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陈树藩要来这里视察?”司南大吃一惊,看完督军府来的公文,惊诧的问张炳玉。公文是周至县府接到后,专人送到张炳玉那里的。
张炳玉点了点头,示意确实是这样。今天上午周至县府的差员找到了自己,周差员递给自己一封督军府转来的公文。
“张先生,恭喜您啊,督军要来视察您这里,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要放在满清那会,督军这样的大员,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着。还是您有面子,连督军都要上门拜访!”周差员一脸得色、煞是羡慕的恭维着张炳玉。
办公室里的人都一头雾水,搞不清陈树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司南也迷糊了。这家伙最近很风光啊,从靖**内讧开始,到陕西划界谈判,陈树藩一改之前夹着尾巴的作法,态势咄咄逼人。就连张瑞玑这个北洋和护法军双重认可的监视人,也拿陈树藩没办法。
自1918年8月吴佩孚等人以罢战提出议和,从1919年2月底开始一直持续到5月份,国内各省除了部分小军阀还互相争斗外,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南北划界谈判上。划界谈判的主要思想是根据双方的实际控制区域,划分停火线、让百姓休养生息,并在此基础上,寻求和平解决争端甚至重新组建政府,但终究是一场黄粱美梦。
陕西在南北双方都认可的特使张瑞玑监视下,也开始了划界谈判,但靖**和陈树藩一直未能达成一致,陈树藩只肯保留三原、渭北、同官(今铜川)等地的8个区县给靖**,说起来靖**的在谈判桌上的颓势,还是源于内讧的遗祸。
司南有些搞不明白,陈树藩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在西安镇守自己的老巢,突然跑到周至视察,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时间来不及了,今天是3月13号,15号陈树藩就要来,毕竟他现在还是实际意义上的陕西督军,所以该走的礼节还是要走的。
于是在大家的安排下,学堂和水库工地都做好了接待准备,并开始严格控制工地人员随意出入,防止被有心人利用,万一陈树藩在视察过程中生个好歹,那长城公司可就有口难辨了。尽管司南觉的极其腻歪,但还是不得不做好准备。
正在紧张运输粮食回陕的车队,也分别通知,叮嘱各个胶轮车组的头目,这几天不要在路上捎人,防止出现意外。前后忙活了整整一天,才把所有事情搞定,司南在心里不停的碎碎念,恨不得去督军府将陈树藩掐死。
马拐子到三湾村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他无比愤恨自己雇用的车夫,一路上自己颠的都快散架了,这会腰酸背痛,下车的时候,硬是少给了车夫5个铜子,车夫也没折,只好自认倒霉,现在他的生意越来越难,可胶轮车自己实在是买不起啊。
“富贵,你来干什么?又打什么歪主意!”二姐看见马拐子推开院门正往里走,喜滋滋等待丈夫回家吃饭的神色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马拐子可没少祸害自己的两个姐姐,虽说不是一个妈生的,但终归流着相同的血脉,开始的时候,也痛哭流涕从姐姐那里骗了些钱。可一而再、再而三,两个姐姐只要见到他,都恨不得躲到爪哇国去。
“哎二姐!你别急着推我啊,我是有正事来找姐夫,不骗你,不是借钱来的,我最近改好了,你看!”马拐子急忙制止住把他往外推的二姐,掏出身上的钱袋子,里面的大洋哗哗作响。
二姐是真的不信!一把夺过马拐子的钱袋,打开一看,里面真是白花花的大洋,足足好几十个,这才半信半疑的把钱袋还给马拐子,嘴里还不依不饶的说着:“我告诉你富贵,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弟弟的份上,我早就不认你了。说吧,找你姐夫啥事?”
一听到二姐松了口,马拐子赶紧把带来的吃食放到檐下的桌子上,拉着姐姐坐下,将自己想了一路的谎话说给姐姐听。
“什么?你竟然敢偷着学造枪的手艺,你不要命了!”二姐螣的一下站起来,指着马拐子愤怒的说道,马家可只有这么一根独苗。
“姐,我的好二姐啊,弟弟知道错了,这不才来找二姐夫商量事吗,造枪弟弟是不会在干了!”马拐子一看计谋得逞,赶紧把姐姐扶住坐下。
“照你这么说,你是真想去这个什么长城公司干活,只是担心这些人来路有些问题,所以才来找你二姐夫?”二姐听完马拐子的话,似乎觉的很有道理。
“那是!富贵知道错了,这些年遭二姐和大姐不待见,是富贵自己不争气、造的孽,不能怪两位姐姐。二姐,这次富贵真的是要改邪归正,所以才想让姐夫这几天打猎的时候,帮富贵把把关,这些人要真是正经商人,富贵马上就去他们那里找活干。姐啊!富贵这一年多来偷着学手艺帮人造枪,可是知道不少富户、奸商都干的不黑不白的买卖,富贵担心要是冒冒失失投了黑商人,到时咱们一家老小都保不住。”马拐子说完,已经是痛哭流涕。
