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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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虎女无犬父,顾延盛的人生显然比顾里更加精彩,遗书的最后,顾延盛轻描淡写地告诉顾里,她的生母并不是林衣兰。

    当顾里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和她正在房产中介所里找房子。

    她戴着一副巨大的Prada墨镜,看起来像一个非常时尚的瞎子。

    “我觉得我的人生变成了一场鼻涕横流的恶心韩剧——你知道,而且是那种湖南卫视反复播放的好几年前已经在网上流行烂了的白烂剧情。 OK,先是我的男朋友因为家庭需要企业婚姻而和我分手,再来我和我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上了床,接下来我的弟弟突然告诉我他是gay,然后我的生日会上我最好的朋友用一杯红酒毁了我的礼服,并且,谢谢上帝,我的生日变成了我父亲的忌日,然后我父亲留给我一个被Constanly集团盯上了的即将被收购的公司,并且,我妈还不是我的亲妈……哪一个矫情的作家会写出这样的小说来?”顾里回过头望向我,用她被墨镜遮住之后剩下的三分之一的小脸。

    “琼瑶。 ”我喝着手上的外卖冰拿铁,认真地回答她。

    “你能提稍微近代一点的作家么,‘琼瑶’两个字听上去就像《discovery》里某种恐龙化石的名字。 而且你让我感觉自己像那个没智商的只知道戴着一个巨大地牡丹花帽子踩着高跷跳来跳去的小鸭子。 ”顾里在墨镜背后翻了个白眼,我隔着镜片也能看见。

    “那就只剩下郭敬明了。 ”我摊了摊手,“而且赵薇演的是小燕子不是小鸭子,我谢谢你了。 ”

    顾里想了想,说:“那还是琼瑶吧。 郭敬明的主角哪个不是死了的,他的心理一定极其阴暗变态,他的童年一定充满了阴影和扭曲。 ”

    “我听过你讽刺地作家名字足够从陆家嘴一直排队排到奉贤的海滩上去。 拜托,你心里就没有一个稍微觉得顺眼地作家么?”作为一名中文系的人来说。 我被激怒了。

    “Jude Law.” 她想了想,回答道。

    “Hes not a writer at all!” 我愤怒地想要用冰拿铁泼在她的Chanel山茶花小裙子上。 我下定了决心。 下次当她讨论起经济学家的时候,我一定要告诉她我最崇拜的经济学家是杨二车娜姆!

    不过她再也没答理我,转身投入热火朝天的寻找合适房子的战役里去。 我非常可怜接待我们地中介经理,因为每次当他企图告诉顾里最近上海房地产行情的时候,顾里的表现就像是《第一地产》里的播音员,无论任何新闻或者资讯,她都可以滔滔不绝地拖口而出。 看这个中介经理的表情。 像是吞下了一块怀表,并且卡在了喉咙里。

    有了顾里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所以我乐得坐在椅子上翻杂志——顾里包里的《当月时经》。 说实话,她走哪儿都带着。 有一次我们已经出门上车开出去十分钟了,她依然面不改色地让司机开回了家,只为去拿忘记放在包里的《当月时经》。 “我宁愿不穿内裤出门,也不愿意把它留在家里。 ”顾里非常认真地告诉我们,表情极其严肃。

    我正在看杂志里那条关于“金融艺术”的定义。 上面说,所谓地金融,就是一笔巨大的钱,在不同的人手里转来转去,最终消失的一门艺术。 正在暗自琢磨这些经济学家都挺有文笔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 接起来,Neil那个小崽子地声音出现在手机里。 说实话,自从知道他喜欢的是男生之后,他对我的吸引力瞬间消失了——但是,我对他的幻想,却瞬间飙升到某种白热化的程度。 以至于每次接到他的电话,我都会以一种春天里的野猫似的声音鬼祟地问他:“你在gan吗?身边有帅哥吗?”我在高中和简溪开始谈恋爱之后消失的恶趣味,现在迅速地苏醒壮大了起来,唯一可惜的是,不能和顾里分享了。 我很难满脸春心荡漾地对她说“你猜。 你弟弟现在和哪个男人搞在一起”——虽然以前我们每天都在gan这样地事情。 实验对象从简溪到顾源,一直到大学地卫海。

    电话里。 Neil用一种像是明天就是圣诞节一样的欢快声音,对我说:“Oops,我爸把我赶出家了哦!准确地说,是我地继母,我现在宛如童话故事里被恶毒的皇后逼迫的可怜人儿!”我拿着电话,像中风一样嘴角抽搐了起来,受不了Neil那不伦不类的恶心中文,“OK, OK! Snow White!” 我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

    于是,五分钟后,顾里扶着额头,心力交瘁地对那个地产中介说:“我要换租一个大的房子,或者是villa。 ”

    因为有了生母养母这个肥皂剧一样的事件,顾里和她妈之间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和紧张。 在之前的一个月里,她们还都沉浸在顾延盛死亡的悲痛中。 所以,每当林衣兰歇斯底里地点燃战火,顾里就会奋起应战,战局最后一定会走向这样固定的结局:

    “你给我滚出去!这个房子是你父亲留给我的!”林衣兰歇斯底里。

    “可以啊。 但希望有一天你不要因为没有钱而来求我替你养老,那5的股份不知道够你买多少个Hermes的包包。 你省着点花。 ”顾里反唇相讥。

    林衣兰目瞪口呆,显然她没有考虑过Hermes的问题。 这可难住了她。 顾里得意地翻着白眼,然后闭上眼睛按摩脸上的穴位。 生气使人衰老。 她当然了解这个。 而且保留好足够地精力,保持最佳的状态,才可以随时迎战敌人。

    这也是林衣兰多年的言传身教。 每当她要一大清早杀进名牌店里抢限量商品时,她一定会提前一天晚上在家进行全身按摩,养精蓄锐。 “直接把那些老女人撩翻在台阶上!哼,跟老娘抢!”

