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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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啸似乎预感到不幸的事情又来临了。依梨华悄悄走到门边却见老人正由外匆匆走进来一进门就气喘吁吁地道:“谭相公!事情不好了有人找来了我们要先把你藏一藏!”

  谭啸不禁剑眉一挑可是突然又想到这是在人家里不能连累人家只好叹息了一声。依梨华气呼呼地叉着腰道:“晏老头子也欺人太甚了!”

  她说着回头望着谭啸苦笑道:“你只好暂时忍一忍了让我和拔荡打他们回去!”

  哈萨克老人急急比着手势口中用族语说了几句二人把谭啸软床解了下来一人提头一人提脚转到了侧边一间极小的堆着干草的房子把谭啸轻轻搁在干草堆上又拉过了一张大羊皮盖住他上半身下身轻轻掩了些干草。就在这时一阵急骤的拍门之声传了进来一人操着陕西口音道:“老头在家么?”

  跟着有脚踹门的声音依梨华忙拉着父亲走出去门已被踹开了呼啦进来了七八个小伙子头上都缠着白布。为一个矮个子手上拿着一对铜锤直着眼道:“老头我们是马场里的人我们主人是肃州城的晏老善人这个你大概也知道!”

  依梨华看得有气她父亲却装作不懂他们的话咭哩呱啦地比着手势那个陕西人回头骂道:“***谁说他懂汉语?老九你给他说问他把那个人藏到哪去了?”

  立刻走上来一个脸上抹着鼻烟的小子对着哈萨克老人说了一大套哈萨克语大意是问他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受伤的汉人。

  依梨华的父亲名字叫做依梨伽太是一个很老练的哈萨克人听了这话后连连摇着手;一面用族语说了一大套。那个懂得哈萨克话的老九翻译给那个陕西人道:“这老头说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一概不知!”

  陕西人合了一下手中的铜锤出“当”的一声大骂道:“娘个鼻子!人家都看见那小子是来这里了他怎么说没有?妈的你问问他是他的头硬还是我的铜锤硬!”

  抹鼻烟的老九正要翻译过去一边的依梨华实在忍不住走上一步道:“你这人怎么开口就骂人?我爹不懂你们的话我可懂。”

  陕西人本来全部注意力都在依梨伽太身上此刻闻言不由向一边的依梨华瞟了一眼立刻出一阵尖笑口中嚷道:“哟!还有个大妞在这里呢!我进来了半天怎么没看见?”

  说着就转过身来对依梨华挤着眉毛笑道:“大姑娘你会说汉语很好我刚才说的话你大概听见了。我们是雅儿河马场的我们的东家是甘肃头一块招牌天马行空晏星寒晏老善人这个大姑娘你大概也知道吧?”

  依梨华忍着气点头道:“这个我知道那你们马场里的人也不能到处欺侮人呀!”

  陕西人尖着嗓子大笑了一阵就手一翻一双铜锤把锤柄双双插在了腰带上眯着一双小眼道:“好说!好说!大姑娘不要误会我们怎会欺侮人?我们都是呱呱叫的好人!”

  他往地上啐了一大口痰一面用脚去搓一面笑道:“大姑娘你真行这衣马免地方你去问问还真没一个人敢在我铜锤罗跟前耍横的。大姑娘你真行我算服了你了!”

  依梨华薄嗔道:“少废话!你们的事完了没有?我们还有事呢!”

  铜锤罗怪笑了一声一面拉着袖子道:“完了没有?哈!大姑娘你是说笑话了我是真心问你那个汉人小子你们藏到哪去了?听说他身受重伤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

  他口中一面说着一对黄眼睛珠子满房里乱溜走过去拉开房间的帘子往房里面看了看脸上带着奸笑。依梨华要是在以往对这种人早就不客气了;只因现在为谭啸着想才不敢轻举树敌。

  她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不信就查好了反正就这么大一点地方!”

  铜锤罗口中学着女人的声音:

  “反正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嘻!真嫩我说大姑娘你今年十几了?”

  依梨华不禁大怒清叱了一声:

  “你们这群狗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铜锤罗一翻小眼睛:

  “哟!怎么啦?滚出去?”

  他边说边走到依梨华跟前伸出一只手往依梨华脸上摸去口中嘻嘻道:“大妞!你可真厉害呀!”

  不想他这里手才伸出来还没挨着人家的脸呢自己脸上倒先开了花“啪”的一声脆响铜锤罗大嚷了一声:

  “唉哟!唉哟!”

  头上的缠布也被这一巴掌打掉了露出鸭蛋似的一个大光头。他往边上一跳大嚷道:“好个娘们你是要造反了!”

  他口中这么嚷着身形一转已到了依梨华跟前一抖双手朝着依梨华两边肩头上就抓!可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哈萨克的姑娘竟是技击中的高手她怎会把铜锤罗之类的人物看在眼中?

  铜锤罗双手方自抖出只见对面姑娘娇躯一晃已经不见了影子。铜锤罗方自一惊倏觉得后胯上被人用力踹了一脚顿时“扑通”一声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总算这家伙平日还会几手花拳绣腿他猛地由地上爬了起来顿时头上青筋暴露双目赤红一伸手把腰上的一对铜锤抽了出来。

  只见那姑娘正远远叉着腰对着自己冷笑。铜锤罗门吼了一声:

  “我看你往哪里跑?”

  他口中说着一个箭步跨到依梨华身前手中锤一上一下用“仙人担”的打法直向依梨华头上、当胸两处要害上捣来。

  这两把铜锤眼看捣上了人家姑娘只一伸手噗的一把不偏不倚正抓在了铜锤罗的一对铜锤杆柄之上铜锤罗使劲向外一夺口中哼道:“你撒不撒手?”

  依梨华跟耍孩子似的一抬腿口中道:“对了看谁撒手!”

  铜锤罗顿时又被踹了个屁股墩这一下可把他吓住了。虽然身上没受什么伤可是人家功夫比自己强多了这是没有问题的。

  眼看着黄澄澄的一对铜锤在对方白嫩的玉手里把玩着对于自己连正眼也不看一眼。

  铜锤罗的脸可是丢大了偏偏他带的几个人全是废物点心躲得远远的大眼瞪小眼地对看着竟没有一个敢下手的铜锤罗气更是不打一处出。他由地上翻身爬起来点着那颗光头狞笑道:“很好想不到这衣马免地方还真有能人我铜锤罗今天是认栽了大姑娘你的大名是……”

  依梨华冷笑道:“我叫依梨华像你这种本事也敢出来欺侮人?你差得也太远了。”

  铜锤罗面色红得就像紫茄子似的他一面把地上缠头的布拾起来一面道:“这么说那个汉人一定是你给藏起来了。不要紧你今天打了我算你神气;可是过几天把我们当家的晏老善人请来你要是真有种就去斗斗他。你要能逃过晏老善人的手法我才算真正服了你!”

  依梨华冷冷一笑道:“我管你什么鹅不鹅你把鸭子找来我也不怕!”

  铜锤罗先还不懂这是一句挖苦他的话怔了一下喃喃道:“什么鸭子……”

  接着他脸一红算是想通了重重地往地上跺了一脚大叫道:“好!有你的!走!我们走!”

  说着回身对众人一招手那几个跟来的伙计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巴不得有此一溜当时回过身来一拥而出。依梨华想不到来人如此容易对付不由宽心大放当时哂然一笑:

  “喂!铜锤罗你回来!把你这打石头用的两个家伙拿回去怪沉的!”

