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闻酒意愿白首,水忆杜康轻离愁。
高歌九霄醉夏日,漫漫荷池泛野舟。
一张梨花木的八仙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精美的饭菜,可谓“玉盘珍馐”,但这些饭菜都基本上没有动,饭菜旁边还放着筷子。可若是闻一闻,饭菜的香味倒是闻不见,可一股淳淳的酒香却弥漫着整个房间,一闻,就知道是上好的陈年老酒。
果不其然,筷子旁边还放着玉制的精致的酒杯和酒壶,这也算是一种独特而优雅的酒文化。“君子好玉”,李青衫也不例外。
不过李青衫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君子。毫无风度的趴在桌上,身上本来穿着的那干净整洁,潇洒飘逸的青衫,如今早已沾满了酒渍。那张鹤发童颜,颇有其父李太白“天为容,道为貌”风格的高人脸,也变得通红。嘴里喷着酒气,呢喃着一些谁都听不懂的醉话。
周转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青衫也变得脏兮兮的,脸色倒稍微好点,只是略红,懒散的斜靠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周转自斟自饮了一杯,晃晃悠悠的起身,高喝道:“一杯饮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皆不醉,唯我酒剑仙。”趴在桌上的李青衫听到如此狂放自在的诗,也不禁迷迷糊糊地喝了一声好,摇摇晃晃的抬起身子,然后也高喝:“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周转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从桌上提起玉壶,斟满两杯酒,一杯自己拿上,一杯放在李青衫旁。嘴里口齿不清的说:“师傅,你…,不,我,我…,我们应该为了如此好诗,喝…,喝一杯。”说完,周转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听见哐当一声,周转毫无风度的倒在了地上,摆成了一个大字型。沉沉的睡着了。
李青衫看到这一幕,将送到嘴边的酒停了下来,哈哈大笑,也口齿不清的说:“小子…,你…,你还嫩呢…,想喝过我….”然后颇为豪放的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哐当一声,也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着了。
这师徒两个都喝醉了,沉沉的睡了。只留下边上几个空空荡荡的酒坛子,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但谁都没注意到,无论周转还是李青衫眼角划过的不知是泪还是酒的东西,也好似老酒一般,一滴滴的打在地上,将地也灌醉了….
周转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躺在自己房间里那种红木床上,还盖着被子。外面的天色已经是繁星满天,夏蝉轻眠了。旁边整整齐齐的放着一身干干净净的青衫,桌上还摆着一杯晾好的醒酒茶。周转不由自主的心里涌动起一股暖流,暗暗感动。对于周转来说,李青衫此时,就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周转摇摇有些微疼的脑,说起来李青衫真不愧是昔日当过儒门祭酒的儒圣,他们喝这些老酒都已经用秘法窖藏了整整三百年时间,味道醇香浓厚,还能滋补身体,调理元气,可谓是酒中圣品。但无论是不是酒中圣品,这喝醉了头疼,还是免不了的。
周转仰头将那杯醒酒茶一饮而尽,感觉好了很多。已是初夏,天气很暖和,周转也不将青衫穿上,就自顾自自的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推门出去了。
出去到了庭院中,天上繁星满天,周转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21世纪时,自己往往在夏天也是如此,站在自家的阳台上,仰望繁星,“夜自沉沉星如雨,清寒横扫流月莹”…
李青衫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庭院中,听到周转呢喃着这两句无名小诗,随口又接了一句:“且着薄衫轻年岁,半是儒狂半无名。”
周转回头笑道:“师傅,你怎么也有闲情雅致过来陪我看星星啊。”李青衫笑骂道:“你个没正经的,我是担心你喝出什么事情来,过来看看你,不是来陪你看星星的。”周转早已摸透了李青衫的性子,嬉皮笑脸的说:“师傅那上好的老酒,再喝千杯,不,千坛,都不会有事。”李青衫听到这里,脸上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一脸的心痛。直说:“你可知道那酒有多么宝贵吗,竟然让你喝了那么多,你要知道…”还没等李青衫说完,周转就凑到李青山衫跟前去,打趣的说:“师傅你别生气,下次喝得时候你多喝点,我不和你抢。”李青衫无奈地看了一眼周转,摇了摇头。
经过这一场酒之后,李青衫和周转的关系,已然有了微妙的改变,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对师徒。而不再像是隔阂了一个世界。