    Lucy依然在旁边哼着歌曲擦地,她多少年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战争。 她觉得这是一种音乐旋律。

    所以。 顾里经过仔细考虑之后,决定搬出来。 虽然舍弃了家里那个巨大的衣柜和Lucy精心的伺候让她觉得肉疼。 但是仔细想一想,就算父亲没有死,自己大四毕业,也一定会搬出去的,只是早晚地问题而已。

    并且,顾里盛情地邀请我和她同住。 因为她知道我实习的时候也需要租房子,毕竟不能一直住在宿舍里面。 她邀请我和她继续维持了三年多地大学同居时代。 我受宠若惊。 亲切地握住了她的手。

    顾里也非常激动地握着我的手,温暖而又深情地对我说:“Thats great! Youre my new Lucy!”

    我忍住了往她脸上泼咖啡的冲动,因为知道她一定会拿硫酸泼回来。 此事可大可小。

    当然,我还有亲切的同居密友,Neil。 我现在和他的感情突飞猛进。 我觉得照这样下去,很快,我们就可以同躺在一个浴缸里,享受着粉红色的泡泡浴。 一边互相梳头发,一边彼此聊着我们都是“诗”地少女心事。

    ——当然,在我和Neil分享以上这段感悟的时候,他用精准的中文回击了我:“你确实够‘湿’。 ”

    顾里并没有打算收我和Neil的房租,但是她给我们定下了一系列必须遵守的约定。 针对Neil的核心条款,就是禁止他带男性或者女性。 以及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回家乱搞。 而针对我而言,简单地概括起来,就是“You are my new Lucy and I love you”。

    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我虽然对和Neil这样地性感尤物同居充满了期待(我已经拿出简溪的照片做过了忏悔),但是,我也不愿意做new Lucy。 于是隔天之后,我盛情地邀请唐宛如加入我们的行列,在对她倾诉了大学同一个屋檐下产生的情谊,并且表达了我对延续这种同居情谊的憧憬之后,她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

    于是我拉着她走到顾里面前。 激动地介绍:“Lily, this is your new Lucy!”

    顾里厌恶地上下打量着她:“She is not Lucy.” 在结束了长达十秒钟地白眼之后。 她补充道:“She is just an ox!”

    唐宛如晴天霹雳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抬起手摁住了胸口。 显然,这个打击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趴在我的肩头,娇弱地哭诉着,说她情愿被顾里称呼为cow,也不愿意被称呼为ox。

    我看着唐宛如,表情非常焦虑。 看来她并没有意识到,一个女孩子被形容为一头奶牛,并不比一头公牛要好多少。 我在想如何告诉她这一点,才显得比较得体。

    “至少cow有巨大的胸部!”唐宛如趴在我肩头抱怨。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误会了她,她其实是有智慧的。

    当唐宛如和顾里彼此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羞辱着离开寝室之后,我一个人留了下来。

    我坐在空空的寝室里发呆。

    我望着自己的房间,里面很多东西都已经搬走了,只留下南湘的东西。 自从上次顾里生日party结束之后,我就没怎么见到她,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她除了回寝室睡觉之外,几乎和我没什么交集,有时候甚至不回来睡觉。 我很多次想要kao近她,找她好好坐下来谈一下。 但是她的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就是隔了很多个小时,才回一条简短的消息,“我在画画。 ”或者“今天太忙了。 ”

    我知道她是在躲我,更主要地是在躲顾里。

    其实我很理解南湘地心情。 因为就算是作为非当事人的我,也很不想和顾里谈到关于席城地那件破事儿。 唯一一次提到相关的事情,是在顾里父亲的葬礼上,我们小声地谈到南湘,于是顾里本来已经哭红的眼睛更加红了起来。

    她和我坐在墓地的草坪上,kao着我的肩膀,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看着远处。 唐宛如虚弱地哭倒在墓碑前,仿佛坟墓里埋着的是她的生父。 她摁着胸口的样子冲淡了顾里的很多悲伤,甚至让顾里在牧师念悼词的时候笑出了声——为此,顾里她妈恶狠狠地瞪了顾里一眼,表情像是有人用咖啡泼在了她的LV包包上。

    顾里对我说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南湘。 她完全可以理解那天南湘的愤怒,觉得无论南湘对自己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只是她希望南湘可以原谅她,让她有弥补和偿还的机会。 我只是静静地听她讲,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发生那样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事情。 我不敢——或者说从根本上,我不想。 我害怕再一次感受到那种从地壳深处翻涌上来的黑暗气息,那种会把人吞噬般的绝望感。 它让人怀疑一切,怀疑生活里的每一个人,像撒下一把密密麻麻的虱子一样,把无数肮脏的秘密撒进我们的头发里——说真的,我再也不想感受到那样的情绪了。

    我走进房间,躺在南湘的枕头上。 上面还有她留下的几根长头发,和她洗发水的香味。 这么多年我和她一直都用同样的洗发水,但是我的头发毛毛糙糙的,她的头发却又直又亮。 她就是一个天生的美人坯子。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眼泪流进她的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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