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郡王的意思是做父亲的失去了儿子是悲痛。但做儿子的失去父亲似乎……”话没说完，申屠晨自己就打住了。他盯着乌都泽，笑了。
他是皇子，一个申国的皇子，还是郡王爷，一个是姬国大丞相。即便乌都泽不是皇子，但身在高位的他应该明白。父亲失去儿子未必悲痛，犹如当年的父皇失去太子申屠修一般，未必悲痛。而儿子失去父亲更加的未必悲痛，说不定心中还愉悦着呢，这就是皇家。
乌都泽被申屠晨盯的愣了一下，这个燕逸郡王奸诈贪婪，心狠手辣，又睚眦必报。才失去世子，人看起来有些不正常了。什么父亲失去儿子，儿子失去父亲的，在乌都泽的脑子里绞成了一大堆，一时之间没有闹明白申屠晨的意思。
“大丞相很有闲情嘛，还有闲时跑我们京都来。”申屠晨道。
乌都泽顿时苦笑，“郡王，我们的日子要是好过，本人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跑来这里了。”他说道，“不瞒您说，出来时，家里后事都安排了。”
后事？燕逸郡王申屠晨一个搭眼，说道：“后事？你这不是来了。”
乌都泽再次对着申屠晨作揖，“这都是托了郡王世子的福，世子虽然人不在了，他留下的人脉还都帮着我们，要不然还真的走不过来。”
燕逸郡王看着他，神色一戾：“你这般说，是想要威胁本郡王？”
乌都泽一个躬身，“不，郡王爷，我是在请求您，这是一个交易。”
交易？
他的语气诚恳，抬着头，道：“我们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去年向申国缴纳了一大笔银两，今年收成又不好。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正因为如此才想来贵境借点米粮好过冬。”
借米粮？这是……
边境上成百成千的百姓死伤被掠，多半的房屋被烧毁，在他嘴里来说就是借点米粮？还说是交易？
这边境上才安稳了一年多，又想挑起战事？
“郡王，我们是真心实意来请求您的，马上就要入冬，轩王的下属这样追杀我们，我们真数不下去了。”乌都泽垂目苦着脸，又再次抬头：“我们真心希望两国能真正的交好。”
真正交好？会吗？谈何容易？没有利益就没有交易，既然说是交易就有姬国所图之利益，燕逸郡王下意识的就摇了。
见燕逸郡王，乌都泽才轻声缓语的道：“听说轩王私自离京，还去向不明。”燕逸郡王的眼眸在听到这话突然微微一眯，他的交易是……
“如若这申国的天下是郡王爷的天下？”乌都泽说道：“郡王爷最是仁善，难道郡王爷不想国泰民安？”
燕逸郡王面色一沉，低声呵斥：“胡说八道什么？”父皇都还健在！
“是，我错了。”乌都泽再次躬身后屋里又一次陷入沉寂。
“你们想要两国重归于好？”半响后燕逸郡王道。
“当然。”乌都泽立刻抬头毫不迟疑的说道，他将右手按在心口，一脸的真诚，道“我们是真心实意的，还请郡王爷成全。”
郡王爷成全？燕逸郡王申屠晨此刻脑子中已经转过多种的可能。
他盯着乌都泽问：“你们怎么做？”
乌都泽脸上露出笑容，“我们会让郡王看到诚意！”他说道，拿出一张礼单在几案上推了过去，“这些礼单上的部分东西是先给郡王的诚意，已经送到郡王府上了。”
申屠晨拿起几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才拿起礼单来看。看到最后，燕逸郡王的眼睛睁大，“卫城以北的四城都归我申国？”
“正是！”乌都泽点头，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犹豫。“礼单最后，还有我国皇帝陛下的印信。”
卫城以北的四城自西向东数过去，就是吉瓦城、巴吉城、邑都城与克城。四城物产倒不是说有多丰富，但这四城连接区域极大，姬国皇帝舍得？
舍得，不舍怎么会有得。
燕逸郡王看了一眼那印信，放下手里的礼单，放到了一旁，给他斟了一杯茶，将茶杯推了过去。乌都泽接过茶，道了一声谢后一饮而尽，一脸的坦然，丝毫不怀疑那茶水里有无异样。
燕逸郡王盯着乌都泽看了半响，沉吟了一刻问：“你们真想两国重归于好？”
乌都泽连忙放下茶杯，“自然是真心，要不我何必跋山涉水的过来？”
“既然如此，那本郡王就看你们的诚意了。”申屠晨道。
“是。”乌都泽郑重施礼。
轩王不在京城，齐安郡王实权被剥夺还被圈禁，正如幕僚们所说，其实是一个大好机会，只是不能由本郡王去。当然姬国人有此想法，岂不是正好。
