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豸奴李挚,直到此刻夏侯惇仍然心有余悸。
待他话音方落,却瞥见弟弟夏侯渊仍将目光盯在自己身后为数不多的死士身上。
顿时,夏侯惇黑脸一红,低声解释道:“刚才,就是此人躲在墙头暗处放冷箭,伺机射杀了我手下七十余人,随后又试图射杀我。幸亏我躲闪及时,腿上挨了一箭,倒也无甚大碍;若是稍作迟疑,恐怕我此刻已经折在此人箭下。
待他现身后,我本想一举将其斩杀。奈何此人武艺高强绝顶,身手敏捷诡异,高来高去,手中两条锁链强横至极。刚刚他又击杀我十几个弟兄,致使我收下一百五十名兄弟折损大半,而今就剩下这么点人了!”
很艰难地解释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后,夏侯惇心里甚是自责,有种无颜面见家族父老之感。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明白,刚才他确实是太心急了,身先士卒走在最前面,在荒草丛中窜来窜去,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家族死士。若是他稍作留心,定然能够发现身后的人数正在急剧减少,也有可能发现暗中飞出的箭矢声响。可惜他一直没有回头看,反倒大声催促众人加快脚步,以致于落在后面的家族死士相继死去,却无人发现,直到李挚放箭偷袭他的时候,才将行迹暴露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夏侯惇暗暗自责,后悔不已。
然则,事情已经这样了,无论他再怎么悔恨,那些死去的家族死士也不可能重新活过来。
听完大哥的讲述后,夏侯渊暗自心惊,低头看向大哥夏侯惇右腿上的箭伤,却见伤口此时还在渗血,血水与雨水混溶在一起,沿着大腿流到脚下的草丛里。
看到那鲜红的血水。夏侯渊再也没有心思埋怨大哥。
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夏侯渊对自家兄长夏侯惇的武艺知之甚详,兄弟二人武艺不相上下,身量体型也相仿,都是堪堪迈入顶级战将中阶门槛的实力,已然是当世之中为数不多的沙场悍将。然而,今夜大哥却伤在李挚手中。由此可见李挚确是十分强悍,武艺身手至少不弱于大哥,同样是跻身顶级战将之列的高手,甚至更强。
想及这些,夏侯渊心中不免有些苦涩,对今晚刺杀李利的行动已然不像此前那样信心满满。反而隐隐有些不安。
大哥夏侯惇遇到了李利麾下悍将李挚,那自己遇到的彪形巨汉又是何人呢?
在此之前,夏侯渊与彪形巨汉激战十几个回合,除了起手四刀凌空劈砍之外,他近乎完全处于下风,一直被彪形巨汉穷追猛打,俨然只有招架之功却无反击之力。直至刚才他和大哥会合之际。他双手虎口已然崩裂,鲜血淋漓,疼痛不已,而彪形巨汉则是除了满身泥水之外,几乎毫发无损。
由此可知,双方实力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彪形大汉所拥有的武艺和力量全都在他夏侯渊之上。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即使夏侯渊和夏侯惇兄弟二人联手对敌。也不是李挚和彪形巨汉二人合力的对手。果真如此,那是不是意味着此番刺杀李利之事已然失利,根本不可能杀掉李利?
脑海中迅速分析着眼前形势,夏侯渊轻声提醒道:“大哥,李挚固然厉害,但大哥切莫轻视站在他身边的彪形巨汉。这个莽汉武艺绝顶高强,力大无比。身躯看似粗壮迟钝,实则身手极其敏捷。此前就是他悄悄跟在小弟身后,大肆袭杀我手下的死士,等我发现他的行踪时。他已经先后袭杀了四十多人。这些人全都是被他一刀毙命,下手快准狠,以致这些人临时前连句惨叫声都没有,稀里糊涂种之中就被他割断脖子,无声无息中倒地死去。
刚才我和他交战十几个回合,起初还能和他对攻,随后便扛不住他强横之极的力量,节节败退,完全处于下风。于是我只能且战且退,原打算与大哥合兵一处,联手对抗此人,没想到大哥这里竟然也遭到偷袭,还有而且此人竟然能与吕布一较长短的豸奴李挚。如此以来,我们所面临的形势十分不妙啊!”
