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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渡不是城,是一座专为输送粮草辎重而修建的营寨。
深夜三更,营寨中静谧无声。除了东、西辕门处灯火通明之外,黑暗笼罩着偌大一片营帐。唯有中军营帐里还有微弱的光亮。
坐镇官渡大营的将领是任峻,字伯达,中牟县人。他是最早响应曹操起兵的亲信将领之一,带领宗族家客数百人投奔曹操麾下,自此跟随曹操南征北战十余载,一直是曹操最信任、最得力的后军统领。曹操每次领兵征战,任峻都是后军主将,在后方供给粮草辎重;十余年间皆是如此,鲜有例外。
最为难得的是,直到目前为止,任峻负责押运的军备和粮草辎重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屡屡挫败敌军抄绝粮道的图谋,真正称得上是万无一失,深得曹操乃至全军统兵将领的信赖。
正是因为他善于统率后军,此次曹仁率军出征仍然命他担任后军主将,主持军备和粮草运输,屯营于官渡,为前方十几万大军供给粮草辎重。
诸位看官没有看错。自开封城外遭遇赵云大军趁夜劫营之后,曹仁帐下大军折损数万之众,至攻陷中牟县城之时,曹仁帐下十二万大军折损过半,只剩下六万兵马进驻中牟,依仗城池之利,与洛阳大营的西晋大军遥向对峙。然而就在李利亲率大军驰援洛阳的半个月里。攻打南阳郡的荆州军再次从后方调集二十万援军,而攻打河南郡的曹仁大军同样也在增兵。当李利率军赶到洛阳之际,北魏曹操派遣大将曹洪、乐进率领十万青州兵增援曹仁。几乎与李利大军同时抵达河南郡。至此,曹仁帐下兵马多达十七万之众,驻军中牟城,与西晋大军屯驻的洛阳大营对峙相持。
十万青州援军的到来,大大助长了曹仁率军攻打河南郡的底气。因此他非但没有因为李利大军抵达洛阳而畏惧撤军,反倒加固中牟城、排兵布阵,摆开架势与西晋大军正面相持。颇有与西晋大军决战的阵势。
与此同时,当十几万曹军屯驻中牟城之际。曹仁命后军主将任峻修筑官渡营寨,为大军供给粮草辎重。于是,在赵云屯军开封城时,官渡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停靠渔船的渡口。却在曹军占据中牟城之后,在短短半个月内,官渡这个原本很不起眼的黄河渡口完成华丽蜕变,成了衔接兖州陈留与河南郡的通衢要塞。而任峻就是坐镇官渡要塞的曹军主将,帐下共有一万兵马,负责接应兖州输送过来的粮草辎重,而后供给前方十六万大军。因此,官渡就是保障曹军后勤供给的中转站,也是囤积军备和粮草的辎重基地。
四天前。当曹仁得知屯军洛阳的李利先后派出两路兵马之后,他感觉等待已久的战机终于出现了。于是曹仁当机立断,一边传令任峻严守官渡大营。一边率领大军南下颍川,前去与荆州军接洽。是以,眼下留在中牟城与西晋大军对峙的曹军绝对不超过五万,再加上驻守官渡的任峻帐下一万后军,这就是曹军留守中牟、官渡和开封一线的全部兵力。与之相对应的是,余下十一万大军都跟随曹仁南下袭取颍川。这就是颍川阳翟城东门和北门同时遭到曹军猛攻的原因。
自曹仁率领大军悄然南下之后。驻守官渡粮仓的任峻便高度警惕,时刻绷紧心弦。丝毫不敢松懈。他清醒地认识到,随着曹仁率军南下偷袭颍川,战线越拉越长,后方供给压力也随之越来越大,官渡大营就显得尤其重要,决计不能出现丝毫闪失。
与此同时,由于战线太长,就容易出现防守漏洞,从而让西晋大军有机可乘;一旦西晋出兵偷袭,后果则不堪设想。倘若西凉军果真出兵偷袭的话,那么首选偷袭的目标就是他任峻驻守的官渡大营。因为官渡是曹军一字长蛇阵战线上的最重要也是最薄弱的环节,相当于蛇的七寸,腹心之所在,直接关系着十几万大军的生死存亡。
正是因为有此忧虑,任峻每天夜里都睡得很晚,截至今夜他已经连续三天彻夜不眠,把作息时间改成了夜晚守营,白天睡觉。这是他多年坐镇后军养成的习惯,除了他的妻妾和亲兵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有这个习惯。也正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这么多年来他主持军备和粮草运输从未出现过疏漏,先后数十次挫败了敌军趁夜劫营的企图,为此曹操多次当众夸赞他“劳苦功高”,乃军中柱石。
而曹操之所以如此器重任峻,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这就是任峻的妻子是曹操的从妹(堂妹),正是有着这层关系,让他成为曹操的心腹将领,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若非如此,生性多疑的曹操岂能将后方长期交给一个外姓将领?
