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岭的勋贵子弟陆陆续续又逃了几个,起初京城里都说薛世子是个暴虐之人,但很快又开始称颂他治军严谨,赏罚分明。过了没几日,梅岭的练兵场居然来了许多想投军的市井小民的子弟,便是孙护卫和他的几个兄弟也都一咬牙进了梅岭。
唬得小雨忙去找薛世子:“我挖坑埋人还挺熟练,哪里练过兵。这些人撵也撵不走,天天跟着一起……拦也拦不住!”她这会儿也晓得师胖子是如何练兵的了,不由顿了一下,将之前的含混过去,才接着说道:“这些人别是谁弄了来坑我的吧!难道是韩相……”
薛世子被她那猥琐的样子逗乐了,笑吟吟地说道:“这点小事也值当你着急,我明儿派北冥过去做教头。你先说说什么时候你又得罪韩相了。”
小雨一面摇头,一面摆手:“没有,没有。前些日子律法的事情,我怕他迁怒我。唉!”
薛世子翘着二郎腿歪在榻上,哼了一声:“你少给自己揽点事情不就得了。”
小雨讪讪地挤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道:“唉,你说的是,你说的都对。”正寻思着,薛世子拍了拍她的头问道:“今儿圣人又问起寿王的事情。这也真是奇怪了,居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小雨正踌躇着要怎么央告他带上韩虎,韩豹,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那你怎么答的?”
薛世子摇了摇头,皱着眉道:“我能怎么样答?我也没个眉目,他身手跟我不相上下,便是偷袭也没那么利落,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听纹娘说你怕人都跑了,特意将院门都落了锁了,莫不是之前就走了?可是也有人说那时还瞧见他了,莫不是心虚自己跑了?”
小雨听了便也跟着长吁短叹起来,薛世子见了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转了话题:“我今儿得空去问闻善。你猜怎么着?”
小雨的眼睛不由一亮:“给方妹妹新找来的丫头怎么样?”
薛世子坐直了身子:“本来彩蝶偷凤钗这事儿,照着宫里的规矩就是一顿打,要是还有气儿就送到浣衣局去劳役。结果方妹妹突然犯起犟来,死活不让打。最后居然跪到谨身殿那里。”
小雨也不由坐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睛瞧着薛世子:“你说的是方妹妹?!”
“我听了也不信,她说话声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打小就没个主意。小时候,我跟表哥一起偷马蹄糕。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肯,如今倒为了这个彩蝶把命都豁出去了。”
小雨不由追问道:“圣上和娘娘没罚她?”
“怎么罚?美人灯似的,一吹就破了。”薛世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求的,居然把彩蝶给救了下来,但是宫里也不愿意留她了,索性就送出去了。”
小雨点了点头:“彩蝶这样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薛世子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从前定亲的人家早另寻了旁人,她又是宫里犯了错出来的…...”
小雨听了不由跟着唏嘘起来:“再等两年,风头过了寻个好人家嫁了,可比宫里头强多了。就怕人心不足。在宫里头,嫌宫里面寂寞清冷,出了宫了又觉得不够体面,那可没个称意了。”
薛世子点了点头:“你这几句话可说到我心里头了,说来好笑,彩蝶是突然间被撵出来的。东西也来不及收拾,方妹妹便替她打点了,想着等你和外婆过去看她的时候把这些衣服首饰给她捎过去。”
小雨心里一阵冷笑,暗想:“只怕是发现自己的银子了。”
“将近上万两的银票!”薛世子摇了摇头:“听闻善说里头还有你的银票呢。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方妹妹居然让闻善想法将银票拿给彩蝶,说彩蝶日子比她艰难。九儿,你下次进宫,唔。就不要再给她银子了,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小雨愕然看着薛世子:“你这个舅母怎么养了这么个姑娘,这,这怎么好坏不分呢?”
薛世子哂笑道:“倒便宜你我了,闻善说这方美人是个傻的,便将那银子收了。今儿见了便都给了我了。”
小雨将银票接过来数了数,嗔怪道:“你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拿了?没给闻善留点?”