夏侯惇微微点头,低声道:“是啊,有眼前这二人在此,我们想杀李利贼子无疑是十分艰难。可惜傍晚为了行动方便,我们将弓弩全都留在大河对岸的马背上,以致于我们现在除了手中的随身兵器之外,再无其它杀敌利器可用!
妙才历来急智多谋,眼前这般情景,我等应该怎么办?而今我们已经暴漏了身份,又牺牲百余名家族死士的性命;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若是还不能杀掉李利,那我们兄弟二人有何脸面回去面见家族长辈,又如何向孟德交代?
因此贤弟无须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要方法可行,最终能够诛杀李利贼子,哪怕我们这些人今夜全都战死在这里,也在所不惜!”
“这、、、、、、”眼看自家兄长诛杀李利之心如此坚决,俨然誓杀李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夏侯渊不禁神色凝重地沉吟起来。
夏侯渊毫不怀疑兄长夏侯惇这番话的真伪,因为他了解自家兄长,就像大哥同样了解他一样。他知道大哥夏侯惇说出这番话时已然抱着不惜一死也要杀死李利的决心,这就是大哥深藏在骨子里的刚烈和狠绝,不仅对敌人狠辣,就连对他自己也同样够狠。
脑海中想着夏侯惇的刚烈狠辣,夏侯渊不禁暗自苦笑。其实他自己也和大哥一样,兄弟二人一脉相承,心性脾气颇为相似,做事风格也极其相同。
今夜刺杀李利之事发展到此刻这种骑虎难下的地步,不仅夏侯惇没有想到,就连夏侯渊同样也没有料到。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面对之外,别无选择。
夏侯渊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就此收手,彻底放弃劫杀李利,尽快摆脱李挚和彪形巨汉二人的纠缠,返回对岸骑马逃走。如果就此撤退的话,凭借自己和大哥二人再加上一百五十名家族死士。冲上渡桥毫无问题;无论李挚和彪形巨汉再怎么凶悍,也挡不住自己这么多人的冲杀。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能挡住十个二十个,还能挡住上百人的联手攻杀?
很可惜,夏侯渊知道自己这种想法纯粹是一厢情愿,且不说大哥与李利早有宿仇,单说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已经暴漏。凭此一节,自己等人此次就没有退路,否则无法对主公曹操交代。此外,截止现在,夏侯家族死士已经死伤过半,如果就此罢手。且不说这些死士会不会因此心生怨恨,单单是家族长辈那一关就过不去。
因为夏侯家族死士当中有一部分是家族旁系族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夏侯家族的亲属和友人的子侄,余下之人更是世代效忠夏侯家族的家仆和家将的后代,全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信之人,否则也不会被选进家族死士之中。如今这些人已经死去一半,如果不能给族中长辈和族人们一个交代。怎能让他们信服,往后谁又能保证这些死去儿子和子侄的老人仍然会继续效忠夏侯家族?
权衡利弊之中,夏侯渊眼角余光留意着李挚和彪形巨汉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老神在在地等着自己等人先动手。
眼见于此,夏侯渊顿时计上心来,心中已有腹案。既然眼前这二人一点也不急切,那就说明他们对自己一行人同样有所忌惮,不敢放手一搏。而能让这二人心有顾忌之人定然是他们的主公李利。这意味着什么呢?
