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玉冷笑了一声道:“半个时辰以后你招呼着盖雪松他们来拿钱十二万两银子一个蹦子也少不了。现在你让开没你的事!”
左大海知道一点胡子玉的出身来历深深明白凭自己这身能耐简直是难以和对方相比。再说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开罪谭雁翎这等样的一个人物。
当下他低头叹息了一声让开了身子。
李豹、徐棠乃得大步登楼——
两个人才往楼上走了几步忽然食堂里传过来一声冷笑道:“你们最好不要上去——”
说话的人正是那个坐在壁角不吭气的长人。
这时他缓缓地由位子上站起来回过身子李豹、徐棠连带着胡子玉、左氏夫妇大家伙都闻声而惊每个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全都向着壁角那个人望了过去。
这个人有六十六七年纪白眉、细目、面色红润一头长黑白相间形成一种苍白之色——
看上去这个人个头很高尤其是双肩显得较常人要宽出许多两只手也要较常人最少大出一半来其色血红一如鹅掌!
他慢条斯理回过身来抬腿跨过一张板凳接着前面的话题道:“……楼上是阎王殿上去就没命胡子玉你说是不是?”
胡子玉在此人一转过身子的当儿也就是第一眼看见此人的一刹那已情不自禁地吓得打了个哆嗦。
“是你——孙……”
“哈——”这人笑得那么的凄凉说:“不错是我孙波——胡子玉你还认得我总算咱们当年还有点交情你说是不是?”
胡子玉面色变了一下沉声道:“三哥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到外面谈谈怎么样?”
“用不着费这个事!”
姓孙的大刺刺地又坐了下来一双细目闪烁着内蕴的奇光。
“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有什么话都可以当面谈胡老七你说对不对?”
说到这里姓孙的两只手抱着翘起的膝头忍不住赫赫有声地笑了起来。
食堂虽然够大的了却似包容不了他这阵笑声震得每个人耳鼓嗡嗡作响阵阵毛!
胡子玉脸上可有些挂不住的样子。
他冷冷一笑道:“事隔多年你还容不下我和二哥?不用说这件事是你一手做的?”
“哼哼……”这个人笑的声音真比哭还难听。
“容不下你们?……亏你还说得出口——”
他脸上在说这些话时本是一番急怒之色可是转眼之间却又换为一种和颜悦色。
“在商言商老七!”姓孙的微笑着又道:“谭老二和你胡老七今天摇身一变是殷实的富翁我们老哥儿几个也不含糊今天也是老老实实的商人想不到吧!”
胡子玉冷冷地道:“你现在是——”
“巧得很!”姓孙的说道:“和你们一样也是干皮货买卖的!”
“所以你就把我们店里货全买光了!”
“老哥儿们了嘛照顾照顾你们的生意当然是好事!”
“现在你又来断我们的根!叫我们有店没货哼哼!是不是这个意思?”
胡先生说到这里脸上也禁不住现出一片怒容可是对方那个姓孙的却是满脸不在乎的表情。
“胡老七话得说清楚谁是谁非谁心里有数。是谁下绝情施毒手?摸摸自己的心口——”
胡子玉尽管怒到极点可是当他意识到对方这个人——“怪鹅”孙波那一身杰出的功夫自己心里头也有个分量他确实不敢贸然出手!
“无论如何……”胡子玉道:“这批皮货我们要定了!”
“恐怕没这么简单!”
“这些个皮客已经跟我们谈好了价钱!”
“还没谈好相差两万两银子!”
胡子玉怔了一下冷笑道:“我们照出十二万应该没问题了!”
“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胡子玉怒声道:“什么意思?”
孙波深深地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盖雪松、欧阳虹大概会同意以十五万两银子的代价把他们那批皮货卖给我们!”
胡子玉顿时凉了半截对方处心积虑来的这个打击实在太厉害了。
如果吞下了这口气无异将宣告天下自己这方面的皮货买卖关门大吉如不忍这口气眼前只有与对方一拼之一途!