  说着一抖手把手中一对铜锤砰砰两声摔在了铜锤罗的脚跟前。

  铜锤罗不禁吓了一跳要不是跳得快这一对铜锤就碰在脚上了。他口中“哟”了一声当时忍着气冷笑着把这一对铜锤拾了起来。这一对铜锤往日不知出了多少风头今天居然被人家说成是“打石头的家伙”;就这一句话铜锤罗就够丢人的了。

  这陕西人脸都气紫了频频冷笑着扭头就走依梨华一直跟他们到了门口见门前停了不少的马这几个人气冲冲地上了马依梨华冷笑道:“下次要是再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铜锤罗气得连声哼道:“好说!好说!姑娘至迟一个月我铜锤罗一定还要来拜访!”

  说着抖动缰绳策马向前奔去。依梨华追上一句:“我劝你还是不要来了……”

  铜锤罗气得用脚上马刺拼命在马肚子上磕了一下率先驰骋而去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抖马追上不多时就消失在远处路头了。

  依梨华目送着他们走远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她本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姑娘素日结交也多是直率个性的族人从来不知江湖中的险恶以及仇杀的可怕。事情过去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当时兴致勃勃地回到房中却见依梨伽太正呆呆地坐在位子上见她返来后不由叹了一口气用哈萨克话说了几句大意是怪她不该显露身形生恐大难将临等等。

  依梨华非但不以为然反倒怪父亲太多心了当时并不答理只笑嘻嘻地跑到后面堆草的房内匆匆把覆在谭啸身上的老羊皮揭开笑道:“哥哥!他们都给我给打走了!现在可以出来了!”

  依梨伽太这时也走过来父女二人又把谭啸的吊床解下来抬到外面敞间。一切就绪后谭啸才微弱地道:“他们是为我来的么?”

  依梨华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地道:“不是!是找错人了那个头子叫什么铜……铜锤罗的还想欺侮人结果被我几下就打倒了。哥哥你没看见才好玩呢!”

  谭啸心中本来有些担心可是眼见依梨华这种满脸稚气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

  他叹了一声目光视向依梨伽太:

  “老伯我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心里真是不安得很……”

  依梨伽太摇头笑道:“不要紧!不要紧……”

  说着回过身来对依梨华咭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套依梨华马上笑态可掬地道:“拔荡说他年轻的时候在吐鲁番被蛇咬了幸亏在沙漠里遇见一个汉人才救了他的命所以他现在很高兴来服侍你!”

  谭啸感动地在枕上微微点着头他忽然苦笑道:“姑娘!你们这个地方我想一定很美等我伤好了我真愿和你们住在一块。姑娘我可以跟你们赛马!”

  依梨华高兴得一跳拍手道:“啊!太好了……”

  她低下身子张着微微带着海一样颜色的眸子: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

  谭啸伤感地道:“我如今已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承蒙姑娘你们父女这么对待我你们能允许我暂时在这里住些时候在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我还有什么不愿意?”

  他说着话声音显得有些抖脑子里不禁又回想着梅园之中四老设计围杀的一幕不禁恨得咬牙切齿热泪夺眶而出。依梨华大吃一惊当时趋前紧紧地握住他一只手摇晃着道:“哥哥你怎么啦?”

  谭啸忙收敛了流出的泪佯笑道:“没有什么姑娘你们对我的大恩我真不知如何来报答总有一天……”

  依梨华一只手用力地握了他一下嘴唇嘟了一下娇哼道:“你看你又来了……”

  然后她把白嫩的脸凑得都快挨到了谭啸的脸上小声地说:

  “只要和你在一块我就高兴死了……哥哥我不要你离开我好不好?”

  谭啸脸上被她散乱的丝摩得痒痒地尤其是这么脸对脸对方樱口吹气如兰就是铁打的汉子到了此时也没有个不动情的。

  谭啸一时不禁感到面上讪讪地起烧来了他几乎不敢这么直着看这个姑娘。她那双剪水瞳子里所散出的光焰真像能把人熔化了;而她那蜜也似甜的声音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只要你与她谈话她准能牢牢地吸引住你。

  可笑的谭啸在这一方面来说真可说是太没有经验了他只觉得脸阵阵烧他想笑可是笑得又那么不自然。

  他茫然地点着头眸子里所散的是羞、是喜、是伤心……而这么些不同的色彩点缀着这清秀英俊的少年更美了。依梨华不由娇哼了一声一头埋在了他的臂弯里懒散娇妩地说:

  “哥哥你真好……”

  谭啸眸子很快地向一边的依梨伽太瞟着面色十分尴尬。那个少年时曾一度风花雪月过的老头子注目着这一对年轻人的情景非但不以见责反倒高兴得笑了起来。他们族人不论男女是有资格坦露他们感情的。他们以为感情的本身是纯洁美丽的只是因为人的意念、妒嫉加了上去才会使有些感情变成丑陋的那是可悲的!

  他笑向依梨华说了几句就转身出去了那懒散的姑娘脸红红的、热热的……

  “你爸爸说什么?”

  “他说……他说……”

  然后她把红红的小嘴贴在他耳边半哼半娇地道:“拔荡说今生只许我爱你一个人……”

  谭啸心中一惊讷讷道:“啊……啊……”

  依梨华粉颈低垂:

  “因为我已经爱上了你我们哈萨克女人是一生只能爱一个人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更红了就像树上吊着的熟透的苹果一样。谭啸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他问:

  “要是我死了呢?”

  “那我也死!”

  依梨华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然后露出脸上的酒窝凝视着这个她所深爱的男人她是这么的得意。世上又有什么事能够比在恋人的怀抱里更美、更甜、更满足呢?

  孤独了长久岁月的谭啸在自身受到爱情的滋润后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愉快。他仰视着这个高身材白如玉的姑娘也暂时为自己编织着快乐的幻梦;而对“仇恨”这个字眼似乎有些厌倦了。

  他相信一个人是绝不能长久生活在仇恨之中的因为善良原是人的本性。

  幸福的年轻人谭啸他的伤在爱人的照料体贴下很快地痊愈了。

  现在他已经能够轻松的行动了清晨他和依梨华并辔在水草地里驰骋着迎着日出远远地看着那像巨蛇似的万里长城嘉峪关的缩影引逗着他们雄壮的幻梦。依梨华常常在马上遥指着说她的家是在城门的另一边。

  她说那里有沙漠有骆驼、有青草、有水怎么怎么好。谭啸告诉她说:

  “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从那里出去的。”

  然后他们就在疏勒河的沿岸并辔纵马驰骋着牧羊人的螺筋声带着湿露的晨风给他们披上青春的晨衣。谭啸确信在他以往的岁月里从来也没有这么畅快过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

  现在他已开始慢慢温习着自己的功夫。闲暇时依梨华常偎在他的左右他教依梨华看书赋诗、绘画写字他们确信目前他们是平安和幸福的。

  可是天下事常常是出人意料的残忍“木秀风摧”更是一句不变的哲言快乐的时间往往是短暂的。

  谭啸现在已能在草原上和依梨华比练轻功只是每当他深呼吸或是奔驰用力时前胸的内伤还会隐隐作痛。这时不禁又令他记起了那笔血海深仇他立下了大誓自己今生主要的任务就是复仇他是为复仇而生的。

  依梨伽太这所羊皮棚舍本来是三大间他们父女各住一间一间当作饭厅待客之用;现在谭啸来临他们不得不在客厅旁边另外又搭了一间好在这种房子不费什么事东西现成一圈就行了。

  他们这所帐篷和一般人家稍有不同就是还用篱笆围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种着水仙花还有十数株仙人掌和牡丹小小的院子被花占得满满的看起来十分美观。

  衣马兔是在疏勒河的中流地带附近除了由关外维吾尔、哈萨克族迁来的百十户人家以外几乎被清一色缠回住满了。此类回人以白布缠顶的居多数他们秉性蛮狠好斗所以外族人很少招惹他们。

