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回到居所,拂退四名婢女的侍奉纠缠,换上夜行衣服,配上装备,洒药粉,正要由窗门溜出去,婢女扬声道:“平原夫人到。”
脚步声传来,平原夫人已抵门外。项少龙来不及解下装备,忙乱间顺手取来一件外袍披在身上,平原夫人推门入房,把门关上,倚在门处,含笑看着他。项少龙暗暗叫苦,只要给她碰触自己,立刻发现身上的装备,以她的精明,当然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勾当。不过若不搂她亲她,又与自己一向对她的作风不符,亦会引起她猜疑。怎办好呢?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项少龙坐回榻上,拍拍身旁床沿处,以进为退不怀好意地道:“美人儿!来吧!今天不会有人撞破我们的好事。”
平原夫人粉脸一红,微嗔道:“你忘记我要嫁人的吗?”
项少龙心喜计谋得逞,道:“我还以为是你自己忘记了,所以入房找项某人,而且夫人不是要我送你一个孩子吗?不上我的床,我怎能使你受孕成胎?”
平原夫人幽幽地道:“耐着性子点好吗?我的婚礼在明年春天举行,嫁人前一个月和你尽情欢好,才不会使人怀疑我肚子里的不是他的儿子。”
项少龙早知她会这般说,因为这根本是她拒绝自己的好办法,又可稳住他的心,令他不会怀疑她在计算自己。若不谋妥对策,两个月后他项少龙尸骨早寒,这女人真毒!他从未如此憎恨一个女人,尤其她是如此地充满成熟诱人的风情,这么尊贵。
他站起来往她走去,几乎碰上她的酥胸,两手向下,紧摆着她的双臂,吻上她的朱唇。平原夫人热烈反应,娇躯不堪刺激地扭动,却无法碰上项少龙的身体,识破他的秘密。良久,两唇分开。
平原夫人有点不堪挑逗地喘气道:“少龙!抱我!”
项少龙微笑摇头道:“除非你肯和我共赴巫山,否则我绝不会碰你小嘴外其它任何部位。”
平原夫人不解地道:“什么是‘共赴巫山’?”
项少龙方晓得此时尚未有这句美妙的词语,胡绉道:“巫山是我乡下附近一座大山,相传男人到那里去,会给山中的仙女缠着欢好,所以共赴巫山,即是上床合体交欢,夫人懂了吗?”
平原夫人的明亮凤目射出矛盾挣扎的神色,项少龙暗吃一惊,怕她改变主意,忙道:“夫人来找我所为何事?”
平原夫人回复过来,娇嗔地道:“人家过来找你,须有原因吗?”
项少龙灵机一动,行个险着道:“夫人最好提醒信陵君,雅夫人对盗取鲁公秘录,似乎蛮有把握的样子,我猜她已知秘录藏放的地方。”
平原夫人玉脸一寒道:“这**死到临头仍懵然不知,任她有通天手段,休想沾到秘录的边儿。”
项少龙问道:“你们准备杀死她吗?”
平原夫人知说漏了嘴,脸不改色道:“只是气话。少龙啊!你不是真的爱上这人尽可夫的女人吧!”
项少龙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她,可是她却真的迷恋我,所以我不想她遭到任何不幸。”
平原夫人一怒挣脱他的掌握道:“放开我!”
项少龙笑道:“夫人妒忌了!”仍紧握她双臂又再吻上她的香唇。平原夫人软化下来,两人分开,乎原夫人无奈地叹一口气。
项少龙知她心情矛盾,既要害自己,又忍不住想找他亲热,以慰长久以来的寂寞。他当然不会揭破,岔开话题道:“夫人的未来夫君是何人?”
平原夫人神色一黯说道:“他是大将白圭,听过他吗?”
项少龙暗忖不外是另一宗政治交易,哪有兴趣,俯头吻上她的粉颈。
平原夫人寂寞多年,那堪刺激,强自挣扎着道:“不要!”
项少龙离开她,含笑看着。
平原夫人毅然挣脱他掌握,推门而去,道:“晚安!”
项少龙直送出门,道:“你不陪我,我惟有去找赵雅。”
平原夫人见候在门外的四名府卫似留意听着,狠狠瞪他一眼,婀娜去了。
项少龙假装朝彩云阁走去,到了转角无人处,脱掉外衣藏好,以索钩攀上屋顶,远远吊着平原夫人,逢屋过屋,或在长廊顶疾走,或借大树掩护,紧跟其后。以平原夫人的谨慎,听到他刚才那番话,总也要对信陵君警告一声吧!
府内房舍无数,占地甚广,愈接近内府的地方,守卫愈是森严,又有高出房舍的哨楼,若非项少龙曾受严格训练,兼看过府内房舍的分布图,具适当装备,根本全无闯入的可能。哨楼上设有钟鼓,可以想象在紧急状态下,发号施令,如臂使指。
平原夫人在四名府卫前后护持下,鱼贯走入一道院门之内。两边的围墙又高又长,间隔出宽阔的广场,幸好场边有几排高树,否则项少龙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对着院门是座高广的大屋,门前石阶上两排十六名府卫站岗,屋外还有带犬巡逻的人。
项少龙更是小心翼翼,由最接近大屋的高树借勾索凌空横度至大屋屋顶。
平原夫人独自一人进阶入屋内,穿过一个宽阔的天井,到里面的正厅去见信陵君。魏无忌凭卧地席,左右手各拥一名美女,正在饮酒取乐,见到乃姊,仍是调笑无禁。厅内布置典雅,色调相配,灯光柔和,予人宁谧恬适的感觉。平原夫人在信陵君对面坐下。信陵君忽地伸手扯拽其中一女的秀发,向后扯去。该女随手后仰,灯光照射下,美女动人的粉脸完全暴露在倒挂在窗外的项少龙目光下,看她雪白的脖子,不由吞一口涎沫,同时心生怜惜。信陵君接而俯在她粉项上粗暴地又吻又咬,弄得那美女娇躯颤抖扭动,不住呻吟,显然只是痛苦而非享受。信陵君的嘴离开她时,嫩滑白哲的颈项已布满齿印,隐见血痕。另一旁的女子似早见怪不怪,保持微笑,俏脸不露半点异样神色。
信陵君哈哈狂笑,仍揪着那女子的秀发,向平原夫人说道:“你看此女是否比得上赵雅那**。”
平原夫人叹道:“无忌!你妒忌了!”
信陵君一把推开那美女,喝道:“给我滚。”
两女慌忙躲往后堂。
信陵君灌下一盅酒,以衣袖揩去嘴角的酒渍,气愤地道:“赵雅这贱人,当日我大破秦军,留在邯郸时对我千依百顺。但看看现在怎么对我,我必教她后悔莫及。”
平原夫人皱眉道:“你的耐性到哪里去了?几天的时间仍等不及吗?你是否见过赵雅?”
信陵君挥手说道:“不要提她。到现在我终于相信你的话,赵雅只是为赵穆笼络我而牺牲色相,将来我灭赵,定要赵穆尝遍天下所有酷刑。”
平原夫人咬牙切齿道:“我也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若不是他,平原君赵胜怎会英年早逝?”跟着说出由项少龙那里听回来有关雅夫人对盗取秘录似胸有成竹一事。
信陵君毫不在乎地道:“就算那贱人知道秘录藏在地下密室内,我这里守卫如此严密,她休想潜进来。”
窗外的项少龙大喜过望,首先肯定秘录确有其事,而且是放在宅院地下某一密室之内,以自己身为特种部队精锐的本领,盗取秘录自是大有可能。
平原夫人道:“还是小心点好!”