一拼的结果更是后果堪虑!
如果不拼也并不就能代表此后会相安无事——
素有“智囊”之称的胡子玉这一刹那竟然也陷于愁思之中……
他很快把这些念头揉进到自己脑子里——
目前的情势已是昭然若揭—一对方的先遣兵“过天星”姜维先出现现在紧接着“怪鹅”孙波又来到可以想象其他昔日的一干伙伴兄弟也都来到了。情势自然对于这边极为不利———
所万幸者直到目前为止对方并还不曾兵刃相加只是他们所运用的商业打杀方法更加别具威力较诸一上来怒戈相拚似乎更令人为之胆战心惊!
胡子玉把这些问题在脑子里略一盘旋其时间不过是弹指之间——
他是不甘心眼睁睁受人凌辱处死的!
“孙三哥!杀人不过头点地!请高抬贵手这件事后兄弟与敝东家当会上门与各兄弟有一番交待那时候再论是非曲直也还不迟。”
这几句话能由胡子玉嘴里说出来已是十分委屈不容易了。
可是听者却丝毫无动于衷!
“怪鹅”孙波脸上带出了一种近乎于戏侮的浅笑——“胡子玉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孙老三可不会上你这个当。千言万语这趟子到手的买卖绝不能就让给你了——”
胡子玉冷笑了一声道:“那么三哥的意思是——”
“我们是个什么意思你日后自知!反正不管怎么样有我孙波在此这批货你就别想提走!”
“这么说你是硬要摘我们这块招牌了?”
“就算是这么说吧!”孙波笑了一声说道:“你去把谭老二叫来吧我等着他!”
胡子玉鼻里哼了一声身子向前进了两步控制着孙波当头的攻势正所谓“羞刀难入鞘”眼前情势只有放手一拼了——
他忖思着以自己一身武功就算不是孙波的对手也能支持一段时候那么这段时间里以李豹、徐棠之功力起码应该可以从从容容地把那批皮货先行起出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说!
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盘算!
一念之兴胡子玉再不犹豫当下一只中指悄悄把袖口挽开了一些他外号人称“神手箭”当然可以想象出乃是暗器能手。
同时他的一双眼睛悄悄地向着一边的李豹、徐棠扫了一眼二人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怪鹅”孙地冷冷地一笑也许他已经看破了对方的意图行藏只是却并不说破!
情形在转瞬间已有了变化——
“神手箭”胡子玉哈哈一笑道:“孙三哥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肥大的袖袍向外一挥只听得“咔”的一声两点银星已由袖内飞出疾若电闪星驰般地直向着“怪鹅”孙波一双眼睛射去。
由于彼此相隔太近胡子玉的袖箭是出了名的准箭筒内设有双股钢簧其势绝快一闪而至可是“怪鹅”孙波又岂是轻易吃亏的人他既名“怪鹅”除了他特有怪招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形容他身法的快捷!
两点银星弹指之间已到了孙波眼前孙波出了一声刺耳的长笑只见他手势起处那双乎常人许多的出奇大手起伏之间一双分出的手指已双双点中在那一双袖箭的箭尾之上。
“笃!笃!”袖箭深深地穿射在木桌之上!
胡子玉一招不曾得手身势已如旋风而起两只手掌一奔顶门一奔前胸手掌不到先有两股其势绝猛的劲风呼啸着排山倒海而来!
“怪鹅”孙波一声斥道:“碴!”
随着他下矮的身体两只盘般大手已然猛力推出。双方的手掌俱都带着猛锐的风力。在彼此即将相击的一刹那尚还相差着约有半尺的距离霍地出了爆声。
这种内力相撞的迎击最能看出彼此的功力火候!
