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每个人第一个爱的对象,而且永远不会改变。我们学会爱,就是从母亲开始。如果一个人连母亲都不爱,那么他很难学会爱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张祖凡
昨天子圣一直在一旁劝慰我,叫我不要担心他。他的理由很简单,沃尔特也是普林斯顿的学生,做了过于出格的事对他自己没有好处;况且和他不同专业,两个人几乎没有交集,就算有心算计机会也有限。
可是我又怎能不担心?我不能以沃尔特的特殊背景来警告子圣,毕竟这是沃尔特的秘密——既然沃尔特要与家族保持距离,我自然不能将他的事告诉子圣,否则可能引起他对子圣更大的误会。况且就算我说了又如何?除了徒惹沃尔特更生气,对子圣如何防备沃尔特没有多大的帮助,我还是照样担心害怕。现在我只希望沃尔特的怒火不要烧毁他的理智,不用动用他不一般的能力。可是我的希望能实现吗?
昨天沃尔特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他的警告犹如雷鸣:“这是他必然要接受的挑战,因为你选择了他……如果他有足够的实力,我想他一定能挺住……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我有追求你的资格了。”子圣能挺住吗?还是我应该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我对沃尔特内疚,但是我更害怕他伤害子圣。子圣是无辜的,而且,我爱他;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一想到就因为我,子圣的生活极可能将远离平静与安宁,我就心里难受,但是若从此让我不再见子圣,我更是心如刀绞,流血不止。
就算我这样放弃我们的爱情,子圣也不会原谅我;而我,从此也将再次走进沃尔特设置的无形牢笼,而且这一次可能真的要被强制关押,想离开都很难。
可是,眼睁睁看着沃尔特和子圣之间的战争即将因为我而爆发,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如果子圣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我坐在床上,痛苦地思考着自己的选择。唯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不希望子圣受伤,我不要看到他和沃尔特之间的战争。
从此,我只能远远地望着子圣吗?或者说,我们连交集也不再存在?我很了解子圣,如果坚持,就算再大的困难他也愿意面对,但是如果我主动放弃,他不会原谅我;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坚韧的心,但是同时,那颗心是脆弱而顽固的。相处越久,我就越发了解,这是黄土高原赋予她孩子的特殊性格——那里是中国文明的发源地,直到今天那里的土语发音还保留着一些周朝留下来的特点。那里的人有着浓重的乡土观念,异乡见面,就凭着一口家乡话,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但是一旦被背叛,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形同路人。
我能恳求沃尔特原谅我吗?但是我一旦开口,他会更加伤心。这许久以来的相处,我又怎会不了解沃尔特——虽然在感情这件事情上我曾犯过傻。
或许外人不相信,但是我可以肯定,沃尔特在感情方面甚至比子圣更加脆弱。因为他连家人的呵护都没有。我知道沃尔特为我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虽然他没有告诉我他到底是如何获得自由的,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如果我现在恳求他原谅我,他会对我绝望,同时,他会更加误会子圣。
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我难受得想大哭一场。
“嘀——”电话响了。我已经告诉子圣我今天要好好想些事情。会是谁?沃尔特?我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你好,这里是15号公寓103。”我警告自己保持镇定。
“萨莉,你果然在。真是太好了!”不是沃尔特的声音。我大松了一口气,说实在,我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他。
“你是——西蒙!西蒙,你好吗?”
“我很好,好得不得了,因为现在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呢?听说到朋友家过圣诞节。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我很想念你,想念大家。玛姬好吗?斯图尔特先生和太太如何?还有卡洛尔、桑迪——还有尤金他们,大家都好吧?”突然间,我想哭,不由自主哽咽起来。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大家都很好。不过我们都很想见你。”
“我也是,很想见大家。”
“是吗?有没有特别想见我?”
“嗯,想。”我含着泪笑;西蒙还是那么喜欢逗我。
“听到这句话我真是太高兴了。现在我马上飞到你身边去吧。”
“太夸张了,西蒙。难道你真的变成太阳神会飞了?”
“飞倒不会,不过到你身边还是很容易的。”
“是吗?除非你就在普林斯顿——”我突然捂住了嘴巴;谁说没有这种可能?
“对,而且就在你的楼下。而且我带了……”
我已经忍不住扔下电话,冲到了窗前。
果然西蒙正拿着手机嚷嚷着。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人,一个中国男人。是他的朋友吗?但是我已经无暇思考许多。
擦了又擦早已湿润的眼睛,我飞奔下去。
“萨莉——”
“西蒙——”
我们拥抱。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见到亲人更好的事了;爸爸走后,我们的邻居和洛茨夫妇就成了我的亲人。因为事实上,他们也正是像亲人一样对待我。
“太好了,太好了。”激动的情绪掩盖了我流过泪的痕迹。
“不会吧,你比我更夸张。好了好了,你快看,我给你带来了谁?”
“兰兰——”
我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中国男人。
“哥哥!?”
