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之后,我们才能感受到宁静的可贵;还是清新的空气适合我们优雅的生活。而我们渴望的名声,有时不过就是一阵喧嚣。
——张祖凡
除了以镜头为生的演员,接受媒体采访只是有权有势者享受的专利,而对普通人来说,超过三次就是一种痛苦,无法控制更是灾难。
——张祖凡
我在校庆汇演上的出色表现再次令我在学校里名声大振,果然如哥哥所愿好好撼了美国人一把;其实除了我的琴技和作品,应该说我的外表也占了很大因素——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能比同等条件的人更容易获得关注。
因为来参加校庆的有历届的毕业生代表,虽然没有总统,但是光州议员就至少来了三个,所以不少媒体也报导了校庆。我作为校庆的一个亮点,也被提到了几句,但是随之事情失去控制却大出我们的意料。最后,虽然我本人始终坚持拒绝采访,但是我的种种事迹还是被炒得沸沸扬扬,惹来无数麻烦。
本来作为对要员行动的宣传,媒体并不会对学生们关注太多。但是,我的光彩夺目使不少人对我产生了好奇。可以想象,在无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眼中,一个黑头发黑眼睛带着维纳斯味道的十三岁高中女生,就算什么出色表现也没有,也值得让社区小报报道一下,至少年轻、美貌可以写两笔;加上会作曲、弹钢琴,这就更加值得一写,要知道在常人眼中,美女从小就被洗脑,想要有出众的才华本身就不容易。但是即使这样,在大媒体记者眼中仍然只值得写两句话,毕竟我不过是个高中生,校庆也不是什么国际大比赛。可是偏偏有位闲极无聊的记者看中了我——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记者先生其实在媒体界也算相当有名,采访过很多重大事件,不少真相在他的笔下才得以被揭发;那次因为报社为了讨好州议员而特别派遣他去采访校庆,对他来说实在是大材小用,当时他相当不满,虽然后来有了我这个冤大头后他非常自喜那次采访,但这纯属意外的收获,乃是后话。
最先是帕特里夏。我的音乐天赋是最先被人们所关注的,帕特里夏作为我的老师当然没有被隐瞒的可能。其实,当时帕特里夏也在现场,一位敏感的记者第一个采访爸爸时,他还非常高兴地把她介绍给了记者,丝毫没有想到这是麻烦的开始。这位记者对我的学琴速度大感兴趣,要知道能在短短半年多一点的时间内就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他并不知道我有良好的音乐基础,但即使知道也会惊讶。
接着是我的同学。这些成天巴望着能出名的孩子,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了一番,好像被采访的主角是他们一般。于是,从打架到柔道培训班——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但不排除有人见过或者是罗伯特那时候的后遗症——从课堂上的万题答到情人节的“雅典娜”,从被迫调课的尴尬到拒绝参加社团的种种诡异之事,凡是他们知道的一切,都被那位记者先生挖出来了。而这位记者像突然发现了挖掘不尽的宝藏,对我兴趣剧增,开始追踪我的所有痕迹。
他果断地放下了校庆报导,直接开始对我的调查取证,甚至当天下午就杀到柔道培训班,进一步打探我的“丰功伟绩”。最令人钦佩的是,他没有直接找我采访,而是在毫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做足了准备工作,第二天才找上门来。而当时,一切都还算风平浪静,关于我的报道只在两家报纸出现了两句,一家还没有照片——这是我后来调查后才知道的。而电视节目除了地方台大篇幅报道中出现了我的镜头,其他的多数只有短短半分钟充斥着要人的镜头。那天晚上,我们在斯图尔特家的电视机前还特意找过我的镜头。
爸爸认出了这位当时第一位采访他的记者,热情招待了他。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雷文?埃默里,一家名叫《今日弗吉尼亚》(此名杜撰)报纸的记者。当时,我和爸爸正在讨论照片的事情——校庆后全校放假一天,然后连着周末两天,所以我们决定外出取景,当然话题还有技术上的讨论;至于昨天拍的照片,都是数码的,且很一般,没有一张值得洗的。
雷文是个相当有魅力的人——如果他后来不报道我的话,我会非常喜欢他。不到半小时,他和爸爸就聊得比较深入了,尤其是摄影专业话题;两个人都是记者,虽然采访的主题不同,但是采访本身就有很多共同点,而雷文虽是撰稿人,但恰好对摄影本身也很感兴趣。我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话也获益匪浅。
聊着聊着,雷文就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萨莉也喜欢摄影吗?”我点点头;我在心里已经把雷文当作了和爸爸同级别的专家。
“她已经拍了快一年了,水平也相当不错。”
“有你这样的爸爸在旁边盯着,萨莉当然水平提高迅速。”
“不是的,我觉得萨莉的作品和我的风格很不一样,她拍照片有自己的一套,我指导她的东西和她的进步相比其实不算多。”
“是吗?能让我欣赏一下吗?”于是,毫无防备之心的爸爸开始热情介绍我的作品,连国家地理儿童杂志上作品录用的情况也评价了一番。虽然当时我就有点不安——交浅言深的危害我还是知道的,但是看着爸爸高兴的样子,也没有阻止。别人的夸奖我可以不在乎,但是爸爸的不在此列——越是亲近的人我越是重视,被我认为不相干的人我理都懒得理,这和一般中国人对外人极为客气对家里人最为随意有点不同。