四只手掌在相隔半尺的距离一迎之下双双如同海燕般地飞了开来——
在“咔嚓”一声爆响之下一扇窗户随着胡子玉弹出的身子粉碎了。
“怪鹅”孙波却有如固立的磐石一动也不动可见他的功力已出胡子玉许多。
长笑声中他追随着胡子玉的身子一闪而出!
这当口李豹、徐棠把握着难得的机会已双双扑奔登楼!
楼上有一间特为皮货客人存放皮货的库房李、徐二人不假思索地扑到了门前却见两个小伙计坐守门前。
李豹情急之下大喝道:“闪开!”
一伸手已把左面伙计连人带椅子给摔了出去同时徐棠也把右面那个伙计给摔了出去。
李豹用力朝门上端了两脚由于木板过厚一连两脚丝毫无损。
门上还加着一条沉重的锁链子徐棠外号人称“大力神”在谭府是出了名的这时情急之下两只手用力地带着门上锁链子向后一拉。哗啦!大响声中连锁链子全都给扯了下来。
上面一扯再接着下面一脚“通”的一声已把房门给端了开来当时李、徐二人几乎是同时闪进去可是立刻他们就呆住了。
在一捆捆堆积得如同小山一般的皮货堆上这时正有个人盘膝趺坐其上。
这人一身黑衣看上去又干又瘦满头长乱草般滋生着在青皮少肉的一张长脸上却深深地嵌着一对白果般的眸子。
徐棠在前李豹在后!
两人突然现到这人时真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黑衣瞎子正自翻着一双白果般的瞎眼睛瞪着二人咧开漆黑如墨的嘴出了低沉的一阵子怪笑。
徐、李二人现到对方竟是一个瞎子时似乎胆子又壮了一些。
李豹闪身向前大声道:“是哪儿来这么个瞎子?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瞎子笑声一停用着一种极难懂的口音讷讷道:“我是看货来的!”
“看货?”徐棠冷笑着道:“货已经卖了这里用不着你还不快滚!”
瞎子那双白果眼睛闻声判人的时候总是往一旁偏歪着头在他偏过脸的时候徐、李二人才又注意到瞎子脸上有一道清晰的刀剑伤疤——
他的一双鸟爪般的瘦手十指上却留着过长的指甲叉插地按在一双膝头之上头上散有几缕子挂披在前额上那样子真像是个鬼!
也许他是个算命的反正瞎子都离不开竹竿在他身上也横放着这么一根约莫有四尺左右长短的一根红色竹竿—一
在他听到徐棠那番话后鼻翼一阵子扇动一个劲儿地往里头吸着气那种笑的声音可是太难听了!
“你叫我滚?”瞎子那双瞎眼里传出令人望之生畏的凶光冷冷地接下去道:“……楼下的人有没有告诉你们楼上是阎罗殿我看你们大概是活腻味了!”
李豹怒吼了一声身子猝然腾空而起直向着瞎子盘身处扑过去。那个黑衣瞎子在李豹腾身初起之时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也就在李豹的一双手即将接触瞎子的两肩前之一刹那像是一条怪蛇般的——瞎子手里的竹竿也就在这个时候倏地腾空而起一吐一吞回复原状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却听得空中的李豹惨叫一声身子霍地一个倒翻猛地倒摔了下去。
等到他身子摔倒在地上时徐棠赫然觉到在李豹的前额正中竟然留下了一个鲜明的血窟窿。
很显然的是为瞎子手中竹竿所伤。
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所持兵刃不过是一根竹名居然在举手之间中人要害穿人脑骨。这等手法自然使得旁观的“大力神”徐棠大吃了一惊。
地上的李豹自从摔躺在地之后就动也不曾再动过一下这时前额伤处“咕嘟嘟”一个劲儿地向外冒着红白色的物体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看在眼睛里真令人毛骨悚然!