个子长高了很多,脸上也脱了稚气,但是那熟悉的感觉还是一样,尤其是那双浓浓的剑眉和笑起来时的酒窝。
下一刻,我已经在哥哥的怀里哭泣。满腔的委屈全部化作眼泪滴在了哥哥的衣襟上,比之当年更为不堪,犹如将长久的分离通通怪罪于哥哥身上。
“不要哭,不要哭,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哥哥一手抱着我,一手不停地给我擦眼泪,但他的眼角也早已湿润。
西蒙虽然听不懂我们说什么,但在一旁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来看你。”我笑而不语,等着他继续解释。“我来斯坦福大学作为交换学生进修半年。想来看你,所以提早来美国了。不过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告诉我们,统统往自己肚子里咽——就算你不想告诉爸爸妈妈,啊,是我的爸爸妈妈,你也应该告诉我,我会替你保密的。现在倒好,如果不是我还有你家的地址能找上门,你的邻居又好心收留我,我们可能见都见不上,更别提知道小舅舅的事。唉,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提,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这哥哥呀?”
“对不起,哥哥。”说着,我又哭起来。
“好了,真拿你没办法。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什么事情不要逞强,该靠别人的时候就靠别人。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吃了很多苦吧?好了,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千万不要再把我的话抛之脑后了,知道吗?”
哥哥唠叨得像个老太太,但是我听着竟是无比暖心,不住地点头答应。
“看你这眼泪掉得比孟姜女还厉害,果然吃了不少苦。好了,现在你哥哥就在这里,有什么委屈就尽管说,有什么人欺负你就尽管告诉哥哥,我找他们算帐去。好久没有这么威风了。”
我听着笑得眼泪流得更厉害起来。
“先进去吧,萨莉。你们慢慢聊,我去找些喝的。”
我和哥哥一见面就不停地用汉语交流,结果让西蒙等待许久也不知觉。
“对不起,西蒙,见到哥哥太激动了,结果什么都忘了。我们一起先上去吧。我那里有茶。”我不好意思地离开哥哥的怀抱,引他们上楼。
“不用害羞,是怕他嫉妒?刚才你们不是也拥抱了吗?该嫉妒的应该是我。对了,他是你的男朋友吗?”哥哥一把拉住我的手继续用汉语说,“别看他,否则他会察觉的。”
我瞬时脸上一阵发红。“你胡说什么呀,哥哥。他是我的好朋友,不但是邻居,而且一起上中学,一起毕业,对我照顾很多。”
“原来是这样。我觉得他很帅,人也挺好,而且是哈佛的,想来不差。对我又特别热情,还自告奋勇陪我来看你,想不让我胡思乱想也难。怪不得我,不是吗?”
“我们老用汉语说话对西蒙不礼貌。”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不是你男朋友。就算是,我和你这么久了难得见一面,他也得体谅,否则我这大舅子就把他一票否决,看他还敢说什么!”
“哥哥——”哥哥还是那么爱胡闹;我嘴里娇嗔,心里却特别暖和、甜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过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当大舅子也就只能威风一回,你也要体谅我的心情不是吗?对了,你有男朋友了吗?”
听到这话,我害羞地点点头,但是随之又脸色一暗——我想到了沃尔特。
“有了,在哪里?怎么,他欺负你?”
“不是的,哥哥,他很好。”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你脸色不好。”
不知不觉,我们进了屋。我借口沏茶走开了。
“我一见妹妹就高兴得忘了用英语说话,毕竟从出生到现在我们一直习惯于用汉语对话。如果这给你造成不便,还希望你原谅。”哥哥用英语对西蒙说。
“没关系,我能理解。其实,我正想去拜访一下沃尔特,顺便让你们单独好好谈谈。”
“是你的朋友?”
“也不是。他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他。萨莉来普林斯顿就是完全靠他帮忙接送的,而且这次萨莉又到他家过的圣诞节,所以爸爸让我当面谢谢他。”
“是吗?这么说他对我妹妹很好?”
“我想应该是的。”
“是她男朋友吗?”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沃尔特成为萨莉的男朋友,我想可能没有人会反对,至少我爸爸和戴维斯先生不会有任何意见——你知道戴维斯先生是萨莉的监护人,他对沃尔特非常信任,当初他想自己送萨莉来上学,但是见了沃尔特以后,他就放心地将萨莉托付给沃尔特。可想而知,沃尔特有多么棒。我早就想亲自体会一下他的风采了。”
“难道就是他?不过就算他再好,如果让兰兰伤心,我也不会同意。”哥哥暗自嘀咕。
“你们在说什么?来,请用茶。”我端茶进屋。
“当然是在说你。”哥哥继续用英语说。
“说我什么?”
“说你有没有被人欺负。”
“怎么会呢,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厉害,怎会受人欺负?”
“那可不一定。比如说那个叫沃尔特的家伙。”
我脸色顿时一变。
“难道就是他?”哥哥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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