随即夏侯渊低声对夏侯惇说道:“大哥,我们此行目的是为了杀死李利,顺带铲除后患,将其随从全部诛杀,以求整个行动不留痕迹。可我们直到现在还没见到李利本人,却和他手下的两名随从对峙相持,如此岂不是舍本逐末。自乱阵脚。
因此,小弟愚见,我们从此刻起不再和这两个人纠缠,立即杀进宅院。进入院中之后。十人为一队分散至宅院每个角落,让李利等人首尾难顾,然后专杀男丁,不杀妇孺,反倒要将妇孺集中起来,迫不得已时可将这些妇孺作为人质、、、、、、”
“挟持妇孺做人质,这有用吗?”夏侯惇突然插话道。
“这个、、、嘿嘿嘿!”夏侯渊神情微愣之后,不禁憨然而笑,顿时想起了大哥曾经被陈留张超挟持为质,结果主公曹操下令不用顾及人质安全,也不营救人质,直接命令兵士立即进攻。自此,兖州军便有“不救人质”这条规定,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企图劫持曹操家眷和亲属为人质,胁迫曹操的事情发生。
想起这些,夏侯渊哑然失笑道:“大哥有所不知。西凉军虽然凶悍,战无不胜,但西凉人最重情义,大多数人心存正义,见不得别人枉杀妇孺老人。而李利虽是当世奸雄,杀人如麻,但我却听说他一年前喜得贵子时惊喜若狂,连续半年每天准时回府,从未在外留宿。由此可见,李利其人良心未泯,对妇孺极其重视,与他征战沙场时判若两人。
故此,我们此番要想一举击杀李利,誓必要不择手段。只要方法可行,或是有可能有用,我们都要一试,绝不能心慈手软,心存妇人之仁!”
看到夏侯惇脸上仍有犹豫不决之色,夏侯渊语气稍顿,接着说道:“大哥也看到了。单凭李挚和彪形巨汉二人的绝顶身手和狠辣手段,我们这一百五十二人就算一起上,也不一定能够杀死他们,甚至还会被他们在缠斗中将我们逐一斩杀。因此我们堂堂正正和他们交战,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既然如此,那就得用非常之手段。乱世之中战火不休,天下到处都在死人,再加上这座宅院中的几个人又有何妨!
自古道:强者为尊,胜者为王。只要我们能够诛杀李利,那事情经过自然由我们说了算,我们自己不说去,谁会知道我们用什么方法杀死他的?何况这种方法不一定有用,廖胜于无吧,姑且一试,万一奏效,那我们此前死去的一百多名死士也算没有白死。大哥意下如何?”
夏侯惇眼神中似有不忍之色,但嘴上却低声道:“就依你所言,姑且一试。虽然手段不甚光明,但为了对付李利也只能这样了。反正我们原本也打算将宅院中的所有人全部杀掉,如今只不过换种方法,将这些人稍稍利用一下而已。”
话音未落,夏侯惇突然心有所感地对夏侯渊说道:“妙才,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孟德为何喜欢带你随军征战,而让我留守后方了。因为你和孟德一样,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相比沙场厮杀的武将,你们才是真正心狠手辣之人。”
“大哥,你、、、、、、”夏侯渊神情大变,脸颊阵阵发烫,却又无言以对。他知道大哥夏侯惇对昔日酒醉后被张超劫持一事始终难以释怀,不承想今日大哥竟然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当真是大大出乎夏侯渊的预料之外。
夏侯惇摇头说道:“妙才不必多想,为兄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刻意针对你。好了,不要多想,正事要紧。接下来具体如何做,我听你的,你直接吩咐就行!”
夏侯渊镇定心神,稍稍思量之后,一步走到夏侯惇身旁,俯耳一阵窃窃私语。
“好,就这么办!”夏侯惇闻言后,当即点头应声,随之对身后的亲兵低声命令道:“你马上带领一百名死士翻墙进入宅院,然后十人一队抓捕妇孺,男丁一个不留全部斩杀。去吧!”
这时,夏侯渊突然补充道:“扬州夏季湿热,食物不宜久放,因此很多宅院中都有冷藏食物的地窖。你们进去后若是没有看到人,那一定是躲进地窖之中,多留心,一定要将他们给我揪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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