徐棠用惊惶的神色打量一眼货堆上的瞎子后者那双白果眸子正在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徐棠往左跨出一步瞎子的眼睛跟着往左移出一下;徐棠又往右跨出一下瞎子的一对瞎眼也跟着往右移出一下。
徐棠不动瞎子的那双白果瞎眼也不动。
这一切显示着瞎子尽管是瞎子可是他却有常人万万不及的听察感觉。
“大力神”徐棠心里盘算了下尖声大笑道:“瞎朋友看不出阁下竟是武林一等的高手在下有眼无珠真正是失敬了!”
瞎子深沉的脸上现出了两道深刻的笑纹笑纹一收面现杀机地道:“你是谁?”
“在下徐棠。”
“没有听说过!”
徐棠脸上一红讷讷地说道:“在下不过是谭府的一介无名小卒朋友你如何知道。”
说着话徐棠偷偷向后退了两步。
“站住!”瞎子冷笑着把手里的那根红竹竿缓缓地拾了起来直直地指着徐棠!
“我只要举手之间就可置你于死地你相信不相信?”
“我——”徐棠当真就不敢动了。
“你大概知道我吧!”瞎子翻着那双白果眼道:“没有吃过猪肉你老弟也应该看见过猪走路吧!”
“这个……我看见过!”徐棠咽了一下唾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应了这毫无意义的话。
瞎子嘿嘿一笑道:“那么我告诉你江湖有这么一号人称‘瞽目阎罗’的人你可听说过?”
徐棠脸上一白道:“这么说足下你姓简?”
瞎子点了点头道:“还算你有点见识简兵就是我——”
“啊——”徐棠几乎连腿都吓软了。
江湖上对于这个人近二十年的传说可是太多了据说他原本有个外号叫“来如风”后来眼瞎了因而愤世嫉俗。在湘西地方遇见了一位异人“瞎无常”传授了他两年的绝技自此以后人家就改称他为“瞽目阎罗”声名更甚昔日!
徐棠只是听说过这个人那还是五年以前未投入谭家门下以前的事这时回想起传说种种再印证眼前这个人哪能不使得他胆战心惊!
“瞽目阎罗”简兵冷着脸说:“不知者不怪我有几句话你据实以告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嘿嘿……地上你那位同伴可就是你的榜样!”
徐棠强作镇定道:“简前辈有话请直说在下……知无不言!”
“我问你谭霜飞目前家里有几个人?”
徐棠一怔道:“足下说的是……”
瞎子冷笑一声道:“谭霜飞就是谭雁翎!”
“这……”徐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谭霜飞是昔日名噪一时的大盗谭雁翎却是富甲一方而素有善迹的殷实巨商。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牵扯到一块?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想象。
“说他家里一共有几个人?”
徐棠呆了一下道:“没有什么人一妻一女……”
瞎子狞笑了一下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他门下还住着什么别的武林人物没有?”
徐棠呆了一下说道:“这个倒……没有!”
他一面说时一面缓缓地探出了一双脚那双脚在空中停留了一下又收了回来瞎子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徐棠咳了一声道:“简前辈我可以走了么?”
“瞽目阎罗”简兵冷冷地道:“我要你为我作一件事然后才能放你活命!”
徐棠嘴里应道:“前辈但请关照!”眼睛却瞟向侧前方搁置的一具石锁。
那是练功夫时举重用的玩艺儿青色石头打磨成的看上去总有五六十斤重。
瞎子这时缓缓地站起来脸上带着一片狞笑道:“我要你领我去见一个人你可愿意?”
“这——”说时他的一只脚尖已然探出并且极为轻巧地勾在了石锁的把手上面。
瞎子简兵嘴里喃喃地道:“……我要先见见他……看看他还认得我不?孙老三也该回来了……”
“前辈要见哪一个?”