乌都泽俯身靠近燕逸郡王，燕逸郡王低声的说了几句，乌都泽明显的一呆后又连连点头，燕逸郡王又说了几句，两人才分开。
“多谢郡王指点，在下知道回去该如何说，如何做了。”乌都泽面容极其郑重，恭敬的施了礼，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同时也明白了燕逸郡王之前的那一番父亲失去儿子，儿子失去父亲的言论究竟是何意。都说皇家无父子，失去了儿子又如何，失去了父亲又如何！
“嗯。”燕逸郡王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又伸手敲了敲一旁的礼单，“金银、珠宝、玉器，这些东西是不错，但无非是身外之物，拿这些身外之物来表诚意无意义，唯有后面的四城。”
说着，燕逸郡王把前面的金银珠宝玉器部分拿起交还给乌都泽，意思很明显，金银等身外之物他看不上，唯一看上的是礼单后面的四城。
“这些金银就算本郡王买你姬国勇士的诚意！”燕逸郡王眼神阴沉的盯着乌都泽，缓缓道。
买姬国勇士的诚意？乌都泽愕然。他自诩见过无数的生死冷眼，但这一刻看到这个眼神，还是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浑身冰寒。姬国的勇士？那是多少男儿的命？
燕逸郡王说完话，视线下垂，端起茶杯将茶面子吹了吹，喝了一口。
乌都泽愕然之后笑了，这个老为了那高位可真是什么都舍得！乌都泽起身恭敬的施礼：“有劳郡王爷了。”
“送客。”他说道。
立刻进来一个仆从，带了乌都泽出去。
乌都泽适应了一下眼前的黑色，身形挺直，再看不到之前的卑微。四城是诚意？哼哼……
只要他敢引狼入室，姬国就敢吞吃了他，到时候哪里去找四城的诚意？蠢！
呵呵，引狼入室，乌都泽心中呵呵了几声，隐去眼中的讥诮，他们姬国的勇士就是一头一头英勇无敌的狼！
乌都泽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尽头，想象着申国京城的繁荣，再藏不住那眼里的贪婪！
同一时，常山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大街、屋顶、树枝上的积雪，白色一片，莫名让整个常山城带上了森寒之意。
一声诡异的叫声从城西一处宅院里传出来，似夜鹰鸣叫，又似人声的哭嚎，但一瞬便消失，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常山城，城蔚罗好的府宅地牢，灯光昏暗，人影绰绰。一人扬鞭一甩，被绑在柱子上的人一动不动。
“嘴巴真够硬！”
“啪！”又是一鞭子，打得被绑的人的上身皮开肉绽。
墙边黑影中走出一人，暗红色的锦衣在昏暗的室内与黑色混为一体，昏暗的灯让他的脸变得忽明忽暗。他抬手捏了捏鼻尖，盯着被绑在柱子上的男人，道：“倒是齐安郡王的一条忠犬。”
“雷三，其实你说与不说没有分别，爷不需要知道谁要害他，只需要知道，有人要害他便是。”炎云缓慢的道，说完摆了摆手：“不用问他了，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是。”有笑声应下。
“小四，你不是想要练习刀法吗？”飞云喊。
“是。”一个男子拿着小刀，怪笑着走出来，“多谢飞云大哥。”
一刀又一刀的挥舞了下去，嘴硬的雷三这才满脸的恐惧，可惜晚了。很快男子腿骨白森森的就在了昏暗的灯光下，腿上的肉都已经被一片一片的割了下来。
炎云后退了一步，皱了皱眉头转身出了地牢。
第二日，申屠云早早起身，一边打扫院子一边等着月琴她们回来。好在没有等多久，月琴与月筝接了夫人与小公子回来。月筝留在了夫人那边帮着收拾物品，月琴则直接回了雪梅苑。
“丑丫，早。”月琴压低了声音与申屠云打了招呼。
“嗯……”申屠云发出单音看了月琴一眼，又扭头看向二楼，用眼神询问需要叫醒吗？
月琴淡淡一笑，摇：“睡觉时一定要自然醒，她没有醒时，千万别叫醒她。”
申屠云点头表示明白，玥儿睡觉要自然醒，这是有起床气？
“丑丫，跟我到厨房，我要先教你做简单的吃食。的嘴刁得紧，不合她喜好的吃食是绝对不会吃。吃了早饭再去夫人的院子，夫人想要见见你。”月琴道。
“夫……”人，要见我？申屠云垂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