信陵君道:“我早已加强防卫,即使她取得秘录,休想带出府外。”
平原夫人沉吟片晌,道:“你现在和安厘的关系如何?”
信陵君双目露出严厉光芒,冷冷地道:“老鬼愈来愈不把我放在眼里,只知宠信龙阳君、楼梧、芮宋、管鼻此等小人,若我仍任他胡作非为,我们大魏迟早国破家亡。”
平原夫人道:“你安排项少龙何时去见安厘?”
信陵君道:“我们伪称赵倩不服水土,不能入宫见安厘,好使我们的布置更妥当点。不过此事不宜久拖,我决定下月初一,即是三天之后,让项少龙正式把赵倩交入皇宫,届时安厘当会设宴款待,将是行事的时刻。”顿了顿又道:“你最好用情把项少龙缚紧,使他毫不疑心为我们卖命。”
平原夫人幽幽说道:“你最好另找笼络他的方法,我有点怕见到他。”
信陵君愕然问道:“你不是对他动了真情吧?”
平原夫人站起来,摇头道:“大事为重,个人的得失算什么?只是我害怕和他发生**关系,若怀了他的孩子更惨。”言罢转身离去。
项少龙一阵茫然,呆了半晌,待信陵君离开,潜入厅中,迅速查看,最后肯定地下室不在厅下,偷偷离开。
项少龙钻入被窝,拥着雅夫人灼热的身体,舒服得呻吟起来。初到大梁,他有种迷失在怒海里的可怕感觉,只有搂抱怀内美人的一刻,他才感到剎那的轻松和安全,纵使是那么脆弱与虚假,仍是令人觉得心醉和珍贵。他首次感到赵雅和他没有任何隔阂与距离,两人用尽力气拥抱缠绵,享受患难里片晌的欢娱。
雅夫人吻他的耳朵道:“你为何不去看看三公主?”
项少龙叹道:“我怕会忍不住和她欢好,异日回到赵国,给赵穆抓着这点陷害我。”
雅夫人赞赏道:“难得你这样明智,项郎!赵雅爱你。”
项少龙诚心地道:“我也爱你!”把偷听来的情报,详细告诉她。
赵雅道:“地下室必在信陵君寝宫之下,项郎真好本领,竟可在守卫得如此严密的地方来去自如,此事必大出那奸贼的意料之外。”
项少龙道:“盗取秘录或者不是难事,如何把你们十二位弱质纤纤娇滴滴的美人儿弄出大梁,才是天大难事。”
赵雅道:“所有王侯府第,必有秘密逃生的地道,假设能找到这条地道,大有逃出府外的可能,不过仍溜不出城去。”
项少龙给她一言惊醒,坐起身来,想起若有地道,当在信陵君大宅的后方,因为他曾查探过大厅的地下,并没有任何发现。
雅夫人随他坐起来,倚入他怀里问道:“少龙!你想到什么呢?”
项少龙道:“若有秘道,必是与藏着鲁公秘录的密室相连,那才合理,而且秘道的入口必然不止一处,所以只要找到任何一个秘道的入口,我们有可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雅夫人媚笑道:“交给我办,保证不会有负所托。”
项少龙一把搂紧她,笑道:“雅儿这么乖巧,要我怎样酬谢你?”
赵雅待要回答,敲门声响,接着是赵倩幽怨的声音道:“倩儿可以进来吗?”
项少龙醒过来时,满床芳香。赵雅和赵倩分在左右紧偎他,昨夜有赵倩在场,他并没有和雅夫人欢好,当然更不敢碰赵倩。可是那种未甜蜜已**的感觉,同样动人。睡足精神,昨日的颓丧一扫而空。他放开一切,整个早上半步不离彩云阁,陪两女和众婢谈天说地,和乐融融。午间时分,信陵君使人来召他。
外堂内,信陵君和三个人坐着喝茶,见他到来,立即为他介绍,原来是他府中食客里的著名人物。其中一名魁梧貌丑的大汉是朱亥,当年信陵君夺兵符破秦,全赖他以暗藏的四十斤铁锤击杀领兵的大将晋鄙,乃天下闻名的猛将。另外两人是谭邦和乐刑,前者五缕垂须,一派儒生风范;后者矮壮强横,是武艺高明之辈。
信陵君微笑道:“少龙初来甫到,让我带你四处走走,午膳后再去见我们大梁以色艺名满天下的才女,看看你能否破例打动她的芳心。”
项少龙立即想起雅夫人曾提过的“石少女”,精神大振,随他上车出门。五人分别登上两辆马车,在二十多名近卫护持下,畅游大梁。车马循来时原路经过皇宫,只见凤阁龙楼,宫殿别苑,组成壮丽的建筑群,林木耸秀,不过当项少龙想到曾几何时,这些风格优美的建筑,变成难以辨认的遗址,又大生感慨!沿宫墙而去,河道处处,路桥交接,美景无穷。接着离开宫殿区,转入南北直通的繁华大道。
奇怪的是大道中央有条驰道,平坦如砥,两旁植有青槐,浓荫沉郁,再两侧有宽深的水沟,外围处是行人的通道。
信陵君解释道:“这是专供大王和有爵位的人使用的御道,平民不准踏足其上。”
说话时,车马转入御道,御道南端是密集的住宅区和商业区,商店民宅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极具规模。仕女商贾纷至沓来,人声喧哗,摩肩接踵,一派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
他们在区内最大的丹阳楼进膳,此楼前临大街,后靠小河,非常别致。
他们占了二楼靠河那边一间大厢房,到酒酣耳热,谭邦纵论时人,非常健谈,显出饱学清谈的本色,难怪信陵君找他作陪客?朱亥和乐刑虽是一介武夫,亦听得津津有味。项少龙还是初次听到这么深入剖析时局的连珠妙语,更是兴趣盎然。
信陵君问道:“众说纷纭中,以何家何人为优胜?”
谭邦捋须而笑,从容不迫说道:“虽说千川百流,但到今天已汇聚同流。照老夫看,时人中以齐的邹衍、荀卿和韩国的公子非三人分别集前人之大成,又能发挥前人所未发,今后的治国良方,不出三人的思想学说。”
项少龙当然知道荀子和韩非两人,却不知邹衍的身世来历,问道:“邹衍是什么人?”
众人愕然向他望来。
信陵君道:“想不到少龙竟不识誉满天下的奇人。”神秘一笑道:“待会让我为你引见引见。”
项少龙呆了起来,难道邹衍住在那石才女家中,否则怎能随时见到他呢?
谭邦压低声音道:“邹先生固是天下奇士,不过他如此有名,是时势造成。”
众人忙追问其由。
谭邦露出悲时伤世的神色,说道:“自周室衰微,天下群龙无首,各国征战不休,苦命的民众谁不在盼望真命天子的出现,偃息兵戈。邹先生的五德终始学说,专言符命。谁都希望他指点一条明路,使大家知道谁是新世代的主人。”
信陵君眼中射出向往的神色,因为他早自视为拨乱反正的救世主,而他正朝目标努力。项少龙本来肯定新世代霸主是秦始皇,但在知道真实的情况后,又变得胡涂起来。
谭邦却低声道:“以我看,此新主人非君上莫属。”
信陵君干咳两声,掩饰心中的兴奋,说道:“谭先生所说的荀卿,声名虽盛,却是出身于以怪诞言论惊世的稷下,依我看他只是个徒懂空言放论之徒。”
谭邦正容道:“非也,此人大异于稷下狂徒,乃孔丘的拥护者而兼采墨道之言,君上若有空间,应细阅他的著述。”
信陵君表现出广阔的胸襟道:“多谢先生指点。”
谭邦刚想评说韩非,门外脚步声响起,守在门外的卫士报告道:“龙阳君求见!”