徐棠一只脚踩着石锁打量着一脚踢出务必收效面对大敌他不敢心存大意。
“胡子玉……”这三个字由瞎子嘴里念出来别具一种阴森、刻毒的意味。
说时简兵向前走了几步——
双方的距离更近了些徐棠人称“大力神”身上的武功因是谈不上什么高明一身力量却足以惊人尤其是腿脚上曾经练过几年“铁犁耕地”的纯功一脚出去少说也有五百斤的浊力。
瞎子走了几步忽然站住脚步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双白果瞎眼左右移动了一下。
徐棠紧张得一颗心几乎都提在嗓子眼眼前情形已经不容许他再稍缓须臾。
瞎子面色一寒道:“你想死么?”
“么”字方出徐棠大吼一声足下施出全身之力“呼”的一脚把一具近百斤的大石锁踢得平飞而起只听“砰”的一声正好撞在了瞎子简兵的面颊之上顿时间石锁粉碎四溅瞎子在一声凌厉长啸声中笔直地倒了下去。
“大力神”徐棠不禁大喜足下一点跃身而前一脚踏在简兵倒在地上的身子上。
他要看看对方是怎么死的。
简兵显然还没有死更有甚者甚至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些伤痕来。
在满布着石屑粉碎的面颊上但见那双白果般眸子一阵眨动。
徐棠心里一惊暗忖着不好倏地一脚向着他脸上踏下来地上的瞎子简兵霍地一声怪笑左手向外一探已抓住了徐棠踏下的脚——
瞎子脸上这时现出了极为凌恶的表情只见他五指力抓之下徐棠惨叫一声那只探出的脚已然脚骨片碎随着瞎子外送的手势徐棠全身一个倒折向后翻了出去在这么疾快的势子里简兵另一只手上的那根竹竿更如同怪蛇般地抖出去只听得“笃”的一声血光乍现这一竹竿正好点在了徐棠前额正中当场脑骨洞穿血脑进溢其状一如李豹身子倒下去出了沉重一声剧响在地下不过打了个滚儿顿时就不动了。
杀了徐棠之后这位武林中素有“活阎王”之称的简兵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天上有路你不去地下无门自来投——”嘴里说着手里的那根竹竿第二次递出却搭在了徐棠的前胸之上借着这根竹竿子传递过来的心脉感应他确定徐棠已经死了。
一丝凌人的笑由他脸上泛出来——
不可否认瞎子简兵刚才那两手杀人的手法的确是高明之至凭着他那一身怪异招法他已横行江湖十数年之久在“江南九鸟”尚存的若干同侪之中他是出类拔萃的一个。仅次于“鬼太岁”司徒火而与“怪鹅”孙波相伯仲。
然而武林中的诡满莫测正同于流行的一句俗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确是颇有道理的一句箴言!
就拿眼前这个人——桑南圃来说吧他的武功真不知要出“瞽国阎罗”简兵多少!
现在他已站立在简兵的身后两者距离不及文。然而简兵却浑然无觉。
他早已进来了——
就在简兵杀害徐棠的那一刹那他已经进来了!
以桑南圃之神出鬼没凡事洞悉于先他应该有能力救助李、徐二人不死最起码他可以救徐棠不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这点确是和他昔日的行为大相径庭。
但是这么说并不就代表他对于简兵这个人心存友善这一点只须由他那双含有若干敌意的眸子就可以探测出来。
瞎子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怪癖也是一个一向不为外人知的怪癖。
桑南圃之所以静立一隅正是意在揭开他心里对于此人的谜团静窥着简兵自暴其短。
简兵翻着那双白果的眸子频频地“端详”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他眼睛固然是看不见什么可是他鼻子却一个劲儿在嗅着。
货房里充满了腥膻的血味。
简兵那张原本如黄蜡般的脸颊上在接触到这阵腥膻的血气之后刹那间起了一阵红潮以至于那对纯白的眼珠子上也泛出了一睛血红。
他忽然回过身子用力关上了房门。再回过身子几乎变了一个人似的。
像是一阵风似的他扑到了第一具尸体——也就是李豹的尸体前只见他手中那个湘妃红竹的马竿向下一落“波”的一声脆响李豹那颗原本就染满了鲜血的头颅在他马竿一击之下顿时就像坠地的西瓜似的一下了破裂了开来。
“瞽目阎罗”简兵这时不像是一个人像是一只狼一头恶虎!
