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下去不久之后,就带了一群小厮或般或捧的拿了几样由红绸盖着的东西过来。后又有五六个人,抬了一个被黑布蒙上的木笼。在正堂门口由婢女接过东西,捧进了里面。
周桐指着那几样东西道:“回老相公,这就是小子未写入礼单的东西。”
王珩似乎闻到一股臭味,看着旁边庾倩和桓思掩鼻的样子,与众人不悦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没有闻错。不过闻了一会儿之后,王珩就感觉似乎没有那么臭了,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
桓羽对庾枫悄声道:“庾兄,这周家小儿拿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恶臭。”
庾枫道:“我也不知,不过我听我家下属的那些商人曾经说过。南洋有一种大臭果,如刺猬一般。食之却是甘甜,如丝绵般无物。”
桓羽道:“那这应该就是那个吧。”
庾枫道:“我也不能确定。”
王珩这时说道:“周郎,是何物散发恶臭。”
周桐禀道:“禀相公,此乃南洋之果,番禺人名为榴莲。”
王珩道:“榴莲,石榴树上还能结出莲子不能?若是有,那这石榴树也真的要不得。”
周桐道:“老相公说笑了,这和石榴无关。不过老相公,小子的东西不只如此,先请老相公一一过目。”
周桐走到了那些捧东西的婢女身边,让第一个踏出一步,掀开红绸说道:“老相公这第一样东西呢,是天竺国的象牙。”盘中是一根有手臂粗细,洁白如玉的象牙。
王珩说道:“这是好东西,周郎继续。”他一心只想要知道那个榴莲和那个昆仑奴究竟是什么玩意,其他的并不在意。
之后周桐又介绍了波斯国的地毯,高句丽的人参,大秦国的雕像金币,笈多国的贝叶神油,最后总算是到了南洋的榴莲果。
周桐道:“老相公,此物相貌狰狞,如有失礼之处,请多担待。”
王珩道:“无妨。”
周桐道:“那就失礼了。”
周桐将红绸掀开,在坐的人除了王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榴莲的外貌实在是太狰狞了,如刺猬一样的利刺在果上排布,知道的这是水果,不知道的,装上把就是个狼牙棒。打人头立刻殒命,锤人腹瞬时魂消。不似人间之物,倒像鬼界刀兵。
王珩惊道:“周郎,此是何物?怎如此狰狞。”
周桐道:“禀相公,此就是榴莲果。味道甘甜如蜜,口感似柳飘絮。”
王珩道:“此如此尖锐,如何下的了嘴?”
周桐道:“请相公听小子一一禀来。”他悄对陶家的人使了个颜色。
陶家为首者陶钰忽起身举杯道:“周兄莫言,我有一事告相公。”走出位在正堂躬身道:“禀相公,此次酒宴还未有酒令助兴。小子失礼,见周兄献此榴莲果,特想到一令,不知相公有意否?”
王珩道:“禀来无妨,此宴会老夫也是觉得无聊。”
陶钰道:“小子一言,不如就以周兄这个榴莲果行个酒令,猜怎么食用如何。”
王珩道:“这倒有意思,可。怎决定顺序?”。
陶钰道:“相公为尊,自当相公起头。”
王珩道:“老夫不知,自饮一杯。辽儿,你下叙。”他眼神看了看王辽,意思很是明白。
王华明白了王珩的意思,暗自笑道:“我这太公也是好胜之人啊,周家有意挑衅,陶家作陪。在这生辰宴上要丢我王家面子,着实的可恶。反正我是不说,又没有好处。”其实还有一点,他就是想要看看这些人说出来的吃法是多么可笑。
王辽紧张的已是汗下来了,这可是自家面子的事情。在这寿宴上若是答不出来,可是要丢大人的。
“嗯......”王辽思考了一会儿,满怀自信的说道:“此物定是蒸着之后吃的。”
周桐道:“王兄如何见得?”