信陵君和项少龙大感愕然,想不到龙阳君如此有胆色,竟寻上门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信陵君丝毫没有起身相迎之意,扬声道:“龙阳君若非想喝酒,最好不要进来。”这两句话摆明车马,不卖龙阳君之账,可见两人的关系,已到公开破裂的地步。
朱亥双目一寒道:“君上是否要朱亥为你把门。”
信陵君含笑摇头。
项少龙看得心中佩服,信陵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度,正是他成功的要诀。同时心中亦有点期盼,很想看看以男色名垂千古的龙阳君,究竟如何“迷人”?
一阵温婉悦耳似男又似女的声音腻腻地在门外说道:“信陵君为何如此大动肝火,是否奴家有甚地方开罪你呢?那龙阳更要进来陪罪。”
项少龙听得全身汗毛倒竖,想不到龙阳君只是声音已教人受不了。
信陵君哈哈一笑道:“陪罪大可免了!”喝道:“还不让贵客进来!”
房门大开,五个人鱼贯而入,项少龙瞪大眼睛,看到领头进来的龙阳君,立时为之绝倒。
他的俏秀俊逸可说空前绝后,皮肤比女子更白皙嫩滑,一对秀长凤目顾盼生辉,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摇摇曳曳,若他肯扮女子,保证是绝色美人儿。他最少比项少龙矮半个头,可是骨肉均匀,手足纤长,予人柔美合度的感觉。身穿的武士服考究精工,以墨绿作底色,然后在上边以漂亮的丝线绣出花纹图案,非常夺目。他戴的虎头帽更是精采,以棉料仿出虎面浪漫夸张的造型,帽后垂着一条虎尾巴。
项少龙虽不好男色,仍不得不承认龙阳君的确很“漂亮”、若非他腰佩长剑,项少龙怎也记不起信陵君曾说过他是魏国三大剑手之一。你绝不会去提防这么一个看似娇柔无力的男人,若只论俊美,连晋绝对及不上他。
其它四人一看便知是一流剑手,尤其在龙阳君右后侧的粗壮矮子,两眼神光充足,杀气腾腾,一派好勇斗狠的悍将本色,令人不敢小觑。
龙阳君轻移“玉步”,来到几旁,盈盈坐下,先送信陵君一个媚眼,水溜溜的眼睛飘过席上各人,最后落到项少龙脸上,凝神细看,“花枝乱颤”般笑起来道:“项兵卫大人,奴家想得你很苦呢!”
项少龙给他看得头皮发麻,暗忖这他如此扭捏,早不当自己是男人,真使人恶心得要命,一时不知怎样应付他,惟有僵硬笑着道:“项某何德何能,竟烦劳龙阳君如此挂心?”
信陵君亲自为龙阳君斟酒,淡然笑道:“我也愿闻其详。”
龙阳君“嫣然一笑”道:“项兵卫既能击杀卫国好手连晋,又再斩杀悍贼灰胡,显是有真材实料之人,奴家怎能不倾心?”
朱亥等听得眉头大皱,偏无奈他何。
项少龙却是暗自惊心,此人“巧笑倩兮”,看自己的眼睛更是“脉脉含情”,丝毫不露出内心对自己的仇恨,比之笑里藏刀,尤使人感到心寒。
信陵君失笑道:“来!让我们为龙阳君的多情喝一杯。”眼光一扫肃容立在龙阳君身后的四名剑手,喝道:“赐酒!”
当下自有人把酒奉给那四人。众人各怀鬼胎,干了一杯。
只有龙阳君按杯不动,待各人饮毕,把酒倾往身旁地板上,羞人答答一般说道:“这酒赏给土地,庆祝赵国第一剑手踏足我大魏的领土之上。”
以信陵君的修养,亦微微变了脸色,冷冷地道:“我今天特别为少龙安排了很多节目,若龙阳君你没有别的事情,恕我们告辞。”
项少龙心中喝采,事实上他已给龙阳君那种飘飘忽忽的说话方式,弄得不耐烦起来。旋又心中懔然,暗忖若此君的剑法走这种阴柔飘忽的路子,当会是非常难以应付。若决战时自己像现在这般不耐烦,躁急冒进,说不定会因而败北。
龙阳君笑起来,“俏目”似喜似嗔地盯着项少龙,阴声细气道:“本人今日来此,是想看看兵卫的男儿本色,英雄气概,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无忌公子当不会拦阻吧!”
信陵君和项少龙对望一眼,为之气结,不过又很难拒绝。
项少龙眼中光芒闪烁,瞧着以男色留名后世的嗲俏男人,失笑道:“不知是由龙阳君亲自试试项某的真材实料,还是由下人出场?”
信陵君似欲阻止一场血火之灾说道:“刀剑无眼,若龙阳君你要亲自出手,恕我不能答应。”
龙阳君“娇笑”道:“公子既然这么爱护奴家,由沙宣领教项兵卫的工夫吧!”
信陵君等均露出警惕的神色,望向刚才项少龙特别留心的矮横壮汉,使项少龙更肯定此人必是战绩彪炳的无敌猛将。
沙宣踏前一步,朗声道:“沙宣愿领教项兵卫的盖世剑术!”
项少龙知道此战避无可避,而且尚牵涉到赵国的面子,向信陵君恭敬请示道:“君上是否容许少龙出战!”
信陵君对他自是信心十足,更想亲睹他的剑术,看看有没有刺杀魏王的资格,微笑道:“沙御卫乃我王御前高手,少龙切不可轻忽大意。”接着朗声道:“此次纯属切磋性质,希望你们点到即止。”又大声喝道:“人来!给我把楼厅腾空出一个比武场来!”
话才出口,厢房外立刻传来搬几移席的声音。
龙阳君欣然一笑,盈盈起立。
项少龙看得眼也呆了,难怪此人使魏王如此迷恋,真是没有一个动作不娇柔优美,百媚千娇,表情迷人,很难不把他当作女人。
龙阳君向项少龙微一欠身,*女臾(嫂)媚笑道:“奴家在厅外恭候兵卫大人。”
婀娜多姿地领众人出房。
信陵君凝视着他背影消失门外,两目光芒闪起,压下声音冷冷地道:“给我杀掉沙宣!”
几垫等物均被移往四周厅角,腾空宽广的空间。所有客人闲人均被驱下楼去,只剩下双方的人。沙宣和项少龙对立厅心,阳光由一边的大窗洒进来,照得近窗台的地面一片金黄。龙阳君对手下充满信心,嘴角含春地看项少龙,他的属下则对项少龙投以轻蔑神色。沙宣的剑术在大梁非常有名,乃魏安厘王的御前八大铁卫之首,是大梁人人害怕的人物之一。信陵君表面虽从容冷静,其实心内颇为紧张。若项少龙不幸战死,刺杀安厘王的大计尽付东流,可是若能把此人杀死,刺杀魏王时自是少去一个障碍。
“锵!”