  依梨华一家非但和这些人没有来往就是本族中人他们也很少往来。他们不求助人家什么事人家也很少找他们;尤其是前些时日他们得罪了马场的铜锤罗之后人家更是再也不敢答理他们了。

  依梨华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她和她的娘家人每年有一半的时间要聚集在一起参经诵典。虽然伊斯兰教风靡当地可她们仍然虔诚地信奉她们的佛教。

  依梨华有一个哥哥名叫依梨般若就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出家从佛去了。

  依梨伽太是一个酷爱自由的人他和女儿依梨华不信奉任何教因此难免和她们母子二人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他们常常是分开两头住的。依梨伽太带着女儿过着自由流浪的生活;而他的太太却常常住在儿子的庙里或是投奔娘家人参佛诵经目前正是过着这种生活。他们都把分离看得很淡想见面时只须托过往的驼商带一个信那老哈萨克女人就会来的。至于依梨伽太却是不愿再回吐鲁番他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除非他认为自己要死了否则他是不愿回老家去的。这正应上了我们一句俗语:“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虽然他已经老了可是他却坚信自己仍有足够的生命活力离死还有一大段很长的距离!

  依梨伽太养有一群羊每年他把羊贩给回商他就有相当的资本从事其他事情他从来没有为生活而愁过。他老但是很健康!

  懒洋洋的疏勒河静静地流着红红的彩霞像是一大捧山茶花洒在了蔚蓝的天上。

  远处的风吹压得野草一倒贴地牧人赶着牛羊牲畜往回家路上踱着这情调儿正应了人们熟悉的句子: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河边并骑徜徉着一对年轻人谭啸的秀逸英俊依梨华的艳若天人尤其她那美丽的大彩裙为风吹拂着就像是翩翩起舞的仙女。他们慢慢地勒着马一任它们低头嚼食着河边的青草。

  这对漂亮的人物立时吸引了远近人们的目光尤其是对于谭啸这种装束的汉人更是纷纷猜测着。人们永远是好奇的。

  谭啸看了一下天色微笑道:“我们再跑一程如何?试试这畜生的脚力我总觉得它前面的右蹄子不大对劲。”

  依梨华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服气其实这也不怪你你这匹马虽也不错可是到底没有我这匹马好比来比去还是你输多没有劲呀!”

  谭啸微笑道:“那也不一定刚才是马太累现在已经歇了半天了我们再试试看你也许就赢不了啦!”

  依梨华睨着他抿嘴一笑道:“好!那我们就试试看我们往家那边跑看谁先到门口!”

  谭啸点了点头当时一拎手中缰绳这匹马陡地扫尾向前飞驰而去。依梨华小蛮靴一磕马腹随后疾迫而上她口中笑嚷着:

  “不算!这次不算你先跑了。”

  转瞬之间这两匹马已驰出十数丈以外。谭啸哪里肯停一路伏身松辔任坐下黑马放蹄疾驰可是尽管如此等到了依梨华家门前时仍被依梨华的马过了半身。两匹马身上都冒着热气噗噜噜打着喷嚏。

  依梨华回头笑道:“怎么样?服气了吧?”

  谭啸脸色微微一红尴尬地笑道:“还是不服气赶明儿我们换两匹马再来比比看!”

  依梨华方自塌身下马忽见门前人影一闪不由怔了一下正要回身招呼谭啸时却见两匹灰马由篱侧疾出一径向前路飞驰而去。

  马上坐着两个头缠白布的回人没看清他们的脸只看见他们的背影一闪即逝。

  依梨华忽然叫了声:

  “不好!”

  她猛地跳上马背正要追去谭啸一拉她衣服笑道:“穷寇莫追让他们去吧!”

  依梨华皱了一下眉毛:

  “我怕他们是晏老头子派来的……”

  谭啸微笑着轻松地道:“不会!我们进去再商量吧!”

  依梨华下了马鞍仍然皱着眉道:“莫非他们现你了?”

  谭啸这时也下了马冷笑道:“要是如此我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了我已经在他们手上吃了大亏这一次可不能再落在他们手中了!”

  二人说着进了门把马拴好进入棚舍。依梨华紧张地拍着谭啸的手道:“这么说你要走?”

  谭啸见她如此不由笑了笑轻轻地拍着她道:“你坐下我们慢慢谈。”

  依梨华眼圈一红仍是站立着道:“不!我不要你走……”

  谭啸叹了一声苦笑道:“那我们都得死!”

  依梨华坐下身来泪汪汪地看着谭啸:

  “他们就真的这么厉害?”

  谭啸苦笑了笑温柔地望着她道:“你怎会知道?姑娘不是我说一句妄自菲薄的话他们四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可致我于死地更何况四人联合下手。”

  他想起自己身受的一切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紧紧地咬了一下牙:

  “姑娘!无论如何我必须走我更不能害你及你爸爸敌人是手狠心毒的。”

  依梨华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一块走!”

  谭啸一惊道:“你也要跟我走?那这个家呢?依老伯呢?”

  依梨华苦笑了笑道:“拔荡早就给我说了说有一天你要走就叫我跟着你……拔荡自己可以把妈妈接回来……”

  谭啸不由心中一喜他望着她惨然地笑道:

  “那太委屈你了……姑娘!跟着我出门是很受罪的你知道我们不能往内6去要处处防备着晏星寒等四个人。”

  依梨华点着头笑道:“是呀!可是这有什么呢?”

  谭啸怔了一下又道:“我们要出嘉峪关……”

  “是呀!”依梨华打断了他的话扳着玉指接下去道:“我们要经过沙漠还要过九沟十八阪才能到安西;再往西北走要十几天不见草木一路上连水都没有一滴有水都是黄色的卤浆人不能吃可是我们可以自己带水……”

  她笑着翘着嘴角瞟着谭啸道:“这也没什么呀!这条路我熟透了。”

  谭啸反倒听着惊心他怔怔地道:“这么苦呀?”

  依梨华笑道:“你看你根本连路都认不清楚这一下更是非我去不行了!”

  谭啸呆呆地望着她一笑: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依梨华皱了一下秀眉道:“今天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上路了。只是可怜的拔荡他又要一个人住几天了。”

  忽然依梨伽太揭开帘子走进来谭啸忙站起唤了声:

  “老伯!”

  哈萨克老人微微一笑操着生硬的汉语道:“相公请坐下!”

  依梨华忙叫道:“拔荡……”

  依梨伽太笑道:“你不要说我都听见了你们不要为我着想我很健康;而且我还有事想到凉州去一趟要去两个月回来的时候……”

  他用手指了依梨华一下紫红的脸上堆积着笑纹:

  “你母亲也就回来了所以你们可以放心走明天就走。”

  二人心中都不禁一喜。他含笑走到谭啸身前双手放在谭啸肩上:

  “孩子!你很年轻你的前程是好的……”

  他回头看了他女儿一眼又回过头来笑接下去:

  “现在我把我女儿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她是一个好女子你愿意好好待她么?”

  谭啸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老伯!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你女儿。”

  哈萨克老人大笑道:“好!好!你们再回来时就结婚。”

  谭啸心中一惊可是他坦诚地笑道:“谢谢老伯能把这么美丽的姑娘下嫁给我。”

  依梨伽太放声大笑着依梨华却羞得由位子上站起来笑着捶打着父亲哼道:“拔荡……拔荡……”

  哈萨克老人用手抱着她停住了笑声又用手指着谭啸对她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必须好好侍候他他就快要是你的丈夫了。你们如果能打败了敌人记住快回来回来结婚!”

