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屋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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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屋外求见

  朱恭枵换了一身便衣,和叶秋落等五人走出紫禁城,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走出了开封城。一出的开封城,但觉得游目处开阔明朗,众人都觉得心中一亮,那股从城里带出的炎热溽暑霎时消失了。贾龙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他奶奶的,总算松了一口气。”朱恭枵足不停步,众人也都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

  开封城历来是繁华之地,即使是当前兵荒马乱,在城外还是看到不少的经商之人赶车荷担远远走来。虽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夹杂其中,但其繁华富庶,也是略见一斑。朱恭枵体态中等,周身所穿的袍子都是绫罗锦缎,俨然便是一位大贾商人。叶秋落、李少岩等人尾随身后,不知王爷的意图,人人心中嘀咕,不明所以。然见王爷不说,也就不便询问。

  走出几里路,前面的树林里突然走出几名大汉,都是一色的青衣青裤,手中都牵了一匹坐骑。他们一见王爷,都躬身行礼。原来这几名汉子都是周王府中的家丁,他们奉了承奉王太监之命,在城外僻静的地方专侯王爷。朱恭枵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叶秋落等人也都接过缰绳,跨上马背。但见朱恭枵所骑是一匹黑色长鬃的高头大马,马蹄踏踏,昂首嘶鸣,端的是神骏非凡。朱恭枵举起马鞭虚空一甩,啪的一声,那马前腿一抬,蹿了出去。叶秋落等人见王爷远去,也都尾随而去。众人驱马走出二十余里路,往北一转,走上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又走十几里,道路越是凹凸不平,最后变得越来越是狭窄,旁边全是嶙嶙山石和荆棘灌木。众人不得不弃马步行,走了几里,众人往左一拐,转过一座土山,但见得一片开阔之地,远处有五间茅草房子,一字儿排着。屋前只有一个小童在火炉上烧水,烟火上冒,呛得的那小童不住的咳嗽。那小童听得脚步声响,抬头陡然见到有不少人走来,脸上大是惊异。他只是呆呆愣了一下,转身就跑进了屋里。吱呀一声,两扇木板门随之也关上了。

  王爷身旁的贾龙见那童子关门拒客,心中生气,跨步就要过去,侯太清见状伸手一拉,示意贾龙不要莽撞。朱恭枵见那童子关门,也不为意,站定身子,开口叫道:“大哥二哥不在么?若是不在我可叫人放火烧房了。”众人一听,都觉诧异,不知王爷何时认了两个哥哥,更觉得王爷的话荒诞无稽,好端端干吗要烧人家的房子。朱恭枵见屋内毫无动静,哈哈一笑:“真的不见我么?好好,看看你们到底见不见我。”回头朝身旁的贾龙说道:“这屋里有两个牛鼻子,他们不出来,只好放火烧死他们吧。你去把这草屋点了,我们倒要看看这两个牛鼻子怕不怕火烧。记得有一出戏文叫《火烧连营》。咱虽比不上诸葛亮,可要火烧这几间草屋,烧得那两个牛鼻子哭爹喊娘,却是小菜一碟,这出戏文就叫做《茅屋噼啪响,牛鼻子毛烧光》。”说完哈哈大笑。众人均觉得王爷说话办事有失其殿下的威严和端庄,然众人都是江湖中人,历来办事都不遵循世俗约束,见王爷有此兴趣,众人心中都是大为高兴。贾龙更是吆吆喊喊,转身去折了一枝松枝,掏出火刀火石,点燃松枝,立时松枝燃起,噼啪作响。贾龙手执松把,快步走到茅屋前,作势要烧屋。朱恭枵叫道:“大哥二哥听着,我喊一二三,你们倘若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听着,一,二……三。”那三字刚出口来,贾龙手一丢,火把朝茅屋顶上飞去。眼见得火把就要丢在屋顶上,突然松把却倒转飞去,直落到贾龙的头上,把贾龙的头发烧焦了一块。贾龙连呼带叫拍打着头发,嘴里骂着:“他妈的,有鬼有鬼。”叫声中带着惊恐。叶秋落冷眼旁观,知道有人是从屋内拍出一掌,掌力带动火把飞了回去。侯太清飞步上前,一把将贾龙拉了回来,怒道:“丢人现眼,滚回去。”贾龙见师父生气,不敢再大呼小叫。他几次人前丢脸,侯太清此时忍不住发起怒来。饶是他生气,却也不知刚才是何缘故火把反飞,心中也是纳闷不已。