沙宣掣剑出鞘,立时寒光四射。但见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威猛万分地抱着剑把,“喳喳喳!”不进返退,后移三步,踏得木楼板撼动作响,先声夺人。他虽往后退,可是气势压力却是有增无减,旁观者都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大为震懔。
项少龙感到对方凶猛狠辣的气势,收摄心神,进入墨子剑静守的境界,与敌人利若鹰隼的目光一点不让的对视。双方的人见项少龙在对方凌厉的气势压迫下,仍是屹立不动,渊停岳峙,意态自若,大感惊异,那知正是墨子剑法以静制动的精粹。
局中的沙宣更不是滋味,以往他制敌取胜,往往凭借自己特别的气势,压得对方心胆俱寒,乘势猛击,使对方溅血五步之内,那知眼前此人一点不受自己的气势影响,反使他失了方寸,此时再无可退之地,暴喝一声,挥剑攻上。龙阳君和从人立时喝采叫好,为他助威。此剑迅若电光,向项少龙额中劈去,充满一往无回的气势。
项少龙的飞虹剑仍安藏鞘内,似乎毫无还击之意,直至剑光临头,信陵君等为他担心时,他身形忽动,快如脱兔般往旁边移开,来到阳光洒下的窗旁,仍是冷冷看着对手,双目流露出坚强无比的斗志。他出身于严格训练的精锐部队,最懂利用环境以发挥最有效的战术。答应接受挑战时,早下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一来是杀龙阳君的威风,二来是要信陵君更重视自己。他战斗经验无比丰富,培养出高明的眼力,看沙宣拔剑的势子,知此人膂力过人,专走狠辣险着,所以避他一剑,以削弱对方气势。
沙宣怒叱一声,人随剑走,再往他杀来。项少龙一声长笑,飞虹剑电掣出鞘,宝刀先横摆一旁,剑身作四十五度角倾斜,立时反射出午后透窗而入的阳光,照射沙宣圆睁的双眼。
沙宣做梦仍未想过天下间竟有这种在室内借阳光反射克敌的剑法,骤觉眼前强光闪烁,一时间睁目如盲。项少龙岂肯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避过剑锋,风卷雷奔般一剑侧劈,登时血光四溅,惨叫起处,沙宣颈侧鲜血激溅,倾跌地上。
这一剑割断对方咽喉,任何人都知道沙宣再无生还之理。双方之人均看得冷汗直冒,谁想得到以沙宣的剑术,竟在一回合之内丧命于项少龙手下。
项少龙还剑入鞘,向龙阳君淡淡笑道:“沙兄剑法高明,我想留手亦有所不能,君上恕罪。”
马车内,信陵君高兴地道:“少龙给我出了这口鸟气,真是痛快!”
项少龙想起龙阳君走时那故作安然的神态,微笑说道:“不知安厘王会否因我杀了他的御卫而不快。”
信陵君冷哼一声说道:“沙宣借试剑切磋为名,先后杀掉我五名得力剑手,此次被你斩杀,安厘有什么话好说的。”
车马转入一条林木婆娑的小路,前方有座清幽雅致的园林院落。
信陵君显是心情极佳,说不定是因刺杀魏王有望,亲切地道:“我们现在去的是大梁所有男人都想去的‘雅湖小筑’,此筑固是风光迷人,更主要的原因是它的女主人纪嫣然小姐不但有倾国倾城之色,又以才艺震惊天下,与秦国的寡妇清并称当代双娇。”
项少龙心中苦笑,换过以前,必然会因可见到天下闻名的美女雀跃,可是现在自身难保,那还有心情去泡妞儿,就算获得对方青睐,自己亦要想方法使她打消主意,免得为他的未来伤心担忧。想到这里,颇有虎落平阳之叹。
信陵君哪知对方早清楚他的计谋,还以为项少龙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加盐添醋道:“嫣然小姐最爱和各地慕名而来的公子雅士谈文论武。”
项少龙愕然问道:“论武?”
信陵君惊讶地道:“想不到你竟不知此事,嫣然小姐在我大魏剑术排名尤在龙阳君之上,位列第二。唉!如此佳人,一般凡夫俗子怎配得她起?所以至今仍是未嫁之身,谁人能得她芳心,定可立时名扬天下,羡煞四方有心之徒。”
再叹一门气说道:“说到外型武技,少龙均有入选资格,就怕过不了诗艺才学一关。”
说话时,车队驶入院落。林木掩映中,一个小湖展现眼前,湖心有片小州,纵横数亩,上面座落数幢雅致精巧的小楼房舍,一道长桥连接彼岸,有若仙人隐居的福地。项少龙纵是心情不佳,亦看得油然神往,大梁竟有如此胜景,观其居知其人,由此推之,可见它美丽的女主人如何超凡脱俗。
雅湖上的小州屈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飞溅而下,犹如山水画卷。房舍间奇花异草,花浪轻翻,四周长廊环绕,质朴古雅,婉蜒曲折,与通幽的小径接连,使人想到漫步其上,必是流连难舍、陶然忘忧。
车队通行长桥,像走入一幅美丽的图画里,风拂碧水,林树争艳,州上的亭台楼板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小桥流水掩映于枝青叶秀之中,粼波潋艳,绚丽多姿。
穿过一条修竹曲径又途经两座避雨小亭,车队在一幢林中楼舍前的空地停下,那里早泊了三辆马车,显然访客不止是他们几个。
项少龙随众人走下马车,一名清秀的婢女由楼内盈盈出现,向信陵君施礼道:“小姐正作午间小睡,信陵君和诸位请在客厅稍候片刻。”
信陵君丝毫不以为忤,欣然领项少龙步入小楼下层的客厅里。项少龙心中再次苦笑,其婢如此,可知主人,空有如此别具风格的绝世美女,自己却没有猎艳的心情和勇气,真是造化弄人。
纪嫣然这座楼房以白石建成,掩映在花丛草树之间,形式古雅,仿佛仙境中的蓬莱楼阁,里面住的是永生不死的美丽仙子。步上登楼的石阶,门内有个供客人摆放衣物和兵器的精致玄关,两名婢女早恭候于此,殷勤服侍。
谭邦凑到项少龙耳边道:“纪才女不欢喜有人带剑进入她的秀阁。”
项少龙点头表示知道,暗忖纪才女的架子真大,明知有信陵君这类显赫的贵宾来访,仍高卧不起,婢女亦不敢唤醒她,又不准人携剑入楼。回心一想,又觉架子摆得好,因为扪心自问,实不得不承认男人是贱骨头,愈难到手的女人愈宝贵,这刻连他亦很渴望看看她究竟美艳至何等程度。
那两个俏丫环对项少龙特别有好感,服侍得体贴入微,细心为他拂拭衣服上的尘土,又以湿巾为他抹脸。诸事停当,四人进入大厅。
甫入门里,一阵嘹亮清脆的声音在项少龙身旁嚷道:“贵客来了!贵客来了!”
项少龙失惊无神之下吓了一跳,循声一看,禁不住哑然失笑,原来是一只立在架上的能言鹦鹉。
两个婢女显然极为宠它,娇笑着拿谷料喂饲识趣的畜牲。
项少龙环目一看,大厅装饰得高雅优美,最具特色的是不设地席,代之几组方几矮榻,厅内放满奇秀的盆栽,像把外面的园林搬了部份进来。其中一边大墙上悬挂一幅巨型仕女人物帛画,轻敷薄彩,雅淡清逸,恰如其份地衬起女主人的才情气质。
厅内四组几榻上有二组坐了人,每组由两人至六人不等,十多人低声交谈,似怕惊醒女主人的午间小睡。
信陵君领头走进厅内,立时大半人站起来,向魏国的第二号人物请安施礼,其它人显是初次遇上信陵君,忙起立见礼。
项少龙特别注意到其中几个人,左方靠窗那一组的四个人,其中三人武士装束,气度不凡,但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他们的骠悍之气,尤其当中一名魁梧大汉,长得有若峻岳崇山,比他项少龙还要高出少许,手脚粗壮,长发披肩,戴了个银色额箍,脸骨粗横,肩膊宽厚,眼若铜铃,带着阴鸷狡猾的神色,外貌雄伟,浑身散发邪异慑人的魅力。他身旁另两名武士均为强横凶狠之辈,但站在他旁边,立时给比了下去,更奇怪的是三人的手均有被火灼伤的痕迹。
另一个吸引他的人是右方那组六个文士打扮的人物,其中一人身量高颀,相貌清奇,两眼深邃,闪动智者的光芒,看去有若仙人。
最后一组只有两个人,较矮者面貌平凡,从其服饰看来,可知他并非魏人,只不知是来自何国的客人,不过既有资格到此见纪嫣然,自然是有点身份的人物。
信陵君先向右方六人打招呼,对那相貌清奇的男子道:“我们刚刚提起邹先生,想不到立即得见大驾。”向项少龙招手道:“少龙过来见过精通天人感应术的邹衍先生。”
项少龙心想原来这个就是以“五德终始说”名扬当代的玄学大师,正要上前施礼,左方一阵沉浑雄厚的声音传来道:“无忌公子,请问这位是否就是来自赵国的御前剑士项少龙兄呢?”