“只要你真心学好,二姐哪能不帮你支撑着,你放心,你二姐夫一会回来,我帮你给他说!”说完,二姐便开始收拾马拐子带来的吃食,一会丈夫和2个小子就从地里回来了。
杨大柱和两个半大小子从地里回来,看见坐在房檐下的马拐子,心里一阵厌恶,扭头就想走,被媳妇紧紧抱住,夫妻二人在房里说了好长一会话,杨大柱才不情不愿的坐在饭桌上。
旧社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妇女不能上饭桌,所以老少爷们4个坐在饭桌上吃饭,二姐只是端着饭碗,抄了些菜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吃。杨大柱家只有8亩来地,年景好的时候多少还能卖点粮换钱花,不好的时候口粮都紧巴,为了弥补家用,农闲时多数时间打猎。他家是附近祖传的猎户,打的一手好猎,倒也吃穿不愁。
家里4间土坯房,虽然简陋,但被杨大柱收拾的很干净,每年他都会将房子修补修补,所以在这个只有8户人家的村里,倒算是个好家。饭是捞面,虽然油水少,但二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吃完饭,马拐子开口将说给姐姐的谎话,又给姐夫说了一遍,然后马拐子拿出钱袋,数了3o块大洋,推到杨大柱跟前。
“姐夫,富贵知道错了,这些年不懂事,祸害您和二姐不浅,我大概算了下,连蒙带骗一共欠姐夫3o块,这一年时间,干的是掉脑袋的活,也挣了点,这些钱是还你的。”话说完,马拐子装着流眼泪,用袖子在脸上抹了抹。
马拐子这一手,彻底唬住了二姐一家人,之前的种种恶劣印象,随之烟消云散。二姐哭哭啼啼的揽住马拐子,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弟弟终于知道上进了。
3月15日上午9时,陈树藩大张旗鼓的视察来了,前前后后簇拥他的足有小二百人,今天的陈树藩表现的很亲民,在学堂和水库工地与正在做工的民工很是交谈了半天。大到对省里的看法、小到在工地上吃的咋样、活重不重、工钱多少、是否及时,问了个一清二楚。
好些个见识短的民工,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大的官,还差点给陈树藩下跪,陈树藩得意洋洋的样子,让司南很想上去揍他。
整个要视察工地上,司南只是安排了工长和商团队员严密注意,防止陌生人捣乱,陈树藩没资格享受黄土垫道的待遇。
由于人太多,午饭是在办公室外的空地上吃的,张炳玉和司南都是一个看法,向工地上的伙食靠齐,稍微增加一些花色。于是大盆的羊肉和汤水、大盆装的烩菜、馒头、面条,唯一特殊的是多了一瓶酒和几个凉拼。
跟着陈树藩来的这些人,大多是平日里锦衣玉食的主,知道工地吃饭艰苦一些,可没见过这样的,很多人都下不了筷子。只有少数来的人和主管们抡圆了筷子奋战,司南早就交待机灵的伙计,暗暗记下这些不嫌弃饭菜的人。
张炳玉和陈树藩坐在一桌,招呼大家入座后,腻歪的说了一句:“陈督军,工地上简陋粗鄙,让各位受委屈了,大家别客气,请用饭!”然后就等着陈树藩开吃,当陈树藩动了筷子之后,他立即恢复了豪爽的本色,嗞啦吃了个香。
陈树藩仿佛毫不介意,他是当兵出身,没做督军之前,这样的饭食可没少吃,可旁边那些就不行了。一个个捏着鼻子往肚子里硬塞,饭食其实是很不错的,但得分给谁用。
好容易等饭吃完,杨副官示意李仪祉、吕秀山等人过去,陈督军看来是要问话了,司南没往跟前凑,在一边仔细的观察着他们。
离办公室不远的地方,就是入山的公路,已经拓宽到5米左右,路修的非常好,中间微拱,两边是排水沟。
办公室这里的伙房规模是最大的,不单要供应工地上千号人的饭食,还要照应来往运输粮食的车夫和马匹,这会是饭点,伙计们抬着大筐的热馒头和饭菜,不停的往路边休息点输送着,这个伙房基本上全天不休。休息点有数口大锅,不停的烧着开水,这些水除了车夫饮用和携带之外,还要汇兑凉水之后供拉车的牲畜饮用。
车夫们走到这里,就会停下来吃饭,拿着长城公司开出的凭证,每人至少5个大馒头和一碗菜,旁边的汤水和稀饭管够。马匹是不用车夫管的,自有休息点的伙计来照看,等车夫们吃完饭、抽袋烟上路的时候,马匹早就照料好了。
大概半个钟点的时间,陈树藩和众人从办公室里出来,看着不远处路边热闹的景象,陈树藩站在那里仔细观望。路上南去的马车载着满满的粮食,北往的马车上则带着草料和一些补给,顺道给路上其它的休息点补充,这个繁忙的景象,上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过。
“周至的父老乡亲得感谢你们,你们是爱国爱陕的模范商人,兴修水利、造福桑榆,柏森来的太晚,愧对各位贤达,还望各位恕罪。”说完便向张炳玉等人拱手告罪。张炳玉急忙拦住,口称:“岂敢岂敢,督军能来,就是对我等莫大的支持,待水库建成之日,还请督军屈尊前来剪礼。”
“炳玉老弟严重了,柏森一定来,到时就多多叨扰了。”说完,就顺着张炳玉的引导,前往库底施工现场视察。
司南有些百无聊赖,在后面不显眼的地方跟着。
与张炳玉说完话之后,陈树藩有意无意的向休息点回望而去,就在陈树藩回望的一霎那间,司南看到的,是他眼里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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