雷文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记者,当时他回去还是没有写什么报道,反而到杂志社打探消息,还找机会到邻居家借口采访我音乐天赋之事打听了很多情况。直到校庆一周以后,《今日弗吉尼亚》的“明日之星”栏目突然出现了关于我的大篇幅报道,事情开始失去了控制。
报道悉数了我到美国来以后的点点滴滴,每件事详细得简直在我身边安装了摄像机。报纸连续报导了两天相关内容。终于,人们开始纷纷注意我。先是媒体来采访我和爸爸以及我们周围的人,甚至连远在普林斯顿的沃尔特他们也不能幸免——这一点我真的非常佩服美国的媒体,要知道为了采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中生的事迹,竟然还特意千里迢迢跑到普林斯顿去打探消息,这在国内简直无法想象——然后许多广告公司的人和电影导演纷纷找上门。
很多人通过种种途径联系爸爸,让他介绍培养孩子的方法,这着实令爸爸相当头疼,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更荒谬的事情是,有人竟然写信给爸爸,要和他再生一个孩子,而且还不止一位女性——后来我们才发现,雷文竟然没有报导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这可能是他报导中最大的漏洞——接到报社转交的信时,我和爸爸不由得面面相觑,然后笑得差点掉眼泪。
我们的邻居也成了最抢手的新闻发布人,他们说什么关于我的话都会被马上穿出去。开始卡罗尔他们还沾沾自喜,但随后知道了情况,也万分头疼。
总之,报道出来后短短一星期内,我的生活环境莫名其妙地完全变了个样,而我们这才知道雷文是那个罪魁祸首。
除了以镜头为生的演员,接受媒体采访是有权有势者的专利,对普通人来说超过三次就是一种痛苦。现在,我的生活完全被搅乱了。混乱开始一周后,我终于拜读了雷文关于我的报道。我痛恨雷文,未经我允许就给我找来这么多麻烦。所以,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直接告诉他,如果他不设法帮我解决麻烦,我就去告他。
“萨莉,你不能去告我,因为我去采访你时,你和菲尔并没有拒绝,而且非常配合,也就是说我的采访是经过你和你的监护人允许的;我想当时你们就知道我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真的想平息这场风波,更不能告我,否则只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你知道现在你正火热,一举一动都会惹出麻烦。”我在电话一端恨得咬牙切齿,却找不出任何驳斥他的话来。
“听着,萨莉,我向你道歉,这件事情我做得有些冒失,但是我不后悔,因为你有采访价值。为了表示我的道歉的诚意,现在我告诉你怎么做,这是唯一的办法。你知道媒体这东西就喜欢新鲜的东西,如果你什么也不做,过不了多久,就会不新鲜,他们也就散了。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不接受采访,不发表言论,对所有发生的事情熟视无睹。”
“我明白了。可是我在最开始接受过一家广告公司拍童装的邀请。”
“不能毁约吗?”
“当时就签了协议,违约要很多钱。”
“好吧,告诉我那家广告公司和童装公司的名字,我帮你想想办法。”
我报出了两家公司的名字。
“狗屎,原来是本森那个家伙!好了,萨莉,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尽快解决的,毕竟这件事情我有很大的关系。”
“你认识他们吗?”
“我想是的,因为广告公司的老板是我以前的搭档,他是最先看到你报道的人,那天他来时我正在洗照片。”我无言,谁让我运气这么差呢,还没报道就被挖了。现在唯有靠雷文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采纳了雷文的意见。现在我没有所谓的**,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连上厕所也不例外。如果不是考试临近,我估计我的同学还会穷追不舍地纠缠我。这种生活比罗伯特在的时候更可怕,但是不知道是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强了还是我压根认为这些人的背后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我竟然坦然坚持到了最后的考试,只是这段日子我冷得可怕,比刚来时更冷三分。
“当时走近你三米之内的范围就能感觉到你的冷气,走近你一米之内则能感觉到你的杀气——冷得能杀人。”这是事情平息后朱丽亚的评价。
于是我在学校里当冷面人,柔道培训班和帕特里夏那里也都不去了——不去帕特里夏那里是因为我们怕给洛茨一家带来麻烦,两位老人可经不起折腾,尤其是罗茨太太;柔道班倒是热烈欢迎我去给他们做宣传,但我痛恨教练随随便便就出卖我,所以不去了。
广告公司的事情最后没有彻底解决,但是雷文帮我把安排改了一下,安排在暑假中期——那时我的热度应该下去了,第一个广告市场投放地则安排在旧金山——远离我家,唯一的条件是让我多试穿两套衣服。也怪我们太没有防备之心;第一个广告公司跑来时我们还蛮兴奋,我们欣然答应了他们,但随着我的曝光,接二连三有这种事情自己跑来,我们就烦了。毕竟我还在上学,而且无意生活在镜头下。
艰苦卓绝,我终于熬到了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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