  朱恭枵见屋内之人还是不愿一见,皱眉道:“大哥二哥当真不愿见小弟呢?你们远远从武当来到这里,不远万里艰辛劳苦那是不用说了,只是小弟这些年来事务缠身,近来又逢流寇猖獗,我身为大明的后裔,不能为祖宗的江山社稷出的一分半毫的力气,心中已是难过万分,这些年来小弟虽贵为王爷,殊不知还不如做个普通庶民顺心畅意。想想以前,我们同在武当,谈论天下对酒当歌,那是何等的快乐!就是现在国事焦头烂额之际,小弟也没有忘记两位哥哥。自从你们离武当云游天下,寻宝炼丹,修身养性,这十余年来小弟何曾忘记你们一点。我曾派人到处寻访你们的踪迹,只是没有一点的结果。近来才突然得知,两位哥哥原来就在这开封城附近,小弟深感惶恐,深责手下之人办事不利,你们就住在我的眼皮底下,小弟虽立马赶来相见,却也为时已晚,实是深感愧疚。若是两位哥哥不弃,能见上小弟一眼,我就立时闭眼,也感无憾了。”这番话说得至理至情,于适才的顽皮胡闹肆意烧房,实是判若两人。

  朱恭枵话头一落,房内静悄悄的,没半点反应。又等片刻,房内仍没有动静。再过片刻,朱恭枵这才叹了一口气,叹道:“既是两位哥哥不愿见小弟,小弟只好先行告退。再过两日小弟必当再来相扰。”言语神色之间,甚是凄楚。众人不知屋内那两位武当派道士是何许人,见王爷如此恭敬有加,心中均觉大不以为然。朱恭枵转身欲走,突听得房内有人干咳了一声,朱恭枵心中一喜,刚迈出的一步又缩了回来。只听得房内有一沙哑的声音说道:“师弟贵为王爷,这哥哥二字还是免了吧。以后我们尊你王爷,你只叫我们道号就是,别的休得再提。”朱恭枵嗫喏道:“这个……”房内另一声音道:“别这个那个的了,痛快快地答应,我们可以见你。”朱恭枵沉吟道:“只是如此称呼,小弟实在实在…….不敢。”哈哈哈屋内响起了一阵笑声,那沙哑的声音又道:“不敢?你又有什么不敢了?当年你挂名武当,武当掌门人玉虚道长待你亲如兄弟,哪料你挂名是假,盗取掌门炼制的长生不老的丹丸是真。玉虚师兄炼制的“逍遥清心丸”极是不易,历经数载,才炼制的十粒。这十颗“逍遥清心丸”颗颗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吃上一粒已是莫大的造化。那十颗“逍遥清心丸”玉虚师兄本来是救助前来武当,有求于我们的人。玉虚师兄藏于隐秘之所,未曾吃的一颗。你骗说我们只要偷来以后,大家人人有份,谁知我们带你盗出之后,你却早派人送到了皇宫内苑,却故意说是我们偷的。玉虚师兄对此竟然信了。”说到这里,屋内之声停了下来,过了片刻,那人似乎轻轻叹一口气,虽声音细微,屋外之人却能隐隐听到,那沙哑的声音接着道:“师弟,都怪我们一味的沉迷于寻求灵芝仙草,玉虚师兄也曾多次劝说我们,他说健体益寿是对的,可要是沉醉其中却是大大不该,我们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唉,现在想想,师兄怪罪我们也是情理之中。”屋内另一人道:“师兄,都怪我们当初不听掌门大师兄的话,这才上了王爷的当。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再不会因为眼馋别人的灵丹妙药上当受骗了。”那沙哑声音道:“正是。王爷,这次你来是不是又要我们去盗取什么东西吧?”突然之间那沙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屋外之人都吓了一跳,那声音之中显是充满了怒意。朱恭枵躬身道:“大哥二哥休怒,当年确是小弟的不对,只是小弟也有难处。”话到这里,屋内另一声音道:“你是王爷,要什么没有,你有什么难处?”朱恭枵道:“小弟的难处,实有不便说处,等以后我自然慢慢的和大哥二哥说吧。”他话音刚落,屋内那沙哑的声音哈哈笑道:“王爷,你又在骗谁呢?我们不会再上你的当,请回吧!”朱恭枵脸色微微一变,略一沉吟道:“既是两位哥哥不信,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吧。”叶秋落等人在这里站了半天,实不知王爷和武当还有这样一段过节,这时一听王爷又要说出一些他的**来,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妥,忙道:“王爷,我们到那边等你吧。”朱恭枵摆摆手道:“叶道长不用多心,在此无妨。”叶秋落只得陪在身旁。朱恭枵道:“当年我之所以挂名武当,实是敬仰武当道家修生养性的理念,实无他意。再说我朝历代对武当更是崇敬有加,多少人想亲近武当而不可得,小弟这才心生此意。”屋内之人道:“你这小弟的称呼还是免了吧,我们可担当不起。”朱恭枵道:“这个……”那人又道:“别这个那个了,以后休得再提。”朱恭枵无奈道:“好,我不提就是。