不光曹操如此,就连西晋李利也是一样。李利常年征战在外,后方负责后勤供给的就是李玄,而李玄就是他的正妻李欣的亲哥哥,彼此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命运相连。因此,李利将后方交给李玄无疑是最放心的,信任程度犹在他的叔父李傕之上。
中军大帐的房门虚掩着,一身戎甲的任峻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待到批复一份竹简后,轻轻放下狼毫,随手拿起昨夜没有看完的兵书,心不在焉地翻看起来。说他心不在焉一点都不冤枉,因为他拿起兵书时眼皮跳动了几下,既而手里捧着兵书,心思却不在书简上,一双眸子深邃幽暗,时不时地环顾四周,眼神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虚掩的房门。
今夜不知何故。任峻心绪不宁,眼皮跳个不停,隐隐感到不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充斥在心头。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这种无法形容的不安愈发强烈,以致他心中郁结,忧心忡忡,根本没有心情看书。多年征战生涯让他预感到危机正在一步步逼近自己,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西凉军已经盯上官渡大营了。快则今夜、迟则明天,西凉军一定会前来劫营。
拿起兵书看了不到一刻钟。任峻便放下兵书,起身走下台阶,信步走到门口,随手推开虚掩的房门。迎面吹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
“呃!”当凉风冲进鼻孔的一刹那,任峻嗅到空气中带着一丝鱼腥味,这是官渡渡口不远处的黄河岸边特有的气味。因为官渡之前就是渔民们打鱼之后停靠渔船进行交易的地方,因此距离大营不远处的黄河岸边鱼腥味很重,只要有人拖船下水,这些常年积累的鱼腥味就会随风飘散开来。
嗅到鱼腥味的一瞬间,任峻的脸色大变,愕然惊声,随即稍稍侧头。竖起耳朵倾听大营西北方向的声响。顿时,若有若无的马蹄声传进他的耳中:“不好!西凉军来了!”
惊声疾呼之中,任峻本能地撒腿狂奔。迅速跑到营帐左侧的战鼓前,抓起鼓槌敲响战鼓:“咚———咚咚咚!”这是中军大帐独有的聚将鼓,即擂鼓升帐,聚将点兵。
轰隆作响的战鼓声响彻大营。眨眼间,原本还一片漆黑的营帐闻声而动,灯光迅速亮起来。分布在中军大帐四周的各营将领第一时间冲出营帐,一边跑向军帐。一边穿衣披甲。就在这时,大营西门外传来轰隆隆的马踏声,几乎同一时间,距离中军大帐颇近的东边辕门上空传来尖啸的箭矢破空声。
任峻站在战鼓台上循声望去,借助辕门城楼上的火光,清晰地看到一片如乌云般的流矢箭雨笼罩在辕门上空。这一霎,单凭这密集如蝗的箭雨,任峻就能判断出此刻攻击东辕门的西凉军至少有一万兵马,而且全是善于骑射的精锐骑兵,那迎空抛射的箭雨就是骑兵策马驰射的杰作。
“众将听令!”当匆忙出营的将领们赶到军帐门口时,任峻已经手持长枪站在帐前台阶上,没有任何寒暄,也无须商议御敌之策,他直接下令道:“曹休领左营四千兵马驻守西门,本将亲率右营四千兵马驻守东门,任先率领余下两千人看守粮仓。战死紧急,众将不得迟疑,速速领军守营!”话音未落,任峻便纵身跳下台阶,飞身上马,便要带领亲兵赶往东门。
“父帅且慢!”就在任峻策马欲行之际,只见一员小将疾步跑过去拉住缰绳,急声道:“父亲乃军中主将,岂可亲身犯险?孩儿不才,愿替父亲前往东门守营,恳请父亲坐镇中军,以策万全!”说话的正是被任峻下令看守粮仓的骑都尉任先。任先是任峻的长子,时年二十有三,却已跟随任峻征战多年,因其作战勇猛,沉稳大度,颇有其父之风,积功升至骑都尉。
眼见爱子任先请缨守营,任峻心中大感欣慰,真切感受到儿子的一片孝心,但是他的脸色却很难看,厉声呵斥道:“军令如山,岂可更改?你给我守好粮仓,就是大功一件。没有本将的命令,你帐下两千人马不得擅动,如若不然,严惩不贷!速速松手”板着脸训斥儿子一顿,任峻一把夺过缰绳,手中长枪一挥,带着亲兵队和右营兵马直奔东门而去。
正在整军待发的曹休,看到这一幕后策马行至任先面前,劝慰道:“姑父这是爱护你,怕你出危险。既如此,兄长留下看守粮库便是,切不可意气用事。”任先闻声后轻轻点头,遂对曹休拱手一礼,带着帐下兵马前往中军大帐后方的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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