。
一斛粮食便是三千石,加之这处能够容纳上百人居住的陈家祖宅,以及房屋建造格局又颇为讲究,由此不难看出,陈方老汉家底殷实,堪称地方豪富之家。而他本人已年近古稀,双鬓斑白,慈眉善目,却腰不弯背不驼,耳聪目明,不似常年务农的庄稼人。他是本村村正,村民们都很敬重他,一见有外人进村,第一时间将他请出来;由此可见,他在村中颇具威望。
李利等人住进陈家祖宅之后,从侍女、杂役们口中得知,陈方确实是祖籍于此。不过他本人之前曾是汝南郡吏,五年前辞去官职,带着扈从和侍女返回村中,重新修缮陈家祖宅,此后便常住于此。因其见多识广,为人随和,处事公正,时常接济乡邻,遂被村民们推举为村正。
正因如此,陈方老人在村中口碑甚佳,称得上是落叶归根,造福乡梓。
“哦,陈老伯来了,快请入座!”
正堂中,看到陈方带着一个猎户装扮的英武青年走进来,李利微微惊诧之余,满脸笑容地起身迎上来。
“小老儿怎敢劳烦公子起身相迎,公子太客气了!”眼见李利快步走到门口迎接自己,陈方一边说着话,一边急忙拉着身后的年青男子躬身行礼。而那身躯英武的青年脸上似有不愿之se,却又迫于陈方的拉扯,不得不屈身行礼。
“陈老伯切莫多礼。在下一行人前来贵宝地叨扰,您老二话不说就腾出宅院,又赠送粮食给我们。如此恩情,着实让文昌感激之至,不知如何报答老伯啊!”李利眼疾手快,不等陈方行礼,便俯身托住他,随之扶着他坐下。
待陈方落座之后,李利摆手示意英武青年坐下,却见其人居然无动于衷,依旧固执地站在正堂zhyang。对此,李利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当即含笑坐在陈方身旁,和声说道:“此番我等深夜冒雨前来,若不是老伯慷慨相助,只怕我家兄长的风寒之疾便不能及时医治,恐有xing命之危。如今我等客居陈家宅院,鸠占鹊巢,却让老伯寄宿乡邻家中,在下心中着实于心不安哪!”
“公子言重了。”陈方谦和地连忙摆手,笑容可掬地说道:“公子此次能住在陈家祖宅之中,实乃我陈家与老朽的莫大福分,蓬荜生辉呀!呵呵呵??????”
李利神情微怔,眼底闪过一抹jing光,拱手笑声说道:“老伯实在是太过抬举在下了,文昌愧不敢当,汗颜之至!”
陈方闻言后,脸上笑容丝毫不减,反倒愈发浓烈。但见他轻轻捋着一尺长须,笑眯眯地看着李利,意味深长地说道:“老朽此前一直在郡县为官,早年自恃勇武做过县尉、也做过守城小校、军侯等职;年近不惑之龄,方才弃武从文,出任县令。此后连续十余年,做过四个县的县令,随之调任郡府功曹、主簿,花甲之龄还做过一任郡丞。五年前,天下动乱伊始,老朽预感乱世将至,于是带上多年积攒的钱财返回故土。老朽此举,说得好听一些,算是安度晚年;说得直白些,便是避世隐居,苟且偷生。
纵观过往一切,老朽为官数十载,辞官时也不过一郡郡丞罢了,庸庸碌碌四十余年,无甚才能,唯有品行不惧人言,自认问心无愧。我膝下无子,早年曾有一女,女婿也是陈氏族人。不承想,三年前,女儿、女婿蒙受不白之冤,双双病死在狱中。而今老朽已是年过古稀之人,膝下无儿无女,孤苦无依,只有守着陈家老宅,苟延残喘,囫囵度ri。”
看到陈方似是言犹未尽,李利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才是关键,于是微笑颔首,侧耳倾听着陈方说话。
果然,陈方话音稍顿,缓口气之后,继续说道:“此番幸得公子冒雨来投,老朽乍见公子之时便看出公子器宇不凡,龙骧虎步,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风范。细观之下,老朽发现公子容貌俊朗清秀,双眸深邃、高深莫测,眉宇间英气逼人,一言一行极具威严。此等天赐雄霸之人,实乃老朽生平之仅见,堪为天神之象。
再加上公子随行扈从之中,除了偶感风寒的那位文士之外,个个身形彪悍,杀气四溢;就连跟随公子身旁的云萝姑娘也不是寻常女子,不仅容貌美若天仙,而且身手矫健,一颦一笑中隐隐散发出沙场征伐之气。
以仆观主,能够拥有这般扈从和侍女的主人,岂能是商贾之人?是以老朽甘愿腾出宅院以供公子等人居住,还将家中一斛粮食送于公子,ri常所需尽皆随意取之。老朽之所以这么做,确是有一事相求,或者说有事相托。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侧身倾听陈方说话,李利始终神se如常,其间还给陈方续上两盅热茶。对于陈方所言,李利似乎早有预料,没有丝毫惊讶之se,神情从容,谦谦有礼。