李青衫和周转就这样互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末了,李青衫沉默了一会,突然换了一种严肃的口气说:“你可知道何为儒士,何为儒师?”周转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知。”
李青衫淡淡的说:“你虽然刚刚突破儒士的境界,可实际上,你已经无限接近于儒师了。不过从儒士到儒师这个门槛,其实并不难,可却是个水磨的功夫,快不得,所以必须和你讲清楚。
儒士儒师都是在格物致知,可想从儒生到达儒士,就必须格物,得到天理认可。所以儒士,其实就是得到一小部分天理的认可,能够基本感触到天理,但天理对于儒士来说还是如同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一般,只能看看,却什么也办不到。
而儒师不同,儒师已经可以通过格物来致知,何为致知?能够将自己的知识研究的很精神,推广的很广泛,就叫做致知。因此,想要到达儒师,仅仅体会到天理,得到部分天理的认可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能够精研学问,踏踏实实的坐下来,选择一门学问去研究,将自己所体会到的天理运用到其中,推广开来。
就好比以你将你在格物过程中得到认可的那部分天理作为你的本钱。去赚钱,来获得更多的天理的认可。将自己所体会到的天理真正运作起来。这样就基本上有了自己的一套完整的思维。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是也。能到达儒师傅的境界,就已经可以勉强为人师表了。
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你要好好牢记你从《大学》中学到的收心之道,不浮不躁,稳稳当当,安安心心的做学问,可以研究四书五经,也可以研究经史子集中其余的东西,也可以研究人的行为,思想等等等等。但这一段时间要很长,有时要长达几十年所谓“白首穷经”实际上就说的这一过程。除非一些天生资质特别聪慧的所谓“生而知之者”,才能较快突破,但那,也要几年的时间。
不过…”李青衫说道这里就故意不说了,面带笑意的看着周转,顿了顿,又继续说:“不过,我打算让你在从儒士到儒师的这段时间,去研究青莲剑道,不仅可以借此突破到儒师,也可以借此让你除了儒修之外,再成为一名剑修。”
周转思虑了一下,行了一礼,恭敬的道:“谨遵师傅教诲。”李青衫满意的点点头,用手捋着他那把白色长须。周转却并未起身,又问道:“不过敢问老师,为何是先修儒,再修剑,最后修道呢?”
李青衫对周转对于他的质疑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欣慰,点点头说道:“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但说起这个,就不免要谈起一些往事了。”
李青衫语气一变,沉沉的说:“昔日我为儒家祭酒,虽然算是蒙成父恩,可实际上本身能力和修为并不差,除我父亲以外,算是当代儒家第一人一点都不为过。可那些儒门的长老其实并不尊敬我,就是因为我不仅修儒,还兼修道,并且又修炼我父亲自创的青莲剑道。
其实这个世界上只有很少数的人,能够兼修几家,因为除了他们,其余的人一旦得到了天理或是天道或是其他的天地意志的认可,就基本不可能再被其他种类的天地意志认可。
而那些能同时得到很多种天地意志认可的人,就往往是类似于朱熹,毕坤,我父亲,苏轼等等之流,以及他们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
说到这里,李青衫停了一下,看了看周转,道:“当然,你也和他们一样。但至今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父亲是以无与伦比的才学和武力压服了当代的所有儒门长老,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儒界的认可。而我显然就没那么幸运了。自我父亲走后,我担任儒家祭酒,儒界就一直是不理不睬。因此那些儒家长老就起了些别样的心思,再加上鲁成王、朱熹、毕坤的挑拨,阴谋诡计,说我并非儒门正统,最终导致了我现在这个下场。
可实际上,若不是我受天命反噬,他们又有谁能敌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博采众长,才能站到最高的巅峰。因此你既然有这个条件,就决不能浪费了。
先修儒,得到天理的认可,并使你有智慧,有修养,有气度。再修剑,利用儒修的基础,以高超的悟性、智慧和修养,以及对天理的感悟,练成身剑,得到天剑的认可。使得肉身得到强化,精气神得以饱满,并且拥有强大武力。最后修道,修道则以修儒所得的智慧,修剑所得的武力,文武双全,身心皆修。轻易的斩破寻道路上的千难万险,得到天道的认可。自此,神魂和肉身又可以相对独立,修炼神魂,凝练法身,并炼制法宝。
最后,天理、天剑、天道合一,试问当世,又有谁人可以敌你?”
周转躬身一拜,心悦诚服的道:“谢老师教诲,弟子定当遵从。”
就这样,一个温馨的夏夜中,一对师徒,畅谈四海,纵论九国,还互相调侃几句,哈哈大笑。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们的一切规划似乎也都会一帆风顺的发展下去…可在春阳林所在的鲁国中,还有很多人,并没有忘记李青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