  依梨华感激地趴在父亲的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依梨伽太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微笑道:“不要哭快整理东西去吧!明天你们一早就上路这条路可是不大好走!”

  依梨华点了点头离开了父亲。谭啸叹息道:“老伯这都是我……”

  依梨伽太摆手一笑:

  “不要这么说你们是年轻人年轻人是不应老住在家里的

  他皱了一下眉接道:“你那个仇人天马行空晏星寒我是知道他的。他有一身好功夫你们还是先逃命要紧报仇以后再想办法!”

  谭啸惭愧地点着头这时依梨华已转到里面整理着衣物好在他们旅行是常事革囊也现成到了晚上二人衣服都备好了。

  依梨伽太帮他们把东西拿到马房内又找出沙漠里专用的水囊、皮帐篷、马灯。谭啸本没有想到这许多东西等到整理出来以后他不禁吃了一惊可是每一样都是长途旅行所少不了的他不禁十分感激哈萨克老人的关心。

  二人把物件都系好在马鞍上明晨只须往马背上一放就行了。

  然后他们三人就在房内长谈了起来。哈萨克老人告诉他们很多沙漠中的旅行经验如何防风、防沙、防干旱、防狼群可谓无微不至。

  谭啸一一记在心内。依梨伽太还把沿途几个朋友的名字告诉了女儿嘱她必要时可以向他们索取应用之物依梨华也都一一记住了。

  这时天已很晚了因为明天还要行长路在依梨伽太的催促下他们只好各自归房就寝。

  谭啸关上了门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感慨。他想如果今天所见的那两个骑马的回人真是晏星寒派来的探子的话那么敌人可能就要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颇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他开始来回地在这间房子里走着仇恨开始再次地咀嚼着他他推开窗夜风吹着他的头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似乎感觉到大难又将来临的兆头。

  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把窗子关上远处的钟声正当当的响着这是一个恼人的离别之夜。风尘万里、四海为家的谭啸本来以旅行为家常便饭可是不知如何明晨的远行却使他感到异常畏惧。他躺在床上不觉又想到了依梨华这个少女也将是自己生命的一部份了。他从来也没有和一个单身少女旅行过试想孤男寡女又同属少年在漫长的旅途上……

  想到这里他的脸不禁有些烧了同时又有些暗自惭愧的感觉因为自己和她同属侠义道中人感情是至高无上的纯洁那应该是和一般世俗不同的。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又有些沾沾自喜的感觉因为他毕竟现了自己和一般人的不同之处了。

  不知何时窗外刮起了大风哗啦啦吹得篱笆墙直响雨点子打在羊皮窗户上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这风雨的交响乐终于使他入了梦乡!

  可是好梦不长!

  朦胧之中。一个人正狠命地摇看他的身子其实那是不必的因为当那人的手方一触及他时他已本能地惊醒了。

  谭啸猛地翻身坐起方要喝叱床前那人却很快地退后了一步急促地小声道:“大哥是我!晏小真!”

  谭啸不由大吃一惊!

  “啊……晏姑娘……有什么事?”

  晏小真身上穿着一袭薄薄的油绸子雨衣为雨水淋得温亮亮的她那双剪水双瞳更闪烁着复杂的颜色她颤抖着道:“大哥!你快跟我出来我有话告诉你!”

  她说着身形一弓已穿窗而出真比箭头子还快那扇羊皮窗户不知何时早已大开风正由窗口向里面灌进来。

  谭啸惊异之下也不及找雨衣只紧了一下束在腰上的带子就跟着小真的身影飞身而出。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一出来就淋了一个落汤鸡。

  而前行的小真却一路轻登巧纵直向一处小土丘上扑去。

  她此时此刻的出现令谭啸感到定有非常的事情生了他带着惊恐的心也展开轻功提纵之术紧紧蹑随着晏小真。

  似如此约有半盏茶工夫谭啸已感到有些不耐了才见小真在一棵大树下站住了。

  这时当空亮了一个闪电一个霹雳震得山摇地动雨更大了。

  谭啸扑到树下大声喘道:“姑娘!有什么事?请快告诉我!”

  这时小真直直地看着谭啸好半天才徐徐道:“你一直都住在那个女贼的家里么?”

  谭啸一面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慨然道:“是依姑娘救了我的命我住在她家里养伤……”

  他怔了一下接道:“莫非你引我出来只是为问我这一句话么?”

  “当然不是!”晏小真苦笑了一下。

  “那么……”

  “大哥!请你不要急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谭啸张大了眸子紧张地道:“莫非你爹爹又……”

  晏小真点了点头流泪道:“他们现在正要到你住的地方搜杀你我提前来告诉你。”

  她扬了一下头颤抖地道:“你现在快走吧!我所能做的只此而已!”

  谭啸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可是由此更可见小真对自己的情意他讷讷道:“这是你第二次救我姑娘……我谢谢你!”

  他说着忍不住紧紧地握住小真一只手微微摇着。晏小真迟疑地说:

  “往西走……出嘉峪关到安西、去沙漠、去蒙古只有那里最安全。大哥!你听我的话!”

  谭啸咬着牙点了点头雨水像小长虫似的由他头上经过脸然后再淌下来。

  忽然他打了一个冷战:

  “不好!依梨华他们……”

  他惊叫了一声回头就跑可是却被晏小真死命地拉住了:

  “不要去大哥!千万不能回去回去是死路一条……大哥!你只顾你自己吧!”

  谭啸得了一下死命地挣开了她的手退后了一步用冰冷的声音:

  “姑娘那是办不到的!她和她的父亲都是好人也都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怎能看着他们身遭毒手?啊!依梨华……”

  他猛然转身就跑当空又打了一个大雷闪电照着他就像一个披的鬼。

  晏小真用更快的身法又窜在他身前张开两臂拦住他的去路痛哭失声地道:“大哥!我求求你你不能回去!那女贼不值得你如此的……大哥!你……”

  这一霎时谭啸完全明白了他讷讷道:“姑娘你明明可以通知他们的可是你为什么不?为什么?”

  在风雨声中他这么咆哮着晏小真呆了一下冷冷一笑:

  “我为什么要?”

  谭啸不由一怔这个痴心的姑娘坦白地说:

  “我爱的是你恨的是她我只救你为什么要去救我恨的人?”

  一阵昏眩几乎令谭啸倒在雨地里他镇定了一下站在爱情和自私的立场上来说显然晏小真并没有错;可是这种狭隘的情感是谭啸所不能赞同的。他害怕地战瑟在雨地里:

  “不……不!那太残酷了!太无情了!”

  他猛然摇着晏小真的肩头乞求道:“好姑娘你快回去救救他们父女吧只有你能救他们你去吧!”

  曼小真面上闪过了一层寒霜:

  “绝不!我不能救他们!大哥就是我愿意现在也已经晚了!”

  她慢吞吞地说:

  “你是知道的我爹爹和那三位老人家今夜一并都来了我有什么能力?大哥你不要管他们了这林子里有我的马你骑着它走吧!”

  谭啸摇晃了一下冷冷地说:

  “既然如此那么很好让我也和他们死在一块吧!”

  他说着倏地转过身来如飞似地往回路上扑纵而去晏小真声泪俱下地狂喊着:

  “回来!回来!傻子!大哥!好大哥!你不能死呀!”

  可是一任她喊破了嗓子却再也唤不回他来了他就像一头脱了缰的野马疯狂地、亡命地向依梨华的家门扑去。

  雷声隆隆他耳中似乎听到了叫嚣的声音还有兵刃交击的声音。

  “啊!依梨华……梨华……我的爱妻!”