只见他丢下了手里的马竿两只手运转如飞只是一刹那已把李豹头颅内的脑髓吃了一个精光他喉头里出了一阵荡人心魂的“呜呜”低呜之声偌大的一颗脑髓刹那间吃得点滴不剩。
这番形象使得一旁静观的桑南圃也不禁为之霍然变色!
简兵生吃李豹的一颗人脑之后好似意犹未尽身形侧转间疾若旋风般地又来到了徐棠的尸身前只见他手中马竿再次举起。
就在他将下未下之间忽然觉出了不对——
他身子倏地一个转身面向桑南圃立身之处呆了一下道:“谁?”
桑南圃恍然觉察到因为自己一时出息不慎使得对方有了警觉。
简兵脸上带出羞忿难当的表情忽地怪笑了一声道:“什么人竟敢看破你瞎爷爷的好事?”
足下一挑那根太湖竹的红马竿又到了手中。
他用手里的马竿一边连指了三四个地方怪腔地叫着:“你——你——你!”
因为桑南圃轻轻地又换了地方这一次凝神屏息使得他一时又不敢断定。
终于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向右手一振把掌中的马竿飞掷出手。
“笃”一声马竿有如一把锋利的宝剑深深贯人砖壁之内足足没人尺许有余。
简兵身子紧随着马竿的出手狂风般扑过去一双手掌“叭!叭!”两掌一上一下扑按在石壁之上。
一阵子灰土石屑散落下来整个货房都为之大大地震动了一下。
墙壁上留下了两个鲜明的掌印足足有三四寸深浅只不过相差满寸之间整个的墙壁即将贯穿。
简兵似乎深感意外!
他迅地收回了一双手掌连带着抽回深入墙内的那根马竿一进一退势若旋风。
他又落身在原来的地方那双瞎眼睛东张西望着鼻翼频频张动不已他似乎已失去了下手的目标。
在一阵“东张西望”之后他快地一连击出了三四掌掌风并不在纯粹击敌而是在探测敌踪。
一连数掌之后简兵的信心动摇了认为自己是判断错了。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喃喃自语道:“怪事怪事……”
一隅的桑南圃忽然冷笑了一声道:“什么事?瞎子!你太残忍了!”
“谁?”——简兵显然在极度惊吓之中那双白果的瞎眼睛珠子几乎脱眶滚出他已经确定了桑南圃站身的地方。“你是谁?”快说!”
桑南圃冷笑着道:“我是谁用不着告诉你简兵你那两手武功在我跟前是耍不开的你差得太远了不信你就试试看!”
简兵刚刚吃过人脑子的那张嘴看过去血糊糊的在他凌厉的一声怪啸之下极快地向着桑南圃站立的地方扑过去。
这一次桑南圃却不再逃避!迎着简兵猛烈的来势只见他左右两只手交叉着向外倏地递出分向着简兵上下两处地方按去。
这一手看似无奇事实上却是出奇的高妙!
“瞽目阎罗”简兵那么猛烈的攻势竟然未能得逞人若非退得快咽喉地方险为桑南圃那种奇怪的双插手法所中这时虽能全身而退却也乱了步法身势一阵子踉跄险些坐倒在地。
简兵恼羞成怒之下身子第二次扑上去掌中的马竿倏地向外一抖施了一招“金鸡乱点头”竿梢上一连点出了七点幻影分向桑南圃两肩、两肋、双气海以及丹田等七处要害穴上点去。
这一手不能不说他够厉害的。
只听得桑南圃冷哼了一声道:“好招法!”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然反手把披在身上的一件紫色长衣抖了开来。像一片云又像是一片光灿的紫霞随着他的手那么一包一卷“呼”的一声带出一股凌人的罡风。
这一次较之上一次更具威力。
简兵连人带马竿就像是被人兜头一网子结网了个正着然后一下子又撒了出来“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就见他落倒在地的身子一阵子急翻快转再次地跃身而起他一连在对方手上丢人现眼内心之惊怒.自可想知。只见他哑声怒斥道:“小辈!”