只是小弟……”立时发觉不对,忙改口道:“只是小王拜在玉虚大师门下,虽只聆听的一言半语的教诲,确也是受益匪浅,如今天下信奉道教,小王常想等将来有一天当真入教,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唉,只是事与愿违,没成想出了一件小王意想不到之事。无奈之下,只得做出了这件丑事。”朱恭枵说到这里,眉头紧锁,抬头看天,似是回想那件极不痛快之事。之后慢慢又道:“那时崇祯皇帝正当年轻气盛,立誓整饬吏治,禁朋党平反狱,一副君临天下涤荡腐靡之风的气象。皇帝的孜孜勤政确令臣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天下的臣子见皇帝如此操心国事,劳碌有加,都翻江倒海的去寻找灵丹妙药进献皇帝。皇帝虽年轻,然事无巨细都要亲身过问,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这样天长日久的打拼,终于有一天皇帝累倒在病榻之上。此时各地送来的强身健体的灵芝异草,都不断送到宫中来。皇帝对各地进献的灵芝异草是来者不拒,只是小王不赠送的任何东西。”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皇帝何等圣明,绝不会因为小王不赠送的什么东西就会疑心小王有不忠之心,只是有人在皇帝身旁借此大做文章,说小王早有不二之心,笼络江湖人士,立派结帮,谋权营私,不利于朝廷,这些话皇帝虽然不信,却也触到了他的痛处。”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接口道:“历朝历代都免不了有小人在皇帝身旁谗言诬陷,又有多少王朝不是毁在这些人的手中?这怪不得皇帝,只是…….只是,崇祯皇帝虽年轻气盛,却有猜忌疑虑之心,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一旦下定决心,就是皇亲国戚也杀头下狱,绝不宽宥。皇帝的刚愎自用也是我们这些臣子们谈虎色变的原因。当此之时,我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我不住的派人去笼络贿赂皇帝身边宠信的人,才将这事慢慢压下。又听得说皇帝对各地进献的灵丹妙药均不满意,小王这时突然想起掌门师兄炼制的那十颗“逍遥清心丸”,知道掌门师兄炼制几经数载才得完成,其健身养魄的功效岂能同那些各地搜刮而去的一日而语!”门内沙哑的声音道;“那你为何不亲自向掌门师兄要,却要偷偷摸摸干这下三滥的勾当?”朱恭枵道:“小王原想亲自向掌门师兄要,只是掌门岂会倾囊相授?送的一颗半颗岂不是让皇帝怀疑小王办事没有尽心尽力,这样的傻事小王怎会去做呢?这十颗丹丸送到了皇宫,皇上吃了一颗竟然病症全消,比生病之前更显得神采奕奕,精力焕发。哈哈,这里面两位哥哥也有功劳呀!”“哈哈哈,你倒是称心满意了,我们哥俩却做了盗取丹药的贼。”那沙哑的声音里有种凄凉之意。朱恭枵道:“其实玉虚师兄早就不怪罪你们了,派人下山找你们回去,你们却不愿回山。”门内另一人道:“我们领你盗走丹药,我们怎还有脸再见掌门师兄?”朱恭枵歉然道:“唉,都是小王的罪责,其实事情过了这么些年,我想掌门师兄早就不再生气了,等我方便的时候亲自向玉虚师兄说明情况,请求责罚,也为你们开脱罪责,如何?”屋内之人却没有说话,过了片刻,那沙哑的声音轻轻叹道:“唉,也是我们两个不成器,也怨不得别人,要不是沉迷于仙丹异草,岂会受人摆布?大师兄那句话你还记得么?”这话却是对屋内另一人说的。另一人道:“如何不记得?大师兄说:‘一个人如果只是一味的沉浸于如何增强体魄,延年益岁,还不如轰轰烈烈的为天下百姓做一件好事,就算是只活得十年,也强过痴长百岁。’是这话吧?”那沙哑的声音道:“就是这话。自从那次我们的人参被人偷吃之后,我才顿然悔悟,任何事都不可强求,该活多久就活多久,岂是那些灵丹仙草这些身外之物所能左右的。就象我们那锅人参,送到嘴边了都不是你的。道家讲究顺其自然,这些年来我们强取硬求,想想真是不该。”另一人道:“二师兄说的是。”这人话头一落,屋内一阵寂静,又等一阵,朱恭枵不见动静,刚想开口说话,突听得屋内两人吟起诘屈聱牙的文章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屋外之人除朱恭枵知道这是老子《道德经》中的句子外,余人均不明白读的是什么,众人等屋内两人吟完不明所以的句子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阵静寂后,门推了开来,走出两个道士,李少岩定眼一看,竟是当年自己偷吃了他们人参的那两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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