  他用出全身仅有的力在这片荒凉的水草地上倏起倏落地飞驰着。

  渐渐他看到了那羊皮搭成的圆顶庐舍篱笆之内充满了喝叱叫嚣之声那声音之中有一两声是依梨华出来的。

  谭啸镇静了一下绕到了后面马棚边却见两个头上缠着白布的人手中各自拿着一口明晃晃的钢刀正站在屋顶上把风。

  谭啸一咬钢牙霍地腾身而起一并双掌用“排山运掌”的重掌力直朝其中之一的背后猛击而去。那人尚不及回头便闷哼了一声被谭啸打出了丈许之外在泥地上一阵翻滚顿时了帐。

  另一人口中怪叱了一声倏地向右一跨步掌中刀“玉带围腰”直向谭啸拦腰斩去!

  愤怒的谭啸双目之中已快喷出火来他如何会让对方得手!

  那缠回刀才递出忽见对方身形一闪已自无踪自忖不妙正要转身却被谭啸的“鹰爪力”抓在了顶门之上顿时翻到地下脑浆四溢。

  谭啸举手之间连杀二人仍自余勇可嘉他伸手拉开了羊皮窗户缩身而入棚内的马起了一阵骚动。

  他忽然心中一动忙把昨晚上备好的行李革囊披挂在马背上;然后用脚把一个侧门踢开再次转过身来用“燕青十八般腾挪”的小巧身法把身子腾上了顶梁用力划破了羊皮张目向前室望去。

  只见室内火光炯闪不已一个高大的红衣道人手中亮着火折子背门而立满脸怒容。

  这道人左侧是矮小的白雀翁朱蚕这老儿手中此刻正执着一口青光闪闪的短剑晏星寒用脚四处踹着桌椅面色一片青紫他一手还拿着一支燃着的蜡烛不时去烧壁上的羊皮已有十数处被火引着火势正在蔓延着。

  另外一个房间内两人正打作一团一个是灰衣秃头的比丘老尼另一个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令谭啸差一点叫出声来。

  依梨华披头散身着睡裙持着一口长剑正和剑芒大师打作一团。她身上有好几处已为鲜红的血染透了可是她仍在拼命地对抗着她大声地哭叫着:

  “好哥哥!快逃命!快走!不要回来、不要回来!爸爸已经死了……”

  她口中喘着咳着不一刻室内已为浓烟充满了忽然他听见依梨华一声惨叫紧接着晏星寒怒叱道:“老朋友!我们栽了!走!外面搜去。”

  接着整个房子都震动着像是为他们重掌力摧毁而倒了。

  谭啸为依梨华那声惨叫吓了个魂飞魄散他再也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了猛然拉开皮帐冒着烈火浓烟直向室内窜去。

  他踉跄着扑进那间房子正见依梨华在浓烟中挣扎谭啸一把抱住了她热泪夺眶而出:

  “妹妹!原谅我……原谅我……我回来得太晚了!”

  他双手抱起了她转身循原路往马棚里退依梨华紧紧搂着他的颈项:

  “啊!哥哥!哥哥!爸爸死得好惨!好惨……好多血和肠子……”

  谭啸眼中似要淌出血来他吻着她的脸泣道:“我知道妹妹这笔仇我永远记住。他们大概走了我已经备好了马我们快逃命吧!”

  依梨华紧紧抱着他似乎已昏了过去。谭啸的身上若非为雨水浸透了恐怕早已燃烧了;而这所大庐舍若非在大雨之下只怕也早就火光冲天了。

  谭啸扑进了马棚解开了三匹马自己抱着依梨华骑上了一匹另两匹都系在鞍后;然后他扬鞭催马仰天大叫道:“天上的神!请你救救我们吧!现在我们所有的仅仅是对你的信心了!”

  天神以一个咆哮的霹雳回答了他的话闪电之中三骑怒马突出马棚直向着茫茫的原野上驰骋而去……

  大风、雷雨、原野、水草。

  谭啸紧紧地抱着依梨华他不再说一句话一任神驹践踏着水草亡命地向前路疾驰着。

  约摸行了五六里之遥他才敢回头看一眼只是暴风雨阻隔了他的视线他不能看到来路上有没有敌人也看不见冒着淡黄狼烟的皮帐篷。

  他内心庆幸着因为他可以断定自己和依梨华的命总算保住了。

  怀中的依梨华没有说一句话她身上的血染红了**的绸裙散贴在她美丽的脸上像是一座卧姿的玉女雕像。

  谭啸相信她是不会死的因为目前他们已经脱离了敌人的魔掌。如果一个人在恶运当头时没有倒下去那么为什么会在自由的气氛里死呢?绝不会!她不会死!也不能死!

  谭啸心中充满着信心任坐下怒马自由地向前飞驰着不过他可以断定是往西北方行的。

  雷雨声歇正是东方露出鱼肚白色的时候黎明终于来临了!

  谭啸在马上奔驰了整整一夜三匹马都同时放慢了脚程到后来干脆不走了。它们鼻子里噗噗地打着喷嚏弯下头开始嚼食着地上的青草。

  远处有几所庐舍袅袅地冒着炊烟几只肥鹅呷呷地叫着空气是那么的宁静。

  谭啸一双手几乎要累断了酸得再也不能支持了。他翻身下马怀中的依梨华睁开眼睛看着他微笑她笑得仍然是那么甜。

  “哥哥!谢谢你。”

  谭啸忍不住淌下了泪来他轻轻吻了一下她冰冷的脸抽搐道:“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害死了你爸爸我真是天大的罪人!”

  “啊!”那美丽的姑娘甜蜜地笑着伸出一只雪藕似的玉腕攀在他颈子上:

  “不要那么说能够死在你怀中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不!不!你不能死不会死……”

  这少年拼命地向前面跑着他找到了一处没有水的草地轻轻地把依梨华放下来;然后到马背上取下了一个行李袋子里面有很多应用的东西。

  他先在地上铺了一块熊皮然后把依梨华放在上面那天真的姑娘只是看着他微笑。

  谭啸又找出了刀伤药还有布条然后仔细地看着她身上血仍然由肋旁不停地向外淌着。

  谭啸忍住伤心笑了笑:

  “华妹你要忍耐一会儿;而且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必须要……要……”

  依梨华笑看着他身上的伤对她似乎并不可怕她所关心的只是她所爱着的这个人。

  她浅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好哥哥!”

  谭啸几乎不敢看她的脸因为那张脸是那么的舒心愉快;而这种心情在眼前是多么不适合他怕自己也会为她感化了。因为他认为“伤心”才是公正的惩罚——对于目前的自己来说。

  他用清水小心地洗涤着她身上的伤口当他检视过她身上全部的伤处之后不禁宽心大放。虽然伤处很多可是显然并没有一处是致命的地方只不过是流血多了些而已。

  这些伤口经过他上药包扎之后依梨华有了一种舒适的感觉她伸出手摸弄着谭啸湿透了的头:

  “大孩子……你是个大孩子……”

  逗得谭啸不禁笑了他觉得依梨华那只手微微往下用力挽着谭啸不由脸一阵热由不住低下了头吻着她凉凉的小脸吻着她的眼睛最后把有力的唇印在了对方那樱桃似的小嘴上……

  天上的白云被风吹得如万马奔腾东方的旭日正由山尖上活泼地跳出来远处牧羊人的笳声人字形的雁影正由头顶上慢慢掠过去。

  “我真的累了!”