项少龙心中一懔,循声望去,发言者正是那有若魔王降世的武士。
信陵君显然不认识这人,讶异地道:“这位壮士……”
那看来是引介这三名武士到此来见纪嫣然的魏人踏前恭敬地道:“龙阳君门下客卿冯志参见公子,这位乃以智勇双全闻名齐国的嚣魏牟先生,右边的壮士叫宁充,左边这位是征勒,均是齐国的著名勇士,嚣先生的亲卫将。”
信陵君和项少龙齐感愕然,想不到大凶人竟紧迫不舍,公然追到大梁来,自是不怀好意,显然又有龙阳君照拂,魏王背后撑腰,难怪如此凶横霸道。
项少龙大感头痛,嚣魏牟大步踏前,向信陵君施礼,移到项少龙身前,伸手过来道,“久闻项兄剑术超卓,有机会定要领教高明。”
项少龙知道他要和自己比力道,无奈下伸手过去和他相握。嚣魏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运力一握,项少龙的手顿时像给一个铁箍锁着,还在不断收紧。项少龙心中懔然,虽勉强运力抵着,仍是阵阵椎心裂骨的痛楚,知道对方手力实胜自己一筹。
幸好他忍耐力过人,不致当场出丑,还微笑道:“嚣先生是不是最近经过一次火劫,为何两手均有灼伤的痕迹?”
嚣魏牟眼中闪过疯狂的怒火,加强握力,冷冷地道:“只是些宵小之徒的无聊把戏,算不上什么,而且搞这些小玩意的只能得逞一时,迟早会给嚣某撕成碎片。”
浓重的火药味,连邹衍那些人亦清楚感觉到,知道两人间必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事。项少龙苦苦抵受他惊人的力道,嚣魏牟本想当场捏碎他的指骨,教他以后再不用拿剑,可是试过项少龙的力道,知道恐怕难以达到,冷笑一声,放开他的手,退了回去。他的两名手下紧盯项少龙,射出深深的仇恨,可见那一把野火,烧得他们相当悲惨。
信陵君向项少龙打个眼色,为他介绍邹衍旁的魏人,无不是魏国的名士大官,可见邹衍非常受魏人欢迎。介绍完毕,信陵君目光落在剩下那组的魏人身上,微笑道:“本君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张凤长先生。”望着他身旁那中等身材,除了一对眼相当精灵外,长相平凡的人问道:“这位是……”
张凤长笑道:“是韩国的韩非公子,此次我是沾他的光,因为纪小姐看过韩公子的《说难》,赞不绝口,使人传话要见公子,于是凤长惟有作陪客领韩公子来此见小姐。”
信陵君等一听动容,想不到竟遇到集法家大成、文采风流的人物。又有点失望,想不到他外貌如此不起眼。
名传千古的韩非显是不善交际辞令,拙拙的笑笑,微一躬身,算打过招呼。
两名婢女忙请信陵君等在韩非两人对面的一组矮榻坐下。这时只有位于那幅仕女巨画下的一张榻子空着,想来应是纪才女的位子。
项少龙学着其它人般挨倚榻子,吃喝侍女奉上的点心香茗,心中一片混乱。嚣魏牟一到,形势更是复杂。兼且此人膂力惊人,身体有若铜墙铁壁般坚实,自己虽然自负,恐未必是他的对手。若他与地头虫龙阳君连手,而信陵君又对自己包藏祸心,此趟凶多吉少。
思索间,听到信陵君向韩非子问道:“韩公子此次到我国来,有什么事要办呢?请说出来看无忌有没有可帮得上忙的地方?”
韩非道:“此次……嘿!此次韩非是奉我王之命,到……到贵国来借粮的。”
项少龙心中讶异,想不到韩非说话既结结巴巴,毫不流利,又辞不达意,不懂乘机陈说利害,指出为何魏国须借粮给韩国。
信陵君果然皱起眉头道:“原来如此,贵国需借多少粮?”
韩非冷硬地道:“一万石!”竟再无他语。
信陵君当然不为所动,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邹衍扬声说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五德交替。现在韩国大旱,其实早有先兆,邹某五年前因见彗星堕进韩国境内,断言必有天灾**,今天果应验不爽。”
韩非子眉头大皱,显是心中不悦,更不信邹衍之言,邹衍身旁的其它人却纷纷出言附和。
对面与邹衍同是齐人的嚣魏牟哈哈一笑道:“邹先生深明天道,今天下七国称雄,先生可否详释天命所在,以开茅塞?”
邹衍微微一笑,正要答话,环佩声响,一名绝色美女,在四名婢女拥持下,步进厅内。项少龙连忙看去,脑际轰然一震,泛起惊艳的震撼感觉。
一位肤若凝脂,容光明艳,有若仙女下凡的美女,在那些婢女簇拥之下,众星捧月般袅袅婷婷移步而至,秋波顾盼中妙目含情。她头上梳的是流行的堕马髻,配合着她修长曼妙的身段,纤细的蛮腰,修美的玉项,洁白的肌肤,辉映间更觉妩媚多姿,明艳照人。眸子又深又黑,顾盼时水灵灵的光采照耀,难怪艳名远播,实在是动人至极。身穿的是白地青花的长褂,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步姿,宽阔的衣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明眸皓齿的外在美,与风华焕发的内在美,揉合而成一幅美人图画,项少龙如登仙境,哪还知人间何世。以乌廷芳的美色,亦要在风情上逊色三分,可见她是如何引人。
直到纪嫣然以优美的姿态,意态慵懒地挨靠在中间长榻的高垫处,其迷人魅力更不得了;那种半坐半躺的娇姿风情,本已动人之极,更何况她把双腿收上榻子时,罗衣下露出一截完美无瑕的纤足,令项少龙神为之夺。
纪嫣然坐好,玉脸斜倚,嫣然一笑道:“嫣然贪睡,累各位久候!”
项少龙清醒过来,往各人望去,只见不论是信陵君、邹衍、韩非又或嚣魏牟,无不露出色授魂与的神情,比自己更没有自制力。
各人忙于表示不在乎久候时,纪嫣然闪闪生辉宝石般的乌黑眸子飘到项少龙身上来,滴溜溜打个转,又飘往嚣魏牟的一席,深深打量各人,最后投往韩非,掠过喜色,欣然道:“这位是否韩非公子?”