“陈老伯深谙世事人情,为官多年,阅人无数,在下一行人的装扮自然瞒不过您老的眼睛。不过老伯观察入微,仅凭一面之缘便能看出我等的身份行踪,着实令在下钦佩不已,自叹弗如。不知老伯有何难处,只要是文昌力所能及之事,定然不会让您老失望。老伯不妨直言相告。”
陈方闻言后,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喜se,神情有些激动地说道:“老朽先行谢过公子成全之恩。既如此,老朽便直言了。”
说话之中,陈方话音稍顿,平复心神后,随手招来站在正堂zhyang的英武青年,对李利说道:“公子,这是老朽的外孙,与老朽同姓,名叫陈到,字叔至,刚过及冠之礼。此子生xing耿直,沉默寡言,虽是自幼跟随老朽习文读书,却偏好兵法武艺,平素又喜欢行侠仗义,招惹是非。
三年前,我这外孙在郡城偶遇一位袁氏旁系族人当街强抢少女,便出手阻止,没想到他下手过重,以致当场打死打伤袁家数十名家丁,还将那位袁家族人失手打死了。此事一发,袁氏宗族怎肯善罢甘休,于是郡守便派郡兵捉拿老朽的女儿、女婿入狱,并张贴缉捕告示,四处搜捕叔至。当时叔至得知父母被抓之后,正yu投案自首,却不料我那可怜的女儿和女婿入狱当晚便被袁家家丁活活打死在牢狱之中。
老朽曾在郡府为官多年,很多小吏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故而他们将叔至父母遇害之事悄悄传递出来,由此老朽才将到儿拦住,没让他前去府衙自首。
如今老朽已是迟暮之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膝下再无嫡系子嗣,唯有这个外孙让我放心不下,生怕他误入歧途,耽误了大好年华。因此,老朽厚颜相求,请公子将我这外孙留在身边听用,鞍前马后,任凭公子差遣。老朽不求他将来能够成就一番功名、光耀门楣,只愿他不再随xing而为,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地过ri子便好。不知公子能否成全老朽这桩心事?”
初闻陈到之名,李利顿觉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何时听到过这个名字,当即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猎户装扮的青年男子。
但见他五官周正,浓眉虎目,仪表堂堂,眉宇间充斥着一抹倔强不屈之se,显然是个威武不屈的铮铮男儿。他身高约八尺二寸左右,身材算不得壮硕,却极为强健jing悍,粗陋兽皮软甲之下,全身充满爆炸xing的强大力量;相貌周正,浓眉虎目,颇有威仪。
以李利的看人眼力,仅从陈到肌肉鼓鼓的双臂和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掌上,便能看出他武艺不凡,身手敏捷,估计至少拥有顶级战将下阶顶峰的强悍战力。换言之,陈到的武艺与李利此次带在身边的段煨大致相当,至于他们二人谁更强一些,只有比试一番才能见分晓。
“汝南陈到陈叔至,难道是他?”仔细打量陈到之时,李利脑海中陡然闪现出一段极为熟悉却又陌生的记忆,随即将脑海中的人物传记与眼前之人两相对照,逐渐融合在一起。
片刻之后,李利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欣喜之se,嘴角浮现出习惯xing的笑意。这时,脑海中许多尘封的记忆涌现出来,使他终于想起眼前这个略显青涩稚嫩的英武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了。
陈到,字叔至,汝南郡人,生xing坚韧,秉xing耿直,忠义诚信,后世称其为“白毦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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