身子霍地向前袭近右手竹仗左手肉掌同时挥施而出一刚一柔却是暗含虚实相济之功。马竿子飞点向桑南圃前上额那双向掌却是蕴含着内家气功“混元霹雳掌”的功力明为柔实则刚明为虚却随时可转为实。
瞎子显然是火了这种打法完全像是在与人拼命的样子这一竿一掌果然是厉害到了极点。
以逸待劳的桑南圃看到这里神色一凛。
他本来旨在探测瞎子的身手如何相机予对方一些教训而已可是想不到对方竟然上来就施展如此杀手环境逼迫着他使他不得不施展出凌厉的招法以图自保。
一念之间桑南圃身子霍地向下一蹲却把一手武林失传已久的“按脐功”力施展出来左掌一沉一推已迎住简兵的左手同时右手那袭紫色长衣族飞而出像是一条怪龙般的已缠住了简兵手中的马竿。
双掌刚一交接之下先是呈胶着状态可是紧接着桑南圃的手掌内外一抖之下简兵霍地脸上一红身子猛地弹了出去。
他身子一落下来用手里的马竿向地上一拄却禁不住脸上一阵红“哧”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桑南圃身子向前一欺手中长衣向外一抖飞扬而起的一截衣角“扑”的一声点在了简兵的肩窝之上。
虽然是一块软软的衣角在一个具有内功根底的人来说无异也操之杀人。
这截衣角在桑南圃的内功贯注之下无异于利剑般的锋利简兵肩窝上顿时现出了一片血渍衣角还有继续深入的趋势。
“瞽目阎罗”一向是要人命的阎罗王想不到今天竟然轮着人家来要他的命了一时间也现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态。
他那双白果眼咕咕噜噜转着——
“且慢下手——”他咬着一嘴染满了血渍的牙齿愤愤地道:“相好的你的功夫确实高明请报个名儿吧!叫我简兵!临死也做个明白鬼!”
“你会知道我的再说我并无意杀你。”
“这——”简兵脸色显然松了下来:“这么说朋友你是谭霜飞一伙的了?谭霜飞呢?他来了没有?让我跟他说话!”
桑南圃冷冷一笑道:“谭霜飞是善霸你却是恶霸同样是危害人群的家伙我不是不想杀你却是留着你这条命叫你们同恶相拚。”
简兵哼了一声道:“你到底是谁?”
桑南圃一笑道;“只可惜你是个瞎子!看不见我又怪得谁来你惯于食人脑消遣我就敲碎了你这一嘴牙看你日后还吃人不?”
说着长衣一收一吐只听得简兵怪啸了一声一嘴牙齿己被敲砸得一个不剩。
他身子离开之后“瞽目阎罗”简兵才凄厉地长叫着自后面猛扑面出然而迎接他的已不是桑南圃却换了另外的一个人。
这个人一伸手已抓住了简兵挥下的马竿子简兵怪啸着再用左掌向这人身上拍按过去嘴里喷溅着血星子大声地嚷道:“我打死你——”
一掌出手那人大叫道:“老八你怎么了?”
嘴里说着一反手已经叼住了简兵的手腕子——
简兵呆了一下口里不住地道:“是孙三哥?”
来人正是“怪鹅”孙波这时乍见简兵变得这番形象着实吃了一惊。
“你在跟谁动手?”孙波惊异地道:“可曾受了伤?”
简兵狞笑了一声一时哑然无语。
“怪鹅”孙波很快地进入货房一看放心地道:“货总算保住了!”
简兵拄着他的马竿这一瞬间几乎变得傻了!
