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所谓的归心似箭,来的时候,楚煌只觉云里雾里,不知驾了多少云路,等到回时,追风逐月,约摸顿饭功夫便回了张无眠的庄园。
张无眠小心关了院门,呵呵笑道:“这等山魈木魅,天生的蠢货,也妄想求仙得道,便是再过几千年,也别想修个正果出来。白白糟蹋了一颗上好内丹,倒不如便宜我们,也算行了一件功德。”
楚煌觉得这话有得了便宜卖乖之嫌。不过上古人族大治之后,修行者便有惟我独尊的心思,视一切非人族类为妖魔邪异,自居灵长由来已久。
“道长,可是要用此丹来救白姑娘?”
张无眠哈哈一笑,“有此千年妖丹相助,救那女子易如反掌,小哥儿不必多虑,我知你系心红颜,这就施为便是。”
两人快步走到白如萱身前,楚煌在张无眠的示意下,扶着白如萱香肩,让她盘坐起来。
张无眠一摆拂尘,看到白如萱面如淡金,顿时‘咦’了一声:“这小姑娘怎么却是被‘大光明之力’所伤?”
“小哥儿张口。”张无眠捋起衣袖,捏个法诀在楚煌气海上虚拂。楚煌顿觉气海一热,内丹在腹中转得几转,从口中跳了出来。
张无眠浓眉一紧,喃喃道:“怎么你身上却由‘天魔流韶’施了禁制。”
他不解,手推山魈内丹在身前牵引,内丹流转,清光四溢,白如萱小口微张,张无眠连忙将内丹送入她口中。立时舌下生津,内丹如有指引,自落腹中去了。
白如萱身上金光大盛,随着内丹流转,身体便如明光罩体一般,内丹九转,张无眠一挥拂尘,手掌虚抬,内丹若有感应,过腹上行,从白如萱口中慢慢呼出。
“小哥儿,我助你炼了此丹吧。”
楚煌:“既是此丹对白姑娘有益,还是给她用吧。”
“你们这些小儿女呀。”张无眠呵呵一笑:“她元神太弱,若是强服此丹,不但无益,反而可能被妖化。你的气海被‘天魔流韶’封制,于修行大大有害,魂体若得此丹强化,好处不小。也罢,我先将它寄存在你体内,你可时时用它为白姑娘推引灵窍,可算两全其美了。”
楚煌听说魈丹能解除丹语冰的‘天魔流韶’禁制,正是求之不得。依言将魈丹吞入腹中,丹行九转,气海顿有磅礴之意。楚煌心头一松,扭头见白如萱睫毛微颤,惊喜道:“白姑娘,你醒了。”
白如萱睁开明媚如秋水的眼眸,玉颊先自添了两朵桃花,轻轻点头道:“多谢楚公子相救。”
“我可是束手无铂还是多亏了张道长呢?”
楚煌轻笑着,不由面皮一僵。方才张无眠施法救治,白如萱瘫软无力,便一直由楚煌半抱着,这会儿她醒转过来,低语浅笑,花容便在呼吸之间,美得让人呼吸为之一窒。
白如萱也发觉了这种尴尬局面,挣扎着起身向张无眠裣衽道谢。
张无眠摆手大笑道:“我老道虽然跳出三界外,平生却看不得小儿女生离死别,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况且,我这桃源之中,经年不见外人。这回能天降一双金童玉女下来,我老道见了欢喜。乐得破闷,可别老说什么救命之恩的,听了俗气。”
楚煌二人见张无眠心怀霍达,平易中反有高士之风,心中好生相敬。
张无眠忆起一事,问道:“白姑娘,我观你乃是被‘大光明之力’所伤,不知经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如萱也感迷惑,便把偶然拾到‘九龙珏’,为樊锐指路之时反被他偷袭一事说了。
“九龙珏?”张无眠陡然动容,下意识在脑间一摸,咋舌道:“果然遗失了。”
白如萱奇道:“九龙珏难道是道长之物?”
“九龙珏不但是白玉,更重要的是……它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张无眠点头叹息道:“五百年前,天齐帝代周而立,一根蟠龙棍打下八百军州,功业赫赫。而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首先便是他的九位皇子,十大元帅。天齐帝一生有三十多个儿子,其中有九个立国之初就封了亲王,这九位皇子几乎个个都是一时之选。到了天齐帝晚年,九个皇子结连党羽,绞尽脑汁打击异己。谁都想继承这个庞大的帝国。”
白如萱明眸一亮:“这九龙珏可是跟天齐帝的九位皇子有关系?”
张无眠点头道:“天齐帝一生征战不休,为了彰显真龙天子的权威。他命匠人以白玉打磨了这么一块玉珏。上纹九龙,其实便是龙之九子。这面九龙珏对九位皇子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权威。天齐帝曾言,当他有一天龙御归天,便会将继承人的名字刻在这九龙珏上。”
白如萱咋舌道:“原来九龙珏还有这么一段来历。”
楚煌说道:“可惜,天齐帝征讨南荒大胜后,在归途中猝然病逝。据说,九位皇子验看九龙珏,却发现原本刻名的地方被天齐帝死前不小心喷上一口浓血。血迹聚而不散,那名字也模糊不清,九位皇子自然谁也不肯心服,此后便互相攻占,偌大帝国没多久便土崩瓦解了。”
白如萱讶异的看了楚煌一眼,想不到以他的年纪竟然知道这段秘辛。想了想,问道:“却不知这‘九龙珏’又如何落入道长手中?”
张无眠轻捋胡须,慢慢说道:“九龙珏原本就是天齐帝号令九大皇子的令信,征战之时,可凭此珏征调九皇子封地驻军,见珏如面君。天齐帝崩逝,九龙珏威信不减。当时此珏落入随军的十四皇子舒常手中。不久,四皇子在长乐帝京承继大统,建号天元。将舒常皇子召回都中软禁,致使他幽郁而死。
……世人都以为九龙珏就此落入天元帝手中,便再也无人提及。哪知二百年前,五胡南掠,朝政芜败,坤河改道,中土三百镇州邑遘此灾患,瞬间将大雍王朝推到风雨飘摇之中。”
张无眠说至此处,不由一阵沉默,二百年前那场祸患对大雍王朝来讲真如天崩地坼,千里饿殍,人命贱如鸡狗,百年遥想,也不能不为之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