  谭啸翻过身来和依梨华并排躺着姑娘一只手摸着他的胸脯:

  “哥哥都湿了。”

  “不要紧。”

  谭啸含糊地答应着眼皮不觉地合拢来三匹马在他们身边啃食着青草……

  依梨华欣慰地吁了一口气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脯上睡着了。

  热烘烘的太阳爬上了中天像一个巨大的火轮昨宵的倾盆大雨现在已没有一点痕迹可寻了。

  牧羊的人都躲到山的斜坡下面整个的大草原在烈日之下蒸。

  一对年轻的恋人被马鸣的声音惊醒了。

  谭啸马上爬了起来只觉得眼前金光耀眼难睁身上的湿衣已成了硬布板似的直直地贴在身上。他活动了一下身子低下头把依梨华轻轻地抱了起来。那姑娘笑得那么甜:

  “哥!你把我抱上马看我骑给你看!”

  谭啸哂然一笑:

  “那是不行的你太好强了。”

  姑娘撒娇地哼着扭动着身子。谭啸朗声地笑道:“没有用在你身子没有复原之前我是不叫你骑马的。来!现在我们去找东西吃肚子饿了!”

  说着他跨上了马皮鞍子烫得和火一样他皱了一下眉毛啊哟一声道:“乖乖好烫!”

  依梨华格格地笑了她娇哼道:“我们就穿这样的衣服去吃饭?”

  谭啸低头看了看不觉失笑道:“真不像个样子幸亏我们带了衣服。”

  他把马带到了一片深草里下了马先放下依梨华;然后打开衣袋找出衣服。依梨华红着脸站起身子笑道:“我不让你给我穿我自己会穿。”

  谭啸笑了笑遂转到深草内换了一袭干净的衣服把头挽好走出来时却见依梨华也已换好了她正倚在马鞍旁自己在编着辫子。

  谭啸走过去要帮着她编他想到古人张敞为妻画眉的故事讲给依梨华听两人喁喁细语着。此情此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辫子理好了哈萨克姑娘重新恢复了风采。其实美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美丽的她的脸色虽然更白了可是却有一种病态的美。

  谭啸轻轻抱她坐上前鞍;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用左臂轻轻揽着她抖动缰绳直向前路而去。

  半盏茶后他们在一家庐舍前停住了这里离嘉峪关的大城门只有一箭之程来往的人很多。

  谭啸生怕在这里又遇见敌人忙下了马这附近居住的人简直太杂了有汉人、满人、缠回、蒙古人、哈萨克人、维吾尔人还有一小部份是新来的索伦人。

  借着依梨华的方言他们受到了一家哈萨克人的招待那家人招待他们锅饼、羊肉还有酸的奶酪。这些在他们来说确是太难得的食物了。

  他们带的原有干锅饼和牛肉干可是那些是要留在荒凉的沙漠道上食用的。

  他们在这里养精蓄锐傍晚时分他们决定上路。本来应该多歇几天的可是依梨华却认为敌人无孔不入还是早走为妙。

  于是三匹马直出嘉峪关朝安西而去。

  很幸运这条路上没有敌人显然敌人没有料到他们会出关远走大漠的。

  有“天下雄关”之称的嘉峪关是中国第一大工程万里长城的终点。出关是通安西直达藩服地方的一条必经要道所谓的藩服正是我们今日的新疆及蒙古一部份也就是古时汉唐所称的西域回部不过那时称之为藩服清征而有之。

  这一片广大的地方东西七千里南北三千里地势高峻大山多为东西横亘分南北两路。南路半属戈壁间有沃壤;北路土脉较肥腴更多大河川。北有伊犁河南有塔里木河民族极为乱杂除汉人外有维吾尔、哈萨克、满、蒙、缠回、额鲁特、准噶尔等人而户口广繁推缠回是故后人以“回疆”称之。

  出了嘉峪关道左竖立着石碑题有“天下雄关”到了这儿似乎就很有些沙漠的味道了。西行不远放目望去沙碛浩浩崇岗叠阜颇为难行故行人甚少。

  依梨华在马上手指岗丘笑向谭啸道:“这就是九沟十八阪了往下可更难走了。我们还是早一点打尖待明天早上再远行的好!”

  谭啸没有反对因为对这一条路他可是压根儿不清楚脑子里本来打算得很美可是看到那层层的沟石和沙碛浩瀚的漠地他真有些寒心了。再者依梨华身上的伤尚没有好似不该如此匆匆赶路。

  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暗忖应该在那家好心的哈萨克人家里多住几天等依梨华伤愈之后再西行才好。想着不由叹息了一声下了马苦笑道:“姑娘可苦了你了我真后悔应该等你身上伤好了再走现在……”

  他看了一下远处沮丧地摇了摇头。依梨华在马上摸着他头浅浅笑道:

  “不要紧你别老不放心我我现在已觉着好多了你在前面牵着马我知道路!”

  谭啸感激地望着她暗忖道:这姑娘为了我如今家破人亡可是她内心毫不气馁真是太难得了。我今后要怎么来报答她才好呢?

  想着顿扫沮丧之态挺了一下腰一只手拉着马口的嚼环小心地迈步前行;后面那两匹驮着东西的马看着这种难行的路也都懒得再走了只是扫尾长嘶不肯举足。谭啸只得再回去用力地把它们拉过来别看这小小的行动已很吃力。

  依梨华在马上娇声笑道:“你呀真比个姑娘还嫩!现在你已受不了啦再往下更够瞧的!”

  谭啸笑道:“你不要乱说你看我的!”

  说着把后两马绳子拴在前马的鞍上如此拉着马前行免了后顾之忧果然好多了!

  如此慢慢地行着差不多有一个时辰谭啸身上已累出了汗而展望前尘犹是一片沟石层层叠叠较前更甚所好的是有依梨华这么一朵解语花随着她不时在马上娇笑着使谭啸几乎不觉得身上的疲累。

  天上起了紫红的云彩依梨华看了一下天告诉他说:

  “傻子再不找地方扎帐篷天可马上就黑了你看紫云已经起来了!”

  就在她说话之时天真的马上就黑下来了;而且是其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谭啸大叫道:“天这是怎么回事?”

  依梨华叹息道:“完了我们只好摸着黑往前走了想不到我也会算错。”

  谭啸找出了一盏马灯点着了一只手提着。眼前有了光明可是仅仅靠着这么一盏灯要想在这么崎岖的路上行走那可真是太危险了。依梨华更是频频警告不得已他们暂时在一小片较平的石头岗子上停了下来卸下东西松了牲口好在这地方可绝对放心牲口不会跑!

  他们就在这地方露宿了一宵。谭啸为依梨华身上加了厚厚的皮褥自己却只盖了薄薄的一床毡子。他二人本都有深纯的内功并不怕冷;只是依梨华目前负伤体力较差至于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的。

  依梨华叫他把灯放在石头上不可熄灭说是夜晚有狼。如果灯光熄了狼就会过来把马吃了谭啸又增加了一门学问。

  果然午夜之后谭啸听见四周有饿狼的嗥声三匹马都惊醒了不时扬起前蹄踢着石头神色惶恐至极。

  谭啸一骨碌由地上窜起来却见一只大青狼正在一旁的一座石笋上朝着马龇牙。谭啸探掌摸出一把金钱以其中之一用捻指之力把这枚金钱打了出去那青狼正在龇牙威这枚金钱直由它口中穿了进去把门牙都打掉了两个;当时惨叫了一声拔头而去。谭啸就势腾起落在一旁山石之上却见五六只青狼的影子正向后撤退他不由叱了一声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把掌中金钱全数打了出去众狼各自负伤悲啸而去四周恢复了宁静。

  谭啸打着寒战心说这地方真险人要是睡着了保不住都饱了这几只畜生的饿腹。

  这么想着他可是再也不敢睡了嗖嗖的风吹得他耳朵痛得厉害。虽说他有一身精纯的内功可是在这种滴水成冰的气温下他只穿一袭单衣久了也有些受不住。

  灯光之下的依梨华睡得那么甜方才在马叫的时候她曾一度睁开眸子可是过后”她又不自觉地睡着了。谭啸轻轻地摸着她的小脸被冷风吹得冰冷冷的他不禁感慨地叹息了一声自己的不幸也给这可爱的姑娘带来了不幸。

  他又想到了依梨华的父亲依梨伽太这个和善的老人死得也太惨太无辜了。谭啸不禁淌下了泪暗暗地着狠毒的誓言一定要为这个老人复仇;他的仇恨之心更加重了。

  可是未来只是一片迷茫就像此刻沉沉的黑夜一般人们在这种情况之下对于来日的光明是很难揣测的。他苦笑着低下了头:

  “也许我的尸骨就要埋在这大漠之中了!也许从此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流浪人了!”