孙波一怔道:“老人你怎么了?”
简兵张开染满鲜血的嘴舌头鼓动了半天啐出两粒牙齿。
他身子向着墙壁上一靠颓然地道:“栽了……我们这一回栽了!”
孙波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事栽了?”
简兵抬起衣袖拭着嘴上的血前胸剧烈地起伏着那对白眼珠子注定着孙波。
“一个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功夫高极了!”
说了这几句他又变得木讷了。
孙波呆了一下冷笑道:“又会是谁呢?”
“不知道——”简兵一刹那气焰低落了下来。
“莫非是谭老二?”
“不是——”简兵嘴里直跑风地说道:“谭老二没有这么高的功夫……像是个年纪不大的人!”
孙波冷笑道:“这件事先压下去见了司徒老大我们再说!”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欢笑喧哗声显然是那帮子皮货客商回来了。
无论如何这件买卖是做成了。
那是一座古老的四合院房——正中是一座大厅两排是四间草房。
大厅里点着一盏纱灯灯光有如水银般的白亮白亮映衬得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青乎乎的颜色。
厅里一共是四个人——
“怪鹅”孙波“人面狠”葛啸山“瞽目阎罗”简兵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威严面相的黑老人。
这个人显然在四人中身份最尊隆只见他穿着一件火红色的袍子五官凸凹分明微亮的灯光映影下显示出他脸上蕴含着的无比怒容头上的黑挽着一个髦用一根乌黑色的签子由当中贯穿过去。
脸上不见胡子却见出刀刮的青惨痕迹。
这个人看上去似乎较诸其他三个人都要莫测高深主要的是他脸上没有其他三人那么多的皱纹只是那仅有的三四横纹却深深嵌入有如刀剑砍下去那般的深入明显——
只凭着这一点来推断他的岁数就可断定此老很有一把子年纪了。
他双腿盘坐在铺有棉垫的炕头上目光注视着前面的三个人只听他冷冷地道:“葛老七你断定这个人就是雁荡山坏我们好事的那个小子?”
“错不了!”人面狼葛啸山恨恨道:“他不提我也想不起来会是他可是他一提我就记起来了就算他再不承认也是不行!”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相像。”——说话的是瞎子简兵他说话时口齿显然是不大利落整个的牙床连着腮帮子全都肿了。
“怪鹅”孙波冷笑一声道:“看起来这小子是跟我过不去大哥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被称为‘大哥’的是穿着火红袍子的那个人也就是武林中赫赫有名、人人谈虎色变的“鬼太岁”司徒火。
聆听之下他脸上十分沉着地道:“要真是这个人自然对我们很不利……可是我盘算他也不见得就帮着谭老二。真要是他向着谭老二葛老六和商老八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葛啸山和简兵都怔着不动了——司徒火的话是没有说错如果对方有意要杀害自己凭那人神出鬼没的一身功夫来说自己二人焉能还会再有命在?
良久简兵才狞笑着说道:“这小子和我们的梁子是结上了我跟他誓不两立!”
说到这里霍地站起来手里的马竿子用力地嵌进了地面全身籁籁地气得直抖。
“老八你稍安毋躁坐下来坐下来!”
简兵愤愤地道:“我还是站一会儿的好!”
“人面狼”葛啸山自从被桑南圃破了他的“血拍影”内功之后这两天全身不自在已经是元气大伤那张狰狞的瘦脸看上去更加的瘦削黄蜡般的不着一些血色对于桑南圃他的感觉和简兵一样自然是衔恨入骨。
“大哥!”葛啸山愤愤地道“这小子的事怎么办?难道咱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就算了?”
司徒火嘿嘿一笑道:“哪能算了?不过你们应该深知这个人的厉害现在我们正在全力对付谭老二实在不能再分心来对付外人这件事不得不先忍一时之痛等着谭老二这件事了却以后我们才能放开手来对付他他只要不死总是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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