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都泽心中压着恨,恨四皇子有勇无谋,又不听劝谏。恨燕逸郡王老奸巨猾,出尔反尔。
“大人?”
“让人进宫去传话。”乌都泽黑沉着一张脸道,心中愤愤道,公孙鹏,你个扶不起的小儿,烂泥!
乌都泽在心中骂了一句,神情看起来还是不好。姬国至今不立太子,正是因为皇长子天生不足,体弱多病,就是一个短命相。二皇子生下来时倒是好好的,人也聪慧机灵,可惜八岁那年出了意外,失去了双腿。三皇子公孙仪与申屠云大战又死在了申屠云的箭下。四皇子天生脚跛,打小就隐于江湖。三皇子死了姬皇无奈,只得召他出来协助打理朝政。
大皇子、二皇子是没用的,三皇子死,姬国一旦交出了公孙鹏,就仅有一位五皇子了,而五皇子年幼,才六岁。
姬国朝堂上是争论不休,各怀心思因此意见不一。
“父皇,孩儿愿意前去。”刚醒来得知消息的公孙鹏,一听说申屠云要自己,立刻着人把自己抬进了皇宫。公孙鹏不怕,申屠云说要本皇子,又没有说要本皇子的命。
“你愿意去?”姬皇一挥衣袖直接掀了桌案上的大堆奏折。“你可知道,此去的后果?”
“孩儿知道。”公孙鹏道。
“知道?你知道还要前去?”姬皇气怒不已。
“父皇安心,孩儿正想前去。”公孙鹏扯了扯唇角,刚才动到了伤口。
正想前去?姬皇瞪着儿子。
“父皇,申屠云要孩儿前去,并没有说立时要了孩儿的命,孩儿只是前去做人质。不就是人质嘛,孩儿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申国的都城。”公孙鹏一直盯着姬皇,“人质,也是尽人事。只要人在才能说事。”
人质也是尽人事,只要人在才能说事。
“父皇,孩儿天生跛脚,不能帮助父皇打理朝政,多年来心中难安。这次以人质的身份申国都城,只要能为父皇解忧,能为兄弟开路,不枉父皇养育孩儿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孩儿这四皇子的身份。望父皇准许孩儿前去。”
公孙鹏的一番深情感言换来了姬皇的老泪纵横,最终点头答应。等公孙鹏被人抬出去后,姬皇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这小子宁愿去做人质,都想往申国京城去,究竟在谋算什么?
“派人暗中跟着四皇子,一举一动都要回报。”
跟着?
隐卫微愣,随即点头:“是。”
凌云等人带着姬国四皇子拔营回朝,至此北地战事才算结束。
申国都城,卢大丞相的奏折得到许可。朝堂下旨,新年后北地官员论功行赏,同时嘉奖逐月公子之后,朝堂就放了年假。
与京城相同,逐月城与逐月山庄迎接新年的气氛同样热闹,山庄里的孩子们都穿了新衣,他们拎着各种玩物在庄子里欢笑跑动,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脚步匆匆。伊兰苑、雪梅苑几个主院早已是装饰一新,屋檐下挂着鲜红的大灯笼,树枝上则挂着一个个明亮的玻璃灯笼。每一个玻璃灯笼里放置着一个矮胖的香烛,在树枝上一闪一闪,犹如万千的星星被挂在了树枝上一般极为好看。
伊兰苑里,不时响起啪啪的爆竹声,以及夏文与严逐瑾大呼小叫的嬉闹声。夏婆子、小枝等等忙着摆放年夜桌上的各色菜肴,脸上都带着喜色。
众人和和美美吃了年夜饭,见夜色上来,严逐玥打发了夏婆子先带着两个小的去歇下,其余人等都留在伊兰苑里他们要守岁。
月琴与郑洁坐屋檐廊下说着悄悄话,不时的抬头看一看被众人围着,要求讲述北地一行所见所闻的月筝。众人中间燃烧的篝火不时发出噗噗的爆破声衬托着众人一会儿发出的唏嘘,一会儿发出的欢呼声。火光照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让人看着暖洋洋地。
严逐玥穿得厚厚地窝在圈椅上,手里抱着一个手炉,身侧安置了一个火炉,带着笑脸一直盯着篝火那一边。眼前让人窝心的画面,使得徐书雪眼眶红红又忍不住掏出手帕来擦拭眼睛。
感觉到身旁人在动,严逐玥扭头就见徐书雪在抹眼泪。她暗自叹气,自己的这个娘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是哭天抹泪的。她伸出手在娘亲一只手背上摸了摸:“娘。”
“这是高兴的,高兴的。”徐书雪擦拭了眼睛,放下手帕望着女儿,怕女儿又说她赶紧的解释。
严逐玥出口气,没说话。徐书雪却问道:“玥儿,齐风公子怎么没跟着你们一路回来?”