王辽胡编道:“这,这,哦,对了。诸君请看,此物尖刺众多,难以下嘴,当要蒸之。蒸饼原是死面,蒸而膨发。此物若是蒸之,则尖刺当软,涨如面点。到时破开,里面当如蒸饼,呈蜂窝一般。入口绵软,香甜似密。”什么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愧是官宦世家的子弟。
周桐摇摇头道:“不对王兄。”
王辽惊道:“嗯?不对。”
周桐走到了王辽身边,说道:“辽兄未言对,罚酒一杯。”
王辽推迟道:“周兄不用了吧。”他酒量不好,再喝可能会吐了。
周桐道:“王兄,刚刚老相公都喝了一杯,你怎能推辞。”
王辽又道:“真的不行。”
周桐道:“王兄,只一杯就行。”
王辽叹口气道:“那愚兄就从命了。”说罢,他拿起自己面前摆的酒度数最低的一种,就要倒酒。
周桐阻止道:“诶,王兄,我亲自给你倒酒。”他拿了最烈的那种剑南烧春,就要给王辽满上。
王辽一见此景,哪还得了。这一杯酒下肚,他估计就立马吐了。连忙说道:“周兄,周兄,你就扰过我吧。”
周桐道:“王兄是否嫌小弟敬的酒不干净?”
王辽道:“不,不,我哪有这个意思。只是这剑南烧春太烈,我怕喝了失礼。”
周桐道:“剑南烧春不行,那岭南灵溪如何?”老天,这只比剑南烧春差一点,同样是烈酒。
王辽被逼的没有办法,捧爵接酒只有喝下。就在酒将要入口之时,王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爹的酒量是多少,等下会吐他一声的。
王华阻止道:“周叔,莫难为我阿爹。阿爹他只是一时紧张,忘了而已。小子不才,还记得阿爹曾经与小子说过。此榴莲果,应是如何吃的。”
周桐惊道:“哎呀呀,你这六岁五尺小童,可不要打什么诳语。这东西你阿爹不知,你如何可知。”
王华道:“昔日蔡文姬六岁辩音,曹仓舒五岁称象。小子虽无其二人之才,但却能解榴莲之食。”
周桐笑道:“你这小童倒是有趣,王兄你意下如何?”
“这......”王辽有些迟疑。
王华又道:“父亲不必迟疑,小儿自是能解。”
王辽看着王华鉴定的眼神,又看看杯中的烧酒。实在是没法喝下,只得无奈的叹道:“华儿,你当努力。”
周桐道:“王兄等下可要喝两杯,你来解吧。”他是认定王华不能解的。
王华道:“此榴莲果,是南洋之物。我中华大地,琼州亦有。外壳虽然狰狞,但内部却是软滑。应开破外壳,取出内囊食用。周叔,小子说的可对否?”
周桐脸色不悦,但还是忍住。把杯子放下,说道:“果真英雄,有昔日王濬冲验李风采。”他来到木笼旁边,掀开黑布道:“那再问小郎,此人你知来自何方?”
黑布内,就是那个昆仑奴。看来已经灌了迷药,正昏睡不醒。相比起王华平常见得昆仑奴来说,这个昆仑奴体格更加见状,皮肤也更加黝黑。
周桐又重复道:“小郎你知其来自何方?”
王华怎能不知,道:“在大秦波斯南边,有一大沙海。沙海之南,便是此人家乡。”这里的昆仑奴大多是东南亚的矮黑人,周桐能搞来非洲正版黑人,也是有点厉害。
周桐道:“果真英雄少年,周某自叹不如。”他自罚了一杯剑南烧春。
王珩笑道:“周郎,我王家小儿可厉害否?”
周桐道:“禀相公,小郎君博闻多识,周某不如。”
又过了一个时辰,宴席才散。周桐自败阵后,就一直未言。驾马车回到自家府邸,箕踞在榻上生着闷气。
突然他挥手招自己管家过来,说道:“王家小郎聪慧异常,对我周家不利。三旬后上元佳节,众人出门观灯,是王家防范最松的时候。你找两个内院小厮把王家小童绑来,卖与人牙子。”内院小厮都是切过了的,所以不怕他反叛。
管家道:“主人,为何不杀?”
周桐叹道:“好歹也是性命一条。而且你知道吗?生有的时候比死还要痛苦。你记得卖与人牙子之后,要他们早卖到齐国,最好也是做内院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