  “我凭什么再去复仇?敌人比我强大十倍过去我敌不过他们;以后又怎能敌得过呢?我的复仇恐怕只是一个梦想罢了……看!眼前我不正是为了逃避敌人才来到这穷荒的地方了么?而且还要往更荒凉的地方投奔而去!我永远是逃避着他们……”

  他用两只手紧紧地捂在脸上痛苦地沉思着。良久他又给自己下了一个结论:

  “沙漠只是我暂时的隐蔽之处可是迟早我要回来的;而且一定要在这四个老儿寿终正寝之前回去好一一亲手结果他们!”

  他愤怒地踢着石块觉得双足都已经冻麻了最后他盘膝坐在皮褥之上运动调息了一番全身才由寒冷而渐渐温暖最后入定。

  等到他醒来时天也差不多快亮了他轻轻站起来找了几块石头堆成一个能烧火的灶。找了一些干柴把火升起来用石头砸了几块冰放在罐里就火煮着等着水开了他又把硬如石头的锅饼弄碎了放在水中煮着又放了几块牛肉和一些盐阵阵香味就散出来了。他另外用大铜壶煮了一壶热水自己漱洗完毕天可就亮了。

  酣睡了一夜的依梨华在睁开美丽的眸子时出了娇媚的一声长吁:

  “哥!你起得好早啊!”

  她翻身正要坐起来一双男人的手又把她按下去了接着谭啸端过了热水盆在她面前含笑蹲下来。他用热毛巾小心地给她擦着脸洗着冰冷的小手依梨华吃惊地看着他道:“咦!哥!你不要这么侍候我呀!这些事应该是我作的。”

  “是的!等以后我们结了婚你再服侍我不迟;可是现在你得乖乖地听我的话。”

  依梨华伸出一双玉腕紧紧地抱着他撒娇道:“哥!你真好……可是以后我不许你作这些事拔荡说.你们男人是不应该作这些事情的……”

  谭啸微微一笑:

  “姑娘你错了凡是女人能做的事男人都能做。只是骄傲的男人常常不屑去作于是他们自己才找这个借口其实我们以后很可以不分这些。只要我有空我就帮助你。”

  依梨华把脸贴在他胸前小声说:

  “那我也帮你……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是不是?哥!”

  谭啸张开两臂抱着她贴在她脸上嗅着她哼道:“是的我的乖妹子!”

  他唇上的胡茬令她忍俊不禁一对初恋的情人就这么消磨了他们黎明的时间。虽然天是这么的冷地是这么的干;然而爱情滋润着他们他们内心都享受着无比的温暖。

  日出时分这三匹马所结成的小队伍又开始前行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总算走完了这一段乱石岗子可谓人疲马倦。眼前开始有青草而且远处的圳子里住着几户人家路边上有石碑写着“布隆吉”。谭啸不由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这一下可好了我们在这里多留两天吧等你伤好了再走!”

  依梨华蹙眉道:“好是好只是晏老头子他们要追来了呢?”

  谭啸冷哼道:“他们要敢再来我就与他们拼了!”

  依梨华嘟了一下小嘴:

  “看!你又来了。你要是这么说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她掀起了一对浅浅的酒窝。

  “哥你还不知道?我就是为着你才活的呀!”

  谭啸望着她笑了笑俊脸微红道:“好!那么我们就少住几天住两天如何?”

  依梨华本想只休息一下就走的可是不忍过分违他的意只得颔答应。于是他们就选择了一块有青草的地方停下来谭啸找出了牛皮帐篷扎下了帐幕好在他们应用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所以并不十分费事。一切就绪之后依梨华已安适地睡在帐内马也都在帐边的木柱子上系好了。

  谭啸背着一个大水囊带了些钱到前面住家处去了一趟买回了不少吃的东西还有一大袋子牛奶两人吃得挺乐。

  饭后说笑了一阵谭啸又为她换了药哄着她睡下之后自己把帐幕拉上慢慢地向一边大山行去。他耳中听到淙淙的流水之声果然他找到了一处清泉看看四下无人他就脱了衣服在泉内大洗了一番。

  这山名“马鬃山”山峰极多很像马颈上的鬃毛故此得名在苦行的旅途上这地方无异是个天堂。他想若是依梨华身上没有伤这水她一定不会放过的在山上他用石块打了几只野鸟装了一皮袋子清水。回到帐篷时依梨华还没有醒他和衣躺下小睡了一会儿。

  等他醒来时却现身侧的依梨华不见了他不由吃了一惊忙跑出去却见依梨华正在一处清水的小池子边洗着衣裳等他走过去想阻止时衣服已洗好了。依梨华含笑地走过来大声说:

  “好了我已经好了!”

  谭啸怀疑地问:

  “不痛了么?”

  依梨华随意地动着身子娇笑道:“不痛了!不痛了!你看!”

  谭啸不由愣愣地看着她她跑上去攀着他的脖子笑哼道:“人家好了嘛可不要生气不许你骂人。”

  谭啸拉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回去在那里他们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包括烤野鸟和新出炉的烧饼还有炖牛肉。

  天空积满了乌云大雨将至。

  挨过了十五日不见草木的行程谭啸和他的恋人依梨华总算出了甘肃的地界了。

  他们驰骋在库穆塔格沙漠上放眼望去黄沙千里沙丘就像是一弯弯的新月又像张开的折扇。一片片一弯弯甚是美观谭啸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啊!好大的沙漠……”

  依梨华这时身体已复元了她骑在另一匹马上她没有中原儿女那种娇嫩和脆弱她们族人姑娘的身子都像是铁打的一般骑在马上又回复了她原有的风采。沙漠、草原、大风、干旱在她来说那是司空见惯的事今天她的兴致特别高。

  她笑嘻嘻地道:“在这里这片沙漠算是很小很小的你如果到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那才叫真正的大呢!”

  她催了一下坐下的马驰近谭啸天空一刹那之间已浓云如墨。远处吹来的风声如万马奔腾沙丘上的沙子就像烟囱里冒出的黄烟一般螺丝转儿似地爬上天空那湿热的风吹在身上甚是不舒服。

  依梨华把早就备好的兜帽往头上一拉一掉马头叫道:“快转过马来大风来了我们必须找一个洼口把这一阵风沙雷雨躲过才行!”

  谭啸早已戴好风帽整个脸除双目之外全在绸巾掩饰里他匆匆带过马头和依梨华并肩催马。那被风吹起的沙粒打在他们身上出连珠炮似的一串响声展望左近黄尘千丈虽是初起之势看来已端的惊人。

  三匹马都出了长啸之声不待人催各自向来路飞奔而去。

  在昏天暗地之中他们总算退回到一个山隘口子里这山脊虽是寸草不生可是山上岩洞甚多甚宜用来躲避风雨。

  转眼间蚕豆大小的雨点子自空而降噼噼啪啪打在沙地里滚起千万沙珠随风在地上滚动着看来真是奇美惊人!