项少龙和嚣魏牟大感失望,纪嫣然对韩非的兴趣显然比对他们为大。
韩非脸胀得红红的,紧张地道:“正是韩非。”
纪嫣然俏目亮起来,喜孜孜地道:“拜读公子大作,确是发前人所未发,嫣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项少龙大感没趣,韩非外貌毫无吸引力,纪嫣然却对他另眼相看。显然此女更着重一个人的内涵,若说作文章、论识见,自己比起韩非,像幼儿园生和诺贝尔得奖者之别。不过亦有点解脱的感觉,因为眼下自身难保,无论纪嫣然如何引人,他也要收起猎艳之心,免得更应付不了。
韩非受美人赞赏,不知如何是好,一双手不知应放在哪里妥当点。
此际纪嫣然眼中似只有韩非一人,柔声道:“先生以‘法’、‘术’、‘势’相结合的治国之论,提出‘世异则事异,事异必须变法’,切中时弊,发人深省。”
韩非更加失措,只懂不住点头,令人为他难过?项少龙暗忖若把他的识见移殖到自己脑内,说不定今晚立可一亲香泽。
邹衍一声长笑,把纪嫣然和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胸有成竹地道:“以韩公子的识见,必受贵王重用,为何贵国争雄天下,从未见起色?”
项少龙心中暗骂,邹衍如此一针见血去揭韩非的疮疤,实在过份了点。韩非脸上现出愤慨之色,更说不出话来。
纪嫣然显是爱煞韩非之才,替他解围道:“有明上亦须有明主,卫人商鞅在卫国一无所成,可是到秦数年,政绩斐然,邹先生认为嫣然说得对吗?”
项少龙心中赞好,此女确是不同凡响,正以为邹衍无词以对,邹衍微微一笑道:“小姐的话当然有道理,惟着眼点仍是在人事之上,岂知人事之上还有天道,商鞅只是因势成事,逃不出五德流转的支配,只有深明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理者,才能把握天道的运转。”
韩非冷哼一声,说话流利了点,说道:“邹先生之说……说……虚无缥缈,那……那我们是否应……坐听天命,什么都不用做呢?”
这几句话可说合情合理,可是由他结结巴巴的说出来,总嫌不够说服力。
邹衍乃雄辩之士,哈哈笑道:“当然不是如此,只要把握天道,我们可预知人事,知道努力的目标和方向,譬如挖井,只有知悉水源所在,才不致白费气力。”
韩非气得脸都红了,偏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或不知怎样表达出来。项少龙对他同情心大起,恨不得找来纸笔,让他痛陈己见。掌声响起,原来是嚣魏牟鼓掌附和。
纪嫣然望往嚣魏牟,蹙起黛眉道:“这位是……”
嚣魏牟挺起胸膛,像头求偶的野兽,大声应道:“本人齐国嚣魏牟,不知小姐有否听过?”
纪嫣然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提倡要学禽兽的嚣先生,请问若人与禽兽无异,天下岂非立时大乱?”
嚣魏牟得到可向美女显示识见的机会,哪肯放过,欣然笑道:“小姐长居城内,当然不会明白禽兽的世界。嚣某长年以大自然为师,观察禽鸟生活,得出只有顺乎天性,才能不背叛上天的推论,可在大自然更伟大的规律下享受生命的赐与,若强自压制,只是无益有害,徒使人变成内外不一致的虚伪之徒。”
纪嫣然深深看他,露出思索的表情。项少龙心叫不好,这美女显然对事物充满好奇心,很容易受到新奇的学说吸引,若给嚣魏牟得到她,连他亦感痛心和不值,忍不住道:“人和禽兽怎么相同?即使不同的禽兽也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嚣魏牟冷笑道:“生活方式可以不同,本性却不会有异。”
项少龙怎会对他客气,微笑说道:“人和禽兽所以不同,就是不受本能和**的驱策;甚至能因更大的理想而舍弃本身珍贵的生命。禽兽四足着地,但我们却可站立起来,双手因不用走路,变得更精细灵巧,制造出这所房子和一切的用品,禽兽有这本领吗?”
嚣魏牟显是曾对这问题下过一番研究,嘲弄道:“你说的是本领,不是本质,鸟儿会飞,人可以飞吗?鱼儿可在水底生活,人可以在水底生活吗?”
项少龙绝非理论家,不过势成骑虎,硬撑下去说道:“我说的正是本质,人类因为脑子的结构和禽兽不同,所以会思想,会反省,除衣食住行外,还需要精神的生活;但禽兽一切都是为了生存,食饱就睡,时候到便交配;禽兽在大自然里是茫然和被动,人却可以对抗自然,克服自然。这就是因为人有不同的本质,懂得进步和发展,使他们凌驾于禽兽之上。”
项少龙这番不算高明的理论,在二十一世纪可说人尽皆知,但对当时代的人来说,却是非常新颖,使得纪嫣然等立时对他刮目相看。
嚣魏牟显然未想过这问题,怒道:“有什么不同,人脑兽脑我全看过,还不是骨壳和肉酱!”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你正说出人和禽兽的最大分别,禽兽会研究它们的脑和人的脑有什么分别吗?”
嚣魏牟一时语塞,两眼凶光乱闪,恨不得撕裂项少龙。
邹衍虽不同意嚣魏牟人应学禽兽般放纵的理论,可是一来大家同是齐人,他亦想在纪嫣然前教项少龙受窘,鸡蛋里挑骨头道:“项兄说人和禽兽的不同,是因为我们可站立起来,那猩猩和猿猴可以站着走路,又该作何解释呢?”
项少龙呆了一呆,暗忖自己总不能向他们解释什么是进化论,幸好脑际灵光一闪说道:“分别仍是脑子的结构。”摸着前额说道:“猩猿都没有我们这前额,所以它们的注意只能集中到眼前这一刻,不会想到明天,我们却可安排和筹划明天的事甚或一年后或十年后的事。”
事实上项少龙的思路说辞已趋凌乱,但众人都知道猩猩确是没有前额的,所以都觉得他有点道理。
纪嫣然鼓掌娇笑道:“真是精采,我这里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论战。”
美目飘往项少龙,甜笑道:“这位先生,恕嫣然还未知道阁下是谁呢!”
项少龙呆了一呆,心中叫苦,自己一时忍不住胡绉一番,千万不要教她看上自己。
纪嫣然问起项少龙来历,信陵君忙道:“这位是来自赵国的首席剑手项少龙,嫣然勿要忘记。”
纪嫣然含笑瞥项少龙一眼,眼光回到韩非身上,项少龙虽松一口气,知道她仍未“看上”自己,禁不住大大失望,似感到被伤害了,矛盾之极。
谭邦凑近项少龙低声道:“这是纪嫣然的规矩,只能由她询问名字身份,老夫来这里不下二十次,她仍未问过我是谁呢?少龙你已使她留有印象。”
项少龙涌起男性的尊严,暗忖横竖自己不可追求她,何用看她的脸色做人,只见她独对韩非谈笑,其它人只能在旁干瞪眼,无名火起,当然也有点被冷落的妒忌和醋意,站起身来。
信陵君一呆问道:“少龙!你要干什么?”
纪嫣然转过头来望向他,俏目异采一闪,显是发觉到他完美的体格和威武的风采。
项少龙故作潇洒哈哈一笑道:“纪小姐确是丽质天生,项某有幸拜见,告辞了!”
纪嫣然微一愕然,然后像看穿他心意般浅笑道:“项先生还会在大梁逗留多少天呢?”
项少龙见她毫无留客之意,心中喊苦,大失面子,表面却装出不在乎的样儿,淡淡地道:“怕还有好几天吧!”