“谷主有事让大师兄去办。”
“唉,”徐书雪极轻的叹口气,“娘还以为齐风公子会跟着一路回来。”
严逐玥看着徐书雪,她就知道娘打着什么主意。
“玥儿,走之前答应了娘的事没忘了吧。”徐书雪的确想齐风一路回来,好一起谈一谈逐玥的婚事。迎着女儿清亮而淡然的眼眸,为了玥儿的终身大事,为自己鼓了鼓气。
看吧,这就来了。
“没忘。”严逐玥淡淡的说道。
“玥儿,新年一过就十六岁了。因着祖母的孝期,你无法成婚,可先把亲事定下来,等祖母的孝期满了就成婚还是可以的。”徐书雪说道,孔老夫人去世不到一年,这孝期总是要守的。
严逐玥笑了,“女儿还以为娘亲忘了祖母的孝期呢。”
徐书雪一听这话,眼眸一瞪道:“这是大事,怎么会忘记?”
“娘,既然还在祖母的孝期,这议亲的事情还是缓一缓吧。”严逐玥就不想议亲,可娘总是揪着不放。“娘,您是不是已经背着女儿把女儿给卖了?”
“卖了?”徐书雪惊愕的道:“什么卖了?”
“女儿的意思,您是不是背着女儿与谷主议了我与大师兄的亲事?”严逐玥绷着脸,完全是倒打一耙。
背着与谷主议亲?这句话惊得徐书雪忙忙地摆手,“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严逐玥一笑。
“当然,齐风公子对你好不好,你自己不知道?”徐书雪不满道:“人要模样有模样,要医术有医术,又是药王谷的大弟子,哪里不好……”见女儿嘻嘻一笑,徐书雪很快回过味来,一个伸手就打在了女儿的胳膊上,“你这,竟然倒打一耙!”
严逐玥原本就穿得厚实,自然不怕娘的一巴掌,她一动不动受了娘的一巴掌,“娘,大师兄很好,对女儿也极好,女儿承认。”想着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严逐玥笑道:“只是他在女儿的心里是哥哥。娘,您明白吗?是哥哥。”
“你?”徐书雪神情愕然,玥儿说是哥哥,那就是没有男女之情,顿时徐书雪的唇边就蔓延开苦涩的滋味。女儿越来越清冷,越来越孤傲,难道要放任她让她孤独终老?不,不能,坚决不能!
“玥儿,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半响后徐书雪声音里带着凄苦道,“娘没有本事,就希望逐瑾好好的长大,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今后不事零零的一个人……”说到这里,徐书雪的声音又哽咽起来,她掏出手帕擦拭了一下眼睛。
不事零零的一个人?严逐玥轻叹,嘴边那一句不想嫁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的想法与众不同,这一辈子找不到愿意在一起生活的人就不嫁,谁说一定要嫁人的?
宁缺毋滥,绝不将就!
“放心啦,娘,女儿不会孤零零一个人的。”娘脑子里的想法不是自己能改变的,见她又开始抹泪,严逐玥只能顺着说。
“玥儿,你说实话,心里是不是还念着申屠云?”徐书雪擦了眼泪,立刻肃整了自己的表情,严肃的问出这个自己私下想了很久的问题。
“娘,女儿不是还念着他,只是与大师兄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就没有生出别的想法来。”严逐玥无奈,这明明就是两码事。
“不是?”
严逐玥叹气,“娘,这明明就是两码事,各是各的事。何况你女儿就有那么拿得起放不下吗?”
徐书雪盯着严逐玥,没出声,大约正在脑子里掂量女儿说的话有多少是安慰她的,有多少是真的?真的放下没有还念着那人吗?
“娘,要说嫁人,难道我还愁嫁人吗?只是想把杨叔他们的事情办好,做好了自己当年答应下的事,再考虑自己的事。何况女儿还想多陪陪您与瑾儿,着什么急。”严逐玥道。过了新年也才十六岁,在那一世里这年龄还是一个中学生,嫁什么人呀?
“娘与瑾儿不要你陪,”徐书雪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心中的各种情绪又冒了出来。“你为了娘与弟弟吃了这么多苦,娘与弟弟不要你陪。好好的先定下亲事,娘这心里才能安生……”话没说完又开始哭。
“娘,”严逐玥侧身过去抱着徐书雪,帮着拭泪。“娘,您受苦了。”
徐书雪擦了一把,低声的呜咽道:“娘没用,帮不了你反而时时拖累你,要你担心。”
娘没用?严逐玥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