  一阵倾盆大雨看起来真是吓人似乎整个的天也要塌下来了雷电交加风雨厉吼沙漠里再看不见飞舞的沙粒也看不见滚动的沙珠了。

  风雨改变了气温二人立即觉得冷嗖嗖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感觉。

  谭啸几曾见过如此暴风雨一时眼都看直了他惊喜道:“好了这么一来我们路上不愁没有水了!”

  依梨华笑看着他道:“你先不要高兴你以为这大雨在沙漠里会成小河么?那你可想错了!”

  谭啸笑着用手指着远处只见沙漠里黄龙似的闪动着一道水柱其势如万马奔腾一般滚滚而来声势之大一般溪流不能望其项背他笑着说:

  “你看!不容你不相信这场大雨给这漠地里开了一条小河。”

  依梨华只睨了一眼浅浅笑道:“我说你沙漠里的知识太浅了你还不服气。傻子那条河只是现在看着好玩罢了没有用的不信我们等会儿再看就知道了!”

  谭啸笑了笑心想这般大水要消失也不会这么快心中大是不服他望了望天叹了一声道:“看样子今天是走不成了这雨势怕要下一天一夜。”

  依梨华格格一笑:

  “你怎么老是说一些外行话我敢说这场大雨顶多再过小半个时辰也就停了。保险雨过天晴沙漠里从来没有下过一整天的大雨。”

  谭啸笑着摇头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二人正说笑之间洞外雷声摇山动地雨势有增无减洞口就像垂下了一面水晶的帘子。那声势就连生长在沙漠的依梨华也是很少见过的他们说话不得不互相提高了嗓子叫着。

  忽然洞外出现了一峰骆驼直向洞中急窜而进因为来势太猛吓得二人的马各自一声长啸双双扬起前蹄差一点儿把二人掀下地来。

  紧接着那大骆驼已跑进来了它周身淋得水淋淋的身高体大乍一进洞二人都不禁吓了一跳。谭啸正要出声喝叱忽听见那骆驼背上“啊哟”一声有人叫道:“救……救命……救……”

  接着从骆驼背上扑通一声掉下一个人来在地上只翻了一个身就不动了。

  那骆驼弯下脖子在那人水淋淋的棉袄上吸着舐着状甚可怜。

  谭啸和依梨华都不禁吓了一跳双双下了坐骑一起往那人身前偎去。这才看清了那人是一个黄黄须的矮小老人身着土黄色的大棉袄其上油渍斑斑;尤其是为雨水淋得**的看来更是臃肿不堪。

  这老人虽是不再翻动了可是生满络腮黄的脸却还一个劲地在抽搐着不时地挑眉咧嘴。依梨华吓得“呀”的叫了起来。

  谭啸皱了一下眉道:“不要伯这老人定是一时中了寒了再不就是他有羊角风。”

  依梨华一怔道:“什么羊角风?”

  一言甫毕忽见那老人口中果然“咪咪嘛嘛”地叫了起来。谭啸叹了一声道:“是了这就对了是羊角风我们只把他抬到一边让他睡一会儿他就会好了。”

  依梨华惊得直翻大眼睛:

  “天呀!这是什么怪病啊?”

  说着二人一人抬头一人抬脚轻轻把这老人放到一块干平的石头上。这老人嘴里一个劲地向外吐着白沫口中学着羊叫不已。

  谭啸放好了老人对依梨华道:“这种病很难治不时和常人一样可是一作起来很吓人最怪的是还吃草……”

  依梨华竟真的去洞边找草谭啸瞪了她一眼哂笑道:“你干什么?”

  “找草呀!”

  依梨华天真地笑着看了地下的老人一眼:

  “他不是要吃草么?”

  谭啸低斥道:“不要胡说!快你给我一点清水我们给他喝一点儿还有他身上全是水我们怎么能不救他呢?”

  依梨华笑了笑道:“我喂他喝水你用布把他身上的水擦干要不然他真要受凉呢!”

  说着遂自马身上取下水壶和布巾把布巾交给谭啸;然后走到老人身前一只手把老人头慢慢抬起来。只觉得老人一颗头很是沉重凭依梨华的力量搬起来竟感到很吃力;而且老人牙关紧咬双目怒凸一双眼睛白多黑少直瞪着依梨华眨也不眨。依梨华红着脸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把他眼皮合上可是手指一离开他的眼睛又睁开了。

  依梨华叹了一声道:“哥!他嘴不张开怎么办呢?”

  说着一只手去轻轻按他的下巴可是老人牙关紧咬竟是死也不张开。

  谭啸这时正用布擦他的身上他衣服穿得也很怪一件棉袄里面就是光赤赤的肉一条粗布做的短裤子紧紧地穿在身上浑身上下黑如古铜腰肋上露出几根瘦骨头看来全身上下没有四两肉。谭啸用布往他身上一擦这老人竟忽然嘻嘻地笑了起来全身扭动得像一条蛇。

  依梨华正在喂他喝水老人一笑“噗”一声喷了她一头一脸谭啸身上也被喷了不少。依梨华急得“啊呀”一声站起来直想哭。

  那种想哭想笑的样子逗得谭啸也忍不住笑了。依梨华半嗔半笑道:“还笑呢都是你!你看嘛!”

  谭啸一面擦着身上一面含笑道:“这怎么能怪我?谁知道他怕痒我身上还不是一样!”

  那老人喝了水这一会儿倒是不叫了却鼾声如雷地大睡起来。依梨华嘟着嘴看着他道:“他倒好喷了人家一脸的水自己倒睡了起来!”

  谭啸怕老人听见不好意思忙摇了摇手道:“小声点一个可怜的老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到一边不要吵他就是了。”

  依梨华找出盆子接了雨水好好地洗了个脸嘴里尚自一个劲地道:“真倒霉这老头大概吃了大蒜味道洗都洗不掉。”

  谭啸忍住笑找出一块毡盖在老人身上。他怔怔地看着这个可怜的老人生出了莫名的怜悯之心。

  老人如乱草头上没围头巾身上穿的是汉人衣服可知他是一个汉人。在这荒凉的地方这老人孤单一人骑着骆驼任什么都没有他是靠什么为生呢?他的家人呢?

  想到这里谭啸心中更生出一种同情之心暗忖自己生来父母双故如今孤单一人浪迹大漠身上尚背着血海深仇是否能报得了这个仇还是大问题。说不定老人如今的情景正是自己晚年的写照!

  他默默地看着这个陌路老人心中生起了悲哀。依梨华一声不响地走到他身边悄悄问他:

  “哥!你想什么?”

  谭啸笑了笑:

  “这个老人很可怜我在想他的家呢!看他样子不像是一个商人他一个人在这大沙漠里孤单地行走多可怜!”

  依梨华淡淡一笑道:“也许他的家在附近也许他儿女成群。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幸福的人呢?”

  谭啸皱眉道:“那他又何必在大风雨之中赶路呢?”

  依梨华瞟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他是赶路呢!你看他什么东西都没带怎会像是赶路的样子?我看他只是骑着骆驼出来玩的想不到一时遇上了大雨他的老病又了才会突然病倒这里。”

  谭啸怔了怔笑道:“但愿如你所说就好了果真如此这老人的雅兴倒是不浅呢!”

  二人说话之时洞外的雨已不如方才那么大了只是山洪之声却震耳欲聋哗哗地直向下面淌着。

  那匹骆驼身上有好多处毛都脱落了它用背在石壁上用劲地擦着口里一直在咀嚼着什么。

  这灰色的天恼人的雨穷荒的沙漠确实给人带来无限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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