信陵君等无奈站起来,陪他一道离去。
回信陵府途中,马车内信陵君怨道:“少龙你不知自己错过什么好机会?纪嫣然难得有这么多的笑容,说不定会弹琴唱歌娱宾呢!唉!”言下大为惋惜,可知纪嫣然的歌声琴艺多么卓异。
项少龙想的却是离开时嚣魏牟盯他的恶毒眼神,这家伙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手下能人又多,自己的处境的确非常危险。回到信陵君府,来到雅夫人处,雅夫人立即把他拉进房内,道:“我联络上乌卓和成胥,传达你的指示,乌卓亦要传话给你,他们在大梁的眼线不知是否因这次事件牵涉到信陵君和龙阳君的斗争,所以躲起来不肯与他接触,现在只能靠自己,他还说会设法混入城来。”
项少龙听后心情更坏,颓然倒在雅夫人的秀榻上。
雅夫人上来为他脱靴子,柔声道:“雅儿已发现地道的入口,你该怎样奖赏人家?”
项少龙大喜坐起来,把她拥入怀里道:“夫人真个有本事!”
雅夫人喜不自胜地和他咬一轮耳朵,详细告诉他地道入口所在,叹道:“偷《鲁公秘录》或者不太难,如何离开魏国和躲避追兵却是难如登天。《鲁公秘录》这么重要的东西,信陵君会每天加以检查,一旦发觉失窃,自然想到是我们动的手脚。”
项少龙也大感头痛。此时信陵君使人来找他,着他立刻去见。侍从领他到那晚他偷听信陵君姊弟说话的内宅大厅,分宾主坐好,信陵君正容道:“安厘有谕令下来,请你后天把赵倩送入皇宫,当晚他将设宴款待你。”
项少龙心中一懔,知道关键的时刻迫在眉睫。
信陵君沉声道:“龙阳君此次会借比剑为名,把你杀害。出手的人定是嚣魏牟,那样安厘和龙阳君不须负上责任,因为嚣魏牟是齐国来的宾客。”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是光明正大和嚣魏牟比武,自己的赢面实在小得可怜,只是膂力一项,他已非常吃亏。
信陵君低声道:“龙阳君现在对你恨之入骨,肯定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大梁,而因他有大王在背后撑腰,我恐怕护你不得,少龙有什么打算?”
项少龙心中暗骂信陵君,叹道:“有什么办法?只好见一步走一步。”
信陵君仔细打量他好一会,深吸一口气道:“少龙若想此次得以免难,还可享到无尽的荣华富贵,只有一个办法,你想知道吗?”
项少龙心叫:“来了!”扮作怦然心动问道:“君上指点!”
信陵君道:“就是杀死安厘这昏君和龙阳君。”
项少龙装作吓了一跳的惊叫道:“什么?”
信陵君冷冷地道:“无毒不丈夫,他不仁我不义。安厘身边也有我的人在,可把兵器暗藏宫里,只要你杀死安厘,我的人可以立即取出兵器把龙阳君等人杀个精光,那时我登上王位,兼有你这猛将为助,趁秦国无力东侵的良机,统一三晋,天下还不是我们的吗?你更可杀赵穆报仇雪恨,否则回到赵国你还是死路一条。”
他描绘出来的前景的确非常诱人,但项少龙早知全是骗他的话。点头道:“确是唯一的方法,但安厘王必有人贴身保护,我又不可以公然拿武器,如何杀得了他呢?”
信陵君见他没有反对,双目放光兴奋地道:“我本来打算把匕首藏在你那一席的几底,不过也不太妥当,现在既猜到在席上嚣魏牟会向你挑战,那你可以在击败嚣魏牟后,接受安厘的祝贺时出奇不意把他杀死,再凭你的剑术制造点混乱,我们便有机会动手。同一时间我的人会攻入皇宫,何愁大事不成。”
项少龙心想若我给嚣魏牟干掉又怎么办呢?灵机一动,这时不乘机多占点便宜,就是笨蛋,正容道:“只要我无后顾之忧,少龙将性命交给君上又如何。”
信陵君皱眉问道:“什么是你的后顾之忧?”
项少龙道:“当然是雅夫人和赵倩,假若她们能离开大梁,我心无挂虑,可以放手而为。”
这叫开天索价,落地还钱。他当然知道信陵君不能放赵倩走,却不怕让雅夫人离去,因为后天无论刺杀是否成功,信陵君也可预先吩咐下面的人把雅夫人追截回来。
果然信陵君道:“赵倩万万不可以离开,因为你还要送她入宫去。至于雅夫人嘛……少龙你既然有这要求,我定可设法办到。”
项少龙放下一半心事,说道:“君上的大王根本不会让赵倩成为储妃,为何还要迎她入宫?”
信陵君叹道:“少龙你太天真,安厘可轻易地使赵倩不明不白的死去,然后向外宣称她病死,还把遗体送回赵国,赵王亦无可奈何。这样做虽着迹了点,却是安厘没有办法中的最佳办法。”
项少龙听得遍体生寒,更增救美之心。
信陵君道:“只要你杀死安厘,不是一切均迎刃而解吗?”
项少龙摇头道:“我这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不想连累其它人。若赵雅赵倩不在,任何事我均可一力承担,纵然失败遭擒仍不会出卖君上,但若想到可能会牵累她们,我怕到时不敢下手就糟。”
信陵君拿他没法,强压下怒气,点头道:“这事让我想想,总有办法解决的。”
项少龙听他这么说,心中暗喜,又想起乌卓说过会设法混入城来,说道:“为不使安厘起戒心,我这两天最好不要只躲在君上府内,轻轻松松四处溜逛,那安厘更不会防我。”
信陵君皱眉道:“这怎么成,龙阳君会找人对付你的。”
项少龙笑着道:“他不会这么蠢,看过沙宣那么容易给我杀掉,现在又有嚣魏牟代他出手,两天时间竟等不及吗?我是为君上好,希望计划更易成功。”
信陵君因有求于他,不想太拂逆他的请求,点头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呢?我最近刚收到几个楚国送来的歌舞姬,声色艺俱全,让本君派两个供你享乐吧!”
项少龙自问小命能不能保住,尚在未知之数,那有兴趣和美女鬼混?正色道:“这两天我不应沾染任何女色,以保持最佳状态,嘿!若能杀死安厘,君上就算不送我美女,我也会向你提出请求!”
信陵君眼中闪过嘲弄之色,哈哈笑道:“假若事成,你要魏国的王后公主陪你都没有问题。”两人对望一眼,各怀鬼胎的笑起来。
项少龙离开信陵君的内宅,朝雅夫人的彩云阁走去,穿过园林,一婢女匆匆擦身而过,把一团东西塞往他手心,项少龙愕然接着,婢女加快脚步,没进林木里去,由于她低垂头,看不到她的长相。
项少龙摊手一看,原来是条折迭整齐的小丝巾,打开后上面绘有一幅精致的地图,旁边还有几个小字,写着:“风桥候君,申酉之交,纪嫣然。”
项少龙心中大奇,细看地图,正是由信陵君府到那风桥的走法。哈!这个才女真想得周到,竟然用这种方式约会,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想不到她表面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骄傲样儿,其实还不是渴望男人。一颗心立时灼热起来,旋又想起目前四面楚歌的处境,苦笑摇头,在园中一个小亭坐下,考虑应否赴约。
足音响起,一名府卫赶来道:“大人有请公子!”
项少龙大为讶异,随府卫回内堂见信陵君。
信陵君欣然道:“少龙真有本领,嫣然刚差人送来口讯,邀本君和你今晚酉时中到她的小筑继续今天未完的辩论,可见她对你印象非常好,待会我遣人把你送去吧!”
项少龙暗叫好险,刚才那条丝巾原来是个陷阱,这次才是真的,自己确是粗心大意,差点上当。主因还是对自己的魅力过份有自信,不由羞愧交集。
信陵君见他神色古怪,讶异地道:“少龙不高兴吗?大梁人无不以能参加嫣然的晚会为荣呢!”