薛世子扑哧一笑:“在宫里头,哪还敢撕掳。过些日子他过生辰,又到了年下,你买些东西让你家三哥送过去。还可以让他帮你三哥介绍点生意。”
小雨这才眉开眼笑地将银票收起来:“既然这样,我就不给外婆拿过去了,她知道了只怕心里更难受。我瞧着她手头也不宽裕,舅母手头吃紧,少不得要去揉搓她,听说前儿好些旧的年礼都拿出去卖了,以后我过去看她,一点一点留给她吃用比给他们败了强。”
这样一想不由恨恨地说道:“这个妹子,唉,也太不懂事了。”
薛世子忙道:“一点不说也不行,老人家心慈着呢。你还是提点她几句,叫她以后进宫可不能再留太多的银票。妹妹她年轻不懂事,以为这钱来的容易,花起来也不心疼。”
夫妻俩说完了方妹妹,薛世子还兀自叹息:“当年外祖也是一代俊杰,可惜家里人丁一直不旺,也没个兄弟帮衬,自己的儿子们又不争气,连三代都不到就没落了。”
小雨听了便觉得这个机会不错,低头壮了壮胆气,这才笑吟吟地说道:“可不是,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不如你把韩虎,韩豹带上。他俩功夫好,肯定不会拖你的后腿,哪怕替你给我送个信儿跑个腿也行啊!”
不想薛世子把脸一沉:“这么多人都要跟着进来分一杯羹,我都应酬不来。你就别添乱了,叫人知道了,可不是现成的话儿柄给人家。他们又不是非指望这功名,做点什么不好呢。”
小雨见他不肯,也不敢硬逼着他,便讪讪地笑道:“不要就算了,我去找别人。”
薛世子眉头一皱,见她脸色也不大好看,心想:“算了,过了年我便要去南边,何必为了这样的事情同她争执。这满京城她还能求谁去,回头我跟宜都郡王打声招呼,她找不到门路也就死心了。”
一晃到了新年,因薛文在小雨手里,徐氏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替小雨张罗祭祖的事情。一直到了小年,薛文等人才从梅岭回来,一个个都又黑又瘦。
徐氏瞧见了心疼的不行,小雨便不以为然地给薛国公道:“四弟也是不错了,虽说比他三哥当年真刀实枪跟喜都人拼杀还差了些。可是,在勋贵子弟里也算难得了,如今除了咱们家的几个孩子,就只剩堂邑伯家的一个孙子了。”
徐氏本来还有怨言,听了这话再不敢出声。到了三十儿,小雨亦步亦趋地跟着徐氏一起祭祖。吃了年夜饭,便请了说书的进来讲古守夜。
薛文几个往年还要掷骰子,玩叶子牌,如今都静静地坐在一旁瞧着弟弟妹妹玩。赵嬤嬤瞧着几个小爷,虽说看着脸上也都是笑盈盈的,不知道为什么却让她心里一阵阵地发凉。
尤其是薛忱,从前虽说好耍个小聪明,却也是个十足伶俐的少年,如今看着好似沉稳了,眼神却冷冰冰的,瞧着那神色倒好似小号的薛世子一般。
到了正月,小雨便跟着徐氏出去走动,一家人倒也是一副父慈子孝,婆媳无间,合家其乐融融的样子。徐氏瞧着小雨那柔顺娴静的样子只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没有办法。
倒是小雨听见徐家的人说起律法的事情十分好奇,问卢娘子:“要我说,各地的书院也该让学子们试着拟些条款。”
卢娘子笑得合不拢嘴:“年前元性一直都在忙这个。难得的是圣人也不拦着,听说婉音婆家,黄家的书院也跃跃欲试。这律法可比书典传记来得稳妥,你徐大哥没事儿就赞你五哥,人中俊杰,这样的事情他就没想到。”
小雨十分端淑地抿了抿茶水,慢条斯理地说道:“他本就是同知,若是不晓得律法有缺漏那这些年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卢娘子叹了口暗想:“难得的是他不贪这功名,五哥既然是同知,拟出一个八.九不离十的增改文书还是可以的,他却只是提了增补的奏折,这就给了各地文人一个大好的附议机会。”
等出了正月,各地开了衙,倡议增改律法的奏折比年前更甚。从前高祖留传下来的儿歌又被人翻出来四处传唱起来,小雨的酒楼也多讲些各府县有趣的案情,本来就老幼皆知的东胜历律越发的深入人心了。
只是修订律法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刻做得完的。倒是薛世子离京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小雨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暗想:“我从前还笑话几个嫂子。如今看起来,她们倒比我强了百倍,五嫂子狠得下心来,置之死地而后生,六嫂子绵里藏针,宽宏大度。倒是我自己,心眼儿又小,偏偏既看不下他不顾死活地沙场拼杀,又舍不得丢下他不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