项少龙正思忖是谁布局害他,闻言苦笑道:“我是不去为炒,以免分神。”
信陵君笑道:“不要那么紧张,也切莫以为嫣然会这么容易就对你动芳心。你今天妙论连篇,引起她少许兴趣吧!若不去反会惹起别人怀疑。”
项少龙道:“君上说找人送我去,难道君上自己不去吗?”
信陵君唉声叹气道:“她邀我只是礼貌上不得不如此,目标仍只是你,去吧!错过嫣然的晚会,我也要为你惋惜。”
其实项少龙不知多么渴望可以再见到这风格独特的美女,今早贸然离席是基于大男人的自尊心,既有信陵君的推波助澜,把心一横道:“我自己去吧,顺便随处逛逛。”
信陵君笑着答应。
项少龙回到彩云阁,赵倩和赵雅两人在大厅闲聊,见他回来,自是笑靥如花,非常高兴。他见赵倩在座,不敢说出信陵君刚才那番话,怕吓坏柔弱的公主。
雅夫人会意,笑道:“来!公主!让我们一齐侍候项郎入浴!”
赵倩虽不介意和项少龙亲热,甚至让他动手动脚,却从未试过裸裎相对,立时俏脸飞红,惊骇地逃掉。雅夫人半真半假,扯他到浴池。项少龙和这动人的美女鸳鸯戏水,把信陵君要他刺杀魏王的事如实吐露。雅夫人身体变冷,虽有小昭等八女不断倾进热水,仍于事无补,失色道:“后天那么快!怎办好?”
项少龙道:“刺杀魏王之事自然万不可行,无论成功与否,我也休想活命,所以现在唯一的选择,是如何盗取《鲁公秘录》,然后全体安全逃去。”
雅夫人愁眉不展道:“你倒说得轻易,这是魏人势力最强大的地方,魏王和信陵君均有严密防范,寸步难行,怎逃得出去?”
项少龙道:“放心吧!信陵君装模作样,亦要让你和成胥离去,否则我会拒绝执行他的刺杀行动,问题是你们怎样可避过他的追截,更可虑是说不定他会瞒着我,私下把你们押送往别处去。”
雅夫人埋首入他怀里,颤抖着声音说道:“他定会那么做的,而且人家怎舍得离开你呢?要死便死在一块儿。”
项少龙道:“这次轮到我不许你说这个‘死’字,信任我!”又道:“雅儿是偷情报密件的高手,此次专诚来偷《鲁公秘录》,不会事前全没有计划过吧!”
雅夫人道:“当然有周详计划,只没有想到是个陷阱。我根据郭纵得来那画有云梯制法的残卷,配制一个帛卷,只要把真正的《秘录》偷出来,由我和小昭等八人一齐动手,有把握把卷首的一大截摹制出来,包管维肖维妙,若信陵君查卷时只看卷首的一截,绝不会发觉给我们动了手脚,不过却最少需要十天的时间才行。”
项少龙灵机一动说道:“既是如此,不若你尽一晚的时间,粗略临摹卷首的一截,然后把其它部分割下来,驳上空白的假卷,那便更有把握将信陵君瞒过。”
雅夫人赞叹道:“雅儿真蠢,这么好的方法竟想不到。”旋又满怀愁苦的道:“可是怎样离开魏国呢?若信陵君把你和倩儿留下,我们纵然成功逃掉仍是没有用。”
项少龙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雅夫人俏目发亮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两全其美,项郎的说话既新鲜又动听,雅儿爱煞你哩!”
项少龙莞尔道:“现在让我去看看可不可以碰上乌卓,此人智勇双全,兼熟悉魏国的形势,或可想出妥善之法。今晚我要赴纪嫣然的晚会,到时我会偷偷溜回来,快告诉我秘道的入口。”
两人再商议行事的细节后,项少龙带齐装备,出门去了。
步出信陵君府,来到街上,一个人撞过来道:“兵卫认得我吗?”
项少龙愕然望去,只觉非常面善,好一会记起是少原君手下的著名家将,与被他杀死的徐海齐名的蒲布,喜道:“原来是蒲布兄。”
蒲布把他拉进一间食馆去,坐下后低声道:“我们当中大部份人对少原君心灰意冷,更不愿留在阴险难靠的魏人中苟安偷生,希望跟随兵卫,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项少龙皱眉道:“可是现在我是自身难保,赵魏均不是我容身之处,你们跟随我,恐怕要赔掉性命。”
蒲布道:“我们共有四十八人,均是有胆色不畏死的人,早想过各方面问题,下决心追随兵卫。只看兵卫这种顾念我们的态度,我们便心甘情愿为兵卫卖命。以兵卫的人材,迟早可大有作为,请收容我们吧!”
项少龙逐渐心动问道:“你们不是住在信陵君府吗?”
蒲布道:“我们一部份人随少原君住在府内,有些则暂居在附近一所行馆,现在只等兵卫的指示。”
项少龙有过教训,暗忖暂时仍不能这么信任此人,和他定好联络的方法,问道:“你们是否全是赵人?”
蒲布摇头道:“什么国的人都有,兵卫放心!我们是真心敬服你的为人和兵法,绝无异心。”
项少龙道:“好吧!你先回行馆,静候我的命令。”
蒲布大喜而去。
他前脚刚去,乌卓坐入他位子里,项少龙大喜,忙和乌卓密议对策。
与乌卓分手后,太阳仍在西墙之上,他见时间尚早,顺步依地图指示,来到那风桥处,果然桥如其名,寒风呼呼,过桥的人很少,且匆匆来去。桥的两端均为树林,房舍稀疏,非常僻静,是动手杀人的理想地方。
照道理龙阳君或嚣魏牟实不用多此一举,布局在这里杀他,另一个仇人少原君更不会蠢得坏他舅父的大事,究竟是谁人要骗他到这里来呢?想到这里,好奇心大起,看准敌人尚未来到,先一步躲到桥底,利用钩索,把自己紧附在桥底,那样就算有人查探桥下,一时亦察觉不到他的存在。项少龙耐心等待,到过了约定的时刻,密集轻巧的足音在桥上响起,似乎敌人都没有穿上鞋子。项少龙心叫好险,若自己真以为佳人有约,这次肯定要吃大亏。
有人在上面叫道:“巨子!项少龙怕不会来了,到此的路上看不到任何人。”
桥下的项少龙吓了一跳,难道是赵墨的领袖严平?
一阵雄健的声音说道:“这小子怎会识穿我们的陷阱呢?真是奇怪!”
项少龙认得不是严平的声音,却更感头痛,上面这班人不是“齐墨”便是“楚墨”,想不到他们消息如此灵通,竟猜到巨子令在自己身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前那人说道:“巨子!现在应怎办好呢?”
那巨子冷笑道:“他以为躲在信陵君府我们便找不到他吗?别人怕信陵君,我符毒怎会怕他?”
他那手下低声道:“听说后天他要赴魏王的晚宴,龙阳君和嚣魏牟必不会放过他,所以若要动手,只有今晚和明晚。”
符毒沉吟半晌后道:“我们还要预备一下,就明晚动手吧!若可以的话,顺手宰掉信陵君,那日后我们大楚对付起魏人时,会轻松多了。”
项少龙暗庆自己来了,听到这个大阴谋,同时亦知道来的是楚墨,不禁心中感谢老天爷。对方既有内应,自然深悉信陵君府的形势和防守力量,还敢进入府内杀人和抢东西,显然实力惊人。但现在既知对方阴谋,将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